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白杨在这么漂亮的钟越身边,本应自惭形秽束手束脚,奈何钟越是个开口跪,摄影师撩了他几次根本撩不动,白杨于是全程逗钟越说话,逗得整个摄影棚都跟着笑。
“之前觉得白杨烂泥扶不上墙,现在看他也是有优点的,”李念私下里和世安说,“难得他一点嫉妒心都没有,我也是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跟钟越玩上了。”
世安被他说得有点儿冒泡,便也礼尚往来地夸赞钟越:“钟越也确实好,照片跟本人一点都不像,精光四射的感觉。”
照片上的钟越一点也看不出平时腼腆羞涩的影子,照片上的钟越又酷又帅,气场超高,十足霸道总裁。
虽然衬得白杨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不,是个甜甜的小王子。
李念得意地笑:“就说要相信我的眼光。”
两个人拿着照片,互相吹捧,活像两个家长在晒娃。
李念给他们俩的组合开了官微,每天固定更新两个人的硬照和生活照,偶尔也放一些钟越原创的曲子,当然都是和白杨一起录的。
这个时代流行什么,你懂我也懂,白杨和钟越还没有任何作品,已经被艹了一波热度。毕竟是货真价实的美少年。
白杨觉得很开心,同时也有点郁闷。这种晒照片发歌的事过去他也没少干,怎么加了个钟越就分分钟火了?再然后,他搜到了一些打着“钟白”标签的文字和图,内容你懂,一言难尽。
白杨好几天没敢正眼看钟越。
李念这个人完全不要脸,刻意引导这种不正之风——他也很善于把握其中的尺度。卖腐这种事,不能做得太过头,其实所有照片也都没有什么特别出格的地方,只是两个人同框而已。
不需要更多,两个漂亮的男孩子,柔和的光线,或明或暗的任何地方,都足以让人遐想。
玩得最多的梗是钟越的头发。不得不说,长发是个好东西,可一般人也用不起来。钟越的长发能硬朗酷炫,也能柔情似水,许多女孩记住了一张照片:钟越在给吉他校弦,长发从耳边垂落下来,落在一旁睡着的白杨脸上。
无数明光从他们身后奔涌而出,落在钟越的脸上,和白杨朦胧的睡颜上。
钟越望着镜头,露出几分少有的拘谨表情。
这是李念抓拍的。不过很成功。
李念也时常指挥着白杨,在镜头前玩钟越的头发。钟越倒是很老实,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白杨对他这种唯命是从的态度简直没眼看:“小钟,你能不能不这么乖啊?李总出那什么馊主意你居然也能同意,我真的不想再玩你头发了。”
钟越十分认真地答他:“念、念哥很……聪明,他、他说的……说的肯定、都对。”
白杨不知道自己跟钟越谁更像智障。
钟越居然还教育他:“白、白杨,你、你……应该听、念哥,的话,他……都是、为、为我们好。”
难为他结巴成这样还在句子里修辞排比,以下省略他结巴的各种标点符号:“我们要是没念哥,会有今天吗?念哥那么厉害,也不嫌弃我,也不嫌弃你,他那么辛苦,白天黑夜,都是为我们,我们要感谢念哥,我们要感恩。”
以上请加入无数省略号和顿号自行想象。
你有没有被打败我不知道,反正白杨被打败了。白杨觉得太不公平了,他喊钟越“小钟”,钟越喊他呢?“白杨”,钟越喊李念呢?“念哥”。
这根本屁股就是歪的!
这一日世安和白杨在家里吃水果,世安拿着手机,好奇地来问白杨:“钟白是什么?”
白杨喷了他一脸橙汁。
“就是炒CP。”白杨红着脸解释。
“炒CP是什么?”
