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禾并没有像鱼瞻想象之中那么娇气,他只是冒了一身冷汗呜咽了一声,接着还是那个安静的少年,就好像刚刚只是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
鱼瞻清理好了伤口,搽了点药,其实这一切并没有鱼瞻想象之中那么艰难,浦禾一声不吭,就算真的痛了,他只会倒吸冷气,并没有闹脾气,这个少年真的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坚强几百倍。
晚饭的时候,浦禾没有起来,他腿上有伤,还发着烧,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顾海棠红着双眼坐在以前浦禾坐的位置上,她撒娇的问鱼海人:“老爹,那个……”小哑巴还没有说出来就能感受到鱼瞻投过来犀利的眼光,她立马扭头继续说:“那个屋子里的家伙什么时候回去?总不能赖在我们家不走呢?天底下哪儿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咱们管吃管喝管住,还要伺候他。”
“说得好像咱两也是赖在老爹家十几年吧,我们不也是赖在老爹家白吃白住十几年。”柳离夹了一口菜,冷淡的对着顾海棠说:“他是鱼瞻的偶像,收留偶像有什么不对的?再说了,海棠,你脾气好像见长了嘛,留学生就是不一样,回国底气就大了一点,不错不错,不过小禾他碍着你的事了吗?”
“柳离,我跟老爹说话,你插什么话?”顾海棠不高兴的放下碗,碗撞击桌子一声响,气氛当时就尴尬了起来。
“得了,现在又是我的错了。”柳离双手举起投降:“我闭嘴可以了吧?”
顾海棠白了他一眼,柳离作求饶状,继续扒了一大口饭。
“海棠,小禾惹到了你了吗?”鱼海人说。
“没有,就是家里来了一个人不舒服,我不喜欢。”顾海棠说:“咱们四个人一直生活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还要加一个人呀?还是个……交流有困难的人……”
“海棠,今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对,可是我偶像大人并没有惹到你吧,他要回家的时候,我自然会把他送回家。他不想回家的时候,没有人可以逼他回家。”鱼瞻放下饭碗:“我吃饱了。”
鱼海人瞪了鱼瞻一眼:“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吃了火药了呀,还有你,鱼瞻,吃饱了把你的饭碗拿进去,还等着你老子我给你收拾饭碗吗?你吃饱了小禾都没吃呢,还给他留了一点排骨汤,看什么看,没见过你老子我呀,端去给他喝呀……还有你,海棠,你才回来第一天,你没事跟鱼瞻闹什么脾气,你难道不知道那小子就是混得很,你跟他闹脾气也就罢了,你别殃及其他人呀,小禾那孩子没惹到你吧?你,柳离,你能不能以后让着海棠,她是女生,男生让着女生是天经地义的,让着她怎么了……这群小兔崽子,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你老子本来想要享一享儿孙福的,看你们这样子……”
“老爹,你怎么都不帮我?你帮着浦禾那个外人……”顾海棠撒娇说。
“我是法官,我要明断案,事情该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先道理再人情,不过海棠呀,你别找小禾那孩子的麻烦,他挺可怜的,是个哑巴,又有家不能回,其实好好相处你就会发现,他其实挺好的,很听话,虽然娇了点,但是他真的是个好孩子。”
鱼海人这一生没有坐到法院长的位置恐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他同情心泛滥,又为人比较和善,这样的人可以当做一个很好的纽带,却不能当一个很好的领导者,他年轻的时候在孤儿院收养了柳离与顾海棠,现在收留浦禾,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人,他都能一视同仁,所以柳离一直说他老爹是一个圣父这句话并没有错。
鱼海人确实是一个比较善良的人,他法学博士毕业,阴差阳错跟一个风尘女子发生了关系生了鱼瞻,后来这个风尘女人死了,他就一个人带着鱼瞻,又当爹又当妈,后来在孤儿院收留柳离与顾海棠,带着这三个孩子长大,供着他们读完大学,他的一生没有什么波澜,平平淡淡,莫名其妙的跟一个女人发生关系,生了孩子,死了妻子,或许是因为好人有好报的关系,他的生活上还是很开心的,工作上也因为为人和善很少得罪人,同事们都比较尊敬他,一家人快快乐乐的……
