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再也不敢将记忆中的作品公之于众,她可不敢忘记,京中还有个诡异神秘的柳白露呢!与其让这些经典尘封,不如交给四皇子,至少,他会为她保密。
庄敏静算算日子,不出一月她就快及笄了,到时候若是央求父亲,或许能请来定远侯府中人代为传信?她必须尽快与四皇子联系上,尽管中秋夜宴之事于她名声大损,可她相信,只要四皇子对那个位置心存野望,凭她手中的筹码,就必然能让对方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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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国论?”杨昭随手翻看着手中的蓝皮书册,前不久他已让赵九将庄敏静那本记录诗词的册子给拓印了一份。
他得知了庄敏静的异常,便猜到她会主动出击,果然,当夜她便重新誊写了一份《六国论》,还做了精简的注解,介绍了文中各方势力。
本是一篇借古讽今的政论文,却被她化作了故事,虽不至于轻描淡写,却着实少了几分厚重。
“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俆妙君站在杨昭身后,缓声念道。
玉简中此文出现已是两年以后,彼时她已助四皇子斗倒太子,成为了新的太子妃,文章献上,皇上读之魄动,一改往日绥靖政策,成为了夏国征伐四海的起点。
徐妙君笑了笑:“即便是故事,这等文章也足以振聋发聩,引人深省了,看来,得想办法为她创造机会才是。”
不等庄敏静联系上四皇子,荣国公府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二十六章 庶女谋11
这一日深夜,秋雨连绵,荣国公提剑回府,直冲陈姨娘所居的湘竹院,拔剑架住对方,喝问:“你这毒妇,竟敢派人刺杀白露?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么,你为何要伤害我心悦之人,为何背着我行此等恶毒之事?!”
陈姨娘被吓得僵在床上,浑身冰凉,脑中一片空白,院中下人们纷纷躲在室外,没有一人敢靠近。
惊惧之后,陈姨娘回过神来,明白对方问了什么,惶恐之下失了冷静地嚷道:“冤枉啊!妾还没来得及出手啊!”
荣国公一听,哪儿还有什么理智,愤怒地挺剑欲刺,陈姨娘惊叫着往旁边一躲,恰好避过了这一剑。
室内静了一息,陈姨娘看着剑尖深深刺入了绣枕之中,她愣愣地转过头,直直盯着荣国公,此时她终于意识到,她青梅竹马的表哥,方才是真的想杀了她……
“心悦之人?”陈姨娘颤抖着双唇,忽然尖声道:“那妾又是何人?表哥昔日许过妾的山盟海誓,如今都忘了么?!”
荣国公冷笑数声,其实他出剑后便恢复理智了,心中很有些后怕,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在冲动之下杀死了这个陪他度过了年少岁月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
他原本十分心虚,甚至有些躲闪陈姨娘的眼神,可他听得对方质问后,心虚便化为了恼羞成怒,于是厉声道:“我自然没忘!可我的承诺是许给了温婉良善的表妹,她早已经消失了!如今的你,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我国公府血脉,敢于给世子下药、陷害主母、如今又刺杀白露的蛇蝎毒妇!”
“蛇蝎……?”陈姨娘怔愣片刻,复又凄声大笑,忽然,她尖叫着扑向荣国公,对方一时不查,竟被她挠了好几道伤口!
正在此时,姜氏、庄敏静等人匆匆赶到,一见屋中情形骇得立刻让下人拉开他们,姜氏怒道:“陈姨娘,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国公爷都敢打?!”说罢又问责一群下人:“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就这么傻站着看热闹?!”
最后,她才打量了荣国公半晌,平静道:“您还好么?可需要唤大夫?”
