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如此厚爱亦是萧琅的荣幸,但萧琅无德无能又如何留在府中。”萧琅微微低下头,在京中这几年他已经看尽世态炎凉,如何也不想在京中继续挣扎下去了。
“那你是执意要回乡了。”翎霖冷声道,他身为王爷放低身段讨好一个草民,已是难得,但萧琅却丝毫不领情,难道萧琅还想让他如何。
“王爷的收留之恩,萧琅感激不尽。”萧琅点点头,他希望王爷能放他归乡。
“你出去。”翎霖厉声道,俊美的面容若覆了一层寒冰,他拂袖扫向桌边,茶杯滚落在地上,碎了一片。
“王爷。”萧琅看着翎霖眉眼间的一丝凌厉之气,若那日的初见一般,近些时日的温和全然退却,心间不觉有一丝惧意。
“滚。”冰冷的声音溢满怒意。
“是。”萧琅转身离开房间,然他仍有些不解王爷发怒的缘故。
作者有话要说: “萧琅,你为何要离开,难道我不够美丽动人吗?”翎霖伸手拥着萧琅的双肩。
“废话,王爷只是一介男子如何诱人。”
“若我是女子呢?”
“那等王爷变成女子再说吧。”
☆、第 15 章
第15章
牢房间一片昏暗,远处依稀有烛火的光芒,狭小的天窗依稀透过一丝光亮,但被长满的杂草掩住了。
周权侧身坐在冰冷的地上,一丝丝寒意渗入肌肤中,他不禁微蜷身体拥住双肩。淡色的衣衫沾染了一些污迹,高高束起的墨发略有些凌乱,几撮发丝扑在面颊上。俊秀的面容有一丝苍白憔悴,但那双明亮的眼眸仍炯炯有神。
铁镣沉甸甸的压在纤瘦的腕间,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红痕,周权抬头望着牢房的四周,似思索着逃出之策。他被盗匪押在牢房这几日,不知林将军在军营之中如何诋毁他,又如何向皇上呈报战况,他必须尽快逃离此地才是。
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周权故作虚弱无力的瘫倒在一旁。一个粗壮大汉伸手打开房门的铁链。
“醒醒开饭了。”声音在寂静的牢房中异常响亮,大汉走入牢房中,将食盒放在地上,俯身端出一个小碟子,碟中只有半个馒头。
周权颇有些嫌弃的看了看,身体未挪动一步,他自幼娇生惯养如何吃得下这又冷又硬的馒头。
“委屈周大人了,若是周大人想改善伙食就答应首领的条件。”大汉起身关上了牢房门。
“什么条件。”周权眼中有一丝疑惑,莫非是绕过龙虎山上众白口人的性命。
“服侍首领。”大汉停下脚步看着周权,似是在等待他的回应。
“告诉你家首领两个字,休想。”周权冷哼了一声,他那日只当是孙晖肆意嘲讽他,未料孙晖竟动了真心,他身为堂堂朝廷命官如何会亲自服侍一个盗匪。
“那周大人就继续饿着吧。”大汉的脚步声渐远。
寒风从袖边侵入肌肤中,周权在寒冷之中愈发有几丝饥饿,他看着远处的碟子,馒头似变得雪白散发着一丝淡淡的香甜。周权缓缓起身,不顾颇有些肮脏的手拿起了馒头。
入口异常坚硬生冷,周权勉强咽了下去,他必须要想办法活着走出去。
远处的脚步声渐近,周权误以为是刚才的大汉,未有一丝反应,转身大口吞咽着手中的馒头。
“周大人吃得到很香甜。”一个身着蓝衣的英俊年轻人缓缓走向牢房,他看着周权落魄的模样,微微笑了笑。
“是你。”周权眼中有一丝诧异,面前之人曾带他逃出军营为他挡了一刀,他未想到此人已经叛变。林将军早就收下了盗匪的贿赂,而他手下的众将领又怎会坚定一颗忠诚之心。
“周大人受苦了,我是来救周大人出去的。”年轻人故作真诚的说,“周大人接连几日都吃着硬冷的馒头,身体又如何受得住,我带来了一些糕点,请周大人充饥。”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纸包,他伸手打开,雪白的糕点仍散发着一丝淡淡的热气,香甜飘散而出。
“你将我关押至此又何必如此假惺惺的,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周权尽力忍住腹中的饥饿,不去看年轻人手中的糕点。
“周大人错了,不是我关押您的,这一切皆是那帮盗匪所为,林将军正在山下与一干将领讨论如何将您救出呢。”年轻人见周权不为所动,将纸包收入了怀中。
