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完本[穿越]—— by:朱砂

作者:朱砂  录入:11-28

鲁显一边说,一边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不知道如今局面至此,到底是皇帝的有意安排抑或只是巧合,更不知道蒋氏那日对他所说的话,究竟只是安郡王有意与于氏作对,还是这里头有皇帝插手。
自从皇帝露出要大赦天下的意思之后,他就一夜夜地辗转难眠,越是想得深,就越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按说他是于阁老提拔起来的,理应跟着于氏一族。可是那毕竟是皇上,于阁老可以权倾朝野,但皇帝始终才是天下之主。且此次山东之事,于阁老的作为实在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竟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了……
“鲁侍郎这话有道理。”有人思索片刻之后,觉得这主意不错,便开口附和,“不过依下官看,未必就要赦他们无罪,改判流放也是一样的。说起来这些人毕竟只是乱党族属,便改了流放也有道理。”其实当时就有人建议将这些人只判流放,原因是此事毕竟由当地县令瞒报灾情而起,不妨施恩。但于党为了砸实于锐的功劳,硬是全判了斩监候,结果到了眼下又还得自行打脸。
于阁老沉默良久,点了点头。待众人散去后,他将鲁显单独留了下来:“子扬啊——”
子扬是鲁显的表字,当初还是中了进士之后由于阁老为他取的,现在叫起来有种特殊的意味深长:“蒋氏何以向你提出这般的要求来?”
鲁显心头一跳,躬身道:“依下官想,定是安郡王在背后指使。不然蒋氏一介女子,怎会知道什么朝政。”
于阁老微微点了点头:“那依子扬看,皇上要大赦,是否与安郡王有关呢?”
这个问题更是令人惊心,鲁显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道:“蒋氏向下官提出此要求时,只说今年太后圣寿,让下官借此机会上书求赦。”这是事实,他没有增减半个字。
于阁老沉吟着,没有再问什么。等鲁显走了,他的幕僚才从后头出来,小心地道:“阁老,鲁侍郎他——”
于阁老淡淡道:“子扬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应该不会对我说假话。”鲁显身后没有家族,即使爬得再高也要靠着于家,虽然这样的人在一开始的时候不会像赵家那么好用,但到了后期用起来就更放心,不会成尾大不掉之势。
幕僚仍旧有些担忧:“但此次实在太巧,皇上与安郡王——阁老别忘记,他们毕竟是兄弟。”
于阁老轻轻一嗤:“倘若真是二人联手,就用不到蒋氏去向子扬提出此事了,太露痕迹!且天家父子且无,何况兄弟。别忘了,皇上与安郡王之间,可是隔着一张九龙宝座!纵然安郡王有意,皇上难道就敢接吗?我于家虽然半朝野,定北侯却有十万西北军。”
幕僚想了想,虽然承认于阁老说得对:“但事有万一,阁老还是不得不防。倘若皇上想着联吴抗魏,将于我们很不利。”先把安郡王的好意接过来,齐心合力扳倒于家,而后再对付安郡王,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于阁老眉目之间有几分不屑:“皇上与先帝一样。先帝当年若是不处死代王等人,于家也未必有现在的风光。”先帝登基那会儿,还有几个小兄弟在,他们都是自己没资格夺嫡,只能跟着别的哥哥摇旗呐喊的角色,罪不至死。如果先帝把他们用起来,至少宗室可以分掉于家一部分势力。可惜先帝如惊弓之鸟一般,被太后一劝,就将这几个兄弟全部废为庶人并圈禁起来。
原先都是天之骄子,过惯了锦衣玉食的自在日子,怎禁得住这样的磨磋,没多久就一个接一个地死了。对外报是病故,至于真正的死因,并没有人多问。
之后,于家携从龙之功,一举登顶,从此如日中天。
于阁老唇边泛起一丝苍老而锐利的冷笑:“一荣即荣,一损即损,这话放在天家,便是无限的讥讽。天子称孤道寡,注定了是要左右无人的。先帝如此,皇上亦是如此。须知我于家再盛也只是臣子,将来承继大统的仍是皇上的血脉。可安郡王呢?”
