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四点,从刚一进门,只看了李解忧的面色,于中就知道王妃没有身孕,现下探了脉相更是坐实这一想法。
“怎么样了,你倒是说个话啊!”青芽见于中半晌都不吭一声,本就是急性子的她更是跺起了脚。
“青芽,不得无礼。”李解忧抬眼看向于中“怎么,是很严重吗?”
于中收回了诊脉的手,站起身,眼神里露出一丝纠结“草民敢问王妃一句话。”
“问吧。”
“王妃在这秦江府上可快乐?”
李解忧有些疑惑“这跟本宫的病有关系吗?”
“有,而且关系重大。”
李解忧别过脸去,言语中没有任何波澜“本宫很快乐。”
“那,那王妃跟王爷是真心相爱吗?”
“你今日是来探病,还是来探底?”李解忧从5 未想过一个小小的郎中竟也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
于中跪在地下,但声音却依旧坚定“请王妃如实相告。”
李解忧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定定的看向于中“本宫与王爷伉俪情深,自是真心相爱,现在你可以说本宫到底得了什么病吧?”
此话一出,于中心里的大石头仿似落了地,恭敬的叩了一个头,拱手道:“恭喜王妃,您有身孕了。”
第二十二章
指尖紧攥在一起,用力的都发了白,眉角上的青筋也隐隐有些突起,望着地上的人李解忧怒极反笑,拉扯着嘴角“这就是你号出来的脉?”
于中的额头紧贴着地面,后背已经有汗渗出,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还是不对,可一想到怜儿那双哭红的眼睛,他就没有办法让自己狠下心去。
青芽先是一惊,后又转脸看向李解忧,公主是绝不会骗她的,那问题就出在这个郎中身上,青芽细细的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先是公主病了,然后就是怜儿莫名其妙的来赔罪,再然后就是这个郎中,忽然脑子里一晃,怜儿!一定是怜儿!原本今儿早是她和自己一起去请的,可却推说不舒服,捋明白的青芽,恨不得使劲儿抽自己几个大耳光,平时就知道要提防着那个女人,可一到关键时刻却还是招了她的道!抬眼又看向于中,青芽恨得牙根都痒痒,几乎是想都没有些,指着地上那人破口大骂“你是哪里来的糊涂郎中,敢在王府里这样胡言乱语!”
李解忧抿嘴不语,紧皱着眉头,连呼吸都重了许多,想必也是气得不轻,稳了稳气息,抬眼又看向于中“瞧着郎中的样貌,想必家中还没有妻室吧?”
“草民还未婚娶。”
“家中没有妻室可家中总该还有双亲吧?”李解忧一记冷眼瞪去“难道郎中就不为他们想想了吗?要知道在这王府里,若是说错了一个字都是要掉脑袋的!”
于中当下就打了一个冷颤。
“老奴参见王爷。”老管家弓着腰,抬眼瞧着四周的丫鬟,快步走到霍允肆身旁,伏在她的耳边。
“混账!”只听当的一声,霍允肆手里的茶盖就变成了两半,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全被她掀翻在地。
另一边的李解忧则收起来先前的怒气,淡然的命小厮将怜儿唤来了。
“你这个该死——”青芽一见到怜儿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开骂,就被李解忧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李解忧低眉先瞧了一眼于中,随后又看向怜儿,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这么瞧着果然是狼才女貌。”
怜儿只一眼就明白李解忧想要干什么“你不能!”
“不能?哼。”李解忧不屑的看向怜儿“本宫未嫁之前是长公主,出嫁了之后是王妃,哪一点是不能,哪一点轮到你来插话。”忽然话锋一转,变得有些凶狠“本宫就是太过于心软,所以次次都让你陷害,若是再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的以为本宫懦弱无能!”
“来人!”又是一声厉喝“今日同济堂于郎中与王府丫鬟怜儿俩人爱慕已久,本宫特许将怜儿赐予于中!”话音刚落转头又看向怜儿“这么好的一个夫婿你可要知道珍惜!”