“周大人才德兼备只任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府实在有些可惜了。”年轻人颇有些遗憾的摇摇头,“二殿下赏识周大人的才华,望周大人能随殿下谋事,日后殿下必重用大人。”
“绝不可能。”周权重声道,二皇子心性厉狠,若日后成为帝王必不会善待天下百姓。
“大人为何如此执着,在朝中皆为利谋事,您又何必为了一丝情谊牺牲自己。聪明之人择明主而谋事,云王爷纵然心性仁德在朝堂立下累累政绩,颇得民心,但他也只是一介王爷,未有朝廷血脉,即使踏上了帝位亦名不正言不顺。况且王爷拥护的三殿下,身居宫中多年不触及政事,又如何于二殿下相及。”年轻人勾起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朝中大臣皆识时务拥护二殿下,而云王爷一向心思缜密,此事竟如此愚钝站在了无能之人身侧。
“区区小将竟也敢议论朝中尊贵之人。”周权面上虽异常冷静,但心中却有一丝丝动摇,三殿下心性散漫对万事皆漠不关心却让他有些失望,罢了,王爷自有主张,亦无需他在这暗自揣测。
“就算我不说,大人也心知肚明,”年轻人蹲下身体望着周权,“大人是个聪明人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那你呢,身为军中将领本可以步步高升踏上将军之位,如今却甘愿做了替死鬼。”周权微微摇头。
“你胡说,将军绝不可能如此待我。”年轻人大声道,面上有一丝惊慌,他跟随将军多年了,将军又怎会伤及他的性命。
“你以为林将军会认下私通盗匪,关押朝堂命官之罪吗?”最后的一切过错仍是推在面前之人身上,而纵然他逃出牢房向皇上状告此事,恐怕林将军到时也推得一干二净,反让皇上认为是他平口诬陷。
“你。”年轻人用力握住栏杆,他缓缓冷静下来,冷冷的看着周权,“大人以为挑拨我与林将军反目就可以博得一线生机吗,周大人想多了。”
“若周大人再这般执迷不悟,我可不能保证大人的性命了。”年轻人用力甩开铁链走向了远处。
轻轻靠在栏杆边,冰冷的铁镣落在肌肤上略有一丝丝刺痛,依年轻人口中之言恐怕是想将他杀死后,再将谋杀朝堂命官的罪过推在一干盗匪身上。
周权猛然站起了身体,他绝不会让林将军得逞的。
“来人,我要见你们首领。”周权握住栏杆大吼道。但远处一片空荡荡的,纵然他唤哑了嗓子也没有一丝动静。
周权转身略有些绝望的跌坐在门边,难道他只能在牢房中任人摆顾吗,心间略有一丝不甘。
“这么急着想见我。”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向远处的牢房。
周权看见孙晖的面容,眼中有一丝欣喜,手臂不觉伸出了栏杆外。
孙晖站在牢房外,看着周权苍白憔悴的面容,若有一丝柔弱之美,颇有些心动,他微抬衣袖指尖轻抚周权纤瘦的手臂。
周权面上有一丝羞恼之色,猛然放下了手。
“放我出去。”周权向后退了一步,远远站在牢房中间。
“我凭什么放你出去。”孙晖挑了挑剑眉,似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痞气。
“我答应你待我回到京中便向皇上求情,饶恕你的罪过,放山中百余口人回家种田。”周权看着孙晖面上的轻蔑,似觉得话中有些不妥。
“我在龙虎山上生活得悠然自得又何必答应你的条件。”周权嘲讽的笑了笑,他占山为王多年又何在惜种田之事。
“难道你不怕朝堂派官兵前来剿匪吗?”周权忙开口道,他似有些不解周权的自信源于何处。
“林将军已许我一世无忧,我又何必惧怕。”孙晖看着周权面上的懊恼神伤,倒觉得有一丝可爱。龙虎山地形险要,他还未曾惧怕过那些官兵。
周权用力锤了一下冰冷的镣铐,掌心有一丝丝痛意,“你将我关在这里并没有任何意义,你到底如何才肯放我出去。”只要能出去无论孙晖的条件是否合理,他都答应。
“条件到是有一个,只怕大人执意不肯。”孙晖摇摇头,转身走向远处。
“我答应你便是。”周权大声道,若在迟纵然他赶到京城,也亦无法挽回局势了。
“那就请周大人屈尊服侍我几日。”孙晖转身,果不其然看见了周权恼羞成怒的神色。
“你休想。”周权怒吼,他绝对不会服侍一个盗匪。
“你生气的样子到很好看。”孙晖颇有些痴迷的看着周权雪白的脖颈,他微抬指尖似想轻抚上去。
周权抬手用力拍向孙晖的手掌,岂料孙晖猛然收回了手臂,他重重撞在了铁门上,“大人,小心一些。”孙晖伸手扶住了周权的肩边。