他其实对自己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所以在遇到浦禾,他同情心又泛滥了,他觉得这孩子白白净净瘦瘦弱弱无家可归的挺可怜,他并不知道浦禾的家世,也没想到问他妈要多少钱,只是单纯的觉得那孩子可怜……虽然鱼瞻再三强调浦禾家里很有钱,浦禾是个少爷,可是一想到浦禾是个哑巴这件事,他就同情心泛滥……所以他能帮就多帮忙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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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冰粒……
很多……
都在面前,有人被人割了喉咙,那个人嘴被黑色胶带贴住了,血液在脖子上汹涌而出的声音,刀锋在脖子上慢慢的剜除一道刺眼的光芒,脖子被慢慢隔断的声音……他睁大了瞳孔眼睛里尽是恐惧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他瞪着他……
接着,那个人死了,他昂着头,仰望着苍穹,就像一个为恶魔准备的朝圣典礼,而他就是献祭者,他的眼神里尽是恐惧,面容尽是扭曲……
这一切可怕的景象通过他的眼睛钻进了他的脑子里,他恐惧的喊了一声,那些拿着血淋淋的刀的人走向他,仿佛扑猎的恶狼,想要把他撕碎,他像是被钉在原地走不动,眼睛里都是那个人死去的面孔,以及满地的鲜血,接着,他从楼上摔下去,再也不能开口说话……
浦禾猛然在床上惊醒,他捏了捏被子,因为发烧喉咙呼出那种风箱一般的声音,满头大汗,他全身火热,已经烧得非常虚弱……窗外是黑漆漆的夜与倾盆而下淋漓尽致的大雨,时不时带着雨水冲刷过树叶的声音与淅沥冲打街道的声音。
他在恶梦中醒过来,他仿佛可以听得到落叶在风中颤抖。他身上盖着软软的被子,白色的纱帘因窗户的鼓动而掀起,时不时又飘起宛若黑夜之中的鬼魅。
“做噩梦了?”鱼瞻问,他抱着浦禾的手并没有松开,为了不让浦禾晚上乱动而伤了腿上的伤口,他一只手抱着浦禾,一只腿压着他侧着身睡觉的。
浦禾没有理鱼瞻,只是一个劲的抬头看着上方,仿佛还在刚刚的惊悸之余没有回过神来,他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是那样的单纯与天真,当一切恶梦来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微不足道。
“偶像大人,你怎么了?”鱼瞻问。
浦禾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接着,继续往被子里缩了缩,盖住自己的头,一个人就埋在黑暗之中。
“你怎么了?”鱼瞻感受到浦禾在颤抖,他不知道在浦禾身上发生了什么使他半夜做噩梦,做完了恶梦醒过来眼神还是那样的恐惧,但是以他一个专业警察的第六感,在浦禾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一般的恶梦很难达到那种恐惧。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一个红得如日中天的歌星会成为一个哑巴,为什么浦禾不愿意待在那豪华的家里却想着跟他挤在这小小的双人床上?
他没有继续问怎么了,问了太多也没有什么意义,他不是浦禾的谁,只是曾经一个脑残粉,没有资格也没有义务去问这些不该问的,他从身后抱紧了浦禾,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可怜他,还是因为曾经的仰慕,只是看着他被人欺负就想帮忙,看着别人说他是哑巴,他就会无缘无故的生气,看着他受伤流血咬着牙就心疼,看着他不会照顾自己就想出手帮忙。
“等你的腿伤好了,我带你去游乐城,咱们好好的去玩玩,你想要去哪儿就直接给我说,我都可以带你去的。”鱼瞻说。
浦禾没有理他,只是闭着眼睛睡觉,睡了一会儿,他就开始蹬被子,他发着烧,鱼瞻给他喝了退烧药还用被子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生怕闷不死他。
鱼瞻压住浦禾,不让他乱动,浦禾睁眼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他,直接掀被子,他在家里,没有人敢说他,他妈自从他出事之后就非常溺爱这个小儿子,他也是出事之后变得自闭,总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所以他发脾气的时候连他妈都不敢说他一个不字。
“你这样很容易加重的,这个法子很管用,在家里每次我们发烧,我爸就给我们喝退烧药然后捂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我保证,你明天就好了。”鱼瞻说。
