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并非想逼着世女现在就离开,我的意思是,有朝一日若是能走,我会助你的,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我的好意。”
梁北辰相信,这个所谓的有朝一日,就在很快的不久之后。
“对了,那日我在大厅外不小心听见世女曾说到前些年花灯会的事情,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是有意偷听的。”
那日在母亲灵前与父亲争论时,白萝确实提到过花灯会的事情,那是她为数不多能模糊记起的事,当时她能从父亲的脸上看出异样来。
“所以,侧父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当然,她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并未期待梁北辰真能告诉她些什么。
“当年的事情,我虽未亲临,可始末还是略微知道些许的,也不妨告诉郡主,当年发生了什么,哦对了,郡主可知你为何会什么都不记得吗?”
梁北辰的笑意还是起初的淡然,不带一分恶意也绝不半分好意,看着面色渐变的白萝,他十分有把握的纵横着这场谈话。
“要想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忘记一些事情,药物是长久不了的,除非……会用摄魂术。”
摄魂之术,能让人一时忘乎所以,也能让人一辈子记忆所失。而白萝,不曾伤过头,也不曾被下过药,她之所以会忘记,无非是有人动了手脚。
“摄魂术?”白萝暗惊,这辈子她莫约见过两个人会用这个法子,一个是卫明贞,一个便是白瑾了,所以……
梁北辰陡然加深了笑意,看着白萝道:“不错,不知阿瑾可有告知世女,她十岁那年就学成了摄魂术所有,运用的更是熟练,啧啧,我教的孩子就是那般聪明。”
果然是白瑾!不出白萝所料,所以很早之前她就和卫明贞相识了,是白瑾用摄魂术封住了她的记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即使心下大乱,她还是防备的看着梁北辰,这个男人不是她所想的那般简单。
“世女又可知,当年阿瑾尚且不过十四五岁罢了,若非有人下令,她又怎舍得对你施以摄魂术呢?”
话说到这里,梁北辰的真正用意才明显露出,他要告诉白萝的并不多,只一点罢了,有人促使了白瑾,而那个人却是白萝最亲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终于可以双更了~撒花花~
第98章
潜意识里,白萝已经能猜到促使白瑾对她使用摄魂术的人是谁了,可是,她如何都不愿说出口。
在送走达到目的满意而离的梁北辰后,白萝慌慌不宁的坐在了榻上,终归是自己的记忆,即使受到了压制,可有些片段还是会不经意的闪现,特别最近的一段时间里。
她总能隐约记起一些熟悉的身影来,有白瑾、有卫明贞、有她、还有她阿爹……
“不好!”
因是国丧期间,先帝尚且停灵于太极殿未发,嵘国公挂白第三日,楚聿安便早早下意出丧了。
出殡之日,是由白萝与白瑾行至最前方,一人端正灵位,一人抛洒冥纸,白氏族亲及世家之人均是到场,送殡的队伍极其隆重,哀乐响彻了半个天都城。
白氏的祖坟位于京东郊,寅时出发,辰时方至,冬日的昼明迟,待到祖坟陵处入葬开棺时,日出方启。
白萝身为嫡女,自当站在灵前,上辈人传下的说法,开棺须得见至亲最后一面,最里层的棺盖被打开时,陵墓中的火光点到了最亮。
不同于普通的□□,白淳璇即使已逝三日,依旧平静如安眠般,无一丝狰狞,白萝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却被楚聿安拽住了手。
“不可伸手去,不然往后你母亲都不会入你梦的。”
“阿娘……”数次想起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封信,白萝便落起泪,转过了头,唤了人准备上棺盖。
白淳璇身为国公,依制用了六层棺椁,最里层的是金丝楠木,最外层的是石棺,一层一层上完棺盖,已是巳时了。封陵时,楚聿安让白瑾先带了白萝回府,自己一个人在陵中待了良久。
白萝本不愿早早离去,却拗不过白瑾,被带到山下时,才发现早有一队人候在那处多时,眼尖的她第一时间发现了那架三匹白色骏马拉的朱色马车,上面隐约印着一道飞龙印迹。
同一时间,白瑾也明白了来人是谁,下意识就拽住了白萝的手,将人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一双美眸凌厉的注视着马车那边的动静。
直到卫明贞从里面款款而出,白萝只觉自己被抓住的那只手,被白瑾握的发紧。
“松开。”
察觉到那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和白瑾相交的手上,白萝便沉声对白瑾说到,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依旧还是被白瑾抓的死紧。
如临大敌般,白瑾丝毫无隙估计身边的白萝,只盯着往这边而来的卫明贞,面色愈发沉稳不住。从一定意义上来讲,她们两个女人是旗鼓相当的,可是论气势,温婉面具戴太久的白瑾,终究是不如强大的卫明贞。
“呵,白侍郎如今见了本宫这个储君,便是如此敬重的?”
