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条壕沟太宽,它们大多跳过两三米的距离就已经落下,然后被滚烫的钢刺扎了个千疮百孔。
钢刺是特质的,凶兽的尸体不会卡在半途,而是一路借着血液的润滑,滑落到了最底下。
但是即使同类的惨死在前,也无法让那些凶兽退却,它们撞击的依旧在撞击,能跳的依旧在跳跃,很快,尖刺被尸体填满,凶兽们踏着同类的尸体冲向了城墙。
“炮手准备——开火!”城墙的指挥官一声令下,炮火齐鸣,但因为正城门有阿瑞斯他们的阻挡,那些凶兽还没来得及冲过来。
不过这样的时间也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兽潮的战线比他们预料的还长,如果再不回撤,他们就会被凶兽包圆,那时候得不偿失。
果然,没一会,就见先锋部队回撤了。当他们撤回瓮城,正门的炮火也鸣响了起来。
“轰——砰砰砰!”
爆裂的火焰照亮了天,硝烟的味道充斥着这片城池。
然而凶兽太多了,它们的尸体几乎铺满了地面,但是它们却毫不畏惧,一头头往城墙上撞。
“炮火加——”
“让我来。”
城楼二楼,城防战地指挥官正要下达第二个命令,就听到身后冷不丁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指挥官和他身边的护卫都吓了一跳,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察觉,然后在看到安诣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大概是炮火的光芒太过轰轰烈烈,他们谁也没发现安诣眼中的异光。
“伯爵大人,这里……”
“我说,让我来。”
安诣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并且点开了一旁的监控光屏,以摄像头为媒介,精神力标记着远处的一批凶兽。
然后安诣右手一台,他的手心就出现了一大团粉色的“柳絮”。
“柳絮”蠕动了一下,然后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一样散开成一个个极小的点,被夜风一吹,就消失在了原地。
那个指挥官面露不解,但眉头紧锁,显然不相信这种“柳絮”有什么伤害力。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错的。
因为安诣一直看着光屏,所以那个指挥官也看了过去。
只见光屏中依旧兽潮汹涌,炮-弹爆裂的火光时而会闪烁起来,照亮凶兽们狰狞的面孔和地上的尸体。
一分钟后,一片粉色突然出现在了视线中。仔细一看,那却是一只只头上长了个粉色软包的凶兽!
那些凶兽顶着头上的软包,快速地跑近,但是随着它们的跑近,它们头上的软包也在长大,直到稍微近了一些,指挥官才看清,它们头上的哪是什么软包,而是一只只粉色的水母!
水母的触手没入了凶兽的皮毛,也不知扎根在什么地方,任由那些凶兽怎么抓挠也不会掉下来。
那些水母还在膨胀,当凶兽们跑到壕沟那里的时候,它们头上的粉色水母已然膨胀到了极限,然后“嗤”地冒出一股白色烟雾,接着,那些凶兽就以奔跑的姿势僵硬了身体,直直砸到在了地上。
安诣放出的水母有数千只,连成一条线刚好是光屏能够捕捉到的宽度。
一条线的凶兽齐齐倒下,即使在这样混乱的兽潮离也十分显眼;然而让指挥官更为惊异的是,那些倒下的凶兽刚好都是前后几米范围内体型最大的,它们倒下的位置也刚好是被尸山填成了一堵墙的壕沟上,而且不偏不倚,刚好被最后的钢刺扎入半身皮肉,加高了那堵尸山墙的高度。
那指挥官十分惊讶,他转头看了眼安诣,却发现安诣露出了个有些自得的笑容。
指挥官心里又有些拿不准了——大个的凶兽、水母膨胀的速度和凶兽距离壕沟的位置、余留钢刺的地点……这些都是伯爵大人算好的,还是说是巧合?
