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刘协送进昭阳殿,董卓退出来,回到宣室一看,不经过宣室,谁也别想进入昭阳殿,很好!
吕布救回天子所得的奖赏就是能近刘协的身,不用再保持三丈。
往后的日子,退朝后换了常服,刘协就在一群小黄门陪伴下过桥下阶去花园里玩耍,每每从吕布身前跑过,明知对方眼睛不离自己,却从来不向吕布望一眼。
如此过了几月,董卓动用三十万民夫在他自选封地郿县大兴土木,言“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
工程之巨,直逼当初秦皇修建长城。
一年后郿坞修好,董卓忙于从民间选八百少年美女置入郿坞,渐渐惰于上朝。
这天过午,董卓在宣室后室与李儒说话,靠在榻上半睡半醒。
刘协起床用过膳,拿了几颗金珠在桥上弹珠子玩,玩一玩就玩到宣室来,跑进门看了看董卓。
董卓正倦意上头,挥手道:“皇上别处玩去,老臣老了,日头一歪精神不济。”
外头小黄门不敢进来,在门外对刘协招手:“皇上出来玩。”
刘协回头跑出去,手里落下两颗金珠,在宣室地上跳个不停。
玩闹中,外面小黄门尖细的嗓音此起彼伏。
董卓被搅得烦,叫道:“李儒!捡出去给皇上,叫他去花园里玩。”
李儒捡了金珠出宣室,看刘协趴在地上弹珠子,讥嘲地冷笑道:“皇上,相国请皇上去花园里玩,哦!臣这里还有两颗皇上落下的金珠。”
手一扬,把两颗金珠朝阶梯那边丢。
刘协抬头看到,也不等小黄门去捡,自己站起来跑过去捡。
廊下吕布见到,刚觉得不妥,就见刘协一脚踩到金珠,朝阶梯倒去——
吕布惊喊:“皇上!!!”
一群小黄门也吓得尖声惨叫。
董卓睁眼看去,正看到刘协挥了挥胳膊,落了下去,董卓“啊呀不好”一声大叫,光脚从席上跳下来,冲到门边一把推开吓呆的李儒奔了出去。
等他跑到阶梯这,见吕布抱着刘协走上来,忙问:“皇上摔着没有啊!?”
这三十多级的台阶,要是滚下去……
吕布道:“皇上无事,幸而臣赶上了。”
就那么一刹那,吕布扑下阶梯,拿自己身体给刘协做了缓冲。
董卓抱过刘协,上下左右仔细看了一遍,除了吓哭之外,没有半点伤口,再看吕布,额头却撞破了口,红殷殷的血流了半张脸,董卓一时后怕,对刘协喝道:“只知道玩!不会看着点地方!?”
转头又去喝斥小黄门。
吕布道:“皇上不懂危险,倒是郎中令大人故意把金珠子往这边丢,想作甚!?”
董卓回头看刚从地上站起来的李儒,李儒听到吕布告状,连忙又跪下。
小黄门怕被董卓问罪,也说:“是郎中令大人把珠子丢过来的,皇上本来在桥上玩,桥栏甚高,不会出事的,要不是追着郎中令大人丢的珠子,皇上不会跑过来!”
董卓把李儒看了一阵,将刘协交给小黄门带回昭阳殿,对吕布说:“你下去看伤,一会再来。”
被黄门抱着离开的刘协朝眼含揣测看向自己的李儒露出一个小孩子绝对做不出来的表情——嘴角勾起,眉眼压低。
李儒惊惧得跌坐在自己腿上。
第14章
董卓叫了李儒进内,屏退下人道:“皇上是我的心尖子肉,皇上亲近我是因为我一心一意地看顾着他长大!你今天做这事……”
李儒何等聪明,马上反应过来——董卓还记着一年多前从函谷接小皇帝回来时候的事情。
想起刚刚哭着的刘协收了眼泪对自己露出的“笑脸”,李儒只觉得百口莫辩。
董卓道:“你是我的女婿没错,可是你也要知道,皇上就是皇上,我能管他是因为我不管他他坐不上皇位!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
李儒道:“在下如此做,实是为相国尽力啊!”
董卓怒道:“我不说你谋害圣驾,你却要拿我说事!”
