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时间苏瑾瑜能用掉大半盒粉笔。
这种枯燥而乏味的训练,小孩子的身体和精神是接受不了的,每到中午苏瑾瑜都会象征性的哭闹一会,然后饱餐一顿,哦,午饭也是老师提供的,每天都有肉吃呢。
吃过饭就是午睡时间,苏瑾瑜搞特殊化搞2 的夸张极了,本就不大的画室在角落里还给他搭了一张小床,苏瑾瑜中午都要睡上两个小时。
下午也是泡在少年宫里,太阳下山的时候李应孝才来接他回去。
据说这么花心思培养他是因为寒假的时候有一场全国少儿绘画比赛,年龄越小的孩子越容易得奖,而在这里,他就是年纪最小的,天赋最好的,由他出赛在好不过,他要是得了奖,受益的人可多了。
当然,受益最大的还是苏瑾瑜本人。
他本人对这个绘画比赛是提不起来什么精神的,别的不说,他骨子里毕竟是一个十七八的青少年了,参加少儿组的比赛怎么看怎么像是欺负小孩。
九月份学生开学后小姑也得上班了,忘了说,小姑唱歌很好听,拖小姑父的关系在第五小学做音乐老师,因为这个苏瑾瑜得自己去少年宫了,这个年代还是很纯真,小孩子自己出门大人也放心。
“瑾瑜,今天不画圆圈了,你看着是什么?”美女老师从背后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彩色的油画棒,苏瑾瑜感动的想哭,他都对着黑板坐了小一个月了,用粉笔用的手都白了。
“画棒!”苏瑾瑜坐在高板凳上兴奋的摇头晃脑,那可爱的小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现在卖萌已经成为苏瑾瑜身体里的一部分了,他卖起萌撒起娇来得心应手,这也多亏了苏舒颜这么多年的悉心栽培。
“瑾瑜真乖,今天我们画五星红旗好不好?”
苏瑾瑜也是醉醉的了,果然不论是哪个年代,参加比赛画个五星红旗在画两个敬礼的红领巾小学生都是最容易得奖的。
转眼秋去冬来,学生放假的那天苏瑾瑜参加比赛的事提上了议程。
“建国,过两天你是不是要去京城出差?”饭桌上小姑问了一句。
“嗯,15号,怎么了?”
小姑一笑,“十五号瑾瑜去京城参加比赛,我怕他晚上害怕,正好跟着你住。”
小姑父点了点头,“行,晚上他和我住酒店也方便,对了,参加完比赛你带他回乡下看看吧,估计大哥大嫂也想他了。”
“嗯,还是你想的周到。”
十五号那天天还没亮,苏瑾瑜就被小姑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天气是真冷了,苏瑾瑜没法离开暖和的被窝,他抱着李应孝死活不撒手,“小姑~哥哥还睡呢,我在躺十分钟~”
没成想小姑嘴边那句不行还没说出来呢,李应孝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瑾瑜,看哥哥都起来了。”
哎呦喂,厉害了我的哥。
俗话说的好,榜样的力量是伟大的,他身边可有这么一个二十四孝好少年啊。
小姑笑眯眯的拿出一身漂亮的新衣服,“看~快去刷牙洗脸,然后穿新衣服喽~”
自从来了城里,苏瑾瑜终于刷上了牙,口气清新的感觉别提多美妙了。
小姑手中的新衣服不是扯布去成衣匠那里做的,而是为了这次比赛特意去商场买的,一套黑色条纹小西装,一双儿童黑皮鞋,这种衣服就这个年代这个地点来说,再好的家庭也是不会穿,太浮夸,这种衣服的用武之地,只有照相馆,给小孩拍拍艺术照。
小姑的眼光很好,她有很多衣服在二十一世纪也不会过时。
不过小姑显然对他穿这身衣服不太满意,本身苏瑾瑜就比一般小孩稍微胖一些,再加上最近天冷,不仅穿了线衣线裤,还穿了一条苏母给织的毛裤,这西装穿在他身上鼓鼓囊囊的,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收拾完没,单位来车接了。”小姑父站在穿衣镜前一丝不苟的整理着自己的领带,他高大的身躯挺得笔直,那身黑西装穿在他身上非常的好看。
苏瑾瑜在镜子缝里瞄了自己一眼,啧啧啧,就两个字,窝囊。
李安然趴在沙发上仔细的看了看后,掐着她娇滴滴的声音说道,“里面的线衣线裤还有毛裤都脱了吧,外面穿我哥以前那个黑棉袄不就得了。
李安然的审美显然遗传了她妈妈。
把那条有些扎腿的毛裤脱下去后苏瑾瑜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真想念那柔软贴身的薄棉裤啊。
换好衣服,小姑又把李应孝过生日时候李爷爷给的棕色皮带小手表带在了苏瑾瑜胖乎乎的手腕上。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小姑终于满意的笑了,满眼喜爱的看着苏瑾瑜,白嫩嫩的小孩顶着蘑菇头,穿着老成小西装,衬衫领口那里还一本正经的扎着小领结,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小姑和一双儿女看着他的眼神想要吃了他一样。
“小孩子参加个比赛,怎么打扮的跟要结婚似的。”小姑父一走一过默默的吐槽了一句。
小姑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好了,现在就走吗,没时间吃个早饭吗?”