安诣并没有察觉到指挥官的表情,他此时微微皱了下眉,正在分析着刚才得到的信息——跟金色小水母们建立联系成功后,安诣也用同样办法,可以接收到迷你小水母们的信息反馈。
“安诣。”而就在这时候,菲尔来找安诣了。
“你吓死我了。”菲尔气得跺脚,她就下去分配个物资的功夫,回来安诣就不见了,要是安诣出事,塞恩大人绝对会拔了她的皮的。
“我没事。”安诣眼中的光芒已经十分微弱了,但是心中的战意却不减反增:“阿瑞斯呢?我看到他们回来了。”
“嗯,在帅楼里。我正要叫你过去。”
“那走吧。”安诣说35 完,又对那个指挥官笑了笑:“别急着浪费火力,先想办法挡上一挡,阿瑞斯很快会出手的。”
“是,伯爵大人。”指挥官无论心里定论如何,对安诣的实力已经见识到了。
安诣跟着菲尔进了指挥楼,见到了阿瑞斯和朗耶,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将领。
“你们出去试探的情况如何?”安诣问道。
先锋部队有鼓舞士气的效果,但阿瑞斯他们又不是莽夫,这种兽潮来袭的情况,守城战才是正经事。所以先锋部队还有一个任务,试探这次兽潮凶兽的轻重——这是安诣他们见识到那个“凶兽制造工厂”后得出的结论。
事实证明,安诣他们的思路是正确的。
“这些凶兽的实力不如真的同等级凶兽,而且基本的恐惧和痛觉似乎也没有,应该都是、或者说大部分都是量产出来的凶兽。”阿瑞斯说道。
朗耶补充道:“我听风牙他们说了你们的发现,那个秘法我知道,曾经也研究过,但是太过邪恶就放弃了。
那个秘法需要的材料是新鲜尸体,并且可以融合各种尸体。它能在很短的时间生产出一批成年的凶兽,但是需要的代价除了能量和尸体,还有活物的献祭——有灵智的活物,比如人,是最佳的。”
“短时间?多短?”立刻有人抓住了这个关键。
朗耶道:“三天。”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如今战场上的新鲜尸体还少?这混乱的状况抓人走还不容易,更何况除了人,还有那些人形的兽族。
这样下去,他们会被耗死的!
“它们有什么弱点吗?”又有人问道。
朗耶苦笑:“弱点是,这种凶兽的实力会削弱——我们也验证过了——而且它们的寿命不超过三个月。”
三个月,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的弱点。
“现在兽潮不是关键,高等的兽族才是关键。”安诣突然开口说道。
朗耶看向他:“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些兽族会在兽潮消耗安森斯特几天后,才会进攻。”
“不,等不了那么久。”安诣说道:“我跟阿瑞斯找到的那个地下工坊,占地面积很大,但是生产出的凶兽数量却相对很少。西凡森林虽然大,但是要进攻安森斯特,他们的‘工坊’不会离这里太远,就算要尸体加工,我想这种生产出的凶兽重复加工,一定有副作用,实力的削弱加倍、能量的消耗、高等灵智的活物,我想兽族的储备没有这么丰富。
当然,我敢这样说的最大的原因是,刚才我对凶兽攻击的时候,我捕捉到了它们的灵识,怨气,很大的怨气。神神鬼鬼的我不好说,但是就精神力方面来说,这样的怨气再次进入生产程序,第二批凶兽很难这么听话地冲击安森斯特,反而立刻发狂的可能性更大。”
众人的表情微微放松一些,有人问到:“那伯爵认为?”
“这样的兽潮持续不了多久,他们意在消磨我们的意志。高等兽族最迟明天下午就会出现,而且很可能在此之前,就有那些兽形的兽族混入兽潮,扰乱我们的视线,造成凶兽们的实力一直很强的错觉。”
有人反应过来:“那现在应该节省弹-药。”
“节省个屁!这时候如果让异能者上场,就真的如那些兽族的愿被消耗了!”
“现在的普通人更多,弹-药是他们的生命保证,异能者还有回灵丹支持!”
“……”
“我来吧。”最后,是阿瑞斯结束了这段争吵。
阿瑞斯站起来,眉眼冷峻,眼瞳深处却有着一丝愉悦:“让士兵们减轻正门火力,集中援助其他城门。”
“是!”