荣国公哪里听不出姜氏的问候中暗藏着一丝幸灾乐祸,他噎了口气,又见庄敏静噙着眼泪站在一旁,心中烦闷更甚,最终冲着陈姨娘扔下一句“好自为之”,甩袖出了院子。
身后,只余陈姨娘悲哭之声。
荣国公独自回到书房,发上衣衫被雨水浸得濡湿,他无心换洗,只静静地站在窗前迎风而立,雨帘声声落在芭蕉叶上,愁人耳,难成眠。
荣国公悠悠地叹了口气,这些天他被陈姨娘伺候得很好,难免冷落了白露,孰料今日有侍卫上报白露忽遭神秘人士刺杀,他大惊之下只当背后之人是冲着自己而来,白露只是替他受过。
他匆匆赶去安抚,谁知一路查问下来,所有证据皆指向陈姨娘族叔家,她这位族叔不一般,素来与江湖势力牵扯颇深,荣国公一直都知道,甚至帮忙遮掩过一些丑事,因此几乎没有怀疑便派人前去捉拿,可惜终究晚了,等侍卫们赶到,对方早已人去楼空。
荣国公听闻侍卫们地回报,一时间只觉得难以置信,什么时候,陈姨娘的势力竟已强横至此?如若有一天她反过头来对付自己,是否同样神不知鬼不觉?
他心中发寒,多重思虑之下,这才做出了提剑回府质问的事。
他仍记得年少时竹林中那抹鹅黄色的俏丽身影,记得月桂下对方如花绽般的笑容,什么时候竟变了模样?是她藏住了本来的样子,还是自己太过放纵于她?
又或许,人心易变……
那日以后,陈姨娘彻底失了宠爱,整日以泪洗面,又暗怪庄敏静轻举妄动连累了她,庄敏静知道后心中气苦,她是想动手,可这段时日又哪里有机会安排?因为这件事,母女俩竟有了心结,庄敏静的及笄之礼到底未能如愿,只在及笄当日匆匆走了个过场。
不久之后,庄思远竟主动带她参加皇子贵女们的聚会,她终于见到了分别数月的四皇子,而她心心念念之人此时竟变得冷漠十足,庄敏静失望之余又备觉庆幸,还好她早有准备,等她献上誊写好的《六国论》,果然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久违地惊艳与珍重。
数日后的早朝上,四皇子呈送此文于夏帝,皇帝阅之龙心大悦,深以为然,不日下令册封四皇子为岚山王兼镇国大将军,执掌虎卫营四十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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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赂秦之地,封天下之谋臣,以事秦之心,礼天下之奇才……哼!”太子忿然捶了下桌子:“孤竟不知,四弟何时有如此大才了?”
此时他正窝在庄思远书房之中,抱怨着四皇子一系如何得势。“就连京卫营那群老顽固也破天荒地夸了他几句,看他那副得意劲儿,孤心中实在憋气!”说了半晌,旁人毫无反应,太子疑惑地抬头,发现对方竟在发呆,太子立刻怒道:“庄思远!你有没有听见孤说的话!”
“臣听见了!”杨昭忙回道:“臣只是觉得殿下刚才念那几句有些耳熟……”
“哪几句?”太子蹙眉问道。
杨昭假作回忆,犹疑地说道:“以赂秦之地,封天下之谋臣……这一句,臣好像在哪里见过。”
太子眉头蹙得更紧,夏帝并未将此文昭告天下,读过之人无非数位皇子、诸位阁老与几位军中老将,他想了想道:“莫不是荣国公誊写过?”
杨昭摇头:“殿下容臣好生想想……”
一旁的俆妙君脆声提醒:“世子,奴婢记得小姐那本册子上有类似的文章……”
杨昭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就是那本册子!”说罢起身在书架上找出一本蓝皮书册,很快翻到写着《六国论》那一页,念道:“悲夫!有如此之势,而为秦人积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趋于亡。为国者无使为积威之所劫哉!殿下您看,是这篇么?”
“正是!”太子一把抢过杨昭手中书册,道:“快让孤看看。”
这一看之下,一字一句竟然丝毫不差,太子心神急转,很快便想通其中关窍,抚掌笑道:“孤道四弟为何忽然开窍,原是有旁人捉刀!不知父皇知晓后是否还愿重用他?哈哈哈……”笑过之后,太子又脸色复杂地看向庄思远:“令妹真乃大才,可惜……”
杨昭却道:“殿下,您再仔细看看这一册书文,乃是舍妹过往书写,臣前些日让赵九拓印而来,当日花魁试上臣说的话,殿下可曾记得?”
