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晏往后退了九步,鞠躬朝大山拜了三拜,“今有天一门第二十三代弟子特来拜访山神,请山神恕弟子叨扰之罪。”拜完以后,他拿出三支香,插在了地上。
他身后所有的人都看到,这三支香竟然无火自燃,发出袅袅青烟在山林中飞舞着。
山风就在此刻停了下来,跟在祁晏身后的几人心中一喜,再看那三支香,香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燃烧殆尽。
“多谢上神。”祁晏朝山头一拜,继续往前走,这一次再无任何动静。走着山民用脚踩出来的山间小道,很快大家就发现,这条路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可怕。
按理说,夏季正是动物昆虫最多的时候,怎么会一点声响也没有。
但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去打扰走在最前面的祁大师,他们只敢小心翼翼地跟在祁晏身后,互相给彼此打气。杨刚此时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这里如此吓人,他就不该因为好奇来凑热闹。
因为这座山并不太高,所以很快一行人就爬到了半山腰,也就是之前剪彩的地方。祁晏看到这里还摆着没有收拾的法坛,只是法坛的桌子已经缺胳膊断腿躺在了地上,上面的贡品更是无影无踪,只剩下两个残破的贡盘。
李福看到这个场景,腿在微微发抖,因为这些东西是昨天才摆上的,当时那个大师受伤下了山,谁也没有去管这个法坛,没有想到仅仅过了一天时间,法坛就变成了这样。
但是这个场面似乎对祁大师完全没有任何影响,他眼睁睁看着祁大师在这个地走来走去,甚至还顺手把缺了腿的桌子扶了起来,更神奇的是,这张桌子竟然还真的端端正正立好了。
焚香三柱,烧请神符一张,祁晏抬头林间开始晃动的树叶,朝山头行了一个大礼:“请上神息怒,此事只是误会,李福绝无冒犯之意。这是李福亲笔书写罪己书,请上神过目。”
呼。
一阵风过,卷起了祁晏举在手心的信纸,众人眼睁睁看着信纸在山峰中飞舞,最后消失在树林中。
李福之前请的大师都说他冒犯了神灵,但是谁也没有办法帮他解决,现在见到祁晏不仅真的能把突然发作的山风安抚下来,还能与神灵通话,看祁晏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半仙。
就在大家以为信纸被风吹走已经算神奇了,没想到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山风又起,原本吹走的信纸又飘了回来,还刚好落到祁晏面前,然后便再也不动了。
祁晏没有去动信纸,而是作揖道:“多谢上神宽宏大量,不过李福此事纯属无心之失,还请上神消去他身上厄运,更何况他家人无辜,还请上神网开一面。”
这灵物的意思是绝不会迁怒山下的村名以及其他人,但是对李福一家人,还是不想饶恕。
可惜祁晏的劝解对山灵并不起作用,狂风再起,众人感到四周的气温骤降,他们被冷得瑟瑟发抖。尤其是当事人李福,脸都变得青紫起来。
或许对于山灵来说,山脚下的村名都是他保护的孩子,可是这些孩子为了自身利益把他给卖了。他愤怒、不甘,但是又本能的不想伤害那些村民,于是所有的负面情绪就全部转移到了李福身上。
眼见着跟来的人被冻得越来越受不了,祁晏只好出手了。他掏出一张符纸,伸手凌空拍去,符纸在空中发出轰的一声炸响,李福等人瞬间就感到身边的热气回来了。
不过他们这边是舒服了,寒气却全部朝祁晏涌了过去,他们甚至看到祁晏脚下站的那一块地上,起了一层薄冰。
一团黑气朝祁晏撞去,但是还没碰到他身上,就被祁晏一个指诀打散了。
这个时候祁晏格外感激岑柏鹤送给他的紫气,如果不是有这些紫气在,他不会有这么能抗揍。
“老板……”秘书结结巴巴的靠着李福,“这位大师……是在跟山神干架吗?”
他这话一开口,所有人都扭头看了过来,仿佛他说了什么可怕的话一样,吓得他缩了缩脖子。
“啊……”李福张着嘴半天才发出声音,“你们快看!”