☆、第100章
安森斯特城正面——安诣他们所在的正城门——是直面兽潮冲击的地方,“安全区”其他城内界限的地方,有城池做掩护,而且地势缘故,一时半会倒不用担心。
安全区的上空有能量防护罩守护,不用担心飞行的凶兽袭击。
但这也仅限于内城,内城与城墙之间有一段距离,这就是前线。
炮火嘶鸣、兽潮汹涌,堆叠的尸体已经有三四米高,擅长跳跃的凶兽已经能够踩着同类的尸体跃上墙头。
夜色之下被血与炮火绘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而就在这个时候,这副油画突然被抹上了一抹雪白。
此时冰雪未融,气温低不说,因为血液和炮火温度的缘故,周围的水汽很足。阿瑞斯立于瓮城墙头,冰霜自他的脚下蔓延开,连带他的脚踝和小腿也覆盖了冰霜。
冰霜凝聚、冻结成墙,连带冲上来的凶兽也一并动进了冰墙之中。
不过十来秒的时间,目之所及的城墙都被覆盖了一层两米后的冰墙,冰墙雪白、坚硬如铁、表面却如泼了油一样滑腻。
凶兽找不到着力点,跳上来也只能狼狈滚下。
这是安诣第一次看到阿瑞斯火力全开的异能发动,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张大了,看着阿瑞斯不懂分毫便能冻结一方的力量,安诣的心中有热血涌动——这个男人,是属于他的。这个强大而夺目的男人,竟然是属于他的。
阿瑞斯制造出足够防护的冰墙后,双臂一展,如同一只鹰隼扑入了兽群之中,旁边的菲尔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紧接着阿瑞斯的亲卫队,凡是异能适用于战斗的,都扑入了战斗。
“砰——”
“轰——”
爆裂声此起彼伏,凡是炸裂的地方,都会看到成群的凶兽体无完肤地倒下。这一片区域的凶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但是很快的,又有无数的凶兽从黑暗之中涌现而出……
这一切仿佛都不会有完结的时候。
安诣站在城墙之上,静静看着那铺天盖地、张牙舞爪,却一直无法伤害到他们的兽潮。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悄悄握紧,他觉得远程的迷你水母们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想要亲手拿刀刺入这些凶兽的皮肉、划破它们的内脏、踩碎它们的骨骼!
这些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它们的存在是污秽的,清除它们是正确且迫切的……
“安诣。”艾比因为嗓子还没有恢复,没有参与战斗,而是代替菲尔守在了安诣身边。
就在刚才,她看到安诣的眼中倏然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她一开始以为是异能或者炮火的亮光,但是当她侧头看去,却发现并不是。
安诣被叫回了神,眼中的光芒倏然消失。
安诣转头看着艾比,眼神茫然了一瞬,然后他立刻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安诣?”艾比担心地看着他。
安诣一手扶着额头,一手轻轻摆了摆,然后说道:“我没事,让我静静。”
“你流血了!”艾比也一把抓住了安诣的手,就见安诣的手心有几个月牙形的口子,正在往外汩汩冒着鲜血,很显然是安诣自己的指甲掐出来的,而他刚才好无所觉。
安诣放下扶额的手,两只手的手心都有这样的伤口。
安诣眼中一沉,然后用精神触须为自己治疗,伤口立刻止了血,但是手心的血迹却在寒冷的空气中立刻结痂成了一片暗红色。
“你怎么了?”艾比一张娃娃脸肃穆起来,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没看出安诣的不对劲。
安诣摇摇头,但抬头的时候,眼中已然恢复了清明。
安诣走到城墙边,看着远处的漆黑的夜色,露出了一个冷笑:“出手比我想的早。”
“什么意思?”艾比不明所以。
安诣也没有为她多做解释。
刚才安诣的情绪受到了蛊惑,或者说是引导,他的好战一面被勾了出来。如果不是艾比叫醒了他,恐怕他会不管不顾地也跳下城墙。
当然,以他现在的实力,虽然不至于摔死,但也无法在这样密集的兽潮之中完璧归赵。
能引导安诣情绪的,只有精神力异能,而人类中即使有叛徒,安诣也自信没人的精神力可以毫无痕迹地引导他,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兽族。
兽族发动袭击了,但是为什么会是自己?
