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昊然正往嘴里塞了个葡萄,就被吴启建地大叫声震住,“昊然,你送了没,凝儿有给我回信吗?”
吴昊然想了想,他拿到信后,出个门就扔到路边去了,于是,撒谎道:“她看了,很高兴,但是,她也在筹备婚礼的事情,太忙了,没什么时间回信给你。”
吴启建略有失落,想通后,又积极道:“没事,只要她看了,高兴了,我就高兴。”
待吴启建走后,吴昊然拿起一颗葡萄往空中一抛,准确无误地进了他的嘴里,“人都喜欢自欺欺人。”
这之后,吴昊然去找苏家小姐时,都会带着几蔟鲜花送她,请求原谅。
苏凝宁本已打算好好嫁给吴启建,做个好妻子,此刻,突然生出生机,她完全不明白吴昊然的意思,愁容满面。若是真心喜欢,他此前何必避谈,现在,处处留情暧昧,又是何意。
吴昊然见苏凝宁没有太多进一步的表现,忽觉得书信往来能增加感情的互动,便学着吴启建肉麻的语调写着相思的话语。
苏凝宁收到后,看得是脸红心跳,青瑶躲过来想要瞧一眼,被苏凝宁收到袖子里。待苏凝宁与吴昊然有了共识之后,吴昊然夜半偷偷跑到她的窗口外,口述暗号。苏凝宁见来人是吴昊然,开了个小口,让其钻入。两人深情相拥,温柔缱眷,彼此许下终生,策划逃婚一事。
一次,苏凝宁为选嫁衣,走在去往丝织坊的路上。期间,因江南城的赏花会要举行,特请来艺人表演,这些艺人大摆其行,惹来无数观众围观,苏凝宁的坐轿不得不停下。她揭开轿帘,也有些好奇,便走了出来观望。吴昊然趁人群拥挤之时,拉起苏凝宁的手腕跑了起来。苏凝宁微有诧异,但仍是义无反顾地跟上。他们俩甩开了家丁后,躲进了江边的一艘小船里。
吴昊然将小船布置得跟婚房一样,喜床、喜帕、红烛、酒杯、桂圆莲子等。
“你何时准备的?”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喜欢吗?”
苏凝宁满是幸福的眼色,点头道:“喜欢。”
“来,坐下。”说着,吴昊然将她安置在梳妆台上,他轻轻将她的发簪拿下,长发随之倾泻而下。
“我给你绑个发髻,不是很懂,怕你嫌弃。”
苏凝宁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才不会嫌弃,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吴昊然微眯起双眼,狭长的眉角如笑颜一般绽开,他将她的长发绾成一个发髻,又打开梳妆柜,里面的龙凤金钗耀眼而夺目,他随手拿起一支,□□她的发髻里。
“这是我母亲留给儿媳妇的。”
“讨厌,那母亲,她也在这里吗?”
“不在,她已经过世很久了。”
吴昊然将金钗装扮好后,又用眉笔给她画眉,为她抹上胭脂,沾上口红,苏凝宁看着她心爱的男人,眼里心里充满了甜甜的蜜色。
接着,吴昊然领着她来到嫁衣面前,他亲手为她披上嫁衣,她也为他穿好喜服,两人相视而笑。
两相依偎的一对新人,哝哝细语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再过五天,就是苏吴两家的婚宴。”
“安全起见,还是婚宴前一晚逃走。”
“我们约在哪里?”
“就这条小船上,船夫是我找来的,可以放心。”
“凝儿,你是千金小姐,往后离开家,就要跟着我,粗茶淡饭,你可会后悔?”
苏凝宁将他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脖子,靠在他的胸膛上,说道:“不后悔。”
“你愿意相信昊然这一生会给你幸福?”
