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花无醉低笑一声,接过帕子拿在手中展开看,笑容却立刻僵在唇边,他猛地转过头,“这是…”看到云衍认真的目光,到口的话终究没有再说下去,他转过身不再去看云衍,只低笑道:“这次…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不说,不做。”云衍缓缓吐出四个字,“若你真的为我好,就只当什么也不知道。”
“好,我答应你……”花无醉缓缓道,待他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背后有一个声音传来。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失粮
“没什么,我见天上下雪了所以拉着小衍出来看雪。”花无醉说得坦然。
“真的?”萧玄珏狐疑地看了花无醉一眼,见云衍肩头鬓角已经落满了雪花,忙走过去责怪道:“你近日不是老咳嗽么,怎还跑出来。他是习武之人金刚铁骨,岂是你能比的?”然后又回头对花无醉冷声道:“算你有良心,还知道将披风给云衍披上,若是人冻坏了,你这镇国将军的位置还要不要坐了?”
花无醉一听,马上垮下脸来跑到云衍面前,扯着人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小衍你还管不管,你家夫君威胁我。”
任他拉着,云衍忍不住低头轻笑。
“好了,别闹了。”萧玄珏将花无醉的手隔开,对他道:“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你才吃饱了撑得。”花无醉不满地嘀咕一声。
“噗——”云衍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可萧玄珏只当自己没听到,一拳砸在花无醉肩头,佯骂道:“本王有正事要对你说,如果你吃饱了就随我去书房。”
“这样啊,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伤心好一会儿,还以为你嫌弃我。”
“说什么呢你!当着云衍的面别开你那种吓人的玩笑!”萧玄珏眼神沉了几分,冷声道,转身将云衍肩头的火红披风解下来还给花无醉,又把自己的黑色貂绒披风给云衍系上,柔声道:“时候不早了,你若是累了就先会房间休息,不用等我,炉子生得暖些,省得冷。”
云衍垂眸点头,转身走了。
“有什么正事不能当着小衍的面说,你们不是已经在一起了,难道现在你还在怀疑他?”见云衍走远,花无醉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
“不是我不肯信他,而是他不能让我相信啊。”萧玄珏叹道,一向冷寒的眸子里出现少有的受伤,“无醉,你知道么?其实云衍喉珠的伤已经好了,三日前我亲耳听到他笑,还有刚才,刚才你也听到了罢。你说,这还让我怎么信他?”
“呵…我是听到了。”花无醉笑了笑,问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他在骗你,为何还装作一副被蒙在鼓里的样子?这可不像你啊。”
萧玄珏自嘲地笑了笑,缓声道:“知道了又怎样?我不想再伤他了,我想等他亲口对我承认的那一天。”
“阿珏,你变了。变得越来越能沉得住气,越来越深不可测了。”花无醉道:“他已经将你的性子磨得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
“是么?”萧玄珏望他一眼,眼底划过一抹深沉。抖抖肩头的落雪,他道:“算了,不说这个。今日即使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既然你来了,我有件重要的是同你说。别在外面了,同我到书房来。”
“好。”知对方如此说必定不是开玩笑,花无醉也严肃起来,随在萧玄珏身后一起前往书房。
到了书房,萧玄珏径自走到书架旁自最顶层取下一本《帝策》,他掀开几页,花无醉才看到书的中间是被掏空的,形成一个小小的夹层,刚好能够放开一封折叠起来的书信。
“今日父皇召我入宫,命我彻查历州赈灾钱粮无辜丢失一案。当时萧惘也在,我看他紧张的表情料定此事和□□脱不了干系,甚至他本人也可能就参与其中。”萧玄珏沉声道。
“他身在东宫又不缺钱花,贪这些赈灾物资做什么?”花无醉皱眉。
将书中夹着的信丢到书案上,萧玄珏道:“你看看这个就知道他为何缺钱了。”
“这是什么?”花无醉边说边好奇地将信笺从信封中取出来,当他将目光落在信上时登时变了脸色,道:“你这是哪里来的?可信么?如果信中所言属实,私自打造大量武器暗自收兵买马,告发出来萧惘这次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甚至太子的位置都要保不住!”