幕僚口唇微动,不知该说什么好。于阁老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幕僚总觉得以先帝之所作所为来判断今上也必如此作为,似乎有些个武断?然而于阁老多年来从未行差踏错,自然形成了他的自信,近年来甚至有向刚愎发展的趋势,有些话幕僚亦不敢说得太深,最后只能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阁老谨慎为上。”

☆、第140章 圣寿
圣寿节是朝廷里一件大事,尤其是皇帝有意大办,这影?5 炝透笠恍6蕴一此担钪惫鄣挠跋炀褪牵癫扛舛ǖ牧穸家诺绞ナ俳谥罅恕?br /> 说起来这有点不很成体统。如按皇家的规矩,六礼一一行完,这中间至少要拖上一年,以示郑重。可是钦天监择出的成婚吉日,已经由皇帝圈定为十月初九了,如果从圣寿节之后开始问名纳采,中间就只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就是放在一般高门大户里,也没有这么着急的。
“这分明是礼部那边刁难王爷呢!”蝶衣气呼呼地道。
蝉衣正在绣一床帐子,闻言便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皇上是正月里就指婚了的,到十月也有将近一年,并不算不成体统。”
“怎么不算?”蝶衣睁大眼睛,“六月里才圣寿呢,怎么前头这几个月就不能先纳采问名?非要拖到这时候!”中间隔上半年左右,这事也就体面了啊。
蝉衣头也不抬地道:“要么让王爷去求皇上,将婚期挪到明年?”
“这怎么能行……”蝶衣蔫了。礼部这是看准了王爷已经年逾弱冠,等不得,这才敢弄出这样的事来。
蝉衣淡淡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要如何?”
蝶衣不吭气了。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王爷的人都看得出来,王爷恨不得早点娶了蒋姑娘进门,就算年纪等得起,他也不会愿意再等的。
蝉衣将纱帐绣好,招呼蝶衣跟她一起支开看看效果:“你有时间说这些,不如帮我把这帐子赶紧锁了边,眼瞧着天气就热起来了,王爷的帐子也该换了。”
蝶衣吐吐舌头,连忙道:“我来锁我来锁,明儿就好。”这段时间朝上为了太后圣寿要不要大赦的事吵得热闹,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忘记了时间,居然一眨眼就要进六月了呢。
蝉衣板着脸道:“早跟你说过,咱们是伺候王爷的,别的事听听就罢了,伺候王爷才是本份,才是最要紧的!”
蝶衣低头听她训了几句,趁着空隙连忙道:“王爷这会儿应该从宫里回来了,我去瞧瞧厨下的莲子汤熬得了没有。姐姐放心,这帐子我明儿一定锁好。”说完赶紧溜了。
应该说蝶衣的时间估算得很准,片刻之后,沈数就踏进了郡王府。邬正见他面上有轻松之色,就知道事情多半成了,笑问道:“王爷,可是那赦令下来了?”
“先生神算。”沈数的确心情不错,“今日鲁显上奏折,于氏一党并无异议,皇上也就‘勉强’同意了。横竖明年是太后整寿,有什么恩,明年再施也不迟。”至于明年要不要施恩,那就再说了。
“只是这般一来,属下有些替蒋姑娘担心。”
沈数目光微微一沉:“我也这般觉得。只是她说于阁老刚愎,不会将女子放在眼中。不过——还是派个人跟着她,免得万一有什么事罢。”
邬正点头:“此事属下去安排。另外,礼部将行六礼的日子送过来了,还有礼单等物。”
“我在宫里就听皇上说了。”沈数懒得去看,“太后过寿,倒成了他们的借口了。”
“依属下看,此时不要过于计较,早些成婚要紧。只是怕蒋姑娘会有不满。”
想到桃华,沈数就微微一笑:“这样的道理她如何会不知道?”只是桃华顾大局,他也要给她做脸才行,“记得父皇还给我留了些东西?”
“是有的。”邬正有点疑惑。先帝临终,给远在西北的幼子留了些古玩珠宝字画之类,还留了两座皇庄。这些东西,太后身为胜利者自然颇为大方,全都封存了起来,声言待沈数将来回了京城就如数交付。
沈数回京之后,这些东西他也没有去动。毕竟他的郡王府都是才盖好不久的,弄一堆东西回来往哪里搁?