于中从未对怜儿有过要娶她的想法,帮她也只是因为她可怜而已,事情变成这样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草民跟怜儿姑娘之间是清白的。”
“清不清白是本宫说的算!”李解忧指着怜儿跟于中,对着身边的小厮又道:“把他们两人给本宫赶出王府,即日起不得再踏入王府一步!”
王妃这回是动了大怒,小厮们虽顾忌王爷,可也不敢得罪王妃,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动手,屋里更是一片哭喊声。
“放肆!”当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王爷!”怜儿挣开两个小厮的手,跪在霍允肆的脚下,梨花带雨的哭诉着“王爷要替怜儿做主啊!”
霍允肆眉头紧锁,目光从一进房门就落在了李解忧身上,越过一旁的怜儿,直直的走了过去“王妃有孕这么大的好事,怎么都不通知本王一声!”
李解忧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这么阴狠的眼神她是第一次看到,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杀死一样。
“不相干的人都给本王滚出去!”霍允肆突然发怒,嘶哑的嗓音在一片寂静中更显恐怖。
此时屋里就只剩下怜儿、于中、霍允肆和李解忧。
“你敢背叛本王!”
“清者自清,王爷若是愿意相信外人的话,那妾身也没有办法。”
霍允肆捏起李解忧的下巴,微微上抬“你最好是清白的,不然本王就把你还给你的那个哥哥,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南楚无忧公主有个不洁之身,是一个□□□□。”
李解忧从没被人这样侮辱过,可自从嫁到了北齐嫁给了霍允肆,什么样的侮辱都受过来了,再坚强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撇过头一把推开霍允肆,泪水从眼眶中溢了出来“我李解忧来时清白,走时也干净,南楚再不济也不容你这样辱没!”话音刚落,弯身就将地下的碎瓷片捡了起来,对着自己的手腕用力的割了下去。
“你想死!”霍允肆一个箭步上前,握住李解忧的手腕“你要是死了清白就更加没有了!”
“你不信我,死了也好过让你这样折磨的好!”李解忧倔强的眼神告诉霍允肆她早就受够了。
那瞬间迸出的鲜血,让霍允肆想到了韩儿,顷刻间头皮连带着脚跟都在发麻,急忙扯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条,迅速的给她包扎好,已经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死了,她无法再看着另一个也死在她的面前,还好拦截的及时,伤口还不太深“你想死也得本王允了才行!”
王妃以死明志这件事果然闹大了,于中悔的肠子都青了,当初就不该那么草率的答应怜儿,他将自己陷了进去,怜儿跟王妃都是王爷的人,唯独自己不是,若真的惩处下来,那么自己必定是第一个要遭殃的,回想自己这一身的医术,还没有施展,就要被埋没。
霍允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怜儿一眼,他的目光一直都集中在李解忧身上,抱着她躺倒了床榻上,望着那手腕处的伤口,霍允肆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若是放在以前,以她的性子怕是早就已经痛下杀手了,可眼下她却下不去手,也狠不了心。
许久之后,霍允肆才从里屋出来,拉过椅子坐了下去,指着于中冷声道:“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王妃到底有没有身孕?”
于中的身体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后背也早已被汗水渗透,拼命的吞咽着口水“那草民再为王妃诊一次脉吧。”
霍允肆没有说话,等于是默许了,随后将青芽唤了进来。
“王妃。”青芽一边绑在丝线,一边忍着眼泪,而李解忧则回应了她一个淡淡的笑容“别哭,本宫没事。”
于中擦去脸上不断滴落的汗水,每转动一下丝线就好像要费去千斤的气力,一场脉诊下来差不多也要了他半条命了。
霍允肆的眼神像老鹰一样,看的于中头皮发麻“怎么样了?”