众人扭头看去,就见无数枯叶在风中飞舞,但是这些枯叶犹如利刃,在祁大师衣服上划了好几道口子,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些树叶偏偏伤不到祁大师身体,只能徒劳无功的围着他打转。
大家看了一会,就算不明白术法,也看出祁大师从头到尾都是在防御,根本没有伤害山神的意思。
不知道山神是不是也明白了这点,攻击便渐渐弱了下来,甚至有退却的意思。祁晏趁着这个机会,快速掐了一个指诀:“今请四方神灵作证,李福愿在此为山神立金身,建神观,绝不越雷池一步,请山神息怒。”
山风骤停,唯有树叶还在轻微摆动着。祁晏扭头看向李福,“李福,过来!”
李福迈着小碎步跑到祁晏身边,整个人在在发抖。
“跪下!说话!”祁晏一脚踢在他小腿弯上,李福这个大块头噗通一声跪下。
“说、说什么?”李福看着祁晏,简直像是一棵可怜的小白菜。
“说你愿为山神立像修神观,并且每年都会诚心来祭祀。”祁晏看他这副吓懵的样子,有气也撒不出来了,“神灵向来宽宏大量,只要你说到做到,他肯定会饶恕你,并且会保佑你家人平安,万事顺逐。”
李福闻言就老老实实磕了九个响头,然后顶着乌青的脑门,照着祁晏的说法立下了承诺。
摇晃的树叶全都停了下来,原本安静的山林开始有了虫鸣鸟叫,仿佛刚才一切非自然现象压根没有存在过。
“祁、祁大师……”李福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看着祁晏,不敢起来。
祁晏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山顶方向:“这座山确实是飞龙聚灵之地,帝都绵延不散的龙气有一段就潜藏在这座山下。你不要觉得放弃这座山可惜,实则是你的功德。”
“不不不,”李福连连摇头,“我绝没有可惜的意思,我想问的是,山神是不是走了?”
“走?”祁晏低头看他,“他就是这座山,他一直守卫着这块土地。”
听到这话,李福心中的敬畏更甚,想起自己之前带着一大堆人来,准备开山伐木修建建筑的行为,就觉得自己傻缺得厉害。
不过,敢跟山神讲条件还跟他互殴的祁大师,真是神一般的存在啊。
一行人下了山,李福好奇的问:“大师,您怎么敢山神动手的?”
不跟他动手,你以为他会愿意跟我谈条件?”祁晏扭头看着车窗外,夜色下的红梁山像是高大的黑影,笼罩着整个红梁村,“因为他发现奈何不了我,才勉强答应了我后来提的那个条件。”
如果仅仅修建神观就能解决,之前李福请来的几个大神,恐怕早就提出来了。
祁晏刚说完这些,李福就接到家人电话,说高烧突然退了,呕吐的症状也全都消失了,简直好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挂了电话以后,看着祁晏眼神满是感激,若不是这会儿他们在车里,空间不够大,没准他会立马向祁晏跪下。
第38章 掌门人
李福一路上对祁晏极尽奉承,尽管祁晏对他的态度显得有些冷淡,也不能浇灭他的热情。
把祁晏送回家以后,若不是时间已晚,加上担心还在医院的家人,没准李福还会厚着脸皮留下来与祁晏套套近乎。与他同行的杨刚也好不到哪儿去,只不过他与祁大师多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位大师性格淡漠,并不爱与人废话太多,所以最后也只能与李福一起离开。
两人恭恭敬敬的与祁大师道别以后,走出小区才发现自己全身紧绷,几乎还没从刚才紧张的情绪中缓解过来。
“老杨,你以前说这位祁大师有本事,那可真是谦虚的说法。”李福看着身边神情肃然的杨刚,“这哪是有本事,简直就是逆天了。”
“我心里这会也还蒙着,”经历过今天这件事,李福才知道自己小瞧了祁大师的本事,“祁大师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本事。趁他还未名声大盛的时候,我们抓紧机会抱大腿,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算要抱大腿,排队也轮不上我们。”
他们生意人,就算不信神灵,也会心存敬畏,敬畏总比冒犯好。像他们这种还算好的,多少富豪为了在新年抢第一炷高香花钱无数,还有多少富人为了能与有名的大师打好关系,大把大把的往庙宇或者道观撒钱?
