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呢,那人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袁英漠然地想,活得这么痛苦,不如死了,好赖有个解脱。
袁英一个月没说过一句话,突然开口? 誓歉鲂橥烟稍诖采系娜耍澳阆牍缆穑俊?br /> “想,也不想。”那人声音微弱,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太黑暗了,活着真不如死了。”
“可是我死了,就见不到舒晗了啊……”
袁英看着这个全身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的女人,她枯树枝一样的双手捂着脸,脑袋下的枕头缓缓浸出一滩潮湿的痕迹。袁英很羡慕她,至少她有必须活下来的理由。这个舒晗一定是对她极其重要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袁英问。
“程秋亦,秋天的秋,‘不亦乐乎’的亦。”
不亦乐乎,袁英好笑,都这样了哪来的乐。
“我叫袁英。”
“活着吧。”程秋亦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袁英想,自己本来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袁英在床头柜上放着的烟灰缸里捻熄烟头,又去烟盒里拿,才发现盒子已经空了,她扔了盒子,拿起床边的手机,已经凌晨三点。
袁英调出通讯录,拨通那个许久不联系的号码。
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电话那头的人迷糊地问,“阿英?我这边是凌晨啊,你下次算算时差行不行?”
袁英没告诉她自己已经回国很久了,语气玩笑:“怎么?打扰你和柳舒晗恩爱了?”烟抽多了,嗓音带着明显的嘶哑。
那头又传来一个迷糊的女声,“秋亦,谁呀?”
“没事,你睡吧。”程秋亦走出卧室,对着电话问道:“阿英,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想看看你和柳舒晗秀恩爱,找找刺激。”
“袁英,你可真行。”
袁英笑嘻嘻挂了电话。
她们曾经是病友,程秋亦的病早好了,袁英却觉得自己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程秋亦比她强,最终找回了她的舒晗,不是人人都有程秋亦那样的运气,袁英羡慕不来。
袁英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她曾经的爱情一个机会,可惜另一个人不肯给。另一个人早就打定了主意往前走,一步也不肯回头,把袁英远远甩在原地。
在监狱里十年的是何墨千,被困住的却是袁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Summer、晨钟暮鼓的地雷~
谁都有黑历史,就算是女神也不例外……
☆、第10章 冷血和生病
“奇了怪了。”中午用餐高峰过了之后,老板娘在饭馆门口弄了把椅子坐着晒太阳,她拿着手机看最近热播的电视剧,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何墨千擦着桌子随口问道:“老板娘,您自言自语什么呢?”
“前段时间整天来的那妹子好几天没来了吧?就是老找你麻烦那个,你说她是不是嫌咱家菜难吃了?怎么不来了呢?”
“我哪知道。”何墨千换下已经满了的垃圾袋,重新套了个新的上去,“再说人家来不来是人家的自由,老板娘你不是想她了吧?”
“这不是开了这么多年店第一次见着气质这么好的姑娘么?要不是我儿子有女朋友了我都想介绍他俩认识认识。”
何墨千低着头笑了笑,这么一算,袁英好像是有好几天没来了。何墨千想起她自己故意扭伤的脚,把自个儿作成那样,估计连走路都费劲,也不知她这几天能不能好好吃饭按时休息。何墨千出了一会儿神,又开始唾弃自己,都说了再无瓜葛,怎么还老想着她。
她这一段时间看书的进度加快了不少,从前的基础还在,只是忘了,并不真的需要从来一遍,过了最艰难的那一段之后就容易了,不过挺多东西需要实践,何墨千有时会用网吧的电脑试着写点小程序练练手,终归不是自己的电脑,不大方便,于是她开始琢磨着得攒钱买台电脑。
现在什么都涨价,电脑却比她刚毕业那年便宜多了,不说电脑,就连几百块钱的手机配置都比十多年前的顶配电脑高得多,三千块就能买一台性能不错的笔记本电脑,不过凭何墨千现在的两袖清风,三千块已然是一笔巨款。
“时间过的真快,眼看着又要到元旦了,今年就算这么过去喽。”老板娘感慨道,“学生们都快放寒假了,等来年我又得重新招人。”
何墨千仔细想想,好像是快到元旦了,多亏了老板娘的提醒,不然她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老板娘,我元旦能不能跟您请一天假?”