“你去拦半个小时火车,我们就有时间吃早饭了。”对于小姑父不吐槽会死星人的属性,苏瑾瑜几个月来已经习惯了,讲真,一开始是会被吓到。
苏瑾瑜还走神呢,便被小姑父一把抱起带走了,也不能说是抱,准确的说是坐在小姑父的一只胳膊上。
小姑没出来送,怕苏瑾瑜哭闹,她趴在窗户看着楼下的一大一小坐上车渐渐远去,小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要是闹起来,也不知道你爸能不能哄。”
李安然躺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不能哭啊,你没看到他出门时候的那个表情,嘴都咧到耳后根了。”
……
苏瑾瑜三点一线的过了好几个月,感觉脑子都要瓦特掉了,好不容易能出门放放风,他开心的快要炸掉了好伐!
到了火车站苏瑾瑜就要和小姑父分开了,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大部队要跟。
“瑾瑜,不许哭啊,晚上我就来接你了。”小姑父也不是很放心,和苏瑾瑜说完转头又跟美女老师嘱咐了几句。
老师对着一脸严肃的李建国有些打怵,连忙说道,“瑾瑜很听话的,况且和这么多孩子在一起,玩着玩着就好了。”
“嗯。”小姑父看时间差不多了,转头去找自己的领导,在那之前他往苏瑾瑜的兜里塞了十块钱,“想吃什么就买。”
穷家富路,这个道理在小孩子这也是一样的,出门在外怎么能没有钱呢。
真感人啊。
苏瑾瑜手插在兜里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那十块钱,他都穿越到这里小半年了,第一次怀揣这么多的巨款,整整十块钱阿!
苏瑾瑜站在原地,眼泪汪汪的看着小姑父离开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高大的顶天立地,苏瑾瑜心里暗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瑾瑜,不哭啊,晚上就能看到姑父了。”
这离别的场面感人吗,苏瑾瑜用袖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都要被感动了。
大概是苏瑾瑜过的太安逸了,离剧情太远,老天居然跟他开了一个诡异的玩笑。
众所周知,坐火车在同一个城市上车的大多都在同一个车厢里,好巧不巧的,苏瑾瑜遇到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
说熟悉,是因为他的人生苏瑾瑜门清,说陌生,他们是头一次见。
这个人便是女主那疑似性冷淡的前夫,曾沧水。
他就坐在苏瑾瑜对面,旁边是他妈妈。
苏瑾瑜一开始注意到他是觉得这小孩真老成,看着和苏二妮差不多大,他规规矩矩的坐着,腰板挺得笔直,在这一车厢吵吵闹闹的小孩里极为扎眼。
更重要的是,他妈妈是这么叫他的,“曾沧水。”
没错,连名带姓的这么叫,丝毫没有母亲的慈爱,硬邦邦的。
综上所述,这小孩是苏珊前夫无疑。
曾沧水在小说里的剧情苏瑾瑜记得很清楚,他的定义是一个半渣男,怎么说呢,他在娶苏珊的时候是被他妈妈强迫的,所以对苏珊他并没有感情,娶了以后就扔给了他妈,自己跑去升官发财了,渣不渣!讨人厌吧!你不爱人家就不要娶人家嘛!