李儒慌道:“请相国听完在下要说的话,相国听完若要治罪,在下无怨无悔,不敢有半点不服。”
董卓坐下:“说。”
李儒转了转眼睛,走近两步道:“皇上的皇位是相国给的,连现在住这个万乐宫也是相国给的,可皇上不会永远都是一个小孩子,他迟早要长大,他现在好玩,相国给他蛐蛐和飞禽走兽,他就记着相国的好,可是等他长大了,这些东西他都不爱了,他就会想起……是相国杀了他的兄长。”
董卓咳嗽一声。
李儒接着道:“等他知道什么是恨的时候,在朝堂上跟相国明着作对,朝堂下跟相国的宿敌来往,到那时……相国难道还能再扶一个新帝?”
董卓道:“先帝只得两个儿子,上哪再找一个来?”
李儒击掌:“这就对了!相国再也找不到其他人能做皇帝,刘协大了以后肯定也懂这道理,岂不有恃无恐,加上王允那一党士族大家的支持,相国就不怕被逼回凉州去?”
董卓喝道:“他们敢!?”
李儒道:“在下斗胆……斗胆进言,小皇帝再这么长下去,相国的地位危矣。”
董卓问:“你有什么办法?”
李儒四下瞄了一圈,鬼鬼祟祟道:“要么……皇上若有什么意外,相国便可——以国不可一日无君的理由登九五。”
刘协拄着下巴看神威将军大战武威将军,听到黄门喊:“相国来了。”忙拿金质小棍捅捅神威将军:“你倒是上啊!昨儿还咬死两个呢!今儿怎么蔫头搭脑的。”
董卓走进来,刘协站起来,董卓在他坐的位置坐了,把他抱到膝上,半晌喟叹:“皇上大了啊!再过几年老臣就抱不动皇上了。”
刘协心里“咯噔”一下,仰脸问:“那时候相国便不抱朕了吗?”
董卓道:“老臣想抱皇上一辈子,皇上也不愿意罢!”
刘协拿透亮的眼睛看着董卓:“相国怕朕长大了,压坏相国吗?”
董卓笑起来,刘协扁嘴道:“那朕少吃一点,长慢一点不就好了。”
董卓笑一阵:“就怕不是老臣的骨头扛不住,而是皇上不肯让老臣抱。”
刘协想了一会,董卓瞧着他眼睫似小蛾子的翅膀样扇几下,抬起来说:“那朕抱相国!”
董卓大笑:“老臣这身肉,皇上要长到几岁才抱得动。”
刘协说:“相国抱不动朕的时候,朕不就长大了吗?朕把相国封尚父,民间父亲老了,换儿子背父亲,朕也这样对相国,若是朕不背相国,就是不孝。”
董卓念着“尚父……”好一会,拍腿道:“这个好!既然皇上有心,那老臣明日就把这事办了,以后做皇上的尚父!”
看刘协玩了一阵蛐蛐,董卓忽然问:“皇上怎么想到叫老臣做尚父的?”
刘协从他膝上跳下地,跑开几步捂住屁股道:“相国会……打朕屁股,要是做了朕的尚父,父要爱子,就不会打朕了。”
董卓看刘协一脸怯怯的,心说一个自己看大的孩子,有多少心眼自己还能不知道,于是作出威严的样子道:“皇上以为老臣做了尚父,就不打了吗?皇上做错的时候,老臣照打不误!”
刘协“呜”地扁嘴,董卓笑着走了。
晚上召王允说话,董卓道:“有人劝我登九五,王司徒觉得此人有何目的?”
王允满脸吃惊:“这人是谁!?”
董卓摇头:“你只说你能想到什么,管他是谁。”
王允拱手道:“相国万不可听信此人所言!此人是想陷相国于大不义!”
董卓问:“怎么说?”
王允道:“请相国想,当初少帝荒淫仁弱,相国用陈留王取而代之,陈留王聪慧而有威仪,相国如此做是为天下大计,尚且有人说三道四,说少帝年幼,并未犯错,为什么要废除?理由何在?”
董卓点头:“是有人这么说。”
王允道:“如今天子比少帝当年还年幼,既不仁弱,更无可能荒淫,没有理由便废帝自立,如何服众?一年多前袁绍等反贼诬指相国条条罪状,都因罪状不实,导致人心涣散,最后被相国击溃平乱,若是没有理由废帝自立,岂非给袁绍等人找好借口再次发动叛乱!”
