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要总皱眉,倘若小世子出世后如您一般喜欢皱着眉头,那该如何办。”萧琅抬手抚上翎霖的眉心,轻揉了揉。
“小孩子怎么会皱眉呢。”翎霖面上的淡漠稍稍退却。
房门轻敲了一声,萧琅挥袖示意一旁的侍女走上前打开房门,罗大夫带着一位略有些年长的男子走入房间。
萧琅看着男子身上的褐布短衫依稀有些破洞,鞋底略有些磨损,微蹙起眉头,亦或民间的名医都是这样一副打扮,但翎霖看了之后恐怕更为不喜了。
萧琅小心的侧身望了一眼,他看着翎霖的面上只有一丝不悦,而并无任何怒意缓缓放下了心。
“草民参见王爷。”罗大夫俯身行礼,他抬步走上前指了指身侧之人,“这是草民的师兄。”
“草民冒然待师兄进入王府,请王爷责罚。”罗大夫低头道,师兄的性情孤僻,此番请师兄随他一起进京,亦耗费了不少口舌。
“无事,罗大夫进府为本王诊脉,又岂有责罚之理。”翎霖微动了动薄唇。
“师兄医术高超对产科大有钻研,王爷放心便可。”罗大夫轻推了推身旁的男子,示意他走上前为王爷诊脉。
萧琅担心翎霖不愿被外人触碰,伸手挽起翎霖的衣袖,掌心托起他白皙的手腕。
男子上前抬指搭上翎霖的腕间,神色略有些凝重。
罗大夫看着师兄的面色误以为王爷腹中的小世子有恙,忙开口问道,未想萧琅率先张开了口,“王爷的身体如何。”
“王爷的身体未有大碍,腹中的小世子亦安好,只是。”男子稍顿了顿语气。
“只是什么。”萧琅稍放下的心再次被悬起。
“王爷中了情盅。”男子开口道,他未想在京城中仍会有人用这种卑鄙阴险的手段。
“胡说,本王怎会中盅。”翎霖的面色微冷,他自幼习武警惕性极强,况且身侧又有暗卫保护,怎可能让暗敌趁虚而入,更可况他近日并未感觉有任何异样。
“草民皆据实而言,此盅性温不会对王爷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您自然察觉不到。”男子解释道。
萧琅缓缓放下了心,虽是不会伤到王爷,但想到盅虫一直留在王爷体内,终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若解盅可否会对王爷的身体造成影响?”
“草民会尽全力保证王爷的身体安康。”他不用那些较为刺激的药物便是了,以他的医术解盅并不算大事。
“那有劳大夫了。”萧琅俯身行了一礼。
“草民现在下去准备,午膳后来为王爷解盅。”男子转身退下了。
罗大夫匆匆跟随在男子身侧,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师兄可有把握。”师兄孤身一人无所畏惧,而他赌上的可是全家人的性命。
“自然,难道你还不信任我的医术吗。”男子自信的说,若连小小盅毒都不能解下,他也算不上是名医了。
“师兄还是小心一些为是,”罗大夫叮嘱道。
“情盅所为何物。”他喃喃道了一句,王爷近来未有任何变化,他实在有些想不通情盅的意义何在。
“中了情盅的人睁开双眼便会爱上他第一眼看见的人。”男子转身走出了府门,盅虫的功效甚为奇特,他纵然钻研了多年也仅仅是一知半解。
罗大夫想到站在王爷身侧的萧先生猛然顿悟,他原还是诧异王爷性情冷漠,怎会放下高贵的身份甘愿为一个平民孕子,原是因此缘故,可萧先生的为人他素有耳闻,又怎可能用这般卑鄙的手段,亦或是他想错了,罢了,王府偌大隐秘私事众多也不是他能想明的。
萧琅看着翎霖略有些微怒的面容,俯身拥住他的肩边,“您还生气呢。”
“你当真信了他的无稽之谈。”翎霖冷声道,盅鼓皆是凭空揣测,用来陷害他人的手段罢了,他亦不相信世上有盅毒。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反正对您的身体亦没有任何伤害,让大夫解过盅,我们都还放心一些。”萧琅温声劝道,他到希望翎霖没有中过盅了,可看着大夫凝重的神色,他亦有几分相信。