这母子俩给了苏珊十多年的冷暴力。
但是……说曾沧水渣也有点说不过去,他努力工作给了苏珊优越的生活,在外面也没说搞一个小三出来,离了婚也给了苏珊一大笔的钱让苏珊能够过的安逸,可以说他除了性冷,和性格冷意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
所以,苏瑾瑜给他的定义是半渣男。
他并不知道,那本他没有规规矩矩看完的小说,有一个关于曾沧水的番外。
第10章
苏珊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曾沧水刚刚从国外回来,他完成了一个重大任务,升迁指日可待,以后就可以经常在家了,他迫不及待的回到家想要和妈妈分享。
可一进家门,他得到的便是这样的消息。
妈妈坐在客厅里,一针一线的给他织着毛衣,看他进门淡淡的扫了一眼,“苏珊死了。”
曾沧水的头嗡的一声,他缓缓的低下头褪去自己的鞋袜,“是吗,怎么死的。”
“说是她杀了林家那小子,在监狱里畏罪自杀了。”
曾沧水手中的拖鞋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你……你说什么,她杀了谁……”
他妈妈不禁皱了皱眉头,“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教你的,遇事不惊,处事不乱。”
曾沧水在他妈妈面前没有了在外面的杀伐果断,“对不起,妈……”
无论如何曾沧水也不相信性格如此软糯的苏珊会杀人,那个人还是林跃,这绝不可能的。
曾沧水想要调查一下这件事情的始末,可他发现根本用不到调查这个词,他不过是找人随意去问了问,真相就浮出了水面。
林跃看不惯苏瑾瑜对苏珊的态度,与他发生了争执,在争执中苏瑾瑜用西瓜刀捅死了林跃,苏珊则是为弟弟顶罪。
苏珊和林跃真的挺相配的,曾沧水笑了一声,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
他一直都知道林跃和苏珊之间的关系,一直都知道,苏珊爱着林跃,林跃同样爱着苏珊,所以苏珊提出离婚的时候他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
他记得零零年他升迁,带着苏珊和妈妈搬到了城里,林跃一家就住在他家对面。
那时候似乎也是春天,阳光也是这样的温暖而不刺眼,林跃在楼下晾衣服,看到他们搬家还来帮了忙。
曾沧水对苏珊和林跃的记忆着实有些零碎,他在家里的日子少的可怜,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是有一年过年,他正好在家休假,苏珊大年三十高烧三十九度,他带苏珊去了医院,他妈说晦气没有跟去。
大概是吃年夜饭的时候林跃匆忙来了医院,林跃说来家送饺子的时候听说苏珊生病了,来看看。
曾沧水点点头,去找护士领药,回来的时候林跃正坐在苏珊旁边,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额头,眼神中包含爱意。
曾沧水很平静的走了进去,林跃吓了一跳急忙解释,曾沧水却丝毫不在乎,他知道苏珊的性格,即便对自己没有感情,却绝不会背叛自己,林跃爱慕苏珊,他也并不会迁怒于苏珊。
有趣的是他没什么反应林跃竟不高兴了,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他既然娶了苏珊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她,好好珍惜她。
曾沧水难免有些困惑,他认为自己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每个月都会给家里一笔丰厚的生活费,每次回家都会给苏珊带国外的礼物,他不喜欢苏珊,却把苏珊当成家人一般照顾,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才会遭人诟病。
曾沧水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原因,可林跃和苏珊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问题,永远也不会再有答案。
两个月后,曾家迎来了一位稀客。
苏瑾瑜笑意盈盈的来到他家,通知他自己的母亲昨日去世了,想让他去参加葬礼。
曾沧水看着他,不禁感慨,他这张脸生的太好了,明明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却又总让人觉得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穿着白色衬衫蓝色短裤的苏瑾瑜,完全看不出已经三十三岁,完全看不出他曾杀过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妈妈昨日去世。