董卓道:“我有西凉铁骑,还有吕奉先这等猛将,我怕甚!?”
王允劝说:“吕布虽勇,也不是未曾败过,当年虎牢关前败逃的事相国忘了么?那袁绍虽纠集了乌合之众,可也人数众多,当年他们败在诬指相国的罪状不实,现在孙坚虽亡,却有儿子领长沙太守,而且当年没有几个兵的曹操也有了兖州做地盘,甚至于当年籍籍无名的刘备,自称汉室宗亲,是天子的皇叔,也广立名目招揽了一批草莽逐日坐大,他们单个都不是相国西凉军的对手,但相国不能给他们理由让他们再次联合起来啊!”
良久,董卓叹道:“李儒害我!”
从此,李儒便被董卓疏远了。
刘协本该高兴,却被这事情的连锁反应搞到心思惶惶。
原来那天从阶上落下后,董卓担心黄门手脚慢,刘协又小,万一再出意外被人栽个弑君的名头可不好,索性把吕布留在万乐宫,自己去了郿坞——那郿坞修得比万乐宫还坚固,已不需要吕布侍卫。
只是吕布不跟着董卓,怎么会跟董卓的小妾貂蝉有染呢……
刘协这天愁病了,有点发热,王允进宫探病,刘协在榻上说了两句,装作睡着。
王允和吕布,一个文臣一个武将,同处一屋竟然半个时辰连眼神都没碰上一碰。
刘协眯着缝翻白眼,早知道你们互相不待见,难怪杀了董卓后居然一个死、一个出逃,别说挟天子以令诸侯,就是坐稳朝廷都办不到!
要是换了孙家任何一个,或者曹操、刘备,岂能如此狼狈?
王允之谋,也就能策划策划美人计这种。
看吕布跟王允搭不到一块,刘协是真急了,眼看翻过年就是董卓的死期,要是不死,自己还要被董卓扒掉裤子打屁股打几年!?
咳嗽一声,刘协在榻上哼哼。
吕布和王允连忙走近。
刘协道:“朕觉得……朕是不中用了,朕去后,望两位爱卿……”
难为他苦情一把,结果没听到动静,张眼一看——
王允张着嘴巴,把缺了一颗牙的牙槽都露出来,一脸呆相。
吕布把小黄门温来的药碗递过来。
刘协来气了,把脸朝里一翻。
吕布果断上前,把小孩揪起来道:“喝药!都烧糊涂了!”
刘协T_T。
过了两天,将近腊月,也许是天气的原因,刘协病得厉害起来。
半夜里,董卓从温柔乡里爬出来,快马赶到万乐宫。
“庸医!两天前还只是受了点风寒,怎么到今天就加重了!?”
才进昭阳殿,董卓已经骂开了,顺道一脚,把跪下的太医踹倒。
刘协自己觉得没什么,不就是从感冒变成发低烧么?有什么了不起,拿棉被捂一通汗就好。
想是这么想,可是话不能这么说。
刚咽下药汁,听到董卓的声音顿时呛住,药汁苦涩,这一呛给刘协好一顿咳,嘴里的药汁弄了几滴在素白的里衣上。
董卓进来看到,抬着药碗的小黄门也遭了殃,被董卓一脚踢滚出去。
董卓坐到塌上,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布给刘协擦拭:
“尚父不在,皇上就不好好吃药睡觉?弄得一天比一天严重,存心要尚父担心?这么不听话,尚父可是会打你小屁股的!”
刘协呛得小脸通红,一看董卓手里拿的——
“尚父……咳咳!这是何物?”
董卓把那个“汗巾”一抖,是条纹了花的抱腹,也就是肚兜。
刘协只看到染了色纹了花,并非寻常见过的汗巾,所以才问,只见董卓匆匆收起那块布,哈哈地笑了一通。
见刘协衣襟弄脏,小黄门忙准备热水,那被董卓踢得半死的太医活过来,进言道:“秦时便有药浴,皇上此病因受寒而起,不若准备药浴,发发汗说不定比服药更管用。”
董卓点头,底下人忙去准备。
不多时药汤煮好,水温适宜,黄门来请。
董卓把刘协抱到后面入浴。
小小一间浴室,却挤了好几个太医,十几个黄门,以及一个顶三个,十分占地方的董卓及其亲兵两人。
董卓回万乐宫的时间越来越少,见刘协生病,以为自己远离,下面的奴才就怠慢小皇帝,以至生病,所以特意坐在一边盯着,好叫这些奴才知道,不管他离多远,要几个人的脑袋不在话下!
