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书呢?”见何墨千不答,袁英又问。
“嗯?”何墨千不知怎么,看着袁英眼角的皱纹看得呆了,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袁英抽出她手上的书揶揄道:“我问你看的什么书。”说着自己翻到封面处找答案。那是一本专业性极强的期刊杂志,纯英文的,上头很多晦涩难懂的专业单词袁英看着都吃力,难怪何墨千边看书还边拿着手机查词典。
“没什么,看着打发时间的。”何墨千拿回自己的杂志放在床边的矮柜上。
“打发时间看这个?你从前不是最喜欢漫画书么?”
“我都这把年纪了,看漫画书像话么?”何墨千笑着捏了捏鼻梁,“时间不早了,睡吧,明天还要去山区,没点体力可撑不住。”
她正要躺下去,袁英却按着她的肩膀道:“你头发还没干。”
“反正也不长,过会儿就干了。”何墨千自己倒是挺无所谓。
“那怎么行?现在不注意,以后老了有你吃苦的时候。”袁英一溜烟跑到浴室里把吹风机拿出来,“快坐好,我帮你吹头发。”
何墨千不大自在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乖乖坐着就行。”袁英插上电源,打开了吹风机的最低档,“阿千,就当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行么?”
何墨千是一个不太会拒绝别人好意的人,她和袁英之间没了前段时间的剑拔弩张,对着袁英黑亮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妥协地坐到她身边去,“那你快点儿。”
最低档的风是温热的,袁英一手拿吹风机,另一只手插|进何墨千柔软潮湿的头发里,精心保护的手指连一个茧子也没有,指尖温柔轻缓地贴着何墨千的头皮按摩,跟催眠一样,何墨千舒服得快要睡过去。
“开大点儿吧,这么小的风得吹到猴年马月才能干啊。”何墨千觉得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又真的累了,佯作困倦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不行,热风最伤头皮了你知不知道?”袁英的歪理一套一套的,何墨千说不过她,只好住嘴。
房间里只剩吹风机轰隆隆的声音,床边的两人一站一坐,暖风吹乱了何墨千的一头黑发,袁英白玉似的手指在发丝间时隐时现,一黑一白,煞是好看。
吹着吹着,袁英有些心猿意马。何墨千的头发已经长到能扎起来的长度,正好盖住了耳朵,娇小玲珑的耳尖从头发里冒出个小小的头来,看得袁英心痒痒,只想尝尝那个诱人的小东西是什么滋味的。
“好了么?”察觉袁英手上动作停了,何墨千抬头向上看,和袁英直白热切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不知谁先动作,总之何墨千意识到的时候,她和袁英已经四唇交叠,还在勤勤恳恳工作的吹风机已经躺在地上隆隆作响,袁英单膝跪在床上,捧着何墨千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舌尖好像都能碰撞出火花,袁英的舌头滑过何墨千的口腔,带起一丝暧昧的水声,两人不约而同地一阵战栗。
袁英单手扣着何墨千的肩膀,手臂稍稍用力,自己连着何墨千一起倒进身后柔软的被褥里,何墨千条件反射地回手抱住袁英的腰。
十几年的默契,这个吻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袁英的手指贴着何墨千松散的浴衣领子伸进去,想把这层碍眼的布料从两人之间剥离开,何墨千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突然使出全身力气推开袁英,抓紧自己的衣领跳到离床一米开外的地方。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靠着墙呼呼地喘气,抓着衣领的手没有丝毫要放松的意思,手背上青筋可见,柔软的布料都快绞进指甲里。
何墨千很害怕。
袁英知道她在怕什么。
有些事不提了不代表不在乎,伤口会愈合,可是伤疤却永远地留了下来。这是何墨千一辈子的阴影,也是袁英一辈子的罪证。