较之紧抿着唇不发言的白瑾,有备而来的卫明贞显得风轻云淡极了,即使一张绝色倾城的面颊瓷白的不似话,却依旧摆着她很冷艳的神情。
若是以往,白瑾定然会婉笑着行礼一二,可是现下,她决然没有心情。
“倒是不知殿下前来,所谓何事?”
带着一抹凝重的声音,泄露了她的轻视和警惕,眼看着卫明贞愈发近了,便下意识的站在了白萝的身前去,妄图挡住两人相会的视线。
“本宫前来一是吊唁国公,二嘛,便是接阿萝回宫的。”
幸而现下除了白府中人下了山,世家族人都还在山上,否则见到如此架势,只怕要传的流言纷飞了。
“放手,我同她回宫是于情于理的。”
丧事料定,白萝便无心思留在国公府了,甚至她猜到楚聿安无论输赢都会将杀卫明贞这一点,便更是迫不及待要离开。使力挣脱了白瑾的手,就朝卫明贞走了过去。
“阿萝!”
愣怔的白瑾嘶声而唤,看着白萝毫不停留的背影,就贸然冲了上去。
“不,不能走!”
就在她快要抓住白萝的肩时,却被卫明贞一掌挥开,即使病重,多年修为的卫明贞,武力值也不曾受损。倒是毫无防备的白瑾,几个趔呲差点摔倒。
“我说过,你若碰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此刻的卫明贞已然冷若冰霜,将白萝带入了自己的身旁,便冷眼看向被仆人扶住的白瑾,寒芒乍现的目光,恨不能化成利箭。
白瑾从不是个容易罢休的人,眼睁睁的看着白萝走了开,就控制不住了。
“卫明贞,你知道我有多后悔那时没有杀死你吗?很快,我就不会再后悔了……”
再次睁开不甘心的眼睛,白瑾的眸中已然泛着危险的猩光了,彻底的黑化,让她显得格外可怕,对上微扬柳眉的卫明贞,便是杀意不止。
“这样的话,亦是本宫想送给你的。”
白萝不欲再纠缠,看着情况不妙的白瑾,便拽了拽卫明贞的衣袖,皱眉道:“还是快些走吧,不然等会阿爹来了。”
届时,即使楚聿安再不喜白瑾,也会帮她出手的。
“阿萝,你是我的!真想折断你的腿,让你哪里也去不得……”
白瑾疯癫的话语惹恼了卫明贞,右掌续力直接挥了过去,却被白瑾闪身躲过了,隐藏了十来年,白瑾的实力从来都是不容小觑的。
堪堪躲过卫明贞的一招,她便拔了侍从的长剑朝卫明贞刺了去。
“今日我便杀了你!”