浦禾不想听他说话,他热得全身冒汗,腿上还有伤,一出汗就有点疼,鱼瞻也不管他,直接按住他,他伸手去抓,鱼瞻手臂上有伤,他抓得鱼瞻疼得哼了一声,鱼瞻按住他的手,也不管自己手上出血了。
他想说他热,可是鱼瞻按住他,别说比划,连伸手都不让他伸手,他看到鱼瞻手臂流血了就不动了,他十分愧疚的看着鱼瞻,鱼瞻也严肃的盯着他,他最终没有动了,安静了下来。
只是这种姿势未免太尴尬,鱼瞻整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他盯着鱼瞻,就好像他的眼睛是透视镜,鱼瞻偏开了头,然后侧身睡在了浦禾的身边。
“我知道你难受,但是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是出生很好,养在温室里,可是我家毕竟不是你家,没有你家设施那么齐全,但是这是最好用的土方法。比吃药去医院还管用。”鱼瞻说,这个时候他想把浦禾送回去的,毕竟浦禾家里环境那么好,就算生病了也不会遭这么多罪,可是他又不想把浦禾送回家,因为浦禾一旦回去了就不会再来了,他忽然有点矛盾了。
浦禾去摸鱼瞻手臂的伤口,鱼瞻随便找了卫生纸擦了擦,笑着:“没事,明天结痂就好了。”
他不知道自己对浦禾到底是什么感情,可是那是一种很异样的感情在流动,他与他睡在一张床上有时候会忍不住抱他,他有好几次半夜身体有反应了忍不住找借口去厕所解决,他不是没有见过美貌的女人,也不是没有跟女人躺在一张床上过……可是这种感觉不会有……
有没有一个可能……
他爱上了这个曾经的偶像,尽管他是个男的。
浦禾背对着他,他欲言又止了很多次,他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也不喜欢夜长梦多,他看了看外面的狂风暴雨,转过浦禾,浦禾眨着眼睛看着他,他说:“如果有个人想要照顾你,他会尽全力对你好,你愿意跟他一起生活吗?”
浦禾看着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他觉得自己也许是想多了,浦禾家里那么富裕,他虽然也不穷,但是最终是一个无名的小警察,连生死都不是自己的,拿什么去照顾这个养在温室里的小少爷,他怎么可能会放弃自己优越的生活跟他生活在一起,更加不可能的是,他是男人,浦禾也是男人,在一起就是伤风败俗天理不容。
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精神错乱了,自己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而且这个人就是自己初中高中时候的偶像。
“你,有没有想过跟我一起,就这样下去?”鱼瞻想了很久,他觉得自己能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他一扭头,浦禾已经睡着了,窝在白色的羽绒被里,就像一个受伤的小孩子,他看上去那么单纯,就像一片洁白的雪,睡着的样子非常好看,明艳又那么的平凡……
这句话跟浦禾那个比划的动作一样——没有答案。
现在不会有,今后更不会有……
因为他没看见,浦禾没听见……
☆、我会喜欢你
周日天已经放晴,2016年的秋季似乎比以前更加单调而毫无新意,初晴的天气里并没有看见阳光,天色还是有点暗沉,这样的天气正好适合出去玩,因为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
浦禾一向都是睡觉睡到自然醒,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每次一大早的绝对起不来,但是鱼海人每次要起来锻炼身体,所以他每次晨跑回来会给这一窝小兔崽子带早餐,所以每次意味着在他回来之前,他们必须起床,但是浦禾不喜欢自己没睡好被人喊起来,开头两次被鱼瞻连哄带骗的拖起来吃早餐,但是他起来吃早餐也只是喝一口豆浆都不喝了,有时候还很生气的瞪着鱼瞻,后来就懒得理他,鱼瞻每次在浦禾闹脾气的时候就会摸他的头,哄着他,他忽然觉得浦禾这种大少爷真的很好玩,就像一个孩子一样。
浦禾不好意思说鱼海人给他们带的早餐不好吃,他不喜欢,他特别反感油条上面的油腥味,但是他不说,他也不告诉鱼瞻,开始还能喝点豆浆的,后来他连豆浆都不喝了,那是因为他不喜欢喝,久而久之,鱼瞻似乎发现什么,就每次早上骗鱼海人说吃过了,他会带着浦禾出去吃,鱼海人还喜欢自以为是的给他们做各种各样好吃的,其实鱼爸做的东西还是很好吃的,只要不是第一次做,就没有问题,但是对于浦禾而言,鱼爸好似自作多情多了一点,因为鱼爸老是觉得浦禾身子太弱,动不动就生病,又瘦又弱对于男孩子而言是一大问题,所以鱼爸会像浦禾亲妈一样给浦禾做着各种营养品,吃得浦禾上吐下泻,但是他还孜孜不倦的在营养品的路上探索着。
这次也是这样,浦禾醒过来的时候,鱼瞻已经刷好牙了,他拿着毛巾摸了一把脸,冲着浦禾说道:“今天天气不错,有风,没太阳,可以出去玩,你的腿怎么样?”