说到底,她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了,袁英第一次对这个事实有了这么清晰直观的认知。
舌根还弥漫着何墨千的气息,怀抱里也残存着她的温暖,袁英低着头道:“对不起。”如果她真的想弥补何墨千,早该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不该像这样带着微弱渺茫的希望,一点一点试探何墨千的底线,这对何墨千来说太残忍了。
“对不起。”袁英又道。
她牵起何墨千的手,带她走到床边,扶着她躺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压实了被角,又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何墨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袁英也躺上床。床很宽,两人之间隔了老长的一段空隙,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就在袁英以为何墨千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何墨千轻声道:“袁英,晚安。”
“晚安。”
雨从第一天一直下到第二天,清晨雨势已经小了很多,可还是天空依旧暗沉沉的,没有转晴的迹象。
何墨千和袁英差不多同时醒过来,两人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都是对方,何墨千反应了三秒,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坐起来局促地耙了耙头发,“早。”
“早。”袁英也起来,两脚蹬进拖鞋,进浴室洗脸刷牙。洗漱完毕还得化妆弄头发,折腾了接近一个小时,神清气爽地出来,又是那个明艳动人的袁小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何墨千就比她简单多了,刷牙洗脸,再用梳子蘸了水把后脑勺翘起来的头发梳服帖,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
两人谁都没提昨晚的事,默契地装着什么也没发生,面上和和气气,好像真的只是一个因为一个工程刚刚结识的工作伙伴。
她们和公司的其他人员一道吃了早饭,互相寒暄了一阵子,雨渐渐停了,于是一行人动身进山,还是昨天那个叫孙鹏的小伙子带路。
他们要去的村子在一个山谷里,刚下过雨,路不好走,孙鹏开车不敢开得太快,颠簸了两三个小时还没到。何墨千有点晕车,头抵着车窗,随着车身震动一晃一晃的,袁英心疼得不行,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握着她的手,大夏天的,何墨千手指冰凉。
何墨千真的有点撑不住了,头埋在袁英胸前一动不动,袁英暗暗懊恼自己考虑不周,怎么连个晕车药都忘了带。她没法分担何墨千的难受,只好握紧那双冰凉的手,在何墨千耳边喃喃地安慰:“再忍一会儿,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何墨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微弱地点点头表示知道。
也不知过了几个十几分钟,车子终于停在了村口,孙鹏回过头来对他们道:“往后的路不好走,车子进不去,我们得走着进去。”
袁英摇摇何墨千的肩膀,“阿千,到了。”
何墨千摇摇欲坠地下了车,靠着袁英的支撑勉强站立,袁英担忧道:“怎么样,还撑得住么?”
“没事。”何墨千缓了缓,身上终于有了点力气,被袁英搀扶着走。
天空又开始下起雨来,村里的路泥泞难走,袁英看看何墨千苍白的脸色,终于忍不住把雨伞塞进何墨千手里,自己不由分说背起了她往前走。
“你放我下来,这么多人像什么话。”何墨千打着伞虚弱地反抗。
袁英笑道:“什么像话不像话,一帮老爷们也嚼舌根?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她托着何墨千的臀部往上扽了扽,又笑了,“阿千,上次你也这么背的我,你忘了?”