“有事儿?”
“嗯。”何墨千不好意思道,“得去给别人过个生日,挺重要的。”
“我看看啊。”老板娘翻了翻柜台的记录本,道:“那天有好几个兼职的都有空,你去吧。”
“谢谢老板娘!”
晚上回网吧,楚凡汐坐在前台撑着脑袋发呆,米林已经回学校了,楚凡汐一个人也不玩游戏也不看视频,眼神直勾勾的发愣,傻乎乎的,何墨千问她:“你干嘛呢?又害相思病了?”
楚凡汐眼神这才聚了光,定睛看了何墨千一眼,没好气道:“不关你的事,冷血动物。”
何墨千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顿,挺冤枉的:“你该不会跟小米吵架了吧?怎么火气那么大?”
“你别赖小米,我们俩好着呢,我就是纯粹看不惯你!”
“好好好,你看不惯我,我走行了吧?”何墨千摊手,现在的小孩心思真难猜。
“等等!”楚凡汐叫住何墨千,“何墨千,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啊!”
“英姐这么多天没消息,你连问都不问一句,何墨千,英姐说你们从前是爱人,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爱人么?英姐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喜欢你,我每次看她悄悄看你那个眼神我都觉得心疼……”
何墨千眼神冷淡地看着楚凡汐,直到看得楚凡汐心里发毛,“你……你看你!心虚了吧?”
“你也说了,我和她曾经是爱人,曾经的意思就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可是英姐她……”
“她依然爱我,对不对?”何墨千讽笑,“她爱我我就必须回应,谁定的规矩?你还喜欢她呢,你怎么不让她回应你呢?”
楚凡汐语塞,“我……我……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如果是袁英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你转告她,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要学会向前看。”
“不是英姐!是我自己气不过才来跟你说的!英姐她……她特地嘱咐我,让我什么都不要告诉你……”
何墨千点头,“我想也是。”袁英不是这么没有尊严的人,一次低声下气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再做出找人传话这种折辱面子的事。
“何墨千!”楚凡汐对何墨千的漠然忍无可忍,“你关心一下英姐会死么?她都已经发烧发到39度了还不让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今天和小米去看她,说不定……说不定她真的要出什么事了!”
“发烧了?送去医院没有?医生怎么说?”袁英身体从前是很好的,她喜欢运动,没事老爱拉着何墨千打网球游泳跑步什么的,何墨千得流感都传染不了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发烧?
楚凡汐有点被何墨千突然的反应吓着了,结巴道:“医生说是热伤风……需要静养……可是英姐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怎么养啊……”
“她在哪家医院?”
“啊?”