浦禾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好了。
“我看看你的腿。”鱼瞻掀开被子,看了看浦禾的腿,浦禾的腿又细又白,已经脱痂的皮肉有点泛红,似乎已经好了,他说着:“已经脱痂了,好像已经好了。赶紧起来,今天带你出去玩。”
浦禾当做没听见,继续蒙着被子睡觉,他这几天赖床赖习惯了,眯了眯眼又扭过去懒得理鱼瞻,继续睡觉,他觉得自己还能睡一个回笼觉的。毕竟他一向都是没有时间概念的,能过一天是一天,他就是混日子直到混到死的那天,就好像他在家里除了发呆那就是发呆,根本没有别的事情,所以现在他不想起床,就赖着。
鱼瞻一看,浦禾不理他,睡眼朦胧的又要开始继续睡觉,他推了推浦禾,浦禾还是不理他,继续睡觉,他没有办法,把自己冰冷的手伸了进去贴着浦禾温暖细腻的背,浦禾顿时被冰得扭头看了他一眼都是不解,他就笑嘻嘻的冲着浦禾笑了笑。
“现在起床,我带你出去玩,我带你去看电影呀,看看,电影票都在我的手里,我们先去游乐城,之后再去吃好吃的,再接着去看电影。怎么样?是不是很欣喜?我可是很少带人出去玩的,你是第一个……”他兴致勃勃,浦禾眼睛亮了亮,接着又有点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继续睡觉,他一直都这样懒散惯了,在家里没人敢说他,在鱼瞻这里,鱼瞻又太惯着他,只要他闹脾气,鱼瞻就是用哄着的。
浦禾没理鱼瞻,继续翻过身盖着被子睡觉,鱼瞻不记得浦禾之前有什么起床气,以前他收拾好喊他起床,浦禾都会起来的,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个小少爷原型露出来了吗?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小少爷真是难伺候,有时候一句话不好,就闹脾气,事事都要顺着他,虽然他很多的时候都愿意听鱼瞻说话,但是一旦到了闹别扭的时候,鱼瞻只能顺着他,要不然这小少爷就会发脾气。
鱼瞻见浦禾不理他,然后上了床,开始脱他睡衣:“得了,小少爷,今天我来伺候你,我来为你更衣。”
浦禾听到这句话茫然无措,他虽然自理能力不强,但是吃饭穿衣这种小事他还是能够可以的,用不着假借人手,鱼瞻脱掉他的睡裤,然后脱掉他的睡衣,浦禾就光溜溜的缩在被子里,鱼瞻压在他身上,姿势太过尴尬,连浦禾自己都脸红了,但是接着,鱼瞻自己都愣住了,他竟然对浦禾又起了非分之想,其实不起非分之想很难,一个光溜溜的比女人皮肤还好恬静又好看的家伙躺在自己的面前,长得还挺好看,最关键的是他是他曾经的偶像,温顺的像个小白兔一样。
浦禾被脱得光溜溜的,自己脸红了,他拿过自己的衣服开始往身上套,鱼瞻尴尬的避开浦禾的眼睛,浦禾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很漂亮,一不留神就能看到人心里似的,如果让浦禾知道他对他存的什么心,恐怕浦禾早就不理他了。
早上收拾完,他就带着浦禾出去,他想这次带浦禾好好的去玩,毕竟之前承诺过,跟浦禾在一起这么久,他也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个小少爷从小很少离开家人的眼线,一般都过着被监视的生活,很少与外界接触,所以他才会借着鱼瞻的倒来溜出家,更加因此不想回家,可是他还是要把浦禾送回去的,不送回去他没有办法接近浦冶,不送回去,浦禾他2 妈一定会着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