像祁大师这种单打独斗,没有工作室、没有同门的大师,在帝都风水先生界里面,还真是有些少见。
这厢祁晏送走李福与杨刚,整个人都懒散地躺到了床上,很久没有这么耗费灵力了,他需要好好睡一觉补补。
他以为自己累,肯定会一夜睡到天亮,可是半夜的时候,他梦到了老头子。
老头子一边拿破旧的鸡毛掸子敲他脑袋,一边骂:“睡睡睡,就知道睡,天上掉钱下来了,你还不去捡。”
“啪!”
祁晏从床上掉了下来,他在床头上摸了摸,时间是凌晨十一点五十八分,他扭头看向窗外,外面月色皎洁得不可思议,他忍不住起身拉开落地窗,走到了阳台上。
抬头望天,美丽的月亮挂在天际,柔和的月光洒遍大地,极具清冷柔和的美感。
一阵微风吹过,天际的云层散开,月华大盛,月亮美得犹如玄幻片里PS过后的场景,绽放出无数的金芒。
这些金芒丝丝缕缕,犹如世间最美的金线,掉落在大地,有些被草木吸收,有些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有一些还没掉落在地上,就消失不见。
祁晏愣愣的看着这幅盛景,还没来得及反应,四周飞舞的金丝疯狂地朝他身上涌去,仿佛他身上有什么特别吸引它们的东西一般。
随着无数金丝涌入身体,祁晏感觉自己全身莫名的舒爽,整个人晕陶陶、轻飘飘,就像是要上天。
但是这种感觉只是一瞬,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就地一坐,也不管地上有多冰凉,直接开始调出体内灵力,借用这些金丝修炼起师门术法起来。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些金丝就是传言中六十年难得一遇的帝流浆,月华之灵,能够给草木生灵带来精气的东西。
他从未听说这种东西对人类也有影响,这些金丝怎么朝他身上扑?
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祁晏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月华精气形成的金丝还在不断朝祁晏涌着,祁晏整个人包裹在一片金光中,简直受尽了上苍厚爱。
祁晏结束修炼的时候,已经在早上五六点过后,天上的月亮早已经不见,天空的东方隐隐有晨曦之光出现。
他从地上站起身,抖了抖胳膊腿,在外面坐了一夜,他竟没有感觉到酸涩或者困顿,反而觉得全身舒爽,像是做了按摩一样。
实际上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察觉到自己周身灵气暴涨,一夜间像是多修炼了十多二十年般。
难怪梦里老头子要把他给揍醒,原来天上真的掉钱了,这个钱比金元宝还要贵重。
他倒是忘了,今天是阴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阴历七月十五这一天,是华夏民族祭祀先祖的日子。当然,这一天还有另一种说法,这是鬼门大开,万鬼唯一能在人间游荡的日子。
所以每到这一天,就会有很多人来到人烟稀少的地方为逝去的先祖烧纸钱,唯恐他们钱不够用,被其他鬼欺负。
华夏人的信仰很模糊,很多人遇到佛也拜,遇到仙也拜,从来不管这些神仙是不是一个教派系统,对于大多不信教的人来说,拜一拜神仙心更安,至于别的也没多想。
但是很多华夏人也有一个特点,他们内心深处对先祖保持着敬畏崇拜心理,所以不管是清明节、中元节,又或者是其他重要节日,很多人都不会忘记去祭奠先祖,甚至在先祖们的忌日或是生辰时,也会去上柱香、送一捧花。
在祁晏看来,这也是华夏人可爱之处,因为他们珍惜当下,但也感念长辈曾经赋予他们的感情。或许正因为内心里这股情怀与坚持,才能让这个民族五千年的优秀文化不曾断绝,甚至还会继续传扬下去。
祁晏出门买了老头子生前最爱吃的几样东西,摆在了师傅的灵位前,郑重的三拜九叩后,他从贡盘里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苹果擦了擦,坐在蒲团上吃了起来。
