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长宁听得到吗?”
“听得到,大飞谢谢你,下次回来请你吃饭。”
一直以来的猜测被证实,沈长宁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只觉得心理酸酸的胀胀的,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唯一能确定的感受就是很想马上、立刻见到张擐。
沈长宁从来没觉得两个小时有这么难熬,飞机落地的那一刻他也已经到了耐心的极限。本来车是停在停车场的,可一想到上次堵车那种情形,沈长宁直接就往地铁口走。
到张擐家楼下刚四点,他给张擐打了个电话,可听到拨通的声音后却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这个电话并没有人接。
沈长宁一直站在那儿等,连手机也不敢玩,生怕错过,可等到天都快黑了张擐还没回来。他站得好累,就坐到旁边的花台上休息,没坐几分钟又想自己站着的样子更帅,而且站着等能给人更认真的感觉,又起来忍着腿酸硬站着。
在数了十来遍小区亮灯的个数后张擐终于回来了,他有点近视,平时走路也只看前方,所以一直走到楼梯口前边路的拐弯那儿他才看到沈长宁。
一时两人都愣了。
沈长宁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张擐,可分明他们半月前还一起吃过饭,没见时他有满肚子的话想对他说,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却只知道看着对面这个人笑。
沈长宁被他爸打时没有哭,知道张擐卖了爸妈留给他的房子只为给自己筹钱时没有哭,可他在刚刚看到张擐的那一刻却瞬间就湿了眼眶。
沈长宁走过去想抱抱他,想跟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刚迈出第一步,张擐居然转过身撒腿跑了。
跑了?!
沈长宁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追上去,不过他刚刚站太久实在快不起来,追了一条街后就跑不动了,累得气喘吁吁,又走回来守株待兔。
张擐一直跑到离家两三站远的一个商场才停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沈长宁会跑,只知道在那一刻,难堪、羞愧、后悔各种情绪铺天盖地的朝他扑过来,满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躲起来。
他找了一家咖啡店,一直坐到快十二点才慢吞吞地往回走,快到自己家楼下时藏在花丛后边偷偷观察了好久,确定沈长宁不在了才放心的上楼。
张擐魂不守舍地爬着楼梯,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刚刚见看到的沈长宁的样子,明明他已经很努力的试着忘记,可是一看到还是忍不住担心为什么沈长宁看起来那么憔悴,是不是没吃好没睡好?
他住的是四楼,心不在焉地拿钥匙开门,从楼上突然跑下来一个人,迅速地封住他下楼的路,张擐吓一跳,转头一看,居然是沈长宁。
沈长宁站在张擐隔几步的楼梯下,仰着头看着他,即使在这么昏暗的楼道灯光下,张擐依然能看到他的眼睛亮亮的。
沈长宁几次张开口都没有说出话,心里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好完全的顺从本心,张开手臂冲张擐做出一个拥抱的姿态。
张擐瞪大了眼睛, 像极了那只猫。
沈长宁笑了,终于说了这一晚的第一句话,“乖,过来。”
张擐呆了片刻,随后像是被什么蛊惑一般,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等他意识回神时,已经在沈长宁的怀里,下巴正好抵在沈长宁的肩膀,张擐僵滞了很久的手臂缓缓抬起,又落下,终于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慢慢环在沈长宁的背上。
沈长宁紧紧抱住怀里那个人,下巴贴着他的耳朵,在他的耳边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五分钟过去了,怀里的人没有动静,沈长宁蹭了蹭他的耳朵,“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等这么久。”
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反应,沈长宁的腿已经有点发抖,快站不住了,于是说,“我们先进屋去好不好?”
怀里终于传来低低的声音,“再抱会儿”。
好好好,抱抱抱。
最后进屋是沈长宁从张擐手里拿过钥匙开的门,张擐一直拽着沈长宁的衣角怎么都不松开,吧嗒一下打开灯,眼前亮了,张擐才像终于回到现实世界,手也一下子松开了。
他恐慌地看着身旁的沈长宁,像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梦境。
沈长宁完全不知道,反手过来握住张擐的手,拉着他就往沙发那儿走,再不坐下他可能要扑地上了。
张擐却一下子挣开,近乎惊惶地开口:“沈长宁你怎么在这儿?”