“我问你她在哪家医院!”何墨千不耐烦地吼道。
“平……平安医院……”
何墨千刚到网吧,连口水都没喝上,又出去了。
楚凡汐受到了惊吓。
何墨千平常脾气性格都挺好,挺闷的一个人,话不多,但会和和气气地和人打招呼,你和她开玩笑她也会接你的话茬,总之是很温和的一个人,这是楚凡汐第一次叫她这么情绪激动。
看来何墨千也不是完全不关心英姐嘛,楚凡汐想,女神还是很有希望的。
……
何墨千进袁英病房,第一眼看到她那个包了好几层纱布,跟残障人士一样的脚,第二眼看到她手背上扎着的输液针。
袁英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嘴唇干裂发白,脸上毫无血色,听到响动,闭着的眼睛缓缓张开,接着眼神一亮,控制不住地笑了,“阿千,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何墨千双手环在胸前,言语讥讽,“袁英,你就继续折腾吧。”
“我没有……”袁英委屈地撇嘴,“感冒发烧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生着病的袁英面容苍白声音虚弱,唯唯诺诺地反驳何墨千,何墨千心肠一软,叹了口气柔声道,“袁英,你为什么老学不会照顾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晨钟暮鼓的地雷、unb在专栏投的地雷~
怎么阿千这么攻,作者表示想嫁(并没有),但是再攻也是受,阿英扮猪吃老虎~
作者原本想跟各位读者咨询一个问题的来着,但是突然忘了是什么了(这个健忘的脑子……),等我想一想……
☆、第11章 同床共枕
从前袁英就这样,为了一个项目企划能熬夜熬到凌晨四五点,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她们毕业那年学生会组织活动,袁英是主要策划人,好好的艳阳天突然降温,风大雨急的,袁英就那么露天指挥一群人整理好现场,自己从头到脚淋得湿透,那么好的身体底子,愣是高烧不退,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月才好,气得何墨千一个星期没理她。
她们那时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袁英黏着何墨千撒娇:“阿千你别生气了,我保证绝没有下次了,行不行?”
何墨千最吃袁英这一套,袁英嗓子一捏声调一提,还没开口她的身子就软了半边,更别提袁英还抱着她的胳膊使劲蹭了,“这可是你说的?”
“是是是!”袁英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如果还有下次呢?”
“那就……那就……”袁英俩眼珠子一轱辘,贴在何墨千耳边道:“那就罚我再也上不了你的床。”她原来十分正经的一个人,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何墨千在一起之后染上了何墨千没脸没皮的恶习,可还没修炼到她那个程度,调戏完何墨千,自己先闹了个大红脸。
何墨千耳垂浸润着袁英喷出的湿气,斜眼看袁英,“那不成,这是罚你还是罚我啊?你想得倒美。”她倚在袁英的肩头拨着心里的小算盘,眼里精光毕现:“要还有下次,以后在床上你再也不能跟我争先后。”
“行!”
袁英答应得爽快,以后类似的事却没少发生过,每一次何墨千气得直跳脚,她就故技重施,屡试不爽,至于那个床第间的玩笑嘛……看何墨千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就知道玩笑果然是玩笑,不作数的。
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像何墨千即使过了十几年,知道袁英生病,依然会气她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阿千,你是专程来看我的么?”袁英问道,眼里升腾起一丝期待。
“不是。”何墨千不自在道:“我来这边有事,碰巧路过。”
“是么?”袁英别有深意地笑了。
“既然你没事那我先回去了。”何墨千慌慌张张要出去,袁英突然哀号起来,“我的头好晕啊……阿千……脚也疼得要命……”
“我、我去帮你叫医生。”
“阿千你别走……”袁英拖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她还有些低烧,一下子起猛了,这下是真的有些头晕目眩,眼前出现好几个摇来晃去的何墨千,扶着额头缓了一会儿才好一些,扯着何墨千的衣角可怜道:“阿千,我一个人在这害怕……”
“其他那些住院病人都有家人陪着,阿千,你也陪陪我好不好?就一晚,求你了。”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何墨千苦笑,“好。”反正只有一个晚上,袁英感冒发烧,脚还瘸了,料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袁英喜笑颜开,费劲地抱着瘸了的那条腿挪到旁边,屁股也跟着挪过去,让出半个病床出来,掀开被子朝何墨千招手,“阿千你上了一天班肯定累了吧?你也来睡!”
见何墨千不动,袁英眉毛又要往两边耷拉,何墨千只好脱了外衣躺进去。被窝里的确暖和,何墨千和袁英隔了老远躺下,袁英想往她这边蹭,何墨千道:“袁英,你别太过分。”
“你……两个人抱着睡暖和……”
“我谢谢你了。”
何墨千做梦也没想过她还有和袁英同床共枕的一天。熟悉的香气悄悄钻进何墨千的鼻子,悸动的感觉还在,却早已没有当初那种恨不得把整颗心捧到她面前的爱了,年少时候的爱情,也不过那么回事。
何墨千从前最爱袁英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冽香气,她还没追到袁英的时候,特地托人打听了袁英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攒了好久的钱就为了买她同款香水,甚至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喷一点在脖子上,只为了能在梦里梦到袁英,同宿舍的舍友笑话了她好几次。
“何墨千,这香水味道怎么那么熟悉啊?”