“老头子,今天给你买的水果是最好最贵的,徒弟我够孝顺了吧,”祁晏抬头看着冷冰冰的灵位,“这个小区的物业不让烧纸钱,我只能多给你点几支香。香是我亲手做的,绝对比外面的香好。”
说到这,祁晏囫囵啃完苹果,去厨房洗干净手,又郑重的给师傅上了几炷香。
“唉,人死如灯灭,我现在每天给你换新鲜的贡品,你也吃不到,你说多可惜。”祁晏笑眯眯地看着木牌,露出了脸颊上的小酒窝,“小时候你还说等我长大了,要天天带你去大酒店吃饭,你说你多想不通,也不努力一把多活几年,不然就能天天让我带你去大酒店了。”
只可惜回答他的,只有袅袅升起的青烟,以及灵位上方那幅永远保持着微笑却不会说话的照片。
或许是空腹吃了苹果,祁晏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酸,他对照片上的老人眨了眨眼,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
“老板,”梁峰走到岑柏鹤身边,小声对他道,“刚刚我听到一个小道消息,祁大师好像解决了红梁山的问题。”
“红梁山?”岑柏鹤愣了愣,这个名字他半点都不陌生 ,因为这个地界几乎是很多人默认不能动的地方,没有想到竟然真有人去动这块地,还牵扯到了祁晏。
“不是有传言说,这块地下潜藏着龙脉,不管是真是假,有人敢动这块地,也是心宽,”梁峰说到这摇了摇头,“听说这个老板请了好几个人都搞不定,还是祁大师出手才平复下来。现在不少人都在查祁大师的身份,也许过不了多久,祁大师就要成为圈内有名的大师之一了。”
“钱钱跟其他大师不一样,”岑柏鹤在一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没什么可拿来比较的。”
“当然不一样,祁大师更年轻,”梁峰没有绕着这个话题打转,“公司论坛上有员工留言,说今天是中元节,能不能不加班。”
“平时加班的人很多?”岑柏鹤反问,“我以为我们公司的福利很不错。”
梁峰干笑着没有接话,事实上他们公司的福利在业内确实算得上好的,不过加班这种事,哪家公司都不能幸免,除非这家公司情况不太好,员工们都没有事做。
正说着,岑柏鹤手机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面上的表情不自觉柔和下来。
“钱钱,”岑柏鹤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走到窗户边,眼角一点点染上笑意,“好,我等下就过来找你。”
挂了电话,岑柏鹤转头对梁峰道,“通知下去,今晚所有员工不用加班,让他们早点回家。”说完,关上电脑,“我先走了。”
梁峰看着老板匆匆离去的背影,最近对这种情况已经习惯的他耸了耸肩,低头用手机把这个好消息发给了人事部。
于是很快微博上就有员工炫耀自家公司福利,说老板担心他们回家害怕,特意强调让他们早点回家,不让他们加班,当然重点是老板有多关心他们,老板有多帅。
这条微博引起了无数的网友羡慕嫉妒恨,甚至还有人特意去查这个员工所属哪家公司。
当他们查明这家公司老板是谁后,知内情的人沉默了,这可是岑五爷,无数人都得罪不起的岑五爷。
有好奇的网友不明白这些知情人士为什么讳莫如深,问来问去也没在这些人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网络上有趣的新闻实在太多,他们转头就把这茬给忘了,那些知情的人也不敢乱说话,很快这点小水花就消失于无痕。
坐在宽敞舒适的车内,祁晏对岑柏鹤道:“把手伸出来,我送你一样好东西。”
岑柏鹤伸出手问:“这好东西是我能看见的吗?”钱钱已经让他伸出过两次手,每次都说送他东西,可是每次他都不知道钱钱给了他什么。不过每次他伸出手后,身体就会好很多,这让他怀疑,钱钱是不是真的送给了他很珍贵的东西。
“你想看?”祁晏抬头看岑柏鹤,见对方似乎确实想看,于是伸手在他额头点了点头。
就在这瞬间,祁晏的手放在了岑柏鹤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