“信是昨日我安插在青州的探子送来的,只是他秘密建造武器的地方还未找到,我们并没有实际的证据。”萧玄珏道,语气里有些不甘,“不过,或许这次历州的事可以成为突破点,只要查清这笔赈灾的钱粮去了何处,应该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老巢,从而一举将萧惘推出东宫!”
“说的是不错,可是历州那边你打算如何做?就这样明着过去查?”花无醉将信重新装进信封,道:“既然你说皇上是当着萧惘的面下旨让你去查案,这无异于直接告诉萧惘让他提前做好防范,所以就算他曾经有什么证据遗落在外面,估计现在也已经被毁了罢。”
“是啊……”萧玄珏苦笑着叹了口气,“也不知我父皇是真没发现萧惘的异心还是怎样,他这样一弄,我们确实不好动手。”顿了顿,萧玄珏眼底划过一丝挣扎,复道:“所以我想让云衍…”
“你说什么?你想让小衍去替你查案子?”花无醉震惊道,“你怎么想的?莫说他现在身子不好,而且你不是说从未想过利用他吗?”
“你这么紧张他干什么?”萧玄珏诧异地瞥了花无醉一眼。
发觉自己的失态,花无醉的气焰马上矮下半分,只盯着萧玄珏问:“你将这件事对他说了吗?”
“还没有。”萧玄珏道:“但是除了他,别无人选。云衍是太子的堂弟,又是奉了皇后的命令嫁给我的。在他们心中,云衍是他们的‘自己人’,所以他们即使不能百分百信任云衍,至少不会如防着本王一样防着他。而且……”
“而且云衍的另一个身份是双结楼楼主,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的统领,要查一个案子是轻而易举。”花无醉接口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在青州安插自己的探子,晏王府里为何不能有皇后的探子?别忘了,当初是谁因为云衍受伤而在宫中面壁一整夜的。所以,这几月你对云衍和睦的消息难免不被有心人传进宫中,如此一来,那个老毒妇也许会怀疑云衍早与你同仇敌忾了呢?”
萧玄珏的表情僵了一下,缓缓道:“你所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不过我自有我自己的打算,你所要做的就是整齐你的十万精兵,在必要的时候奋起一战。”
☆、灼爱
未过几日便是腊八节,皇城中隐隐有了过年的气氛。家家门前张起了灯笼贴上了对联,街上不乏有江湖艺人在卖艺,胸口碎大石、下油锅、上火海、套圈的、耍猴的…很是热闹,每晚护城河边更有放烟花和河灯的,引得不少姑娘小伙儿成双成对的去观看。
萧玄珏这几日似乎政事也没有平日多,整个人都清闲不少,便与云衍一起准备过年的年货。原本这些琐碎又费心的东西交给张德胜差人去办就好,但是因为他现在成了家,所以就想亲自尝一尝那些寻常人家的平淡生活。
“衍哥儿,你说饺子是牛肉馅的好还是羊肉?”萧玄珏站在肉铺里望着砧板上的各种肉类犯了愁,只得向云衍投去询问的目光,可又不给人回答的机会,自问自答道:“要不都买一些罢。”说着便掏出两锭银子道:“掌柜的,一样买五十两银子的!”
五十两银子的肉做饺子馅儿?他们两人就算吃到开春也吃不完哪。见他一副不当家不识柴米油盐的架势,云衍忍不住掩了唇轻笑,笑完了才对掌柜比量着,只要他割下的其中一小块肉就可以。
“这些能够吗?”出了肉铺的门,萧玄珏一手拎着牛羊肉,一手牵着云衍。
因为这几日一直在下雪,直到今日早晨才算是稍稍停了,露出太阳来。雪还未化,被路人一踩马车一压,全部变成了滑溜溜的冰,稍不小心就会摔倒。
“只我们两人吃,你还要吃多少?”云衍笑着无声道,回握住萧玄珏温暖的大手,一步步走得小心。
“第一次买这些,难免有些不知分寸。”萧玄珏笑了笑,云衍偏过头去看他,突然发现对方的脸侧飘上一抹可疑的红晕。便也笑了笑,继续向前走,还有许多平日爱吃的点心还没买,而且要去炮竹店定些炮竹烟花,让他们在除夕夜送到王府呢。
“快去瞧瞧,前面有人表演喷火呢!听说他那一口火喷出去,足有一丈远,简直就是一条火龙啊!”