“启,启禀王爷,王妃只是受凉引起的干呕,开几副汤药吃上几天就没事了。”说着又抹了把脸上汗。
霍允肆不想再深问下去,只是转头向跪在门口的怜儿看了一眼,这个女子不简单,事到如今她竟然还能这么淡定,只可惜这次她用错了人,一个书生郎中胆识不够。
“既然你连一个小小的受凉都能诊错,那要你这双手又有何用?”
“王爷,王爷饶命啊!”
可惜于中的惊恐跟悔恨在霍允肆的眼里都不算什么,杀人对于霍允肆来说就想捏死一个蚂蚁那么简单,更多时候她喜欢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毁了于中的手,就等于毁了他这个人,一个郎中没了手,又有什么用呢!
“来人,把他的手筋全都挑了,永世不得再行医。”
“王爷!王爷饶命!”于中被拖下去的那一个瞬间,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怜儿,可惜怜儿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为他说过。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门外传来,霍允肆慢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怜儿身旁,看着这双眼睛,这副脸庞,霍允肆说不出来的难过,她不是韩儿,也不会是韩儿,从一开始她就是一个狠毒的女子,带着目的的走到自己身边,一步一步的想要毁了这里的一切“你也别跪着了,回去吧,本王现在不想看见你。”
棋差一招,步步皆错,怜儿知道霍允肆不会再相信有她了,之前建立的一切都让今天给毁了,都怪自己太心急,但也不能说是全都没有收获,只是怜儿知道了一点,李解忧对霍允肆来说不一样,也许有一天这个王妃会帮他们很大的忙。
第二十三章
在朝为官二十几年了,刘贤有预感他这次是逃不过去了,秦江王的人,太子允继的人还有皇上的人,一波一波的都来了,救济粮款的事情怕是要让他做替罪羔羊了,眼下刘贤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府里的妻妾跟儿女,太子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了,此事一旦暴露他是绝不会允许留下任何活口“糊涂啊!”刘贤止不住的骂着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看清里面的形式呢,为了那么一点点的钱财,现在竟要赔上全家人的性命,他悔不当初!
“管家!管家在哪?”
“大人,小人在这儿。”应该是刚从床上下来,连衣衫都还没有穿好。
“快,速速将沧莫沧大人请来,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
“现在?”管家有些迟疑,这个时辰怕是已经睡下了吧。
刘贤甩着袖子“就是现在!一刻都不能耽误!”
“是是,小的这就去!”说着管家就急匆匆的领着几个小厮出去了。
刘贤瘫坐在椅子上,冷汗顺着两鬓就往下流,活还是不活,现在就看天意了。
沧莫有个习惯,出来办事晚上睡觉从不脱衣,为的就是在紧要时刻好脱身,这一次也不例外。
“谁!”
“是小人,刘大人府上的管家。”
沧莫紧握着剑柄,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仔细听着门口人的气息,确实不是习武之人,这才放心的将门打开。
“这么晚,不知有什么事情?”瞧着眼前的管家像是个精明人。
“我家大人说有要事找您,还请移步刘府。”
沧莫低眉不语,暗自思索刘贤这只老狐狸竟能低下头来找自己,看来也是让太子的人逼急了,不过这样也好,想必他也明白要是落在太子的手里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的。
管家跟几个小厮在前面一路打着灯笼,今夜无风无雪,可沧莫却觉得这夜有些出奇的静,静的有些诡异,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他总觉得身后有黑影闪过,可转头寻找时,却又失了踪迹。
“我家大人就在屋里。”
沧莫顺着管家的手指看去,屋里的灯还是亮的,看来自己猜得没错,刘贤不仅着急还害怕了。
“大人,沧大人来了。”管家轻叩着房门,可里面却没有人应声,管家只得有提高了几分声音“沧大人来了。”
沧莫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门缝里渗出“不好!”话罢便一掌将门击开,屋子里早已凌乱不堪,书桌跟柜子全被推翻,满地的狼狈。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管家看着面无血丝的刘贤,一下就慌了心神。
“刘大人!刘大人!”沧莫晃着刘贤的肩膀,往下看去,刘贤的胸口横插着一枚十字钉,流出来的黑血已经将官服浸湿了“有毒!”