将内力被制的白萝护在了身后,卫明贞便空手接住了白刃,广袖翻飞见,只见她两指一转,三尺青锋便从中被折断了,寒光稍逝,断掉的刀刃,便从白瑾的左脸擦面而过,一声清响钉在了干枯的树干上。
刀刃十分锋利,即使躲闪快速,白瑾的脸还是被划到了,半指长的浅浅痕迹,很快就渗出了血珠。
很显然,卫明贞刀下留人了。
“离白萝远点。”
站在她身后的白萝,只觉头疼,自从发现卫明贞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占有欲后,她身边能接近的人就不多了,而白瑾的放肆,是惹恼她的□□。
“该走了。”
看着已经将断剑掷在地上的白瑾,白萝就率先离去了,那断掉的长剑,就如同她们姐妹二人般,断了……
马车很快便离去了,尚且站在原地的白瑾,一直望着离去的方向,忽而勾起了唇角,露出了诡异的微笑,被扯动的脸颊伤处,鲜血流的愈发多,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煞人。
……
被卫明贞拥在怀中,稍许的温暖,让白萝回了些神,轻缓的说着:“阿娘像是睡着了一样,我想喊醒她,可是却无能为力。”
在这个时刻,卫明贞成了一名合格的听众,仔细的聆听着白萝的每一句话,安静极了。纤长瘦弱的食指缠绕着微凉的发梢,轻轻一卷,再松开。
“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是呀,都过去了……之前你说过,让我待在你身边,直到找回失去的记忆,我发现最近似乎想起了很多。”
想起的记忆有很多,比如坐在她家后院梨花树上的卫明贞,是如何宠溺的叫她小胖墩,比如她生病时,翻窗而入给她送蜜饯的卫明贞,比如午夜将她从温暖被窝里捞起,几个跃身上了屋顶,带她看星星的卫明贞……
尚且把玩着发尾的手指,立时一顿。
“所以呢?”
卫明贞的声音已然有些黯然,她似乎有些惧怕接下来白萝要说的话,按照两人此前的约定,若是白萝记起了全部,她是没有权利再留下她的。
私心里,她以为有了以往记忆的白萝,是不会离开的,毕竟曾经的她们……
窝在她怀中的白萝闷闷出声:“在你提出那个约定时,我就知道你势在必得了,我并未记起所有,可这些已经足够了,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
白萝的话,无疑让卫明贞沉压在心底多年的大石,得以落下了。
“真,真的吗?”
甚为激动的卫明贞,是前所未有的,从她在同州再次见到白萝的那一刻,她就等待着这句话,如今,她终于等到了!
听出了她话语间的颤意,白萝从她怀中坐起了身来,无比正式的看着她。
“是真的,因为我发现……”
“嘘,不用说出来。”
伸出食指,卫明贞压住了白萝的唇,再也控制不住的将她抱入了怀中搂紧,带着几分颤栗吻住了白萝,激烈间,竟觉面上有些许湿意。
“你怎么哭了?”
直到被放开,白萝说喘息着说了这句话,无论是记忆中还是相处的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卫明贞流泪,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等了你这么多年,等的都快没力气了,还好,还好你……”
几千个日日夜夜里,卫明贞不知是如何用记忆挺过来的,那段美好的时光,相恋的甜蜜,只有她一人还记得,那样的日子,当真是不好过。
被她这么一说,白萝也有些沉闷了,她有些愧疚又有些庆幸。
“我会想起忘记的所有事,你不用急着告诉我,让我自己去记起来,算是对我的惩罚吧。”
她也明白了,为何自从见面后,卫明贞对她的态度时而变换了,有时恨不能掐死她的冲动,也让她现在有所理解,一个活在过去的人,和一个忘却过去的人,实在是太煎熬。
第99章
白萝回宫的决定,直接导致楚聿安震怒,不过两天不到的时间,白瑾是遗落民间的公主一事,便在整个天都传的沸沸扬扬,而各种缘由也被刻画的几番多变。
有先帝与平民女子的缠绵爱情说法,更有先后与宠妃联手暗害身怀六甲平民女的说法,各处不一。唯独一样的便是,白瑾这个皇家私生女,经由多方证实,确确实实的是公主。
