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收到他母亲的信件,也一脸平静,一点喜悦也没有似的。
他就像失去灵魂的人偶,现在只是等待时间的消散而已。
时间一到,他就离开,没有任何强烈的求生意志。
一想到这里,一语破就不禁捉紧拳头,他不喜欢这个的「杜宇声」,简直就像另一个人似的。
「你的额头怎样受伤的?」
一语破站在房间的其中一个角落,瞥了一眼杜宇声额头贴起纱布的位置。
他双手抱胸,顿了一下,慢慢地站在床前,低声问道。
虽然是冷冷的语气,却问出关心的字句。
杜宇声眼眸闪过一丝波澜,平静地回答:「没有什么,只是不小心撞到而已。」
其实,杜宇声心口不一。
在一语破离开后,残告诉他一语破在冥界的处境的时候,他担心不已。
结果,有一次,他心不在焉,不小心从楼梯滚了下来,还缝了好几针。
由与伤口太深,所以现在还没有完全好。
一语破也没有点破对方的「谎言」。
他已经在天地书上查阅了自己离开之后在杜宇声身旁所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明白到对方的额头的伤是怎么来的,也包括对方的父亲去世的事情。
黑头人送白头人似乎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当亲人离世了,必定也会感到悲伤。这是人类最特别的地方。
只是,这个让人心疼的孩子似乎不想将心中的伤口告诉他,只是静静地躲在一旁,让一语破不由得地轻叹一口气。
「你要怎样才会笑?」
一语破走到他的床边,伸手抚上杜宇声消瘦的脸颊,指腹轻轻地蹭了几下。最近他吃得很少,脸颊都瘦下来了,只剩下一双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空洞地看着人。有些时候连医生和护士都觉得那种眼神很让心疼。
杜宇声静静地盯着他,缓缓地露出一个浅浅的,淡淡的笑容。
可是,看在一语破眼里那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一语破皱起眉头,放开对方的手,低声道:「要你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真的这么难吗?」
闻言,杜宇声愣住了一下,缓缓地低下头,躲开那一双灰色眼睛的直视。一语破看见这样的态度,一下子又语塞。
他本来就不善于交际,与人交谈,现在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并不是在生气或者责怪杜宇声,由始至终,他只是如实将心中所想的告诉于对方知道而已,就是这样而已。
他顿了一顿,坐在床边,扯开话题说道:「你的头发几时染上黑色的?很好看。」
一语破有点不自在的说着,他从重逢的时候就发现对方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变成了纯黑色,微微翘起的头发也垂下来了,很自然的发型,就像一位普通的高中生,也将杜宇声的年轻活泼的气息表露无遗。
「你不是说我那个充满侠气的头不好看吗?在你回去冥界的第二天,我就偷偷地溜出医院,跑去染了头发了。」
杜宇声抬头,轻轻一笑,低声道。
当时,他还苦恼对方会喜欢怎样的颜色,后来想起对方常常穿着黑色的袍子,而且还喜欢在太阳底下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他下定决心,直接告诉发型师,自己想要黑色的发色。
哪怕是「睹物思人」什么也好,他很想自己身上能残留对方的一点影子,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也许,他很傻。可是,在这个感情的世界里面,即使只有他一个人在独唱,台下台上,并没有人与他两情相悦。
但是,他依旧望着漆黑的观众席,拼命地寻找那道影子。
杜宇声露出一丝苦笑,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打开自己衣服的第一个扣子,然后第二个,第三个……指尖微微发抖。
他心里很紧张与害怕,一语破要是看到「那个东西」后,会有什么反应。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也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一语破的身旁了。
所以,最后请他让再一次告白吧!