沈长宁以为张擐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笑着回道:“说好了我们在一起的啊,你刚刚都答应了。”
这次张擐的语气几乎带着哭腔,“你快回去,回去啊!”
沈长宁从来没有见到过张擐这么激动的样子,急得不行却又不知道缘由。
张擐翻来覆去只让沈长宁回去,边说边把沈长宁往门外推。这时沈长宁的腿终于到了支撑的极限,实在站不住,直接坐到地上,张擐忙过来扶他,语气焦急,“你怎么了?有没有摔着?”
沈长宁一瞬间似乎隐隐摸到了张擐的命门,强把本想翘起的唇角往下压,作出一副难受的样子,“我站不起来了,刚刚在楼下站太久。”
张擐面上立刻涌出悔意,慢慢把沈长宁扶到沙发上坐着,让他的腿架在茶几上,开始给他按摩。
沈长宁看到张擐那认真的样子,心里像是极寒冷的天钻进热乎乎的被子里,五脏六腑都浸泡在一片不可思议的温热之中,他低声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在楼道说过的话,“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张擐手一顿,又立刻恢复之前的动作,冷硬地说:“不好,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你回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就好,不要管我。”
沈长宁故作委屈地开口:“可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啊。”
张擐眼睛只看着自己的手,头也不抬,“我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你了,所以不想在一起。”
沈长宁完全没被他骗到,笑着说:“我不信”。
张擐猛然抬头,眼里一片血红,“你安安稳稳的过你自己的人生不好吗?我喜欢你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在一起?在一起有什么好?”
沈长宁好像隐隐猜到了张擐生气的原因,心里软成一条小溪,张擐心思重,又爱钻牛角尖,如果这次不能完全说服他,以后他肯定会因为自责越躲越远,沈长宁脑袋飞速运转,仔细揣测了张擐的性格,考虑好了才开口:“我从小就是个特别自私的人,就想找一个特别特别喜欢我的,我在他心里完全占据第一位的,对我特别特别好的人结婚,可我之前找的人都不是这样的。”
张擐又低下头,“可你之前找的都是女生。”
沈长宁语塞一秒,又继续:“那是因为我不知道那个人是男生啊,只能随大流对不对。”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觉得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腋阍谝黄鸩⒉换岫晕以斐墒裁从跋欤憧次易约嚎荆膊慌峦禄嵩跹笥涯阋部吹搅硕际抢钍⒛心茄娜耍褂邪致瑁乙丫翘拱鬃约合不赌懔耍谴有【筒还芪遥獯我菜滴易约嚎木秃茫比晃页腥希隙ɑ嵊行┤艘蛭狄恍┎缓锰幕埃切┒际俏薰亟粢娜耍椅揖醯酶愣晕业暮孟啾饶切┦翟谔匏搅恕!?br /> “我就想找一个每时每刻都把我放在心上,随时随地都只想着我一个人的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控制欲太强?”
直接说什么喜欢爱上张擐肯定不会相信,所以沈长宁只能另辟蹊径,是因为你很喜欢我我才想跟你在一起的,因为我就是一直在找这么一个人。当然这种说法可能在这个世上只对张擐有用,因为他在感情上是个太自卑的人,唯一自信的可能只有这份深情无人能及。
也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你所有劝服的理由都不能是为他好,只能是为自己好,他将成全你的自私当作毕生信仰。
张擐一开始没什么反应,等听到沈长宁说到已经跟爸妈坦白时慢慢抬起头,后来完全被沈长宁这通半真半假的话唬住,话音一落就猛摇头,回答他最后一个问句。
不知过了多久,张擐才非常迟疑地开口,“真的不会影响你吗?”
沈长宁刚刚一直七上八下的心听到这句话才终于落在地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绝对不会,我保证。”
“但是你得答应我,必须一直喜欢我,只喜欢我一个人,一直对我最好,可以吗?”