“难道王爷是想——”
沈数点点头:“这些东西白搁着我也用不到,劳先生去点点,分一半给蒋家,另一半搁进聘礼里头。”一半当聘礼,一半给桃华当嫁妆,这就比较好看了。
邬正目瞪口呆地道:“……全,全部?”聘礼是男方出不假,但出完了就属于女方了,不管是女家自己留下,还是搁进嫁妆里头带过来,都归了女子的私产。沈数这一句话,就等于把先帝留给他的大半东西都送了蒋家姑娘。
“自然。”沈数想了想,又道,“也要她自己喜欢才好。另外这些年过去,未必没有人私下里做点手脚,先生找个有眼力的去瞧瞧,别把假的东西送出去。”古玩是比较容易做手脚的,万一将来被人发现那就成笑话了。
太后的圣寿节办得极是讲究,皇帝不但赦了一批人,还在京城各寺庙都施舍香油,在圣寿那一日点起了五千九百盏海灯,为太后祈福。
除此之外,外命妇入宫朝见道贺并赐宴,当然更是惯例了。桃华虽然还没有成婚,但既然已经得了皇帝赐婚的圣旨,连大婚的日子都定下了,太后也就传召她一并入宫。
“圣寿节是大日子,入宫的人多,姑娘只要大面上规矩不差也就是了。”尚仪局派来指点桃华规矩的这位姓郑,看面相跟海姑姑一样的刻板,但相处起来就知道脾性好得多了,“只是估计太后会将姑娘特别叫过去,这时候就万不可出错了。”
桃华觉得这事儿根本不用想,太后十之八九是要把她叫过去的。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估计太后也不可能很明显地刁难她。
郑姑姑也是相同的意见:“最多是让姑娘行礼时多福身一会儿,只是这样的场合,并不会太过分。不过给姑娘上的点心或菜色,可能多半都不方便食用。”
不方便食用,指的是给你上那些容易掉渣的点心或者要剥壳的菜式,吃不好就很容易仪态尽失,被人看了笑话。
桃华不得不佩服有些人的脑袋,怎么就能想得出那么多整人的招数,有这些时间琢磨点啥不好呢?下这些小里小气的绊子,究竟意义何在?
“姑娘可别小看了这些事。”郑姑姑挑剔地端详着桃华的新装,示意薄荷给她头上又加了两朵珠花,这才点点头表示可以了,“宫里头讲究这个。虽说没什么大意思,终究入乡随俗。姑娘将来是郡王妃,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难免招人议论,或许还会议及安郡王。毕竟世家大族里出来的,也看重这些。”
桃华叹了口气:“我明白的。谢谢姑姑。”郑姑姑这几个月给她讲的不单是仪态规矩,更要紧的是宫里那些禁忌乃至各宫嫔妃和各家诰命们的脾性言行。用她的话来说:“不要求姑娘在礼数上堪为德范,但行止应对要教别人都挑不出大错儿来。”就是说,行礼的事儿能做到八十五分以上就行,但最好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果实在做不到,至少不要说会触犯到对方禁忌的话。
“姑娘——”桔梗儿自从海姑姑被送回宫之后又欢乐地回去伺候蒋柏华了,这会儿眨巴着眼睛从门外探进头来,一脸抑制不住的激动之色,不过一看见郑姑姑就连忙收起了笑容,规规矩矩地低下头站住。
郑姑姑略带一点儿责备地道:“不管有什么事,进姑娘的房里都不可这般失态。若是姑娘房里有客呢?或是将来姑娘嫁进郡王府,王爷在房里,也能这般冒冒失失地闯不成?姑娘是宽和的人,你们就更该知道规矩才是。不然叫外人知道了,不说你们失礼,却会说姑娘不能御下了。”
桔梗儿脑袋几乎低到胸口,大气也不敢喘地听训。桃华看她这可怜样儿,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姑姑饶她这一回。这些日子她也还懂事,今儿不知是什么事高兴成这样,就忘了规矩了。”
自打海姑姑来了,桃华这院子里的人就都被拘束住了。后来郑姑姑再来,也同样要教导她们规矩,所以这些日子丫鬟们的行动都与从前不同,颇有些新气象了。桔梗儿像今日这样一头又往桃华屋子里扎,还真是几个月来的头一回。
郑姑姑来之前早得过示意,知道这位未来的郡王妃颇得皇帝喜爱,自然对她的丫鬟也不会太过重责,便点了点头道:“既然姑娘这样说了,还不快谢过姑娘,以后不要再犯了。”
桔梗儿连忙给桃华行礼,起身之后才道:“郡王府送了好些东西来,姑娘快去看看吧。”说到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嘴角又翘起来,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桃华看这丫头这样儿也觉得好奇起来。沈数三不五时的要往这里送点东西,按说也不至于让桔梗儿乐成这样,这是送了什么好东西来了?
