但为君故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十二楼里的醋栗(16)

应虞点了点头。

☆、但为君故
程问和应虞得了允准才到天牢探视程锦，那时判处死刑的旨意已经降下，皇上已派人前往闽州查抄闽王府了。
程锦在牢狱中倒很是坦然，程问和应虞互视了一眼，才走到近前。程锦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道："来为我送别？"
应虞蹲下身子，将带来的食盒放在地上，把酒菜端了出来摆好。看着他道："王爷，您待我有恩，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
程锦看了眼那扇又高又小的窗户，些微的光从窗户里漏下来，他说道："虽然程麟答应了不降罪于我的孩子们，不过想想，他们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若不介意，帮我多多照看他们吧。"
应虞点了点头，程问也开口道："你这话说的太客气了，就算是在普通人家，我们好歹也是亲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程锦微微勾了下嘴角，道："多谢。"
"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了？"程问看着他，犹豫着问道。
程锦摇了摇头，道："没有了。"他拿起酒壶倒了杯酒，朝程问举起杯子，道："最后跟你喝杯酒吧。"
程问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程锦却不着急，很悠闲地品着酒。程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愿你来世不要生在帝王家。"
程锦淡淡一笑。
程问看了应虞一眼，应虞站起身来，道："王爷，那我们就此告辞。"
"恕不远送。"程锦说道。
程问和应虞走出牢房，应虞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程问默默地搂过他的肩膀。
应虞走在地牢里阴暗的隧道里，环视四方，叹道："不是所有人进了这个地方，还能安然无恙地出去。"
程问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坦白道："其实，当初让你入地牢，是我故意的。"
应虞顿住了脚步，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是想早些把你从程锦身边带过来，免得你也被卷进去。还特地让我父王进宫假装闹了一场，本来也只是想找个借口把你带来齐王府。"程问摸了摸鼻子，笑了笑道，"不过没想到，父王居然直接逼婚了，倒也正合我意。"
应虞皱着眉头扫了他一眼，难以置信道："你竟然让父王做这种事！简直......"
程问笑得更加灿烂，道："你现在喊父王喊得是越发顺口了，什么时候叫夫君也能这么顺口就好了。"
应虞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瞪了他一眼，道："尽胡说八道！"
"我们回兰城的时候，就顺路拐去闽州吧，把程锦的孩子们接到我们府上去。"程问收起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模样，说道。
"嗯。"应虞点了点头。
隔天便收拾好了东西，程问特地进宫跟程麟辞了行，程麟神色淡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道："这些个皇子王孙里面，我最羡慕的除了程寂，就是你了。"
"这些都要感谢我父王，多亏了他是个胸无大志的闲王。"程问轻笑道。
程麟低下头淡淡一笑。
齐王带一部分人直奔兰城，程问和应虞则绕道去了闽州，顾念不方便跟着他们一起，便也跟着齐王的队伍走了。临走前，晏虚和陶华还来送他，寒暄了几句话，亲眼看着他启程。
陶华抱着胳膊看着辘辘远去的马车，感慨道："唉！我也好想去别的地方走走看看啊！"
作为一棵树，他虽然生出了双脚，但是感觉根还是牢牢扎在京城的土地上，至始至终不曾挪动过。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别的地方看看，但是......陶华幽怨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晏虚。
察觉到他目光的晏虚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下次，我们去兰城看望清茗吧。"
陶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欢呼了一声，确认道："真的真的真的？"
晏虚眼中带了抹笑意，淡淡地点了点头。
从京城到闽州花了一天半的时辰赶路，程问他们到达闽王府时，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大门上的黄色封条，闽王府的牌匾已经被摘了下来。应虞看着自己昔日居住的地方变成这样，一时心中难免唏嘘。
程问派人去打听闽王府中家眷的下落，得知闽王府的人在听到风声的时候，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Ｒ仓挥泻珚耆舜帕礁龊⒆樱廊涣粼诟小Ｃ鐾醺徊槌耍潜惚辉菔卑捕僭阪湔纠铩?