“火龙?哎呦,今年不就是龙年嘛,这可是个好兆头,等等我,我也要去看!”
二人正在街上走着,突然身边走过几个人很大声的谈论着什么,听他们的口气应该是前方有表演杂耍的艺人在表演口中喷火的绝技。
其实其中门道萧玄珏也懂得几分本没有什么好看的,只不过听那些人说的玄乎,于是对云衍道:“你想不想去看看,嗯?”
云衍眼中闪着期待,不过他朝对方手里拎着的两块肉瞧了瞧,还是选择摇头,“你拿着这些不方便,而且人多鱼龙混杂不安全。”
“哈哈,这些你不必担心,”萧玄珏不以为意地笑笑,道:“难得出来一次,既然想看我们就去看,走!”
说着未待对方答话萧玄珏已经拉着云衍随着那些看热闹的人群向前方去了。拐过两个街角,果然在交叉路口看到围成圆圈的一大群人,叫好声,赞叹声,欢呼声响成一片。
“好!再来一次!”
“这火龙真大,是不是龙抬头啊!”
云衍看着乱哄哄挤作一团的人群,心头莫名涌上一丝不安。他扯扯萧玄珏的袖子,偏过头无声道:“王爷,我们还是走吧。”
“既然来了,看看何妨?”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担心,萧玄珏伸臂将云衍圈在怀里以免让看热闹的人群挤到,带着他像人群内走过去。因为二人衣着不凡,而萧玄珏眉宇间隐含的皇家天威更是让人不容忽视,所以那些百姓无意识地就自动让出一条缝隙刚好让二人顺利挤到人群的最里层。
杂耍师傅正在喷出一条新的火龙,只见他从身边的大木桶里舀出些类似清水的透明液体喝了一口,然后对准手里的火把将液体大力喷出。
“呼——”一声响过,一条红光闪闪的火龙便自他的口中飞腾出世,在空中停留一瞬便又消失不见。
“好!好!”萧玄珏随着人群一起拍手叫好,连手里提着的肉块相互碰撞也不顾,似乎是十分喜欢这类表演。
云衍见萧玄珏明明说是陪着自己来看,如今他倒是投入得很,不禁失笑。遂也将目光转向圆圈中心的杂耍师傅,那人三十五6 岁上下的年纪,蓄着满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很是凶狠,不过走江湖的,如果长得太过秀气反而不好。就像自己,身为双结楼的楼主,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传出去没几人会信。这样想着,他忍不住掩唇低笑。
许是他观看杂耍时的心不在焉影响到那个艺人,等云衍再次将注意力投入到那人的表演时,却发现那人也正朝他们这边望过来,或者说,是在盯着云衍看。那人的眼窝很深,望过来时眼周就是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到他眼中所含的情绪,配合着那满脸凶戾的大胡子,让云衍下意识地脊背发凉。
等他想提醒萧玄珏快些离开时,已经晚了。那人突然走近几步将龙头对着萧玄珏一喷而出。
“小心!”来不及阻止,那一瞬云衍吓得心脏几乎蹦出嗓子眼,更是忘记了伪装,只大叫着伸臂将萧玄珏隔挡在身后,登时火舌便点着了他袖口的一圈雪貂绒。他才知道,那人方才盯着他看只是声东击西,而真正目标是萧玄珏。
“云衍!”萧玄珏反应过来快速将云衍接在怀里,一把将他烧着的袖子扯下来,可是云衍右手手背上的皮肤已经被灼烧的斑驳一片。萧玄珏眸中划过一抹凌厉,他松开云衍一双兽眸盛满杀意,冷冷扫向那个江湖艺人,快速闪人到人面前,扼住他的脖子,冷冷道:“谁准你伤他的?!”