沧莫后悔不迭,早就料到太子的人会下手,当初就应该寸步不离才对,不然也不会让他人钻了空子,这么轻易的就将刘贤杀了,现在死无对证,岂不是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就算全都推到了刘贤身上也无所谓。
沧莫恨得牙根都痒痒,再一低头看着满地的狼籍,按理说人杀了就行,为什么还要将东西也翻乱,莫非着书房里藏了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沧莫又看向刘贤,细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发现刘贤的手掌紧紧地压着地面,像是要隐藏什么东西似得,慢慢的蹲下身子,将他的手掌拿起,只见一个大大的“账”字四四方方的躺在地下,沧莫猛地站起身来“原来刘贤有本帐!”
秦江王府。
霍允肆端着汤药,看着床帏里面的人“起来把药喝了。”
若说以前李解忧是得过且过,那么现在她就是绝望,耳边传来嘶哑的声音,让她的稍微的回了一点神,可眼眸依旧呆滞。
“为什么要娶我?”
霍允肆顿了顿,贴着床边坐了下来“那你又为什么要嫁我?”
“我没得选择,为国为家我都必须这么做。”李解忧的声音无力苍白。
“本王也一样。”
“不!”李解忧不顾手上的伤口,翻身坐了起来,抓着霍允肆的胳膊“你有选择的权利,你跟我不一样,你是高高在上的秦江王,手握重兵,是人都要敬你三分,于你而言女人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政治背后的玩物。”
霍允肆看着眼睛有些癫狂的女子,一时之间心里竟泛起了怜惜。
“你放过我吧,我没有你那么多的城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即使你不疼我爱我,也不要这样侮辱我,我真的受不了。”说着李解忧竟大声哭了起来,手腕上的纱布又被染红了。
“小心伤口。”霍允肆急忙握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再乱动,另一只手端着汤药也洒出来了不少,霍允肆的手背也都被烫红了。
“你我是夫妻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随便一个外人都可以让你轻而易举的来质问我!你这样疑我辱我,在你眼中我到底算什么!”李解忧越哭越伤心,又想到了她说的那些话“你明知我不是那样的女子,却还是要说那些话来伤我,为什么一到北齐来一切就全都变了!”往日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去不返。
霍允肆也不全是无情冷漠的人,至少李解忧有一句话说得没错,自己是她的夫君,可却没有一刻是相信她的,得不到夫君的疼爱,这对天下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残忍的。
“莫要再哭了。”霍允肆将手里的没剩多少的汤药扔到了地下,单手一用力便将李解忧整个人揽入了怀中“是本王错怪你了。”
若是放在以前李解忧定会觉得这个拥抱异常的温暖,可惜这一次来的有些迟。
“好了,我没事了。”李解忧用手肘抵着霍允肆,她想远离这个禁锢。
“让本王看看你的手。”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李解忧不着痕迹的将脸撇了过去,虽然还带着重重的鼻音,但已经不再哭泣了“王爷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霍允肆看着她还在渗血的手腕,有望了一眼打在地上的汤药,深深地叹了口气“让本王看看你的手,看完本王就走。”
李解忧听到这话才将脸又转了过来,正视着霍允肆,刚才的挣扎也没有了,此时就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任她摆布。
霍允肆重新拿来了白布,将她的伤口又包扎了一遍,随后又细细的查看了一番,确认不再渗血这才将她的手臂松开。
“你好生歇着吧,本王明日再来看你。”霍允肆望着床上的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却又无话可说,只好作罢。
走到门口时,却又停了下来,看着门口守着的青芽道:“再去熬碗汤药来。”
青芽的眼眶也是红红的,李解忧是她的主子,如今主子受了这么大的屈辱,青芽的心里也跟刀割似得难过,自然也对霍允肆不满,若不是她公主又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王爷,王妃她心里眼里确实只有王爷一个人,青芽敢拿性命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