“我相信。”
吴昊然在她的额头上打了个栗子,嘲笑她:“你不怕生活困顿潦倒之时,我卖了你么?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我也有不可靠的时候,凝儿,到最后,不要太相信我。”
苏凝宁认真思考着这句话,“你已经是我的夫君了,夫唱妇随,我怎能不相信你。”说着,她握住吴昊然的手,交叉相叠,“无论多大的困难,我们一起去克服。”
最后,吴昊然将苏凝宁送回苏府,到达围墙外时,将她抱入怀中,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然而,这一幕恰恰被躲藏在树枝后的苏启建瞧见。
☆、招魂幡
几日后,临近婚宴前两日,也是月圆之日,妖气鼎盛时期,吴昊然像往常一样坐在树下,经过此处的小葵是新来的丫鬟,他还没一一认清管事的主子,见到一个黑影孤零零坐在那边,怪可怜的,便悄悄走近。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你喜欢多管闲事么?”
“没有,但现在大家都在休息,你也该休息去了。”
“那你为何在这里?”
“我刚来这,正准备给二公子送洗漱的水去。”
吴昊然抬眸瞧着她,是个十五六岁少女的模样,皮肤稚嫩,“我就是。”
“咦?”
“哐当”一声,手中端着的脸盆摔在了地上,人被吴昊然卷入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今天,我很需要你。”
小葵虽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但能伴上大户人家里的公子,也是好事,既不挣扎也不抵抗,出奇的乖巧,她也不知怎的,像中了迷幻剂一般,脑袋空荡荡的,由着眼前的男子予取予夺。
随后,吴昊然领着小葵进了卧房里,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吴启建一直对当日的情景耿耿于怀,这几日便尾随在吴昊然的身后,新来的小葵,他也是清楚的,早上还是他特意拨给吴昊然,今晚之事,吴昊然从来没做过,他向来稳重洁身自好,所有的一切都让他疑虑重重。
自苏吴两家联姻之后,吴昊然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他派了两个暗卫去屋檐上揭瓦看看是什么情况。不久之后,那两个暗卫自屋瓦上整个掉了下去。吴昊然的卧室里亮了烛光,却没有任何动静。
吴昊然冷冷看着眼前的二具尸体,说道:“我最讨厌我进食的时候有人打扰了。”话音一落,他又回到静静躺在床上的小葵身边,他的指尖拂过她的脸庞,微露邪魅的笑容,“在进行大餐之前,先来个小餐也是不错的选择。”
吴启建见进去的两个暗士长久不回,便知出事了,这几日,吴家因举办婚宴,也请了几个修仙的道士,若是将他们请来,便能一探真伪。
于是,吴启建来到客房,找来邱峰和许建两位道长,吴启建一一向他们诉说了今晚之事,两位道长正色说道:“只怕你说7 的小弟已经被那妖占据了身体。他现在只是一个挂着皮的妖怪。”
吴启建悲恸道:“道长,你是说我小弟已经死了么?”
“节哀顺变。”
吴启建当场跌坐在地,然而,就要到婚宴的日子,他不能让它有半点差错,他忽然鬼迷心窍了般,请求道:“道长,我的父亲年事已高,如今,再过两日,便是我的婚宴,小弟之死必受牵连,能否等我完婚了以后,再讲此事告诉我的父亲。”
“可是,如何困住此妖?”
“吴家有一个暗室,妖魔不侵,可先将此妖困在那里。”
“如此,便按公子所说的去做。”
邱峰和许建道长来到吴昊然的卧室外,结了一个结界,隔绝外人。他们人还未进入,门已被妖法整齐地放倒在地面上。
邱峰大喝一声:“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哈哈哈,此等愚不可及的话也就道长们能讲得出了。”
“你夺人躯体,就是孽障。”
“道长,我的罪名可多了,只怕你数也数不完。”
邱峰的剑法联合许建的术法,形成一个网罩,将吴昊然覆盖。吴昊然全然不在意,他本可以一手将这两道士捏死的,谁知隐身在身后的子鱼,用妖术把控着他的弱点并传话于他道:“你就乖乖束手就擒,进一趟吴家的暗室。”
吴昊然皱紧了眉头,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吴昊然被两个道士收进墨砚里,随后交给吴启建。吴启建用贴身玉佩暗压在石壁上,随后石壁打开,他进了暗室底层,将墨砚放在石桌上便离开了。
“就这破暗室也值得魔宫的人这么费心思。”吴昊然轻松自封印里溜了出来,站在石桌旁。
忽的,整间暗室晃动了一下,引起晃动的罪魁祸首竟是角落里放置的一个暗黑的箱子。这个箱子由金色镶边的金条相接,上面贴满了封印的条子。
吴昊然伸手欲揭开封条,未想到,刚一靠近,整个灵魂出窍般被拖出躯壳,他念一决才将灵魂回复身躯,但人已被弹出,撞在石壁上。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还如此邪乎。”
吴昊然蹲在黑箱子旁边,盯了许久之后,整个脑袋晕晕然像进了梦境一般,眼前忽然呈现一大片浓厚的雾气。他往前走了几米,仍是一片白茫茫的雾,而且只有非常近的地方,他才能看清事物,譬如石子路旁边的草皮。
吴昊然干脆坐在了地上,若真发生什么事情,对方也会找上门来,总不至于把自己带到这么个鬼地方,终生□□。哈哈,他干笑了几声,周围静悄悄的,连个回音都没有,反而生出了寂寥的感受。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站在他的面前,吴昊然惊得连忙往后挪了个位置。它如影随形,也没个面孔,伸手去抓,它还躲着你。
“你想干嘛?”