开车怎么会这么早呢,想也不可能啊,除非用强的,然而袁英没那个贼胆……
这么说来大事应该在下一章,我知道评论区肯定又会是一番腥、风、血、雨,所以我提前顶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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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袁英说的是去年的事了,她为了讨何墨千的注意,故意在自己高跟鞋的鞋跟上做手脚,“一不小心”扭了脚,最后用苦肉计骗何墨千背她走的。
何墨千当然记得,她趴在袁英的背上,山里的凉风伴着雨水打在脸上,她终于恢复了些神志,虚弱地笑道:“还敢说呢,袁英,你这些年不知跟谁学了一身歪门邪道的本事,坏到骨子里了。”
“我当时不是急糊涂了么,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袁英的手悄悄捏了捏何墨千的屁股,嗯,真软,她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又再捏捏……
“你再动手动脚一个试试?”何墨千小腿踢了袁英一下,牙齿在袁英耳边磨得嘎吱嘎吱的,袁英这才老实了,闷头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的。
泥巴路最难走,就连袁英走到后来也是深一脚浅一脚,她早预料到路难走,特意穿了一双登山靴,还是溅了一裤子的泥。期间孙鹏和那几个合作伙伴过来了好几次,问要不要帮忙,袁英一律给拒绝了。
何墨千被袁英背了老长一段,自觉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不太好意思一直让袁英背着,道:“你放我下来吧,我没事了。”
“都快到了,你的鞋不防水,到地方再说吧,省得又弄脏一双鞋。”
又走了二十多分钟,总算到了村委会,袁英才把何墨千放下来。何墨千看看同行的几个人,个个都是两裤管的泥水,尤其是袁英,从大腿到靴子上全是泥,下|半|身跟泥塑作品似的,只有何墨千自己,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在一群人里显得突兀。
何墨千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在袁英耳边道谢,袁英喘了几口气,巴不得这条路更长些,自己能多背着何墨千一会儿。
他们到时已经过了中午,因为村里没有能住的地方,在山里赶夜路又危险。村长安排着吃了顿饭,几个人马不停蹄地赶去要建站的几个地方考察。乡间路上树多,打伞不方便,村长找了几套雨衣让他们换上。村子里已经初步把地方筛选出来了,袁英他们这次过来就是做最后的确认工作的,看了几个待定地点,地形开阔,都挺合适的,雨越来越大,几个人又往回走。
“今年这天气真不对劲,这雨下得就跟天漏了个窟窿似的,哗哗往下灌水。”孙鹏怕路上气氛闷,扯了个话题闲聊。
“年年都不对劲。”村长在地上捡了几根树杈给他们,让他们有个支撑的东西,往泥潭里呸了口唾沫,“这几年的天气有那一天是对劲的?不是大旱就是洪涝,可怜的都是我们这些种地的农民。”
他加快了脚步,又道:“走快点儿吧,这雨下得我都瘆得慌,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雨势越来越大,最后就像是天上有人往下泼水,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都看不清人脸,几个人走着走着,前面不到两米处突然发生了山体滑坡,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巨石就那么直直落在他们面前,还有很多比较小的石块往他们所在位置滚了下来,一行人连连后退躲避,好几个人都吓懵了。
“路被堵住,过不去了。”村长率先上去检查了一番,那条小道被巨石堵了个严实,爬过去都困难。
“不行,不能往前走了。”村长当机立断,带着他们回头走,走到分岔路口转了另一条路,来到了一片地势较高的开阔处,是他们刚才到的几个待定建站点中的一个。
那里有一间平房,不知什么时候砌的,水泥大片脱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块,红砖经长年氧化,已经成了老旧的深红色,房子旁边是一棵老榕树,足有五六层楼那么高,树干要三个人合抱才能抱得过来。
“先进去避避雨,我已经联系了村里,让他们去镇上找人来救我们。”
一行人进了平房,平房里有一张一米来宽的单人小床,上头铺的草席已经朽了,轻轻一碰就成了渣,他们脱了雨衣,把里面干的一面朝上铺在地上,几个人席地而坐。
不得不说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避雨场所,四周地势低洼,雨水都从四边流走了,暂时不用担心水淹进来。
“这地方原是村里一个老光棍的家,离村子远得很,后来他死了,这地方没亲戚愿意要,就充了公。”村长给他们解释了房子的来龙去脉,皱着眉担忧道:“我们村在山谷里,这么大的雨,要是山洪来了就完了。”
几人一听,都开始焦灼起来。
“我可不能死,我女儿还等着我回去带她去游乐园呢。”何墨千的老总烦躁地抓着头发。
“妈|的,这操|蛋的老天!”孙鹏看着天狠狠啐了一口。
波折劳碌了一整天,所有人都很疲惫,他们怕夜里水要涨起来,商量好了轮流守夜,一人守一个小时。村长年纪最大,大家让他守第一班岗,剩余人抽签决定,袁英和何墨千连着,分别是第五班和第六班岗。
山间黑得早,夜里又凉,周围湿哒哒的没法生火,他们只能几个人互相依偎着取暖。袁英和何墨千偎在一起,居然还有心思调笑,贴着何墨千的耳朵道:“这下咱俩成了大难临头的苦命鸳鸯了。”
等待救援是最难捱的时候,何墨千知道袁英是想让自己高兴点,也不像平常那么拘着,老想着要保持距离,也扬起唇角笑话回去,“什么鸳鸯,你先变个性再去想鸳的事吧,咱俩现在只能叫‘苦命鸯鸯’。”
“鸯鸯就鸯鸯。”袁英抱着何墨千的腰,头枕着她的后背问道:“冷么?”