白杨觉得自己快把这个穿越的爷爷教坏了……“就是把两个人说得好像情侣一样,然后大家一天到晚关注他们在干嘛。”
世安感叹这个时代的人真是闲得蛋疼,虽然过去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张织云和唐季珊的桃色新闻还不是一样满天飞。
世安自动在心里把“CP”代换成了“桃色新闻”。
“既然是桃色新闻,你怎么不跟钟越出去玩,得常在一起,人家才信啊。”
白杨翻了他一眼:“天天在一起那不成真的了?我跟小钟可什么都没有,你不要乱说话。”
世安又觉得有点儿安慰。
白杨恶意地凑上来:“金总裁,金爷爷,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世安无谓地看他:“吃谁的?吃你的?钟越长得可比你漂亮。”
白杨把葡萄皮吐到他眼前:“可是你就是愿意捧我呀。”
世安看着他笑。
春天的时候,白杨和钟越得到了第一个机会。李念安排他们带着钟越的原创曲,参加了一个卫视的歌唱选秀。
参赛作品并不是白杨喜欢的曲风。钟越喜欢抒情的、蓝调的、民谣的。
而白杨喜欢酷炫的舞曲。
可是有什么办法,会写歌的不是白杨,会唱歌的也不是白杨。在钟越废了第五个曲子之后,白杨终于勉勉强强地接受这首名为“明日春来”的民谣。
确切地说,不是白杨接受曲子,而是曲子接受白杨。高的调白杨唱不上去,低的调白杨降不下来,为了突出白杨的才艺,编曲里还一定要加入吉他的部分,钟越真是越写越一头汗。
世安把废掉的五支曲子各个听了一遍,颇感可惜:“都好听啊。”
李念毫不在意地关上了小样文件夹:“这就可惜,怕你以后可惜不过来。要钟越不就是为他能写曲吗?”
即便如此,这首意识流的《明日春来》依然被钟越写得有声有色。清纯的校园民谣,吉他响起来,钢琴清凌凌地托住,让人无限感怀过去的青春岁月,被两个标致的大男孩忧郁温柔地一唱,更觉得时光何其匆匆。
有实力的人卖实力,没有实力的人卖脸卖萌卖情怀。钟越负责实力,白杨负责搞情怀。白杨什么也不需要做,他清纯的脸往那里一站,就是青春回忆的最好代言。
大概很多女人看到他的脸,都会忆起自己在学生时代爱过的某个同桌。
李念事先请了导演吃饭,又拐弯抹角地搭上了几个评委,务必要在演出当天营造惊才绝艳的表情氛围。导演喝醉了,笑着和李念说:“你运气好,本来请的秦浓来,她给拒了,她要是在评委团里——就秦浓那个小心眼,你这两个新人海选都进不来。”
李念紧握导演的手,点头又点头。
圈子里不就是这样,谁也不得罪。当着他李念的面,自然数落秦浓,要是秦浓肯来,还不知道导演怎么拍她马屁呢。
比赛那天李念和世安都紧张,李念跟着去了录制现场,世安不好跟着去,在家埋头写字,写了一地的黄庭经。
他们毫无疑问地在第一轮登顶,这没有悬念。评委们演技浮夸,一个个震撼得好像台上的不是两个毛头新人,而是帕瓦罗蒂和李奥那多。
而钟越和白杨到底没有枉费评委们浮夸的表演,他们从登台那一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让同场竞技的其他所有选手都黯然失色。脸也好、气质也好、歌声也好——任何方面,这样的两个人都令人心中涌起“出类拔萃”四字。久藏明珠在草莽,一朝光辉。
李念生怕钟越在问答环节口吃出丑,先教了钟越,万一口吃,记得卖惨。钟越没得到卖惨的机会,白杨成功地掩饰了钟越所有回答困难的部分。钟越只需要微笑、苦笑、不屑地笑。
“这男孩惜字如金的太酷了。”
女评委笑得一脸倾倒。
他们的粉丝数迅速攀升,尤以钟越的迷妹数量直线上升。早先在他俩官微上开荒的CPF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各种民营安利疯狂甩卖。
“这粉涨得也太快了。”白杨在回南京的车上喜形于色。
“这就算快?”李念叹了口气,“你这粉丝数量还不够秦浓一个零头,有点儿上进心行吗?”