太子起初听见庄思远又抄他妹妹的文章,心中好笑,莫不是抄上瘾了?可听见后面几句时,他心中一动,忙低头翻看起来。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
太子越读越心惊,这等作品,怎会是一人写成?哪怕真有天仙化笔,也绝难做到!更何况,诗词文章中明显有许多他闻所未闻的典故!好歹他学史二十余载,不敢谈古今通晓,但也不至于对化用的典故一无所知吧?
莫非都如《六国论》一般是编造而来的故事?太子实难相信,兼之作品之间风格差异巨大,他直接问道:“这……是有数位高人帮令妹扬名?”
杨昭否道:“臣让赵七、赵九多番追查,仅查出她培养了一批乞丐作为耳目,与陵水伯的次子、魏侍郎的长子有些许暧昧,其余的心思都耗在了四皇子殿下身上,实在没听说过什么高人。舍妹生而知之,许多诗词乃是她三四岁所作,若真有高人指点,十来年来不露行藏又是何等可怕?这件事,臣想不明白。”
“可这……怎会是一人所作?”
殿下英明!杨昭心道幸好庄敏静未曾抄录什么帝王诗、反诗一类,否则,他还真不敢把这册子拿出来……
此时他默默低头下,沮丧道:“恕臣无能。”
见庄思远这副模样,太子苦笑:“今日之事着实让孤为难,令妹似乎藏有许多秘辛,而她却选择相助四弟,实乃孤之大患。”想了想道:“也罢,孤会再派人好好查一查她,若真找不到可疑的高人助阵……”
如此诡异歹毒之人,孤定然容不下她!
第二十七章 庶女谋12
7 俆妙君挑了挑灯,烛火映红了她的侧脸,她轻声问道:“庄敏静这般神秘,太子真不会怀疑她的来历?”如若被当做妖物,难保不会连累整个国公府。
“怀疑什么?天外之人?神仙鬼怪?她过去十来年如此高调也无一人怀疑,神怪之事对于上位者,不过是愚弄庶民的手段,若非你我这般离奇的经历,又如何会想到这些?纵然真有疑虑,又哪里来的证据?”杨昭喝了口茶道:“想不明白,杀了便是。”
不知道太子对皇帝说了什么,一个月后,四皇子被撤掉了一切职务,仅保留了岚山王的封号,可封地却从原本繁华的清川一代改为了极北苦寒之地,就连贵妃,也因为一件小事从四妃之位降至普通妃嫔。
至于原本属于四皇子的镇国大将军一职,自然落到了太子头上,太子本就占据大义,如今又拿下军中至关重要的位置,从而映证了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让不少本在观望的朝中大员直接投效,加上他原本掌控的势力,一时间声势之盛,皇子中再无敌手。
太子这边厢春风得意,荣国公却倒了大霉,他被皇帝当着众多文武大臣的面狠狠训斥了一顿,直言他养的女儿行为不检,没有妇德,待字闺中就敢与皇子牵扯,是不是你荣国公府急着站队?朕还没死呢!
荣国公被吓得冷汗直冒腿脚发软,当即发誓赌咒自己绝无不臣之心,幸亏皇帝早知内情,又被太子提前安抚,这一回只是想吓一吓他,顺便震慑一番其余有二心的朝臣,这才轻易饶过了他,否则就凭庄敏静干的好事,荣国公还真得脱下一层皮!
逃过一劫的荣国公一打听,他这顿骂挨得不冤,竟又跟庄敏静扯上了关系!他如今是彻底厌了她,短短时间就给国公府招了几次祸事,如今居然敢私自联络皇子了?!这回若非皇帝有心放他一马,他这国公之位都未必能保住!
回府后,他甚至不愿见庄敏静,只对侍卫冷冷地说:“将大小姐禁足,给我看好她了,没我的命令不许她与任何人接触!”