安诣想到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攻击他的是那只红尾蛇人,毕竟他们是“旧相识”。但依旧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安诣也没多想了,他对艾比说道:“联系朗耶。”
朗耶从先锋部队回来后,就前往了其他的城门支援——毕竟这里有阿瑞斯,已经是最强大的战力了。
不过因为朗耶没有设置终端——他说变形时候不方便——所以联络只能通过联络兵。
很快安诣的终端就跟朗耶说上话了。
“发现什么了?”朗耶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就像是通过一个山洞说话,还有些回音的叠加,安诣暗忖应该是兽形状态。
“兽族发动攻击了,有人在刻意扰乱我的精神力。”安诣言简意赅地说道:“我认为兽族不会等到兽潮削弱才发动攻击,你把外面的兽形狼人撤回,让他们专注内城防线。”
之前朗耶他们虽然排查过安森斯特城里的兽族,但是安森斯特的人口基数太大,他们唯一排查完的就是安全区内及周围。
如果在安全区外还有兽族存在,浑水摸鱼进来不太可能,但是出其不意攻击内城防线,却是完全可能的。
当兽族来袭,其中必定也会有狼人在,你要人类在凶兽乱窜的战场上去分辨两只狼有什么区别,显然是扯淡。
未免“自相残杀”,他们之前就约定过,一旦兽族来袭,兽形狼人就必须进入内城维护,而如果内城也被攻破……那到时候谁也顾不了谁了。
“我知道了。”朗耶的声音又沉了几分,然后切断了通讯。
挂断通讯后,安诣又让艾比把消息传给了各个城门的守卫指挥官,同时通知了维护内城难民疏散的莉莉丝他们。
“我们要出击吗?”艾比有些紧张,塞恩大人和亲卫队离太远,他们只看得到不断被杀死的凶兽,却看不清他们的伤亡情况。
安诣的手指动了动,然后说道:“城墙防守情况如何?”
艾比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正门这里的凶兽很多,但是边缘城墙的凶兽也不少。还有些凶兽已经进入了安森斯特城,有异能小队在进行绞杀。”
艾比顿了下,沉声道:“凶兽数量太多了。”
“多,但力量不足。这并不是最可怕的。艾比,一会别打扰我。”安诣说着,又看向了远处的黑夜,心念一动,原本扎根在阿瑞斯脑袋上的两只金色小水母,其中一只倏然飘离了阿瑞斯的头顶,在空中浮动触须,几个瞬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同时消失的,还有从安诣的掌心漂出的十来只粉色迷你小水母,它们追随金色小水母而去。
也就是这时候,安诣这才发现之前看到的小水母新长出的黑点一样的眼睛的用途——它们不需要附着活物身上,也能看到画面了。
安诣心中一喜,集中注意力看着远处,尽量把金色小水母送去更远的地方。有着金色小水母的联系,需要精神标记的粉色小水母也突破了安诣的标记范围极限。
而安诣借着小水母的双眼,近距离地看到了战场的残酷。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他们并非是没有伤亡的,只是他们所在的战场,被阿瑞斯的强大庇护了而已。
泥泞的雪地,残破的尸体,死不瞑目的双眼。
正门战场尚且如此,其他城门自不用多说。
安诣忍不住用力闭了下眼睛,呼吸也沉了几分。而当他再睁开眼,却倏然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竖瞳。
安诣一惊,连忙控制着小水母拉高了位置,看清了面前的是什么。
安诣没想到,他刚才的思路竟然是正确的,眼前的正是当初那只红尾蛇人,当然,已经不是幼崽了。
红尾蛇人已经是个少女模样,她的上半身赤-裸,漆黑的长发已经固定成形为一条条黑色的小蛇;尽管她身材丰腴,但却依旧让安诣不寒而栗。
“我认得你的味道。”红尾蛇人突然开了口,她的眼睛微微眯了下,然后空中倏然震荡开一层气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