第二天世安在李念的办公室,回看白杨和钟越的比赛录像,循环着看。李念不胜其烦,又不好直接赶人,只好关上窗户抽烟。办公室被李念抽得像火灾现场。
李念感到呼吸困难,坐下来求饶:“金总,这就是你亲生儿子你也克制一下自己,回家看好不好?你把白杨叫你家去,让他给你唱一夜。”
说着他自己笑了。
而世安并不陪着他笑。
“李念,”世安目不斜视,“你是不是一直在等一个像白杨这样的人?”
李念收敛了笑容,在弥漫的烟雾里眯起了眼。
“我看白杨才是那个垫子,”世安平静地说,“没有谁能比白杨更适合烘托钟越了。”
李念丢下烟头,坦然地笑:“烘托这种事,都是相互的,也没有谁非要把谁踩在脚下。”
世安蹙眉不语。
“白杨什么水平,你清楚,我也清楚,毫无才能的人有条腿抱已经是谢天谢地,遇上钟越是他的福气。”李念并不觉得有任何愧疚:“你要是觉得我做得不厚道,现在踢了钟越,你一句话的事。”
世安淡淡地摇头。
李念的话不好听,可李念是正确的。现在的白杨,确实只能借势上位。过去戏班子里的红角,也不是个个都能唱会打,班主捧着,红角带着,自然也就慢慢能唱出来。
世安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滋味。白杨对这个世界来说,好像毫无价值,可他明明知道白杨并不是毫无价值。
李念推开窗户:“金董事长,你对这个小男孩,不是来真的吧?”
凛冽的春风从窗户里倒灌进来。
“过去你对秦浓,也没这么上心过。”李念的声音在风里忽高忽低:“有句老话,**无情戏子无义,你要玩这个圈子,就别掺杂太多私人感情。养猫养狗,玩玩就算了,秦浓的教训还不够你吃一辈子?”
世安艰难地抬头:“白杨不会像你说的这样……我跟他也不是那种关系。”
李念了然地笑笑,把钥匙丢在世安怀里:“是不是,我都不关心。晚上我还约了人,你老人家自己在这慢慢欣赏,我失陪了。”
世安一人在李念的办公室,继续看录像。直看到深更半夜。
秦浓是谁,他不认识也不在意。可看着白杨,他又想起露生来。
李念说得对不对?世安两世为人,也不知从何说起。如果自己当初对露生有所保留,不让他有那么多落空的期待,也许露生反而不会这样恨他。
多情才有多情恼,无情自有无情好。
荧幕里的白杨正笑容满面地唱着,“明天如果春天来了,我想要去见你。”清纯无垢的眼睛,像春夜冰消雪融的星。
——这样的白杨,也会变成露生那样吗?
世安想起李念的话,又觉得十分好笑。
自己对白杨,怎么会来真的呢?
第13章 麻痹
13
第二轮比赛和第一轮之间有两周的休息。按照往年惯例,为了提高收视,有时候二轮赛也会更换一些更有名气的评委。
李念督促钟越抓紧在这一周的时间里继续创作,看看能不能写首新歌。“二轮赛没什么悬念,你们肯定能进,二轮搞个翻唱就可以了,决赛一定要拿个新曲子出来,这样观众评价才会高。”
他把钟越的鬓发掠到耳后:“要是累,就别勉强自己。”
钟越以毫无波澜的目光宁静回望于他:“可以的。”
李念温和地笑起来:“你应该发光。”
钟越低下头去。
直到李念走远了,才有两片薄薄的红,从他脸上浮起又消退。
为了写歌,钟越常常熬到凌晨。第二天又爬起来和白杨去排练。
白杨看着钟越带来的草稿,惊得下巴都掉了:“小钟,你简直吊炸天。”
钟越摆出营业性的酷笑:“这、这很简单。”
“不是,小钟,你熬夜居然一点都没有黑眼圈!”
钟越:“……”
老天爷为什么这样不公平,白杨沉痛,钟越长得好也就算了!熬夜都没有黑眼圈!他是天仙在人间的私生子吗?!