消息传进庄敏静耳里,她几乎傻掉了。本以为四皇子会凭着《六国论》一飞冲天,而她也能一改往日困境,前阵子还听说四皇子被封了岚山王!可等来等去,没有等来对方的好消息,却等来了父亲将她禁足的命令,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
庄敏静苦思不得其解,还好看守她的几个婆子都是由俆妙君精挑细选的,她很快便从几人嘴里套出了话。当得知皇帝对四皇子地处罚,以及对她地评价后,庄敏静仿佛被无尽的绝望与恐惧笼罩,身子晃了晃,差点再度晕倒。
她跌坐在床头,心中明白,除非当今皇上殡天,否则她皇子妃的梦想,怕是彻底破碎了……
庄敏静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她依然是那个被仕林尊崇的寒梅仙子,仍是被荣国公捧在掌心的明珠,可她还未从噩梦中逃离,又听见两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荣国公打算将柳白露接回府中抬了姨娘,如果说这则消息仅是让她心中不安,那么另外一则消息,便是实实在在的噩耗了——三个月后,她将被远嫁晋州。
晋州!那个黄沙万里、铁骑风尘的晋州!
不但条件异常艰苦,还常年处于战争危机之中!
而荣国公给她相看的人,其父不过是个五品知州,在晋州做官是很难得到升迁的,通常一做就是好几十年,而以荣国公如今的态度,以后未必会为她夫家运作,也就是说,一旦她嫁了过去,将来想再回京中只怕是难了……
连陈淑淳都与定襄伯庶长子订了亲,她庄敏静怎能比这些远不如自己的人嫁得差?
她绝不允许!
在这危急关头,庄敏静终于想起来她的两位好备胎,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愿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她将身上的首饰全数交给了一位看守婆子,托人帮忙送了两封信,一封送到陵水伯府二公子处,另一封则送给吏部右侍郎家的长子魏清江。
这两封信件最终落到了俆妙君手中,上头无非写了一些缠绵情话,暗示男方前来府中提亲。她想了想并未阻拦,如今庄敏静被禁足在内院,她与杨昭反倒没有太多机会,不若等庄敏静主动闹腾,她相信不用他们动手,庄敏静自己就能折腾出大事。
然而冷眼旁观的后果便是,庄敏静与魏清江私奔了……
原来庄敏静并未收到陵水伯府二公子地回复,倒是魏清江不曾令她失望,两人暗中以书信来往,一来二去之下魏清江愈发醉心于这个才逾飞仙的女子,并在信中痛苦地提到,不论他如何哀求,父母都拒绝上门提亲,还打算将他拘起来。
庄敏静十分恼恨,却又无可奈何,眼看婚期将近,她又怕耽搁久了再生变数,索性使计拐了魏清江私奔,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她就不信魏家能丝毫不顾及国公府的面子!
若是平常,她这番算计或许就成了,荣国公如今哪怕再不喜她,好歹也是自己的女儿,在外人面前他自会护着,毕竟也代表了国公府的脸面。
即便是让庄敏静远嫁,夫家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这五品知州在当地经营十余年,势力可谓根深蒂固,其长子于三年前考中举人,次子学问同样不错,年轻一辈大有前途。更为重要的是,皇帝一旦决定与宇国开战,晋州的重要性会直线上升,到时别说升官,运作得当,加爵也未尝不可能!
可庄敏静偏偏看不清,她的一切悲剧来源于自身的虚荣与贪婪,从杨昭与俆妙君附体而来那一刻便注定了。
这一日,荣国公先是去了西巷的宅子,却并未见到白露,院中只余满地血迹,就连他调来保护白露的侍卫都凭空消失了。
心中是如何惊惧与悲痛暂且不提,荣国公派人找了两天两夜,甚至大半夜闯了顺天府尹的宅子,逼着对方陪他一块儿找,可这么多人好似变戏法似的,忽然都无影无踪了,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无计可施之下忽然想到了陈姨娘,抱着侥幸心理打算回府中问问,一进门却听见庄思远告诉他庄敏静私奔的消息……
荣国公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在原地站了会儿,片刻后,他忽然喷出一口鲜血,随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待他再次醒来,人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太医诊断他因急怒攻心,气血堵塞,半边身子都给瘫了,日后怕是不良于行。
荣国公听闻噩耗,癫狂暴怒地发泄,又打又摔又砸,好几个下人都被他给伤了,姜氏索性让人少进去伺候,任他一人发疯,荣国公恨急,却又无可奈何,他的院子早被人看住了,除了姜氏指派的几个人手,平日里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因他没有帮手,数日后不得不恢复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