整个屋子都被熏得水汽氤氲,黄门给刘协除了衣服,刘协坐到药汤里,被浓烈的药味熏得鼻子发痒,几个喷嚏挨着打了一串,眼睛蒙一层水汽,看什么都看不清。
至于被围观的事情,围着围着的,就习惯了。
没想到坐在一边的董卓渐渐变了神色。
第15章
皇室之中,除了开国皇帝,子孙后辈越往后越见出色。
能进后宫,又能在后宫得到皇帝垂青的后妃岂有不美的?如此一代一代下来,生出个丑的才叫奇闻。
刘协还小,还不到董卓喜好的少年美女的年纪,但是珍养极好的头发打湿了落进药汤里,小黄门舀了新递进浴室的药汤淋下,那头发顺顺的被浑圆的肩头分了两边,煎煮得棕黄的药汤流过后,露出的一对肩头竟还莹白如脂,不留半滴药汁。
小小团团的脸上,五官精致如画,郿坞里养的八百少年美女在这一忽儿完全不能与面前的孩子相比。
而且……这孩子还是天子。
世人斥骂董卓时都说他将天子变成掌中玩物,董卓以前不理会,现在倒觉得这词很有意思。
董卓是什么人?非人也,禽兽尔。
见刘协抬起小手揉了下眼睛,红着脸蛋张开小嘴吸气,董卓道:“行了,太医们都退下吧!黄门也都下去。”
虽然疑惑,但没人敢不从,很快走得只剩下董卓和他两个亲兵。
刘协还以为董卓又要演一出疼爱小皇帝的戏码,很配合地坐在药汤里抬眼看着走近的董卓。
董卓把他抱出来,连衣袖湿了都没在意,只叫他“闭眼”。
刘协闭上眼,董卓舀了一旁备的热水,给刘协从头浇了几勺,自觉药味冲去,便用布把刘协包了抱起来。
没穿上衣服就出来了?刘协纳闷了,他连汗都还没泡出来。
董卓把他放到榻上,肥脸凑得几乎碰上刘协的鼻尖:“皇上,尚父教你一件有趣的事,好不好?”
刘协心里敲开小鼓,问:“何事?”
别、别告诉他……他还这么小,就有人打主意!
董卓一脸色笑,正应了他这想法。
“尚父教皇上,皇上别怕,也别哭闹啊!闹烦了尚父,尚父可是会揍皇上的小屁股的,哈哈!”
刘协怎么都没想到,董卓竟然淫到他头上来了!
董卓两手撑在刘协两边,低头照刘协小嘴一口咬过来。
刘协扯着身上的布往里团团一滚,躲了开去,董卓却向塌上爬来。
刘协一急,大叫:“吕奉先!!!”
吕布先前见伺候刘协的小黄门都退了出来,已经有点疑惑了。
听到刘协吓得声都变了的“吕奉先”三个字,明知董卓在内,还是心胆俱颤地冲到寝殿门口一脚踹开门,就见董卓肥硕的身体趴在塌上,一怔——
小皇帝呢?
只听那孩子颤着声音喊:“尚父……”
吕布向榻上看去,董卓听到门被踢开,也在此时抬头回看:“你进来干什么!?给我出去!!”
吕布还没愣过来,没看见刘协,伸着脖子朝董卓挡住的那一边看。
董卓道:“看什么看!给我滚出去!!!”
刘协还要叫,被董卓捂住口鼻,看不见吕布是不是退了出去,心里一急,刘协蹬开身上裹的布,虽然蹬不动董卓,可是那只小脚一甩出去,吕布明白了。
董卓还在喝斥:“吕奉先!你听到没有!给我滚出去!!!”
吕布刹时红了眼,虽没有武器在手,可是一双拳头捏得“噼啪”乱响,极其吓人。
董卓的两个亲兵见他这样,抽出刀杀过去。
那两个兵给吕布热身都不够格,刘协只听到“啊”、“啊”两声惨叫,董卓几乎要把他闷死的手拿开了。
董卓拔剑在手,一面往后头跑,一面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