这个问题没过多久就听到回答,只有一个简单的“嗯”,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张擐和沈长宁并排坐在沙发上,自从张擐说了那个“嗯”字后两个人一直没说话,因为!都不知道说什么!
沈长宁谈那几次恋爱都谈到狗肚子里去了,他在脑袋里努力搜刮之前确定关系后都干嘛,发现居然毫无记忆。
正在他苦死冥想的时候,一只手慢慢靠近他放在膝侧的右手,确定位置后便牢牢地握住。
他转过头,张擐看着他,咧着嘴,眼睛里像有两颗小星星。
他立刻也笑了,用力回握覆在手背上的手,侧过身完全面对张擐,笑着问:“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想笑”,回答得斩荆截铁毫不犹豫。
“除了这个呢?”
张擐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耳朵突然泛起红色,埋下头,声音低又羞怯,“想接吻”。
沈长宁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几乎要笑出声,却还是故作冷静的继续问:“为什么?”
“没亲过”,声音比刚才还要低一点。
沈长宁再也忍不住,脸上一片温柔笑意,“可是你不抬头怎么亲?”
刚刚还埋着脑袋的人立刻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期待的光,然后又迅速闭紧眼睛。
沈长宁慢慢贴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的距离,两人的呼吸融在一起,热气扑到彼此的脸上,张擐甚至感觉闻到了沈长宁惯用的剃须水的味道。停了几秒后,沈长宁勾起唇角,微侧头,终于覆上嘴唇。
张擐的第一感觉,好软,像果冻。
舌尖轻柔地在唇上辗转,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描绘出形状,含住唇瓣仔细的吮吸,沈长宁的手微扶住张擐的后脑,说:“乖,张嘴。”
张擐马上张开嘴,他以前看电视的时候觉得接吻好恶心,互相吃口水什么的,但那些人看起来好享受的样子,所以他一直很好奇接吻到底是什么样的体验。
现在他才知道,艺术果然来源于生活。
这个吻,可能是沈长宁有史以来最用心的一个,他倾尽温柔只想不辜负张擐的期待。唇舌交缠,扫过每一颗牙齿扫过上颚,最后嘴里都是彼此的味道。
两人额头抵着额头,平息自己的呼吸,张擐的脸红得不像样,沈长宁笑着又在他唇上啄一口。
“我回去了啊,明天早上要开会。”
张擐一看,发现居然已经凌晨两点多,他担心的问:“你的腿可以吗?我送你回去吧?”
沈长宁休息这么久腿早就没事儿了,他按住张擐想要站起来的动作,“我腿已经好了,你早点睡,明天我接你一起吃晚饭。”
张擐就坐在那里一直看着沈长宁离开,呆呆地,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脸埋在抱枕里,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那天晚上,张擐完全睡不着,在床上滚来滚去,睡在旁边被吵醒的大宁宁嫌弃死他,第一次离开自己一直睡的床上,去客厅沙发上蜷成一团继续睡。
凌晨五点的时候张擐起床了,开始熬香菇虾粥,熬好后装在粗的保温杯里,去给他刚离开就已经开始思念的人送早餐。
到沈长宁家楼下才六点四十,张擐下意识的想找个隐蔽的停车位远远的看两眼就好,随即又反应过来沈长宁已经是自己!男朋友!啦!
在座位上又笑了几分钟,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把车停在沈长宁车子前面,正好挡住他出来的路。
没让他等多久沈长宁就出现了,看到一辆车正好别住他的车头让他出不来,火刚往上冒就发现那辆车怎么那么眼熟,再仔细一看那不是张擐的车?!
这时张擐已经看到他了,把玻璃摇下来趴在窗户上冲他笑着喊他的名字。
沈长宁几乎是立刻就笑了,拉开车门坐进去,问:“怎么了这么早就过来了,不多睡儿?”