这边排练热火朝天,那边李念却接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秦浓进组了。换掉了苏玲玲。”
苏玲玲就是那个非常喜欢钟越的女评委。从策划角度来说,换掉她对节目并没有什么损害,苏玲玲也不是歌手出身,四十好几的演员,比起年轻漂亮又声势煊赫的秦浓,制作方择优而选并不奇怪。
“秦浓也是真要脸,吃了吐吐了吃。”
李念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世安,其实也没什么必要,因为世安很快就见到了秦浓,在评委和选手集中下榻的酒店里。
因着白杨抱怨上次住宿条件差,世安这次特别吩咐单开了两个豪华间。制作方对此并没有异议——这两个新人排场大,谁还能看不出来吗?
世安想了想,又不放心,带着郑美容,又去杭州专程看了一遍。就在下楼的贵宾电梯里,和秦浓碰了个正着。
秦浓身边还陪着李今。
世安先是认出了李今,因为他和李念确实长得一个模子——李念比李今小一号,也憔悴些,但眉眼神态上却有各种微妙的重合。
世安心想,这难道就是李今,难怪白杨说他们长得像。于是又看了看李今身边的女人,更吃了一惊。
两人相见,秦浓自然装作不认识,郑美容却十分尴尬,生怕世安立刻就要发作。
世安吃惊,是因为秦浓的脸他认得——正是前世与他相亲的秦小姐。
这个秦小姐是镇江酿造大王的女儿,几个相亲的小姐里,正数秦小姐与他见面最多。世安见了这张熟悉的脸,不禁走近多看了几眼。
他看得十分自然,秦浓却不自然,李今倒不说什么,只在一旁冷笑。
世安想起白杨说起李今的事情,心里很不舒服,便大大方方向秦浓道:“这位小姐,十分面熟。”
秦浓只好抬起头,矜持地笑了一笑:“能不面熟吗?毕竟爱过。”
李今在旁边笑出声来:“金总,你这演技有点尴尬。”
郑美容连忙走过来:“金总,这是秦浓,秦小姐。”
她果然就是秦浓。
世安第一次面对面打量这个久闻大名的秦浓,果然名不虚传,长着一张娇艳无辜的脸,和一副罪孽深重的身材。
世安回想过去和他相亲的秦小姐,觉得现在这个秦浓,多了三分精明风姿,少了些闺阁气度。大约是在娱乐圈打拼久了,脸虽然娴静文雅,眉梢眼角却有难言的勾魂夺魄,一身琳琅满目的珠光宝气,更显出无端的艳俗——可这艳俗却并不有损于她的风韵,反显得她袅娜玲珑,像春风里花开满朵的嫩枝。
话说成了这样,世安点头笑笑,便也不再说话。大家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下了负二层停车场,各走各路。
“你真行,我服你,秦浓回去肯定气到摔包。”李念听说了这一段,笑得前仰后合:“金总,秦浓心眼只有针那么大,她知道白杨是我签的,这就够呛了,现在又看见了你,她要气死了。”
“不是都分手了吗?这有什么好气,白杨还是个男的。”世安接过李念的烟:“倒是看到李今,吓了一跳,你和他长得真像。”
李念听到李今的名字,脸有一瞬间的黑,很快又把笑挂在脸上:“你想知道?”
世安不欲强问他,摇了摇头:“你不爱说就不必说。”
李念钦佩地看他一眼:“没什么好说。你还是先想想防着秦浓吧。”
世安被他说得担心起来:“她会不会下一轮就把白杨弄出局?”
“不至于那么不要脸,她也没那么大能量,不过我看决赛悬。”李念点上烟:“也无所谓,本来也不是奔着冠军去的,出名就行。”
事情来得比大家预料得都早。
二轮赛前,李念照样跟着去了杭州,世安照旧在家里写字。不知为什么,心绪不宁,选来选去,选了丧乱帖来写。
直到上台前都没什么问题,钟越爱惜嗓子,随身带着药茶。开场前停电了一下,李念赶紧跑去钟越和白杨的休息室蹲着。
很快就来电了,工作人员让白杨和钟越去最后走一遍场,走场回来,钟越便着急地看着李念。
李念问他:“怎么了?”
钟越只看他,不说话,脸都憋红了。
李念烦躁道:“手机拿出来,打字!”
钟越立刻掏出手机来打字:
不仅出不了声音,钟越连嘴都张不开了。
李念和白杨的脸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