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叫呢?毛毛的声音那么好听。”
穆玄英:闭嘴!
就那么没羞没臊地渡过了整个白天,船靠了岸,穆玄英也终于被放下了床。
抵达扬州码头的时候,天刚擦黑。
脚踩在实地上,再不是那般晃晃悠悠,穆玄英长长地舒了口气,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还没等穆玄英抒发完心中的感慨,一只手臂再一次占有欲十足地搭在了他的腰上。穆玄英不必回头就知道那人必定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于是,码头上原本因为白云城的楼船而多看了他几眼的人忙不迭地移开了视线,活像移得晚些眼睛就会被挖掉了一样。
穆玄英:“……”侧头看向莫雨,已经用眼神威胁了一圈的莫雨正好侧头看向他,眼神温柔,身上经年萦绕的冷意早已换成了温和,丝毫看不出方才凶狠护食的模样。
穆玄英:……好吧,雨哥已经进步很大了,不要太过强求了。
莫雨摸出穆统同学这些日子辛勤奋斗的结果——话说两天前传来的名单到了现在莫雨才有心情打开看看,穆统二毛会郁闷死的——26 顿时,纸上一个熟悉的名字就抓住了莫雨的视线。
“西门……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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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云裳发现,这个她自以为有些了解的世界,似乎不知何时起就撒丫子狂奔到了另一个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境地。
说好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直是神交直到决战紫禁之巅才真正见面呢?为什么据说西门吹雪十二岁开始行走江湖的时候,他的第一站选择的就是南海白云城,于是这么多年这两人还鸿雁传书,时不时就在白云城或万梅山庄论剑?
还有大金鹏王朝的剧情,不应该是陆小凤被上官飞燕伪装出来的模样所迷,阴谋通,珠光宝气阁的阎铁珊,峨眉掌门独孤一鹤,皆死在上官飞燕和霍休的阴谋中吗?为什么据说当日阎铁珊水榭请客的时候,会多出两位客人,而那两位客人一位是楚留香,一位是萧十一郎。二人在场,上官飞燕的阴谋非但没有得逞,反而加速了真相大白?
这个据说,乃是据陆小凤所说。
两日前,茶馆中。
谈及半年前的种种,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当日当真凶险至极,若非楚兄在场,阻下了上官飞燕的杀手,那我真是要害死一个无辜之人了。”
茶馆中,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说着楚香帅和侠盗萧十一郎的故事,口才之出色,剧情之跌宕,简直引人入胜。而一旁,陆小凤和叶云裳分坐在一张布满蛛网裂缝般的桌子两侧,听除去艺术加工后的版本。
坦白说,陆小凤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到了这里,心里更是有些发懵——这样大谈特谈其他男人算是什么事儿——但瞧着那姑娘明显有几分兴趣的模样,陆小凤硬着头皮继续讲了下去。
总好过那说书先生艺术加工后的版本。
说到了最后,叶云裳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死鱼眼。
好吧,她算是明白了,这里应该是一个单一的世界。但是,不知怎地冒出来了个楚留香和萧十一郎。
楚留香并不是一个大众化的名字,百年前更是有着楚留香的传奇,会取这个名字,要么是楚留香的资深脑残粉,要么……他就是楚留香本人。
叶云裳自个儿都穿越两回了,还不许旁人穿越?
而那萧十一郎,那就更好猜了。除非这个是姓萧的家里有十一个兄弟,而他是老幺所以叫萧十一郎。要么,这个也是穿越来的。
叶云裳:这个世界还真是混乱。但不是综武侠世界,她还是很欣慰的。
她可不想遇上石观音那个老妖婆。
叶云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本就是美人胚子,加上《冰心诀》美容养颜的特质,她虽比不上少谷主……不对,她虽然比不上可人坛主,但在浩气盟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叶云裳认真地想了想,重新确立地一下生活目标。
无论是陆小凤还是楚留香,看着不错,实际上都是些花心货,若你是他们心尖上的人,自是幸福。若是一片痴心错付,亏的是自己,还是少接触为妙。
有些男神,只可远观。
既然阎铁珊还没有死,那正好。谁不知山西珠光宝气阁的财大气粗,老板还是个爽快人,她武功不错,《冰心诀》第九层突破在即。自荐去做个客卿护院什么的,应该不错。等领了薪水之后,再去大智大通那里询问一下熊姥姥公孙兰的消息。
那个自称唐时公孙大娘后人,还净干下杀害无辜百姓的行径,简直堕了师祖的名声。作为坊主的亲传弟子,正经七秀坊绮秀弟子,再准备避世生活,也绝不能饶过那个女人!