正是国丧当头,以左相为首的新派朝官,纷纷表示该迎先帝仅剩的唯二血脉回宫,为帝守孝灵前。而余下一众老派贵族,亦是表示私生女迎回宫,恐有不妥。
身为储君,卫明贞并未明确表态,一直忙于国丧与登基典礼一事,直到先帝出殡之日,此事才被闹到了台面上。
先帝出殡时,万人跪满街头巷尾,皇家仪仗蔓延了数里之长,啼哭声与哀乐混淆,震彻整个天都具闻。白萝是与卫明贞共车的,三十六人抬的龙撵,平稳的走在队伍最前端。
“明日便是登基典礼了,可安排妥当了?”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白萝便问到。
卫明贞淡然一笑,将身侧的帝王佩剑递给了白萝,道:“该来的总是要来,你这两日药效也褪了,我瞧这把剑衬你,拿去用吧。”
游走在金柄上的蟠龙便是九条之多,白萝曾在先帝的龙殿看到此剑,被高高奉起,听闻是早些年某国进贡的天下宝剑,用于帝王配之。
“快些拿开,我用清月剑便是,这东西可不趁我手。”
东西是个好东西,可惜不是她该用的。
方才推给卫明贞,那人也不恼,将长剑扔至一旁,便顾自饮起药茶来,一壁同白萝道:“明日大典时,我会册封你为后……”
此话一落,白萝便异了脸色,若是以前,她定然会觉得卫明贞是刻意为之,可是现在,这话也不是那么刺耳了,到底她还是她的储妃呢。
“会不会太早了?而且,我,我也没准备好。”
先帝曾手谕与她,卫明贞登基后,去留自由她,以前白萝是日日夜夜无不想着走的,时过境迁,心境与念想却都随之改变了。
若说储妃这一名头,她是不得已才顶之,那么皇后之位,她是无论如何都有些难以接受……
“我为帝,你为后,不好么?”
卫明贞挑了挑眉梢,冷艳的面上添了几丝无辜,黑幽幽的凤眸就盯着白萝一直看。
一时没错开,白萝便被她的眼睛蛊惑住了,似同落入了万丈星渊般,呆愣了好一会,便磕磕巴巴的说道:“好,好……啊,你,你用摄魂术!”
待白萝回过神来后,才惊觉自己被下了套,而下套的人却是异常欢喜,将她拉入怀中拥吻片刻,也不顾她的反抗便说道:“这可是你自己说好的,不许耍赖,否则……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卫明贞算是进步了,知晓将以往的强行威逼分一半为引诱,而白萝却是退步了,以往摄魂术才一放出,她只需眨眨眼便能躲开的,现在却不经意就上了道。
“你,随你吧。”
这两日来,两人均是和睦相处,心平气和之后,白萝才知道卫明贞还是很好相处的,当然那是在两人意见和谐的时候,一旦出现分歧,这人的倔脾气就要人命了。
小事上面往往都是卫明贞妥协,而大事,自然要白萝妥协了。
卫明贞这一心悦,揽着白萝又多索了几个吻,直亲的白萝反手推搡,末了喘着不稳的气息愤愤说道:“注意下场合,等会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尽管知道卫明贞与先帝之间,并不如她所想的和睦,可到底是出殡之日,隔着一身素衣,她到底是知道深浅,而被她一斥,卫明贞只得收敛。
方到皇陵之时,现场形式陡变,白瑾竟然在新派臣子的簇拥下,身着孝服跪迎先帝大灵,甚至高呼“父皇”而啼哭流泪。
卫明贞与白萝携手下龙撵时,已有宗亲在呵斥此举不妥了,奈何新派朝臣激进不已,甚至扇动了军队与百姓,场面一度失控。
“这是在做什么?阻拦先帝入陵的吉时,尔等哪个担待的起?”
在卫明贞的示意下,宗室里一个辈分较高的皇叔出了面,才唤来了御林军,便与兵士对立上了,站在内圈的白萝才算是看了个清楚,泰半的人均是她父亲的。
“本宫倒不知父皇还有这么个私生女,往常如何不曾听闻?”
卫明贞淡然一言,便挑的形式分明,帝驾方崩,私生女便冒了出来,任谁都会觉得可以吧。果不其然,顺着她的话,便出现了不少同言。
尚且哭跪在地的白瑾并未说话,倒是身侧的左相起身,振振有词道:“陛下生前曾召本官于龙殿,责我以寻九公主一事,因公主生母只不过一平民女子,遭遇暗害时,千辛万苦留下了九公主,便使皇女失了踪迹,如今已然确认寻回,殿下怎可如此出言!”
按序齿而言,卫明贞行八,少了她数月的白瑾,自然被唤着了九公主,被左相如此一说,现场又开始大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