他的样子就像是刚刚大学毕业的阳光男孩,像干净剔透毫无杂质的水晶。
曾沧水猛然想起死去的苏珊,那个总是低着头淡淡微笑的女人,他去参加了葬礼,并且随了一份大礼。
苏瑾瑜显然没想到曾沧水出手如此阔绰,他不过是想捞一份份子钱,没想到一下子给了这么多,他心里暗骂苏珊真是脑穿刺,居然还离婚了,他可不像苏珊那样傻,他听小姑父说过,曾沧水可不是一般人。
苏瑾瑜对曾沧水开始百般讨好,曾沧水也和他越走越近,两个人的关系比曾沧水还是苏瑾瑜姐夫的时候关系还要好。
“姐夫。”苏瑾瑜还这样叫着他,曾沧水也亲昵的叫他瑾瑜。
曾沧水带着苏瑾瑜走进了光鲜的权贵圈子,苏瑾瑜的长相和性格让他在这个圈子里十分吃的开,很快就和一些浪荡的世家子弟混到了一起。
苏瑾瑜长得的的确很好看,从未吃过苦的他皮肤嫩的似乎能掐的出水来,就像曾沧水所形容的那样,像一块干净剔透毫无杂质的水晶。
让人忍不住想要彻底毁掉。
曾沧水看着苏瑾瑜膨胀,看着苏瑾瑜堕落,看着他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他的冷眼旁观更让那些人肆无忌惮。
最后曾沧水亲手把苏瑾瑜送进了监狱,他忙里忙外的上下打点了一通,他相信苏瑾瑜在里面会过的很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苏瑾瑜就坐在他的面前,隔着一道玻璃,他在那边痛哭流涕,那张好看的脸略微有些浮肿。
曾沧水叹息一声,“我不爱苏珊,却也容不得别人骑到她的头上。”
这世间有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无法阻挡的,无法改变的,朝花夕拾,捡的尽是枯萎。
如果那一世苏家能善待苏珊,如果曾沧水没有娶苏珊,如果曾母能更宽厚,如果苏珊能更坚强,如果林跃能更有勇气,如果……苏瑾瑜没有被万分宠爱,他只是一个懂得孝顺父母爱护姐姐的普通男孩,也许所有人都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便也不会再有这本小说。
作者写完这句话后,就开始大笔墨的描写苏珊的幸福生活,也就是前文中,苏瑾瑜所看到的最后一页,苏珊在三十七岁那年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些都没有曾沧水什么事了。
可曾沧水的生活还在继续,某一日他应酬时多喝了几杯,那晚雨下的很大,电闪雷鸣,曾沧水把车停在了路边,他不想回家,比起回家他还是更愿意去国外出任务。
曾沧水的手搭方向盘上,面前的刮雨器如同钟摆一样,他透过玻璃透过雨雾,隐约看到前面似乎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下躲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她似乎在避雨。
转瞬间,这棵树,还有树下的女孩都消失了。
酒意迟来,曾沧水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他的眼皮也沉重起来,不禁陷入沉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他是正值年少,青葱的十九岁,媒人带着他去了苏家,苏珊穿着一套不合身的深绿色女士西装,倚在柜子旁,他一进门苏珊便冲他腼腆一笑。
苏瑾瑜和苏招弟趴在窗户上往屋子里面望着,苏珊羞怯急了,又拿弟妹无法,只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苏瑾瑜推开窗户冲他喊了一声,“你就是姐夫吧!”
又一晃,那破旧的窗户变成了透明的围墙,苏瑾瑜坐在那里痛哭流涕,他冲他拼命的喊着,“姐夫!”
一梦惊醒,曾沧水有些茫然的看向嘈杂四周,又抬头看看年轻许多的母亲,他愣了愣,很快平静下来,这么多年他时刻谨记着母亲的教诲,遇事不惊处事不乱。
曾沧水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细嫩的手心,果真没有那些老茧,他笑了笑,也许你觉得这不可思议,但时光似乎倒流了。
第11章
“呜呜呜,我要妈妈!”苏瑾瑜旁边这小孩已经抽抽搭搭的哭了半个小时了,好几个老师怎么哄都哄不好,慢慢的,后面几个孩子的情绪也不太对劲,濒临崩溃。
苏瑾瑜还是考虑,要不要跟着哭一会,都哭了就他不哭,显的他多特啊。
还没等他哭,坐在对面的曾母已经发飙了,厉声对美女老师说道,“这孩子还要哭到什么时候,吵的我头疼,你这老师怎么当的,一个小孩都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