“你放开。”周权蹙紧眉头甩开孙晖的手。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望大人能好好考虑一番,切勿擅做定夺。”孙晖走向了远处,脑中浮现出周权微蹙的黛眉,精致的眉眼,嘴角不觉微微勾起了一丝笑意。
“你休要在如此奢望,我绝不会答应你。”周权用力跺了一下脚,他到宁愿一辈子被关在牢房中。
“那大人就安心留在牢房中吧,不知大人的那些同僚可否让你如愿留在牢中安享晚年。”他不急,他可以慢慢等周权答应自己,但周权就未必能与他耗下去了。
周权俯身坐在地上,双眸愈加深沉,若这是唯一的出路,他就算不应也必须应,但在事情未定前,他绝不会轻易让孙晖得逞。
周权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窗,不知王府中的暗卫何时才能找到他,亦或林将军早已做了完全的准备,在军中严禁了他的任何消息。
周权轻叹了口气,此事怨不得任何,只怪他太过疏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孙某多谢大人在牢中的关照。”孙晖俯身行礼,转身走向远处。
“龙虎山已被朝中军队占据,你还能去何处,跟我回府。”周权用力握住孙晖的衣袖。
“我自有去处,大人不必担心。”孙晖冷声道。
“跟我回去好吗,大夫说你的身体虚弱,禁不住长途的颠婆,必须要卧床静养。”周权温声道,双手松松揽住孙晖的腰身。
“你这般待我,只是为了孩子吗?”孙晖许久未听见周权的回应,心渐渐冷了下去,他用力挣脱开周权的手臂,缓缓走向了远处。
☆、第 16 章
第16章
走廊间静立着一道身影,月白色长衫勾勒出高挑的身形,袖边的银丝流云纹隐隐有一丝高贵之气。
柔滑的青丝束在玉冠下,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精致,颇有一丝淡淡的冷意。翎霖侧身望向端坐在桌边的萧琅,看着他清秀的眉眼,莫名有一丝心动与淡淡的欣喜,若是萧琅离开后,他恐怕再不会遇见这般喜欢的人了,况且他与萧琅共处了多日,又如何舍得放萧琅离开。
“王爷。”林琛从远处走来,微微低头行礼。
翎霖点了点头,沉声吩咐道,“你派人去备一辆马车,不可太过奢华。”
“是。”林琛面上略有些淡淡的遗憾,萧琅性情淳朴善良,若能相伴王爷身侧也实为不错,只可惜萧琅太多愚钝,多次拒绝了王爷的心意,让王爷实在寒心。
“王爷就这样放弃了。”林琛喃喃自语,若萧琅离开后,王爷恐怕又回到那幅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了。
“放弃什么。”翎霖微蹙姣好的秀眉。
“没什么。”林琛忙摇了摇头,王爷一向不喜府中人私议,刚才也是他多言了。
“我离京这些时日,若有人登门拜访,你言及我出远门即可,无论何人都不可告知我的去向。”翎霖身为王爷手下事务颇多,若无事绝不会随意离京,倘若朝中人得知他陪府中下人回乡祭拜,恐怕又要大肆议论一番了。
“王爷近日要出远门?”林琛面上有一丝疑惑,王爷一向身居府中,若非战事鲜少外出,莫不是为了周大人之事。
“我想陪萧琅一起回乡看看。”翎霖微微点头,他想到乡下看看民风民情,心中亦有一丝借此机会与萧琅多亲近一些的想法。
林琛不禁微张双唇,许久未说出一句话,王爷喜欢萧琅平日间待他多为关照也是常理之中,但他未想到王爷竟能为一介平民如此付出,萧琅又何德何能。林琛抬头望向翎霖俊美的面容,王爷莫不是动了真情了吧。
“若无事你就下去吧。”翎霖抬袖摆了摆手。
林琛见翎霖似有意步入房门,忙转身离开,不留在此地偷听二人的言谈了。
萧琅放下手中的书卷,抬手轻揉了揉额头,他看着一旁高高摞起的账册不禁叹了口气,虽王府偌大但也不至于这么多账本吧,就好似翻出了陈年旧账一般。
萧琅拿起桌边的茶杯,随意抬头望了望,他猛然看见窗外翎霖冷峻的面容,颇有些惊讶,忙起身走向了房门外。
“王爷,您怎么一直站在窗外不进来呢。”萧琅翻阅账册十分入神,竟不知翎霖是何时站在窗外的。
“我想看看你。”翎霖抬脚迈入门槛,萧琅平日陪他一起用饭,不过片刻的时间而已,他也未曾发现萧琅认真时的眉眼竟有一丝说不出的好看。
萧琅暗道,他一个大男人又有什么可好看的。他被翎霖一直注视着,身上不觉起了一丝冷汗,“王爷前来找我有何事?”