“什么熟悉,不就是商学院的学姐常用的那款香水么?就是学生会主席,墨千心心念念的女神。”
“对对对!何墨千你不会魔怔了吧?太太太太……太变态了吧?”
何墨千鄙夷她们,“窈窕淑女,寤寐求之,你们懂什么。”
“我是不懂,我啊,还是对她手下那个帅气的运动部部长比较感兴趣……”
于是话题扯到帅气的学长和邋里邋遢的同班男生身上,何墨千不愿□□她们的聊天里,闻着和袁英一模一样的香气想,现在是女神,以后就是老婆。
何墨千闭着眼快睡过去,只听袁英在耳边道:“阿英,我真想就这么一直病着。”
何墨千知道她什么意思,自从再遇到袁英,她的目的何墨千一清二楚,倘若时间早个五年,何墨千心里还存着那么点奢望,说不定脑子一热能被袁英感动得热泪盈眶,这都十年了,就是有再多的泪也在心里流干了。
“袁英,我累了,睡吧。”何墨千背对着袁英道。
袁英默默关了大灯。好长好长时间之后,何墨千的呼吸才均匀下来,袁英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又过了好长时间,袁英才小心翼翼地搂着何墨千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
何墨千很瘦,近乎病态的瘦,袁英的胸贴着她的后背,背上一层薄薄的皮,皮下得到骨头根根分明,也不知这么瘦的人,是怎么背着自己上楼下楼的。袁英心疼地抱紧她,眼尖地发现她被衬衫领子遮盖住的脖根处露出的一点点伤疤。
这个伤疤袁英很早之前就发现了,那次她们剑拔弩张,她问何墨千是怎么回事,何墨千赌着气不肯说。难怪何墨千总穿立领衬衫,扣子一定严严实实地扣到最上面那颗,袁英记得这片伤疤,它的痕迹一直蔓延进脖子里,不知道道哪里才算为止。
袁英支起身子,动作轻缓地把何墨千躺平,解开了她的第一颗扣子,她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心脏砰砰砰的乱跳,咽了口唾沫,继续解第二颗、第三颗……何墨千白天体力消耗巨大,一旦陷入深睡很难醒来,袁英终于解开她身上的最后一粒扣子,深吸一口气,剥开已经散了的衬衫。
她捂住嘴,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何墨千的衬衣上。
衬衣被打湿了,何墨千睡得不舒服,扭动了几下身子,袁英吓得立马背过身去,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向外涌,身体抖得像屋外寒风里的枯树枝,她的呜咽全都咽回肚子里,怕吵了何墨千的休息。
在袁英的记忆里,何墨千的皮肤好得出奇,脸上白白净净,她从不护肤保养,脸上就是连个痘都不长,身上常年不晒太阳的皮肤更是如此,白得近乎透明,连床笫间情到浓时,袁英失神的稍微用力,都能在那一片娇嫩的肌肤上留下红色的印子。
可是没有了,全没了。
何墨千的上半身几乎连块好皮也找不着,都是烧伤留下的大片大片丑陋的坑坑洼洼,深色的伤疤遍布大半个身体。
寻常人被开水溅一下都烫的直叫唤,这么严重的烧伤,何墨千当时得有多疼。
袁英甚至不敢想象,只要脑海里引出何墨千的身体被大火包围灼烧的场景,她的整颗心都揪在一起。袁英想,阿千,你最疼的时候,我在哪里?
袁英在忙着愤怒,那时她刚得知何墨千利用自己团队的程序漏洞蓄意泄露公司机密,不仅如此,还纵火烧了资料室,让她父亲活活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