杜宇声将胸前的衣服全部都摊开了,露出里面白皙如雪的肌肤以及纤细的腰部,原本应该是完美无瑕的肌肤上,他的胸骨上,锁骨之下纹上了1314这个四个数目字。
杜宇声不敢看对方此时的表情,他垂目低头,缓缓地说道:「在人间,着几个数目字可以读成另一种意思,1314可以读成……」
他深深吸了口气。
抬起头,目光灼热地看着一语破,轻声说道:「一生一世。」
闻言,一语破心里闪过诧异,立刻恍然大悟,知道对方想给对自己表达什么意思。
可是,自己明明已经拒绝了他,为什么这个男孩还是穷追不舍地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不放弃,对自己一再告白呢?
一语破知道杜宇声用了很大的勇气对自己说出这一番话,仅仅看着杜宇声微微发抖的指尖与僵硬的身体就可以知道。
一语破罕有地勾起嘴角浅浅的笑容,低声问道:「几时纹上的?」
杜宇声原本以为对方听后会不以为然,表情不变。怎料,此时对方却露出罕有的微笑,所以不禁一愣。
直到对方再出声问道,他才呆呆地回答:「也是你离开后的第二天……」
一语破眼里藏着一丝笑意,缓缓地凑近对方,伸出两根指尖轻轻地划过那个纹身,杜宇声觉得被对方碰触的地方就像被蚂蚁咬过一样,痒痒的,微微的,细细的麻痹,让人觉得有点热。
「痛吗?」
一语破盯着他胸膛上的纹身,轻轻捏了一下,低声问道。
杜宇耳根有点发红,被对方如此直白的眼神□□裸地注视,他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有一股热流传到四肢百骸,震撼他的神经。
他摇摇头,示意回答不痛。
然后,像想到什么似的,他脸色一变,赶紧说道:「我不是在强迫你接受我的感情,纹在我身上,你可以视而不见,不用理会我的。」
他不想给一语破有压力,他的确很想得到对方响应,可是不代表自己要逼迫对方。
勉强的感情都对双方都无益,这是众所皆知的道理。
「我明白。」
一语破毫不在意地回答,心里暖暖的。
他暗忖如果自己还没有死,如果自己还是一名人类,遇到这样的孩子,眼里全部都是自己的孩子,也许他会不顾一切,不顾世俗的目光,将自己与他绑在一起。
可是,他又在心里暗忖自己的傻气,如果他不是死神,自己又怎么会遇上杜宇声呢?
他可是在死后的二十年后,才成为死神。然后,才遇上这个孩子的呀!
如果,他是人类,此时就算不是只剩一堆白骨,也年纪老迈了。
也许,这真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吧!
如果,之前他有什么犹豫,现在全部都消失了。
他知道自己也的确爱上了这个孩子。
爱他如阳光一般的笑容,爱他对生命的热爱,爱他面对病魔的勇气与热爱助人的一颗心……
很多很多,他是让人难以抵抗的温暖。
这种热度,一旦品尝了,就不想放手。他这一刻承认了自己的心中有这个男孩的存在。
也许,很早,这个男孩已经住在自己的心里,只是当时没有发觉而已。
但是,他不会将自己的心情说出来,或者响应对方。
因为他们是人类与死神,不能结合与厮守的双方。
杜宇声已经快到生命的尽头了,他必须要亲手勾引对方的灵魂,从而让杜宇声顺利投胎。
如果,杜宇声在既定的时间没有死去,而自己手下留情,那么最终到了身体年迈的时候,杜宇声就会变成游魂野鬼,无□□回。
他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现,尤其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对杜宇声的感情了。
如果自己爱他胜过一切,为了他,情愿放手。
「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一语破压下心中的苦涩,轻声问道。那一双灰色的眼睛柔情地注视着杜宇声,专注而不移。
有一剎那的错觉,杜宇声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心里,其实有着自己的存在。
杜宇声抿嘴,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快到呢?」
一语破望向电视机旁边吊挂着的月历,这个月的其中一个日子正好用红笔圈上了一个记号。
本来,他也不知道这个红圈到底表达什么意思,后来在查阅天地书的时候才知道。
杜宇声看着那月历,想起他在很久之前就在月历上画上了记号。
那是初次邂逅一语破后,对方告诉他一年之后的生日就要离开人世后,他知道后就在月历圈上了记号。
这是他最后的一个生日,也是最后活着的日子。
杜宇声露出一丝苦笑,暗忖自己的命不久矣。