那人眼里划过一抹震惊,如同预见了自己的死亡,他张张嘴哀求道:“求王爷饶属下…呃嗯……“没等他说完,萧玄珏手上使力已经将他的脖子扭断了。
“啊!!!”见闹出了人命,人群里发出阵阵尖叫声,哄闹着散开,乱作一团。慌忙鼠窜的人群将云衍挤倒在地,萧玄珏忙回到他身边隔开人群将他自地上拉起来,脸色却是阴沉的可怕。也不等云衍站稳,他已经转身走了。
对他这突然的转变摸不着头脑,云衍忍者手上的痛快走几步追上去,却见萧玄珏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而且他手中的肉在刚才的混乱中也不知丢到了何处。
将人拉住,云衍无声道:“你怎么了?刚才的火龙没有伤到你吧?”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萧玄珏转过头望着云衍,眼底带着冷意,“你刚才叫得那一声可真响亮呢,你的嗓子不是早就已经好了吗?为什么还要骗我?”
“……”云衍一愣,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哑着嗓子笑道:“你终于忍不下去了?”
“没错,我早知道你的伤已经好了。之所以不拆穿你,就是想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萧玄珏讥笑道:“云衍,有时你装可怜的本事让我都不得不佩服啊!”
笑僵了一下,云衍淡淡道:“你有什么话我们回府里说,这里…咳咳…人多眼杂,不适合说这些。”说着率先像王府里走。
“哼!你既然做得出,还怕本王说吗?”萧玄珏冷哼一声,猛地攥住云衍的手将他拉住。
“嗯!”因为对方正抓在他方才的烧伤处,云衍痛得一声闷哼,不过还是停下来回头望着萧玄珏满是怒气的眼睛,依旧淡淡道:“先回去,回去后我自会向你解释清楚。”
“哈哈!真是好笑!你还能有什么可解释的?”萧玄珏仰面笑了几声,复大声道:“你是本王的王妃,为了博得本王的怜爱竟连装聋扮哑的事都做得出来,虽不是女人,但你的心机却丝毫不比那些女子少半分,哈哈,云衍,本王真是看错了你!”
“啊?这人就是晏王妃?”
“对啊,除了晏王妃是个男的,其他王妃不全是女的么?”
“不对吧…不是传说晏王对这个王妃很宠爱么,连府里最好的行云阁都赐给他了,怎么还舍得在大街上就对他发火啊。哎呦,王妃的手是不是受伤了,我看着都疼呢…哟哟,快走,快走……”
街边的路人听到动静纷纷停下来看他二人吵什么,有几个多嘴并且不怕死的竟然还当着萧玄珏的面直接议论起来,结果被他如腊月霜雪般冷寒的眸子扫过去,吓得一溜烟跑开了。
“放开我!”被人当街议论,再开口云衍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寒意,见萧玄珏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他狠狠将手强制抽回,连带着灼伤处渗出丝丝血水。
掌心已经被云衍手背上的血水染湿,萧玄珏慢慢合拢五指紧握成拳,将那抹湿意攥紧手心,终于吸了口气沉声道:“好,家丑不可外扬,本王也不希望你干出的这些丑事被外人听了去。”
“……”云衍紧抿着唇,在路人各色的眼光下转身,一步步走的优雅从容。心中却颤抖的厉害,为何突然之间萧玄珏就像变了个人,变回如从前那般阴裔暴躁?如此一来,自己近一年来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而且萧玄珏根本不信任自己,因为但凡对自己有一点儿在意,他都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望着云衍在雪地里艰难地独自前行,而他右手手背上的被烧得黑红的一块皮肉,萧玄珏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那人的动作一下下轻颤,不再说话,萧玄珏紧握双拳抬步跟了上去。
☆、轻情
回到晏思楼,萧玄珏掩上房门后从从床头的百宝架上拿过药箱,似极不满地丢在桌上,冷冷道:“你一直拿着那只伤手在本王面前晃,是要提醒本王你是为了救我而受的伤,好让本王对你心生愧疚,更加宠爱你吗?”
“你必须要说出这些伤人的话才能解心头的不快吗?”望着他的眼睛,云衍道,脸上明显带着受伤,“我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咳咳…相处,你已经能够了解我,信任我,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被云衍的话噎了一下,见人脸上的受伤神色,萧玄珏眸子里划过一抹挣扎,但还是狠心道:“我是曾经全力信任过你,但是,在我最信任你的时候,你为何让我发现,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不是要解释吗?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合情合理的理由来圆你装哑的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