“难道您舍得让我一直担心您的身体吗?”萧琅故意放沉了声色,他不希望翎霖一直介怀此事,若翎霖心情不好,恐怕会影响到腹中的宝宝。
“我不是说了我没事吗?”翎霖稍缓了缓面色,萧琅实在有些太过紧张了。
“我知道,但您也要听进大夫的言辞。”萧琅见翎霖微沉的面容,口中的讳疾忌医咽了回去。
“刚好今天天气不错,您昨日可是答应过我,午膳前陪我一起出去走走的。”萧琅硬放下了翎霖手中的书卷。
翎霖有孕后身体多少会有些不适,而他怎还忍心看着翎霖强忍着疲惫一直坐在桌前伏案。
“我说过吗?”翎霖微愣了一下,他好像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
“您昨晚可是答应过我的,不会这么快就不做数了吧。”萧琅故作有些失望的说。
“好,我陪你出去便是。”翎霖抬头看见了萧琅眼底的一抹促狭,他日日坐在书房确实有些过于沉闷了,随爱人一起走走倒也很好。
萧琅并肩走到翎霖身边,袖下的掌心紧紧扣住了翎霖的指尖,他侧身看见翎霖俊美白皙的面容,不觉流露出一丝笑容,“这样真好,我真希望能一直陪着您和宝宝。”
他曾经孤身一人,处理完爹爹的后事满心伤痛,更是不曾想过他能拥有今日的温馨,陪伴在爱人身侧期待着宝宝的出世。
“呆子,我不是说过甘愿与你共度一生一世,难道你还不放心吗?”翎霖侧身望着萧琅的眼眸,却未发现有一丝不安。他握住萧琅的指尖轻抚在了小腹上,他们的身份悬殊过大,或许曾经萧琅会担心他的心意突然改变,但如今他有了宝宝,萧琅也该放下心了。
“我相信您待我的情意。”萧琅停下脚步,伸手拥住了翎霖的腰身,他仅是一介平民也未曾期待过能拥有王爷的爱,曾经的刻意逃避到如今的深陷其中,他亦毫无一丝悔意。
萧琅的指尖不禁深深扣紧了翎霖的衣衫,他太害怕会失去身边的一切,若再次回到那般黑暗的日子,他真不知自己会如何度过。
翎霖感受到萧琅过于强烈的感情,未多言语,只是轻抚着萧琅肩后的发丝,他会如承诺的一般给心爱之人一个温暖的家,看着他日日开心的笑着。
“王爷。”萧琅抬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近来得知王爷有孕后,他异常欣喜,甚至时时想拥住王爷,心间不免多了一些感触。
“我昨日让林琛派人在花园中栽种了一些花草,我们过去看看吧。”翎霖看着萧琅的面容,眉眼异常温和,流露出丝丝柔意。
他多年不曾到花园中去,昨日无意中过去看了一眼,望着草木稀疏的园子略觉得有些萧条,脑海中似忆起了儿时他与爹亲一起玩耍的情形,画面渐渐便为萧琅俊秀的面容,他是该派人好好修理一下,日后宝宝出世玩得更开心一些。
“好。”萧琅欣喜的点了点头。
☆、第 69 章
第69章
房间内一片寂静,萧琅站在床边,双眸紧紧盯着身侧之人,面上溢满了紧张之色,指尖稍稍用力握住袖边。
翎霖盘膝坐在床上,眼帘微闭,面颊稍有些苍白,他的肩膀微微倾斜,缓缓倒在了一侧。
“王爷。”萧琅急声唤道,他忙冲上前拥住了翎霖的双肩,手臂轻晃着翎霖的衣袖,而怀中人并无任何反应,伤痛的眼眸间隐约夹杂着一丝绝望。
“王爷并无大碍,只是暂时晕过去了,大约一个时辰后会醒来。”师兄抬袖拭了拭面颊上的汗渍,他看着罗大夫递来的手帕伸手接下了。
萧琅点了点头,心仍迟迟未放下,他扶着翎霖平躺在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轻搭在他身上。
“有劳大夫了。”萧琅起身看着远处的二人,俯身道谢。
“待二位大夫去领赏钱。”萧琅侧身对一旁的侍女说道。
房门轻轻合上了,萧琅坐在翎霖身旁,伸手紧紧握住翎霖露在被边的指尖,双眸凝神望着爱人的脸颊。