翎霖看着萧琅的双眸,尽力开口道出了心中之言,然话语却有一丝僵硬,他身为高贵的王爷向一介草民言和有何其艰难,若再如昨日那般冷漠只会将萧琅越推越远,“昨日我的态度有些过于强硬,萧琅勿要放在心上。”
翎霖曾因萧琅的无动于衷而心生怒意,然他静下心细细想过一番,他未曾向萧琅吐露过自己的心意,那丝关切也隐在了话语之间,又如何让萧琅明白他的心思。
“王爷千万不要这么说,自我步入府,您一直待我甚为关照,我昨日确不该回绝王爷的心意,若王爷不嫌弃萧琅笨拙,萧琅愿一直留在府中做事。”萧琅未想翎霖甚为堂堂王爷竟会主动向他低头,心下一片感动,不禁客套了几句,口中之言未加思索便说了出来。
“萧琅所言可真?”翎霖眼中有一丝淡淡的喜色,若萧琅真愿如此,他也亦甘愿陪萧琅回乡祭拜。
萧琅略有些支吾,他刚想开口推辞但看着翎霖柔和的面容,微微点了点头,他只是落榜的贡生,有何德让王爷请求他留下来。罢了,既然王爷希望如此,他便顺遂王爷的心意,余下的事情待还清银两后在考虑吧。
翎霖心间有一丝莫名的欣喜,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俊美的面容颇有一丝明媚。
“王爷,您坐。”萧琅摆正一旁的椅子,俯身到了一杯茶水。
翎霖看着极尽掩面的账册,微蹙了蹙黛眉,“你若是平日间觉得太过劳累,我再让管家请一位账房。”
“不用了。”萧琅忙摇摇头,他每月的月钱不少也理应繁忙一些。
“你不要太勉强自己,平日间若有什么事情向我和管家开口都好。”翎霖倒希望萧琅能与他多说几句了,可惜饭桌上萧琅一直沉默寡言,而他本就是一个不多言的人。
萧琅默默点头,心间有些怀疑管家向翎霖提及了那日的事情。
“令尊的祭日是哪天?”翎霖开口问道。
“明天。”萧琅微微低下头,神色有些黯淡,因昨日王爷动怒,他也未曾在提及离开之事,如今就算再赶回乡中恐怕也来不及了。
“我们用过午膳后便离开,方可在明日午时前赶到。”翎霖略略沉思了片刻,昨日萧琅向他提及此事,怕是想尽快动身,而他亦未料到日期竟如此近。
“谢谢王爷。”萧琅眼中有一丝感激,似未在意翎霖话语间的一丝不妥。“待祭拜父亲后,我一定尽快赶回府中。”
“没事,我们在多留几天也无妨。”翎霖抿唇微笑,他年少继任王位,多年来未得一起清闲,能陪着喜欢的人四处走走亦是难得。况且他到想看看三皇子趁他离开这几日,手下会有什么动作。
萧琅微楞一下,若他没听错的话,王爷说的是我们,“王爷,您”萧琅想开口问一句,却不知该如何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