张擐没有了刚刚喊他名字时的镇定,羞涩的说:“给你送早餐来了,还有就是有点想你”,边说边把放在旁边的保温杯和包得严严实实的干净勺子递给他。
沈长宁接过放在手里,很久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张擐,搬回来好不好,这……”。
这个建议沈长宁思考了很久才提出,因为这次跟上次邀请张擐一起住完全不一样,上次是朋友间的合租,而这次是恋人之间的同居,他觉得在确定关系的第二天提出来其实并不是很合适,张擐肯定也会有自己的顾虑,但他还是忍不住说出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张擐还没听他说完理由就大力的猛点头,一副期待已久的表情,让他接下来的话都没有了出口的必要。
沈长宁突然很想亲亲他,身体逼近,在张擐右脸盖了个戳,然后嘴滑倒他的耳边,说:“晚上等我回来帮你搬家”。
去单位的路上张擐一直开着车窗,深秋的风已经有点似刀的感觉,可仍然吹不走他脸上的热意,进办公室连喝两杯水才逐渐平息。
第27章
坐定后,张擐开始继续考虑他从昨晚就在思考的一件事。
辞职。
这并不是突发奇想,他跟沈长宁这种关系在这种性质的单位绝对是不容的,他要升职政审都过不了。
况且,虽然已经在这儿待了快七年,是委里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但张擐知道他也就是运气好,赶上了单位青黄不接的时候,加上省里那段时间倡导干部队伍年轻化,他自己其实不是很适合机关,严主任之前不止一次说过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眼力见儿,没有政治敏感度。
但很多时候不是张擐看不懂眼色,而是他软不下腰杆,所以只能装作不开窍的样子。
下定决心后,张擐觉得这个事情得尽快处理,他向来不是拖拉的性子,打电话问办公室局长在不在,得到在的答复后就上楼了。
说明来意后局长马上开口挽留,不过这种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象征性地说下谁也不会当真。张擐已经满了公务员最低服务年限,稍微麻烦的可能就是他是有领导职务的,不过也只是程序上稍微复杂一点。虽说如此,等真正离开可能也得两三个月以后了。
刚下班就接到沈长宁的电话,说他一会儿就过来,让等他一起吃饭。
张擐从看到来电那一刻一直笑到挂上电话,路上买了沈长宁最爱吃的石榴,回去就开始剥,一颗一颗红灿灿亮晶晶的装在碗里,破的、边角小颗的都全部被拣出来。
沈长宁来的时候还带了晚餐,是叫秘书去打包的雨停阁,前几天应酬去那儿吃到一道青梅小排,当时他就想张擐一定爱吃。等他到的时候张擐正在搬个纸箱,沈长宁把饭菜一放赶快过去帮忙,说:“不是让你等我一起收拾吗?”
“没多少东西,我一个人可以的。”
沈长宁接过纸箱在张擐的指挥下搬过去堆在角落里,才回话:“可是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不出所料,没回话那人耳朵又红了。
沈长宁张罗着吃饭,张擐已经完全了解沈长宁那种龟毛德行,外卖一定得装到盘子里再吃,乖乖地去厨房拿碗筷。
吃饭时沈长宁一个劲儿给张擐夹菜:“吃这个,这个好吃……还有这个,尝尝”。
没一会儿张擐碗里就堆起一座小山,张擐不忍心辜负沈长宁的好意一直埋头卖力地吃,本来只能吃八分饱的肚子生生吃了快十二分,吃完在那儿站都站不起来。
沈长宁这才发现不对,自责得不行,问:“这儿有消食片吗?”
张擐指着电视柜,“在那儿,电视柜里有个医药箱”。
沈长宁拉着他去沙发上坐着,喂他吃了几片消食片,皱着眉说:“吃不下了你就跟我说,这样对你的肠胃不好”。
对面那个人只看着他傻乎乎的笑。
沈长宁一下子没了脾气,使劲儿在他的头上揉了两把,说:“你坐着指挥我,我来帮你收拾”。
于是张擐就坐在沙发边上,两条腿搭在沙发扶手外,指挥沈长宁把这个放到写了1号的箱子,把那个放在写2号的箱子,像小孩子玩游戏一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