一个时辰虽一晃而过,但一点点的熬过却有些过于漫长。萧琅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双肩,视线似不敢挪开一分,生怕错过了翎霖醒来的那一刻,而他心间似是愈加担心翎霖会永远沉睡。
“王爷,您快点醒来好吗,我和宝宝都在等着您。”萧琅微低下头,握住翎霖的指间抚在他的面颊上。
他隐约感觉到掌心间微动了动,抬头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眸,面上溢满了喜色,“太好了,您终于醒了。”他亦不知王爷睡了多久,但若王爷再不醒来,他或许真以为王爷出了什么事。
翎霖微抬双臂似想坐起身体,萧琅凑上前扶着翎霖靠在了自己怀中,“您现在感觉如何,身体有没有觉得不适。”
翎霖近距离的看着萧琅俊秀的脸颊,似感觉丝丝温热的气息扑在了面上,心间略有一丝异样,他伸手推开萧琅的手臂,侧身靠在床内侧,眉眼间溢满了疏离的淡漠,“我没事。”
“我派下人将大夫送回了,若您的身体稍有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千万不要忍在心中。”萧琅看着翎霖苍白了几分的面颊,仍有些不放心。
“您口渴吗,我去为您倒杯温水。”萧琅起身走向桌边,神情仍沉浸在翎霖醒来的欣喜中,而丝毫未察觉到一丝异样。
“水还有些温热,不是很烫。”萧琅端着水杯凑近了翎霖的唇边。
翎霖伸手接过杯边,萧琅抬手抚在了翎霖的指尖上,他感受到一抹温热,眼眸间闪过一丝厌恶,用力甩开了衣袖。
水杯猛的倾斜了一下,水花溅落在萧琅白皙的手背上,落下了一片红痕,他微愣了一下,“王爷,刚才有没有烫到您。”
萧琅忙放下茶杯,握住翎霖的指间细细查看着。
“没有。”翎霖冷冷道,随即抽出了衣袖。
萧琅看着空荡荡的掌心,面上略有些落寞,滑落下的手臂似不知放在何处。
翎霖掀开被边起身想走下床,萧琅忙抬手拥住了翎霖的肩边,“大夫离开的时候叮嘱过您要好好休息,况且您刚刚醒来身体还有些虚弱,就不要急着批阅那些书卷了,今天暂且休息一日吧。”
“朝堂政务岂容半日的迟缓,”翎霖微蹙眉头似有些不悦。
萧琅看着翎霖冷漠的眼眸,略有些茫然,似在他的记忆中王爷未曾待他如此冷漠过,而如今王爷又是怎么了。萧琅未有多想,仍和颜悦色的劝道,“我虽不懂朝务的紧迫,但您亦要在惜自己的身体,若您病倒了,在劳神休养,岂不会浪费更多时间。”
“您在多休息半日就好。”萧琅柔声劝道,明日清晨翎霖就要去上早朝了,如今他希望翎霖能尽量多休息些时辰。
翎霖愈加厌烦萧琅的唠叨,冷峻的面上多了一抹寒意,他用力推开萧琅的手臂,“本王的事情无需你多管。”
萧琅微低下头,掩去了面上的一抹伤意,“您也可以在床上翻阅书卷,您想要那本卷册,我去为您拿。”
翎霖看着挡在身前的萧琅,亦在懒得废话,抬手指了指。
萧琅留在书房多日自知翎霖平日间常看的书册,随即意会,两步走过去抬袖抽出递给翎霖。
“你下去吧。”翎霖抬指翻了几页,未在理会身侧的萧琅。
萧琅似没有听见翎霖的话语,俯身靠近床边,细心为翎霖盖着被角。
“你可以下去了。”翎霖看着闯入视线中的一只手臂,眉眼间若有一丝怒意。
“您让我离开。”萧琅起身愣愣的看着翎霖,莫不是他听错了,王爷怎会赶他离开了。
“难道你还要我再说第三遍吗?”翎霖重重合上手中的书卷。
“您别生气,我现在就离开。”萧琅亦想不通他到底何处激怒了翎霖,但他生怕翎霖动怒,影响到腹中的孩子,忙顺从的说。
“您凝神看书卷不要太久,过半个时辰躺下休息一会。”萧琅看着翎霖愈加阴沉的面色,咽下了口中的话,王爷或许只是因解盅的事情,一时怒气未消罢了,他过一会再来房间中陪着王爷便是。
萧琅转身走出了房门,他似想起了什么,伸手推开门边抬步走入,“王爷。”
“你怎么又回来了。”翎霖听着萧琅清朗温和的声音,心间隐隐有一团越燃越烈的怒火。
“我。”萧琅看着翎霖异常冰冷的面容,眼眸间的怒意,口中的话不禁咽了回去。