还敢叫公孙大娘,呸!
思及此,叶云裳怒从心起,抬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只听咔嚓一声,她身前本就摇摇欲坠的桌子直接碎成了渣。
这一声巨响顿时吓得茶馆中众人一跳,那说书先生险些被口水呛个半死。众人循声看去,正见到一袭粉衣,头戴兜帽的女子默默地收回白玉似的手掌。
陆小凤目瞪口呆:他说什么刺激到这位姑娘的吗?
叶云裳内心是窘迫的,她收回手,默默地掏钱袋。她身上的银子不多,又暂时没有收入,不知道这张桌子多少钱,希望不要太贵。
拒绝了陆小凤代为赔付的提议——她又不是穷到一枚铜板都没有,他们非亲非故,凭什么要他的钱——好在店主不是贪心的,毁了这一张桌子只收了五百个铜钱。
赔完钱,叶云裳抬手行了个江湖礼,声如断冰切雪般道:“多谢陆公子解惑,在下感激不尽。今日在下还有事要处理,先行一步了。”
“等……”陆小凤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的女人无比利落地跳了窗户。他扑到窗边一看,只见女子足尖轻点,整个人如飞鸿一般,内力外放,足下生花,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陆小凤眼睛一亮,脱口道:“好轻功!”真心实意地赞叹之后,陆小凤猛然想起来:他说得如此卖力比说书先生还说书先生,可那位姑娘一走了之竟然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一个,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叶云裳:幸好还没有花钱买房子。决定了,就去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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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雨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竟如上个世界一般,算是个故世界。
捏着纸条,莫雨磨了磨牙。
西门吹雪他接触得不多,但他被昆仑镜赖上,西门吹雪有一份功劳,虽然是无心的。虽然西门吹雪从而立之年重生回九年,舍去了一身半步破碎的修为。但他的资质摆在那里,重回一次,他只会更快地步入巅峰。
他和西门吹雪不熟,但他对西门吹雪他爹熟啊。想到曾经的种种,简直就是他一生的污点。
莫雨捏了捏拳头,好极了,故人相逢,他一定要好好“联络”、“联络”感情才是!
出乎意料地,除了西门吹雪这个名字,还有两人也是熟人。
楚留香。
萧十一郎。
好像,他不是在一个世界里遇到他们这些人的吧?
莫雨看了穆玄英一眼,说起来,毛毛他还挺喜欢楚留香来着,楚大哥什么的。
莫雨的目光实在是意味深长,穆玄英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自己的脸一把,疑惑地道:“怎么了雨哥?”
“没事。”莫雨含笑道,手指一错,穆统奉上的名单顿时化为齑粉。伸手揽住穆玄英的腰,莫雨道:“反正名单上的人跑不了,不急,你我二人不妨好好瞧一瞧这扬州美景和大唐有何区别。”
莫雨专注地看着穆玄英,温声道:“从前总想着带着你走遍名山大川,只是……”他们两个,一个病,一个疯,即使眼见着大好风景,又有几分进到心里。
顿了一下,莫雨道:“如今正好,月圆之夜,人也团圆。叶一去客栈订房,咱们两个在外面走一走,如何?”