“还好。”何墨千的声音顺着骨头传导到袁英的耳膜,和着她砰砰砰的心跳,闷闷的,听起来很安心。
值班是从晚上九点开始的,没了城市里五光十色的夜生活,几个人都睡得很早,不到半个小时,房里的呼噜声就开始此起彼伏,袁英让何墨千枕着自己的大腿先睡了,手轻轻捂住她的耳朵,“晚安。”
“晚安。”
何墨千是真的累了,双手抱着袁英的腰,头贴着她温暖的肚子,很快就沉沉睡去。
这个姿势……还真是够引人遐想的。袁英笑了笑,脱下外套给何墨千盖上。
雨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山里风大,雨声伴着呼啸的风声,吹断了好几棵枝干比较细的小树,袁英听着黑咕隆咚的屋外的响动,心沉了下去?2 村里人恐怕已经自顾不暇了,指望他么找救援还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去,她在山体滑坡的时候已经发了求救信号出去,这个信号是王家人的专用频率,袁英的手机上也有定位,现在就是不知道救援人员什么时候能到了,看样子,这个小平房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过了好几个小时,半夜两点半,袁英摇醒了睡梦中的何墨千,“阿千,快醒醒。”
何墨千揉着眼睛迷糊地问:“怎么了?”
“水势蔓延上来了,这里不能待了,快醒醒,我们上房。”
何墨千一下子清醒过来,坐起来用手机调了手电筒往外照了照,水果然已经到了屋门口,看样子很快就能淹了这间屋子。
她们俩一起把睡得七歪八倒的剩下的人全部叫醒,那些人见状,赶紧穿了雨衣爬上平房的房顶,场面一片混乱。
何墨千和袁英两个人是最后上去的,大水蔓延得比她们想象的快得多,她们刚上了房顶,大水就已经紧跟着漫了上来,看样子是附近哪里发生了泥石流,不然水不会涨得这么快。
那些手忙脚乱的男人此刻谁也顾不得谁了,保命要紧,上了房,又赶紧抱着树干往上爬,个个都争着往顶端爬。
水已经漫上屋顶,袁英先让何墨千踩着自己的肩膀上去,何墨千爬上离屋顶最近的一根枝桠,此时水已经到了袁英膝盖处,何墨千趴在树枝上,一手抱着树枝,一只手奋力往下伸,“袁英,快上来!”
“好。”袁英也伸手去抓何墨千的手,才碰上了一点指尖,老旧的平房支撑不住水压和冲力,毫无防备地倒塌下去。
袁英脚下瞬间失了支力,整个人掉进湍急的水流之中,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在洪水里上下起伏了几次,平房的水泥砖块的残骸撞在她的腿上腰上,痛得袁英闷哼了几声,又呛了好几口水,很快失去了意识。
“袁英——”
何墨千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尖利的嘶吼划破了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她对着袁英被冲走的方向,瞠目欲裂,她想抓住袁英,可她什么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袁英被洪水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