郑姑姑是个极有眼色的人,断不会在这时候拦着,便道:“姑娘这大半日也累了,去散散心也好。”
为了进宫,郑姑姑特意指点着做了新衣,又说首饰不可太少,索性把景氏当初送的那副镶红宝的头面全都插戴上了,再来练习行礼。
景氏出手大方,那头面用的都是赤金,插戴起来确实显得富丽堂皇,可是份量也是十足,桃华顶了小半天已经觉得扯得头皮都痛,巴不得郑姑姑这一声,赶紧解放了脑袋,跟着桔梗儿走了。
搬了新宅之后,蒋锡就在桃华的小院旁边特地又拨了几间房做她的私库,好准备装她的嫁妆——虽则说内务府会按郡王妃的规格准备嫁妆,可那些东西都是些应付场面的,蒋锡自然还是要给女儿准备的。
现在,原本准备拿来装新打家具的那间库房门开着,里头摆了整整十个木箱,一个中年人正站在库房里跟蒋锡说着话,一见桃华过来便抱拳一揖:“见过姑娘。”
这人桃华认得——从西北过来的谋士邬正,之前在药材的采买过程中见过,不过那时候主要是蒋锡跟他打交道。今日居然是他上门送这些东西,想必是很要紧的东西了。
不过还没等桃华问,蒋锡就高兴地道:“桃姐儿,这些是郡王爷送来给你做嫁妆的。”
嫁妆?桃华惊讶地看着邬正。她想到过沈数应该还会送东西过来,但应该也就是像从前送那一匣宝石一样,可这十个大箱子是怎么回事?
这间空房乃是几间库房中最大的,原是预备装打好的床柜之用,可见宽敞。但现在十个箱子也把地面摆得满满当当,这么多东西,沈数是从哪里搬来的?
邬正捻着小胡子笑道:“这些都是先帝留给王爷的,一直封存在内务府。前几日王爷去瞧过,捡了这些让在下给姑娘送来,另外一半会充做聘礼。”
这下蒋锡也愣了。刚才邬正说这是沈数给桃华的嫁妆,他虽然高兴,可怎么也没猜到这是先帝留下来的东西,更没想到还会有一半做了聘礼,这就等于先帝留给沈数的东西,全都转到桃华名下了!
邬正看着蒋家父女惊讶的神色,暗想王爷的目的可是达到了,笑眯眯道:“王爷说,礼部将六礼时间定得太急,恐怕外头有人因此轻视了姑娘,所以——”
桃华怔怔地看了看地上的箱子,所以,这是来给她撑脸面了?
“麻烦邬先生回复王爷,就说——就说我都知道了。”说什么呢?沈数的心意已经明明白白地摊开在眼前了,他给了多少,日后她就会回报多少,无须多说。
蒋锡亲自送邬正出去,薄荷捏着一迭单子还站在那里发愣:“姑娘,这上头好多东西。”什么首饰、玉器、摆设、古玩,可谓应有尽有,比蒋家能给桃华准备的所有嫁妆加起来都要贵重。
“对着清单点过,好生收起来。”桃华也还有些出神,随手掀开一个,里头装了一堆锦盒,锦缎的颜色都已经发乌,可见封存的时间确实不短了。桃华捡了最上头一个打开,里头装的是一对白玉环。
这对白玉环大小并不相同,小的一个恰好能套进大的里头,乃是一对同心环。环为白玉,素面无纹,只是两环上各有一块浅红色玉皮,恰好都呈莲花形。并放在一起时便如一对并蒂莲花,于夫妇二人寓意甚佳。
桃华仔细看了看,嘴角微弯,把盒子抱在怀里:“这个不用放进库房了。帮我想想该用什么颜色的丝线打上络子好看。”一对并蒂莲花,她和沈数各佩一只,也不枉先帝特意留下这同心环,更不枉沈数特地将这盒子放在最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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