叶一是薛老十分贴心送来,话不多,武功一般,但在处理日常事务上是绝对的一把抓。
习惯性地纵容着莫雨,即使在船上的时候打算未来一天里都要晾着莫雨,可雨哥都这般说了,穆玄英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这点要求还是可以满足莫雨的。于是他点了点头,道:“好。”
莫雨弯了弯唇,抬手拉住了穆玄英的手。穆玄英耳廓微红,却没有挣开那只微凉的手掌。
唔,雨哥的手有些冰,就当给他暖暖手好了。
今晚的月色本是极好,再加上街道两旁每隔十步就挂着的灯笼,整条街道亮如白昼。距离宵禁还有两个时辰,街道上叫卖声不绝,仍然很是热闹。
莫雨和穆玄英并肩走在闹市中,恰如别人眼中最美的风景。
正如莫雨,本就极盛的容貌,因往日的眉宇间的冷意才令人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容貌。如今月色正好,灯火摇曳,凤眸之中带着的是对身旁人的温情,越发凸显他那毫无瑕疵的好相貌来。
而穆玄英也不逞多让,不同于莫雨俊美得近乎凌厉的相貌,穆玄英生得俊美又温润得毫无侵略性,眼底含着的笑意让人见了便觉得温暖。比起莫雨那般令女子都自惭形秽的容貌,不少姑娘还是偏爱穆玄英这一款的。
短短一段路,原本只是偷瞄的目光越发大胆起来。而提议他们逛夜市的莫雨,恨不能将一炷香之前的自己一剑抽晕。
他这是提的什么馊主意!让别人女人觊觎他家毛毛吗?
莫雨懊悔极了。
第78章
比起心生懊悔的莫雨,穆玄英的兴致显然不错。虽然雨哥做的饭相当好吃,但街道上小摊贩卖的点心,瞧着似乎也不错。
穆玄英瞄了一眼红灿灿的糖葫芦。
……真是抱歉,做了足足二十多年的小孩子,现在他身体虽然变回了原样,但对于这些小孩子钟爱的甜点,貌似,他还没有戒掉的样子。
可是,他这么大的人,吃糖葫芦是不是有点太幼稚了?
穆玄英难得有些纠结。
仿佛看出了穆玄英心中的纠结,投喂穆玄英已经成为习惯,连当初小穆玄英坐在他肩膀上吃点心都能泰然处之,或者应该说,那是乐在其中。莫雨当即就走到卖糖葫芦的老汉面前,掏钱。
穆玄英面上微红,抬手搔了搔下颌。
“糖炒栗子,又香又热的糖炒栗子。”
穆玄英扭头,只见不远处街口的位置,一个穿着破旧灰色衣裳的老婆婆手中提着一个竹篮子。她的身体佝偻着,头发花白,皱纹满面。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却似是被生活的重担所迫竭力高声叫卖着,听在耳朵里,不觉就生出几分心酸来。
糖炒栗子的香气,远远就能够闻到,馋得不少小孩子拉着娘亲的手就要往那边去。穆玄英揉了揉肚子,虽然他早已辟谷,但口腹之欲似乎有些难以戒掉。
看了一眼买糖葫芦的莫雨,穆玄英向那老婆婆走去。
对了,以着穆玄英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个老婆婆其实是个年纪不大且内力颇为深厚的女子所假扮的。但见过不少有各式各样怪癖的人,比如恶人谷的不灭烟整日一身女装,不论是面对恶人谷还是浩气盟,换脸换得勤快,从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所以,只是伪装一番过来卖糖炒栗子,也就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了。
糖炒栗子的价格不高,十文钱一斤。穆玄英索性称了两斤,准备拿回去和雨哥一起吃。只是,这糖炒栗子看上去实在是香甜不已,穆玄英剥开一个,吃了一口。
香甜可口的栗子甫一入口,穆玄英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有毒!
刚好有个孩子耐不住诱惑,剥了栗子就往嘴里送。穆玄英抬手就打掉了那孩子嘴边的糖炒栗子,厉声道:“别吃,有毒!”
围着老婆婆买栗子的众人一呆,似乎是被穆玄英的声音吓到,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一个汉子倒在了地上,刚买的糖炒栗子撒了一地。他的身体抽搐着,嘴角白沫直冒。显然,他刚刚尝了个糖炒栗子。
眼见着人毒发时候的模样,方才还在心里犯嘀咕的众人顿时尖叫起来,刚买的栗子像是烫手山芋似的丢了出去,看向那老婆婆的目光中带着惊惧和愤怒。
穆玄英脸色一变,忙将那汉子扶起,抬手抵在他的后心,将体内真元凝成一线输入那汉子的体内。他如今是元婴期的修士,他的真元根本不是普通武者能够承受的,更何况是连武功都不会的普通人。
但好在,那老婆婆用的毒药虽烈,毕竟是凡人手段,即使扩散得再快,他的真元在这人体内走一圈,足以将毒药祛除。
亲眼见着那汉子毒发的模样,方才领着孩子买栗子的妇人们顿时大怒,心中的后怕竟压下了对未知的恐惧。她们愤怒地围着那老婆婆,大声喝问她为何要下毒,要将她扭送到衙门里。
那老婆婆一声长笑,身子像是一条游鱼一般自人群中闪出,而满腔愤怒的众人连她的衣角都没有摸到。她的身体也不佝偻了,反而舒展轻盈,足尖轻点,她便悠然落在了一旁的屋檐上,足下是大红色的灯笼。
比那红灯笼更加艳红的,是她灰色长裙下的那双红色绣花鞋。大红色的缎子,宛如新嫁娘的绣鞋,但上面绣着的不是鸳鸯,而是一只猫头鹰。
明明面容无比苍老,但她的笑声却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这位郎君好没道理,为何要坏了妾身的好事?”