可是,他以前也没有这么怕死,但是他现在很害怕,他很想留在这个男人的身旁,哪怕是多一秒,这个强烈的念头快占据了他的一切。
「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也会给我?」
杜宇声望着对方,轻声问道。他生怕对方会拒绝自己的要求,可是他很想借一个机会,牵上那一双手,哪怕是短短的一刻。
一语破顿了一下,低声道:「嗯。」
由与对方此时依旧一副冷冰冰似的的表情,杜宇声实在猜不出对方真正的心情,只好鼓起勇气,一脸认真地说道:「我想你,当我一天的恋人。」
☆、第十九章:烟火璀璨的一夜
如果,将人生比喻火柴盒,生命是一根一根燃烧的火柴。
那么杜宇声愿意用最后的一根火柴燃烧起来,留下最美的一道火光,只为照亮那一夜动人的一刻。
喂喂!破烂,那一夜,就算你时时刻刻站在我的面前,但是我依旧每一刻,在脑海,在心里,想念着你哦!你知道吗?
你一定不知道。
因为你会答应成为我一天的恋人,只是同情我而已。
可是,就算明白这个道理,我依旧想你成为我的东西,哪怕是一天。
以前常常有人问,如果世界末日了,大家最想要做的是什么?
那时候,我也会回答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
可是,现在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会回答:「想留在你的身旁。」
仅仅如此,而已。
因为我从认识一语破那一天开始,我和他每天的相处就像倒时计一样。
因此每一分,每一秒,我格外珍惜,这一份感情。
如果世界上所有的恋人都把彼此的相处看成日子在倒数,那么离婚率与分手率也不会这样高吧?
可是,如果要生离死别的话,杜宇声情愿自己多爱对方一点,而对方对自己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那么离去后,对方也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虽然,当时一语破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可是到了那一天后,一切还是如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分别。(最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杜宇声却一早就很紧张,在日子没有到来的时候,他就很期盼,到了之后,依旧紧张不已。
由于,他们不想给医院添麻烦,所以打算夜晚才溜出去。所以,实际上当一天的恋人的约定,也只是半天的恋人而已。
可是,杜宇声没有什么埋怨。
他一早就起床,打开衣柜挑选衣服,将所有的衣服都摆放好在床上,皱着眉头苦思,选择那一件才好看。
尽管他知道一语破在房间的角落看着自己,可是还是忍住心情当他不存在。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每次挑选到一半的时候,他就抬头,用眼角偷偷瞄一眼,然后带着一丝点紧张地问道:「破烂,这件好看吗?」
他将衣服挂在身前,示范给一语破看。
每次,一语破都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脱口而出:「好看。」
这态度让杜宇声很想骂人,觉得对方根本没有思考就回答似的。
可是,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误会了一语破。
本来。他就拥有精致清秀的脸庞,加上现在头发又染上了典雅清新的黑色,在一语破眼里,他穿什么都适合,穿什么都好看。
杜宇声没有留意戴自己的背后总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只是一脸苦思地想着穿什么才好。
虽然他们根本没有约会的经验,但是今天晚上杜宇声却只提出要求去街上逛一下。即使很多情侣之间都有固定的节目,譬如:行街,看电影,吃饭,然后什么的。
但是,杜宇声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所以他也没有提出长长的行程安排。
而且每对恋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行程,就像每对恋人都有自己独有的邂逅。
何况,之前他的父亲刚去世不久,他也没有心情大玩特玩。
这种心情很奇怪,他既难过父亲的去世,却也为了能成为一语破一日的恋人,而高兴,简直悲喜交集似。
杜宇声不禁在心里暗忖,人还真是复杂的动物啊!