“出去,若无事日后不得踏入本王的房间。”翎霖厉声道。
“您赶我离开。”萧琅喃喃道,王爷从未如此厉声待过他,而如今王爷又是怎么了。
“好,我退下了。”萧琅低下头,缓缓走出了房门,他有些不放心的回身望了一眼,看着翎霖面上的怒容,心间溢满了伤痛。
翎霖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许久未听见一丝声响,愈发有些心不在焉,似在期待着那道温和的声音,他抬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边,心间空落落的。
翎霖用力握住纸页,试图挥去心底的杂念,他微低下头,肩肘撑在膝上,黛眉愈加紧蹙。
萧琅侧身靠在一旁的红柱上,想到王爷面上的寒意仍是异常伤心,他微抬头看着远处,心间暗道,王爷不过是一时生气呵斥了他几句,他又怎能放在心上呢,或许待晚上王爷气消了,就好了。
萧琅抬步走向窗边,远望着翎霖俊美的面容,黛眉仍拧成了一个结,他未想到翎霖竟那般在意解盅之事,或许他不该这般快的命大夫解盅,而应与翎霖商量一番,缓些时日再说。
萧琅看着翎霖随意望向窗外的视线忙低头避开了,他轻叹了口气,不知翎霖此番动怒何时才能气消。他近日在小心观察翎霖的神色,多温声劝劝他吧。萧琅可不想翎霖在百忙之中在劳神芥蒂此事。
“萧先生怎么一直站在房间外,不进去坐呢。”林琛远远看见萧琅站在走廊间的身影,略觉得有些意外。
“我。”萧琅一阵支吾,他担心翎霖听见他的声音得知他并未离开愈加愤怒,故而站远了一些,“王爷还在熟睡,我不想打扰到王爷休息就出来走走。”
林琛心知并非是因此事,自王爷有孕后,萧琅一直甚为紧张王爷的身体,又怎会让王爷一人留在房间中呢,他看着萧琅眼底的黯淡亦没有多问。
“您找王爷有事吗?”萧琅张口问道,若林琛走入房门,他的谎言就不戳自破了。
林琛摇摇头,王爷朝事颇为繁忙,他亦不会大小事皆劳烦王爷。
林琛抬步走远了,他转身看着萧琅站在窗边落寞的身影,半途折了回来,“萧先生有空闲的时间吗?”
“有何事,您说吧。”萧琅点了点头。
“上个月的账册出了些差错,还望先生在细心核查一遍。”林琛不愿看着萧琅神色忧伤的傻站在这里,故意为他找了些事情。
“好。”萧琅跟随在林琛身侧离开了。
林琛趁机偷偷向窗边望了一眼,他看着翎霖冰冷的面容似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双眼,自萧琅留在府中后,王爷的性情温和了许多,再未这般冷漠过了,莫不是王爷和萧琅闹了些别扭。
“萧先生,王爷幼时老王妃便过世了,那时老王爷忙于朝政有不曾在意过王爷,王爷一人留在房间中被冷落久了,便养成了冷漠的性子,但王爷待先生却是真心实意。”林琛不知自己是否猜测错了,只是浅浅的提点了一番。
萧琅点点头,他自知翎霖心中对他的爱意,更不会因此而疏离翎霖半分,但他生怕自己出现在翎霖面前,更会激怒了他,也只能待此事缓缓再看了。他未曾见翎霖发怒过,昔日翎霖望着他皆是溢满温和,如今突然看着翎霖寒意的双眸有些不知所措。
晚膳时,他再随前去送膳的侍女一起进房间,或许那时翎霖的怒意能消下一些,若真半天不见翎霖,他到无法放下心来。
☆、第 70 章
第70章
窗扇微开,一缕清风吹拂着淡白色的床帘。薄被的一角滑落而下,修长的指节稍动了动。
孙晖单手撑住身体缓缓坐在床边,墨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后,单薄的衾衣贴在肌肤上,领口微开,依稀露出胸膛间光洁的肌肤,隐隐有几道尚未痊愈的伤痕。
英俊的面容略有些苍白,眉心间的一抹温和似掩去了面庞硬朗的线条,愈发有一丝淡淡的柔美。他微低下头,几缕发丝滑落在面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