程问和应虞到驿站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程寂和韩青衣也在。不过想想便了然了，韩婈人是韩青衣的姐姐，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程锦的两个儿子，一个是云筝儿所出，今年才三岁，另一个是韩婈人的孩子，也才一岁半，被抱在怀里熟睡着。三岁的小孩子拉着韩婈人的衣角，一脸茫然。
程问看了眼孩子们，又看了看程寂，问道："你们这是打算把人接到你们宁王府去？"
"正有此意。"程寂点了点头。
韩青衣道："孩子们都还小，什么事都不懂，需要有人好好抚养教导，免得将来心生怨恨，误入歧途。姐姐一个人难免辛苦，我已向皇上请旨，将姐姐与孩子们接入府中抚养。"
程问挑了挑眉道："我们也正打算这么做。"
"世子爷有心了。"韩青衣轻笑道。
程问伸手搭上程寂的肩膀，说道："你们宁王府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小郡主了吗？这么多孩子，你们照顾得过来吗？这样吧，韩美人与他的孩子交给你们抚养，这另一个，就让我们带回齐王府吧。"
程寂微微皱了皱眉，似在考虑。
韩婈人忙道："烨儿还小，需要母亲照顾，自他母妃过后，他便一直跟着我，离开我恐怕不习惯。"
"恕我直言，就算你能保证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但等他们长大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怎么想？你的孩子只失去了父亲，他却是父母双亡，且都不光彩。你毕竟不是他的生母，还是分开为好，他反而会更容易接受自己的身世。"程问说道。
韩婈人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只得看向韩青衣。
韩青衣思索着看向才三岁的程烨，应虞出声道："夫人您有所不知，虽然程烨长在你手下，但是那些个奶娘嬷嬷们，平日里没少告诉他何谓嫡庶之分，恐怕还有其他的。让他一直跟着你们，确实不太妥当。"
韩婈人下意识地低头望向程烨，程烨依旧抓着她的衣角，黑溜溜的大眼睛一派纯真无邪。韩婈人不由地想起平日里无论她对程烨多好，程烨仍与她有些生疏，抄家前照顾他的那些奶娘嬷嬷们都收拾东西走了，他这才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韩婈人心中有些动摇。
应虞蹲下身子，朝程烨招了招手，道："你跟我们走，以后住在齐王府，那里和你从前的家一样大，有好吃的好玩的，好不好？"
程烨眨巴眨巴眼睛，程问也弯下腰追加了一句："那里只有你一个小孩子，如果你要跟他们走的话，不仅有小弟弟在，还会有个姐姐，说不定他们会抢你的东西哦。"
程烨眼睛一亮，松开了拉着韩婈人的小手，放到了应虞手中。
程问直起身子来，眼睛眯了眯，道："看样子，是该好好教育教育。"

☆、但为君故
闽州如今是是非之地，程问与程寂他们两边的人都不方便多加逗留，当天便替韩婈人她们收拾好了东西，即刻启程。
临走前，韩婈人还是走到程烨面前，跟他叮嘱了几句："你在齐王府一定要好好听话，不要闹脾气，那边会有新的奶娘带你，你要习惯。"
程烨咬着应虞买来的兔子形状的糖画，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大概是遭此变故，程烨也知道韩婈人才是真心对他好的人，对她倒不像从前那么冷淡了。
韩婈人欣慰地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道："姨娘会常来看你的。"
程寂他们的马车先行一步，程问就抱着程烨跟他们挥手告别，之后才将他放进了自己的马车当中。
路程有些远，程烨一开始还好奇地扒着马车侧窗好奇地往外看，后来便渐渐犯困，在马车有节奏的晃动中睡着了。
应虞将程烨的小脑袋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程烨睡得很是安稳。
程问单手托腮看着应虞，轻声问道："你很喜欢小孩吗？"
"还好。"应虞回道，"不过我其实没怎么照顾过小孩子，不怎么擅长。"
"没事，带孩子这种事交给奶娘就行了，你可以教他别的。"程问笑了笑道。
"对了，你之前跟程烨说，齐王府没有别的孩子，可是你不是还有个弟弟的吗？程颢不是也还很小吗？"应虞忽然想起来问道。
程问轻咳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这算我教给他的第一件事，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应虞皱着眉头看着他，明显不相信他的说法。
"颢儿是我弟弟，又不是我儿子，程烨是算过继到我们名下的，从这方面说起来，的确只有他一个孩子不是吗？我也不算骗人。"程问说道。
应虞斜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
程问他们到达齐王府时，早就听闻消息的众人都齐齐到门口迎接。齐王府的下人们大多是想看看传说中的世子妃是什么样的，因此程问一下马车便看到如此壮观的迎接，不禁挑了挑眉。
应虞将程烨递过去，程问接过抱着他放到了地上，正想去牵应虞下马车，他已经先一步跳了下来。
"哥哥！！！"程颢兴奋地迈着小短腿奔向程问。
"颢儿！"程问许久不见他，心中也很是高兴，将他举起来转了个圈，在脸蛋上亲了一口。
应虞看着程烨大眼睛里明显带着几分莫名的委屈，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程问指着他向程颢介绍道："他叫程烨，以后呢，就是哥哥的儿子了。程烨，这是程颢，我弟弟，你要管他叫小叔叔，记住了吗？"
程烨乖乖地点了点头。
程颢眨巴眨巴眼睛，定定地看着应虞和程烨，迷茫地道："哥哥你才刚成亲了，就生了这么大的儿子了啊？"
程问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直到应虞瞪了他一眼，才收起笑容道："你嫂子是男的，生不了孩子，所以只能收养一个孩子了。"
程颢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程问又道："颢儿你比程烨大，又是小叔叔了，以后可要好好对他哦。"
程颢用力地点了点头，挣扎着从程问身上爬了下来，应虞也将程烨放了下来。程颢去拉他的手，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啦！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家！"
说着便拉着程烨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家门，程问看着两个孩子，轻笑道："两个孩子有个伴儿也不错啊。"
应虞瞥了他一眼，道："你不会早就打得这个主意吧？"