「破烂,我们聊聊天好吗?」
杜宇声心里一顿,放下手里的衣服,将一堆衣服推到床的一旁,空出一些位置。他拍了拍床,轻声道。
很多时候,他比较喜欢和一语破谈天说地。
他觉得跟对方谈天,有一种安心的平静,如果给对方知道这种想法,对方一定笑他吧!
死神应该给人恐惧而不是安心。
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杜宇声眼里,这个男人的存在就是让他安心依恋的存在。
而他自己就像一下子年轻了,变得特别幼稚,像小女生似的,为对方的举止而牵动着内心的心情。
就算在父母面前他也不曾表示这样的一面,可是一语破可以看到自己很多很多的一面,全都是一语破才看到的。
他看着黑色的影子缓缓地走过来,然后坐在自己的身旁,嘴角不知觉地微微扬起,鼓起心中最大的勇气将自己的头靠轻在对方的肩膀上。
头上传来对方肩旁上的热度与对方的气息,杜宇声微微地闭上眼睛,倾听自己心跳的鼓动,一声又一声。
今天,这个男人是属于自己的,所以他不再害臊什么的,他要努力接近一语破。
晚上十二点后,他将会离开这个世界了。
≈挥醒矍暗哪腥耍胍A粢欢蚊篮玫幕匾洌粼谛闹凶钌畹囊唤恰?br /> 他感觉对方的肩旁硬了一下,自己也跟着紧张,生怕对方会拒绝自己,维持姿势不变,可是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对方也伸手搂住自己的腰部,将自己往怀里带……头枕在对方的胸膛之上,被对方整个人搂住在怀里,杜宇声才惊觉自己的失神与慌张。
他压下心中的欢乐与慌张,淹没在这一片温柔的气息之中,顷刻,觉得此生无怨。
「破烂,你这样我会得寸进尺喔!」
杜宇声靠在对方的怀里,感受那温和的宽大的怀抱。同时,扬起嘴角,淘气地说道。
天知道,他有多么喜欢这个男人,不是所谓的「喜欢」与「爱」这种名称可以诠释自己的爱慕。
如果要用一个名称来代表杜宇声对一语破的感情,那么杜宇声会回答,比喜欢更多,比爱更多,那就是「一语破」。
一语破没有回答杜宇声,灰色的眼珠看着躺在他的怀里的人,静静地看着,接着俯身轻轻吻上了对方光滑的额头。
只是轻啄了一下就放开了对方。
不过,杜宇声却用错愕的眼神看着他,让他不禁觉得好笑。
如果刚才一语破的主动不真实,那么现在这一刻,杜宇声的确感到自己今天对一语破而言是「特别」的。
这个冷冰冰的男人,是一个对诺言很执着的人啊!
杜宇声在心里暗忖道。
「破烂,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们都是『普通人』就好了。」
杜宇声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全放在一语破的身上,静静地说道。
闻言,一语破一愣,暗忖原来对方曾经和自己想过同样的事情。
「如果我们不是死神与病患者……我们是同学,那么应该是邂逅在校园里,或者是开学典礼的时候吧!」
杜宇声脑海里面浮想起一语破穿校服的样子,比起现在黑沉沉的模样,多了一份年轻恬静的书卷气息。或许,一语破还会戴着眼镜,有禁欲的感觉,而且还是一名学生会会长,常常面露严肃。
杜宇声在心里编织着一个不存在的「梦」,让人陶醉得不想清醒。
「我们在学校里面相遇,我是学弟,你是学长。我会……偷偷地爱慕着你。然后,有一天,或者是毕业典礼当天,因为要分开,再也看不到你,我会鼓起勇气,不惜一切的代价,双手拿着情书,在洋紫荆树下和你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