“把我们带出去。”
“那封条我碰不了。”
“把我们带出去。”“把我们带出去。”“把我们带出去。”……
吴昊然原以为只是一个黑影,不知不觉,四周围了一圈的黑影,都在重复着这一句话,再久一点,他眼前的世界忽然间从白茫茫的雾变成了黑色的暗夜。
待吴昊然自梦中醒来时,脑袋晕沉沉的,乍一看自己的双手,竟满是血迹,这如同着了魔一般诡异的事情,是在太奇怪了。他再一细瞧,黑箱子上的封条竟一一被揭了开来。他惊异地睁大了眼孔,赶忙爬过去坐在它面前。
吴昊然张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黑箱子上,没有了之前脱魂的痛苦,也没有之前奇异的反应,那他现在是安全的。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将盖子打了开来。
一面黑色的三角旗子,旗面上是红色的血色骷髅头,此物品就是传说中的招魂幡,旗面一翻如数十万冤魂索命,现在它就安静地躺在黑箱子里。
吴昊然看到此物有些高兴,顺手将它拿了起来,哪只旗面上的冤魂顺着他的手臂一下子往上爬去,吴昊然吓得想要甩脱他们,然而,他们如钉子一般牢牢钉在在他的手臂上,一点办法也没有,耳边依旧传来梦中的声音,“把我们带出去。”
吴昊然似已疯癫,大声叫道:“好,好,带出去,全都带出去。”
☆、婚宴
这天,如往常一般,苏凝宁给母亲谢妙然请安,与家中父亲探讨一下棋艺,临近太阳落山前,煮完最后一壶茶,她一人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天边的云彩。
夜晚,苏凝宁带上自己的包袱来到约定好的地方,湖里停靠着一艘船,她朝着船走去,喊道:“船家,在吗?”
撑船的是位老爷爷,他上下瞄了眼苏凝宁,最后将视线落在她的包袱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后,将她领进了船舱。
苏凝宁一个人坐在船舱里,等得越久,想得就越多,半夜里,只见船舱外的风越来越大,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对老爷爷问道:“船家,你也进来休息一会。”
老爷爷披蓑戴笠,回转过头来,见到女娃子的焦虑,便道:“好,等等就来。”
老爷爷将蓑衣和斗笠脱下,放到船板上,手中又提着一壶热腾腾的茶水进来。又从船舱的暗格子里拉出一个抽屉,里面放置着几个瓷碗,他一并都拿了出来。
“天冷,凑合喝着。”
“谢谢船家。”
“姑娘在等公子。”
“对。”苏凝宁停顿了一会后,又道:“他就快来了。”
“你们准备去哪?”
“这……也没说清楚,其实,到哪都无所谓。”
“公子给了我十两银子,我平生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船家觉得公子是个怎样的人?”