小心地驱使着真元在那人的体内游走,不敢多用半点以免撑裂他体内经脉,但这并不妨碍穆玄英抬头,冷冷地看向立在灯笼上的老婆婆,愤怒地道:“敢问阁下,究竟与这些人有何仇怨,要下此毒手?!”
想到方才所见她生意的火爆,穆玄英心底微沉。在他所见之前,这个老婆婆究竟卖出去多少毒栗子?而这些毒栗子又会害了多少人的性命?而这其中,甚至还有一些不过垂髫之龄的小孩子。
这简直令人发指!
穆玄英心中越是愤怒,他的眼眸越是亮得骇人。
那老婆婆娇笑一声,说不出的娇媚动人。臂弯挎着的篮子丢在一旁,灰色的裙衫扯下,露出下面那身宛如被鲜血染就的红色裙衫。人皮面具下的面容出奇美丽,娇艳如海棠春色,一颦一笑间带着万种风情,满街的人几乎看呆了眼。
然而,她的话却令人骨子里泛起寒意。
她笑盈盈地道:“无仇无怨……只是,一到月圆之夜,妾身就十分想杀人罢了。”她歪了歪头,神情娇俏而妩媚,道:“小郎君,腐心断肠散无色无味,顷刻间便让人肠穿肚烂,你是怎么发现栗子有毒的?”
穆玄英冷漠脸:他能说,他是吃进了肚子里感到不适,紫府中元婴自主反击吞噬了毒素吗?严格地说,他也中毒了,只是那毒素奈何不得他而已。
“有毒的糖炒栗子……你是熊姥姥!”围观众人中,一个江湖打扮的男子忽然脱口惊呼,看向女子的目光中顿时带上了强烈的愤怒与杀意。
“熊姥姥?”穆玄英皱了皱眉,他并不熟悉这个世界的江湖,自然也不明白熊姥姥意味着什么。
那人愤怒地瞪视着女子,腰上长刀霍然拔出,恨声道:“这熊姥姥杀人如麻,每到月圆之夜就卖有毒的糖炒栗子。两年前,他那兄弟张放第一次走镖,就是买了她的糖炒栗子,生生被这贱人毒死!”那人咬牙切齿,“可怜他一死,家中的孤儿寡母……今日我定要为我那兄弟报仇!”
那人心中恨到了极点,然而女子却笑了起来,道:“张放是谁?妾身手上的死人多了,谁知道张放是哪个无名小卒,死就死吧。”
“你——!!”
穆玄英缓缓收回手,中毒的汉子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眼一闭就晕了过去。但他的脉象平稳,显然剧毒已解。
穆玄英冷着脸看向女子,沉声道:“犯案累累,手中尽是无辜血债。不如交由官府,秋后处决,如何?”
女子一愣,而后蓦然笑了起来。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双眸沁泪,几乎直不起腰来,断断续续地道:“好有趣……的小郎君,交给官府?朝廷官府算什么东西,六扇门那群废物,还想关住老娘?”抬手拭去颊边的眼泪,女子看向穆玄英,道:“小郎君,你这小模样看着真叫人喜欢,不如你和妾身走吧。”
“妾身闺名公孙兰,小郎君,你可得记在心里呀。”
公孙兰决定了,她要将这个小子带回组织里。她要将这个小家伙好生调教一番,最终跪倒在她的裙边。
没有什么比起将这种一身正气刚入江湖的小家伙一身骄傲打碎,从云端落入污泥之中更有趣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