程问搂着他的肩膀道："哪里哪里。走吧，我也带你看看我们的家，嗯？"
应虞抬头看了看牌匾，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孩子玩了会儿便完全混熟了，程颢毕竟和程烨年龄接近，不像韩婈人的孩子还太小，根本不能跟程烨一起玩。
晚上一大家子坐在一桌吃饭，显得格外热闹。程问从前在家的时候，都不来大堂一起用膳，原因自然是不喜欢见到齐王的那些个小妾们。
不过这会儿，桌上并没有其他小妾，只有江玉兰一个。毕竟程问已经同意齐王将江玉兰扶正了，江玉兰现在已经是齐王妃了。
江玉兰也知道自己能扶正都是因为程问，因此在席间向程问敬了一杯酒，由衷地感谢道："多谢世子爷！玉兰自知身份低微，原是配不上这身份的，多谢世子爷在王爷为妾身面前美言。"
程问站起身来，与江玉兰碰了碰杯子，道："从前是我对你有偏见，我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今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用说这些。喝下这杯酒，从前的事就此翻过吧。"
江玉兰微微一笑，喝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程问则是一饮而尽。席间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酒足饭饱，程问拉着应虞的手在府内散步，今晚月色不怎么亮，倒衬得满天的星星褶褶发光。
程问忽然道："还记得我们一起在宫里看烟花那次吗？"
"当然记得。"应虞淡淡地笑了。
程问冲他使了个颜色，两个人一起跃上屋顶，相互依偎着坐在上面。
"兰城的星星是不是更亮更好看？"
"难道不是一样的吗？"应虞奇怪道。
"可是我觉得全天下，就只有兰城的星星最好看。"程问说道。
"月是故乡明，你会这么想也不奇怪。"应虞很是理解地说道。
程问转过头看着他的脸，说道："不过现在我觉得，还是跟你一起看的星星最漂亮。"
后面的话语很轻，他的唇贴上了应虞的，应虞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四唇相贴，缠绵缱绻。
分开的时候，应虞有些恍惚地盯着头顶的星空，忽然问道："对了，顾念呢？他去哪儿了？"
程问闻言在他脖子上惩罚性地咬了一口，警告道："晚上不许想别的人！......顾念跟父王说他去找他的徒弟了。"
"哦。"应虞感觉到程问的手在他身上乱动，连忙道，"你干什么...嗯......"
程问凑上去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应虞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挣扎道："别在这种地方......"
"没人看见。"程问说着便附上去堵住了应虞的嘴。
晚风习习，似乎都带着丝丝温柔缱绻的味道。

☆、顾念篇一
顾念回到兰城的时候便辞别了齐王，离开齐王府，独自漫步在街道之上，四周的环境对他而言十分陌生，因为与印象之中的差别太大。
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小孩子们看着他的白头发对他指指点点，很快便被大人们捂住嘴抱走了。顾念不甚在意地游荡在大街上，买了几包松仁糖揣在怀里，一边走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
顾念在金月楼门前停住了脚步，白天的金月楼半掩着门，倒也不是完全不迎客。他想了想，还是拐到了金月楼的后门，熟门熟路地走进了淡水阁。金月楼的小厮们见到他都纷纷低下头，装作没看见似地快步离开了。
顾念直接推门而进，喊道："阿九，我来看你了。"
温九从里间快步走出来，脚步声中都透着欢快，脸上虽然仍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是透着欢喜。"师傅！"她在顾念面前停下，喊了一声。
顾念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跟我离开前没什么变化，哦不对，变得更加漂亮了。"
温九给他倒了杯茶，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
顾念在凳子上坐下，接过茶喝了一口，忽然问了一句："我离开多久了？"
"八年零三个月。"温九答道。
"哦，才八年啊。"顾念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八年对于凡人来说，已经算是很漫长的时间了，然而对于顾念和温九这样拥有长久的寿命的人来说，不过是很短的一瞬罢了。温九是妖，原身是一条鲤鱼，顾念在她还很小便将她收养在身边了。妖的寿命也比人类要长许多，加上不会老，他们基本都在各处流浪，没有固定的居所。在温九长大之后，顾念便每隔一段时间就将她安置在一个地方，之后再来接她离开。
"师傅是来接我的吗？"温九问道。
"不是。"
温九低下头去，显得有些失落。顾念这才接下去说道："我想了想，一直这样也不是什么办法，我师兄他们隐居在山上，我想，或许我们也可以。要不然，就在这兰城找一个僻静的山谷好了。"
温九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又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师傅，你不是不喜欢兰城的吗？"
顾念目光飘向窗外，淡淡地道："不过一个地方而已，哪都一样。"
之所以不喜欢兰城，是因为这个地方在几百年前，是大金的王都。饶是已经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但一踏上这块土地，总会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分明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然而一味地逃避也不是办法，这片土地，不是早就成为天越的疆土了吗？
温九在淡水阁内，给他收拾出一间房间供他休息，入夜之后，顾念难得地做了梦，不过都是不怎么愉快的梦境，他刻意想要忘记的那些回忆片段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仿佛被人扼住脖子一样呼吸困难，梦的最后，他看到了离渊，被他一剑穿心的时候，低头看了看没入他身体内的剑身，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惊讶，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是隐含着千言万语。他张了张嘴，似乎说了句什么，但是顾念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