“姑娘都不清楚,老夫怎么可能清楚哩。”
苏凝宁握着手中的瓷碗,喝了一口热茶,身体渐渐有了些暖意。
“姑娘,看上去像是离家出走。”
苏凝宁身形微僵,不敢再多说话。
老爷爷款款道来,“当初公子拿着这笔钱给小人的时候,老夫是有些疑虑的,看到姑娘来了,老夫才明白。从姑娘的行为和穿着看来,想必是大户人家。”
“船家,你说的对,我与公子情意相投,但又有婚约在身,便离家出走了。”
“姑娘,现已三更了。”
“嗯。”她点头道,之后,便是一阵寂静。
不久之后,岸边传来脚步声,苏凝宁双眼一亮,她提起裙摆,欢快地跑出小船,来到岸边,直到她看清了举火把的那人。
苏凝宁微愣,只觉得周身被冷风刺痛,她缓缓道一句:“你来了。”
吴启建答道:“恩,我来了,接你回去。”
两人静默一段时间后,苏凝宁慢慢踱步回船舱里。
她对老爷爷缓缓说道:“我满怀期待地来到这里,可等得越久,我的失望就越大,抛弃家族,抛弃娘亲,孤注一掷地跟着他,我到了这里,却未等到他,我不甘心啊。”
老爷爷低声劝慰道:“姑娘,既然人未来,就好好回去过日子,外面的世界并非想象中那样好。”
吴启建走在苏凝宁的身后,即没说他如何找到自己的,也没问她为什么会在江边,两人各自默契地守口如瓶。苏凝宁知道今晚不可能只有吴启建一个人知道,但他都摆平了,一个人来到江边,她就该知道他的心意。
他们长得如此相像,苏凝宁不敢看他,也害怕看到他,她怕自己会哭出来,会发脾气,会丢脸。她的不顾一切,现在看来像一场笑话。
吴启建将苏凝宁送回了苏府,他告诉她:“今晚谁都不知道,明天你还是我的新娘子。”
苏凝宁无法跟他告别,一个人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哭肿了眼睛。
第二日,八抬大轿,红红火火的敲锣声,响震了整个江南城。苏凝宁穿上了红嫁衣,盖上了红披头,坐上了花轿子,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青瑶作为送亲丫鬟,积极帮忙婚宴的一切事物,随叫随到,喜宴中,她还发现子墨等人都有在场。她偷偷离开队伍,走到子墨身边,敲了敲他的肩膀。
子墨回转身,嬉笑道:“我就等着你来。”
“你好像比我还高兴。”
“你的小姐嫁人了,你又没地方可去了,这不,就会来找我了么。”
青瑶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你这木头,呆瓜。”
话音一落,青瑶的小脑袋就被子墨的手抚摸了,他柔和道:“你还记得我这木头,说明你还是在乎我的。”
青瑶绽开一个笑容,微眯着眼睛。
就在苏凝宁与吴启建三叩拜的时候,吴家的暗室上空裂开了一道口子,惊天雷响。
在场的所有人均循声望去,除此之外,青瑶还看见了自己的师伯,师兄弟们,法家派系的最多,吴昊然自上空降落在露天的婚宴场上,他披头散发的,全身妖气浓重,语气阴晴不定,嘴唇发黑如中毒了一般。
苏凝宁揭开头盖,紧紧地盯着他。
吴昊然忽的恍然道:“啊,时间已经过了。”
吴启建抢先一步站出来,说道:“妖人!”
子墨将青瑶护在身后,低声道:“这家伙,不正常,在我身后,不要离开。”
吴昊然看着众人警惕的目光,顿时嬉笑道:“啧啧,兄长,我是昊然,你的小弟,你可怜的小弟。”
吴启建大喝道:“你不是我小弟,你是个妖精。”
吴昊然邪魅地一笑,转而向苏凝宁望去,语气哀求怜悯:“凝儿,兄长不认识我,你该认识我的。我们曾经那么相爱。”
这一声“相爱”,像是炸开了众人的目光,统统转向了苏凝宁。
吴启建猛地一愣,回身抓住苏凝宁的手腕,避嫌道:“大家不要听这妖人胡说。”
“喂,是我在胡说吗,还是兄长一人在自欺欺人。”
苏凝宁只觉得双手在颤抖,她扯开吴启建的手,蹲下来,捂住耳朵,大叫道:“不要再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你是那么的不堪,不需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