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诣补充道:“桃花的味道。”
菲尔目瞪口呆:“就我所知,莘耶特这边压根就没有桃树。”
因为地理和种植技术的缘故,这边种植桃树的成本太高、收益太低,莘耶特从来不会在这种方面花时间,凶兽出口和晶矿能源出口才是他们的重头戏。
凡凡这时候说道:“反正都到这里了,我们去看看吧。”
安诣跟阿瑞斯对视一眼,然后几人继续往前走。
他们一路小心翼翼,但是并没有什么危险不说,就连一只蚂蚁都没看到。而且这条甬道就是独独的一条,没有分支,有小水母灯的照耀,明亮得很,一点阴郁的感觉都没有。
走了大概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他们终于站在了通道的尽头。
“我、的、天、啊。”菲尔再次傻眼,完全淡定不了。就连阿瑞斯也是一脸错愕,凡凡惊讶得奶嘴都掉了。
通道的尽头,连着一方宽阔的洞穴,或者说,连着一方世外桃源。
他们站在洞口,阳光从洞外倾斜着照进来,将甬道里距离洞口两米的地面都照得金灿灿一片;洞口的边沿爬着淡淡的绿色,越往外越浓郁,到了外面化成一片柔软的草地;草地上是一片桃树林,正是开花的时候,粉色的花朵成片成片地簇拥着,就像是悬浮在树枝上的轻盈云朵;桃林之中还有许多矮矮的灌木,上面开着非常小的、成簇的小花,有白色也有黄-色,还有淡紫色;彩色的蝴蝶在桃树林里来来回回,像是随风飞舞的彩色纸片。
这样的风景,上面还铺洒着一层暖暖的阳光,瞬间就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安诣首先回过神,他伸出脚,轻轻在洞口边沿探出踩了踩,确认是草地、不是幻觉后,他才跨步走进去。
“这什么情况?”安诣抱着凡凡率先走上草地,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很温暖。
阿瑞斯跟菲尔紧随其后,但谁也没能给安诣一个答案。
“我们四处去看看吧。”阿瑞斯率先提议,并且说道:“这个洞穴的差别太大了,有些诡异。”
安诣跟菲尔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多少年没见着这样的美景了——安诣经历的末世、菲尔在这个植物难以种植存活的未来,都快忘记了□□是什么个模样了。
“还是不要分散的好。”安诣把视线从桃林中收回,说道:“如果真的有什么古怪就不好了。”
“也是。”阿瑞斯点头,然后看了看周围,这片草原和桃林很宽阔,根本看不到边缘。
安诣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于是说道:“从我们出来的洞口边沿走吧,免得迷路。”
安诣说着就回头去看,这一看才发现,他们进来的那个洞口已经消失不见,周围都是看不到边际的桃林。
“好吧,这里确实很诡异。”安诣嘴角一抽,说道。
菲尔和阿瑞斯已经提起武器。
没有办法,只能在桃林中穿梭,为了以防万一,安诣以小水母做标记,在他们走过的路上留下了“面包屑”。
他们走得越发小心了,但是走了半个小时,没有遇到之前做路标的小水母,周围的景色也几乎没什么变化,这让安诣有一种他们一直在原地踏步的错觉。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菲尔有些受不了了。美景是怡人,但是走不出去的美景,就有些吓人了。
阿瑞斯蹲下去,拔起一丛草连带泥土,在手里碾碎又放在鼻子底下闻,说道:“是真实的东西。”
幻境。这个问题安诣在刚看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想过,但是被这些触感都打消了,此时听阿瑞斯这么一说,反而又起了疑心。
“也可能不是真实的。”安诣看向阿瑞斯跟菲尔:“你们想,如果这些让你觉得真实的指令,也是幻觉呢?”
菲尔脸色不太好了,呵呵道:“什么意思?”
安诣摊了摊手,说道:“人的感觉都是靠大脑传递信号的,如果这些信号是错误的呢?”
如果这个幻境,不仅是迷惑你的思绪。你的触感、嗅觉、视觉、听觉,全部被篡改,但是你却无从察觉。你以为你看到了花、草地和阳光;你以为你感受到了温暖和花香;你以为你触碰到了柔软的花瓣、蝴蝶的翅膀……但很可能,你只不过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而已。
现在所处的一切,是真是假?哪些是真,哪些又是假?能确定吗?能分得清吗?
菲尔跟阿瑞斯都不是笨人,显然明白了安诣提出的假设的严重和可怕。
菲尔一脸抽搐,嘤嘤嘤道:“伯爵大人,咱这时候的想象力可不可以不要那么丰富?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安诣也很无奈,他并不是故意的,实际上,他连自己也被吓到了。
安诣只好安慰道:“虽然是有这种可能,但是可能性并不大。我们的精神力都很强,而且我的精神力防护罩就没撤掉,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侵我们的大脑,我自信就算那只虫皇也办不到。”
安诣这个自信是经过推论的,当然,也有可能那虫皇会跳脱他们的推论之外。
安诣:“所以,这些东西应该有些是真的,为了迷惑我们。可是为了什么呢?就算要让我们放松警惕,那也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下手才是。这会我们都警戒上了,时机都跑了。”
菲尔眨眨眼,试探着说道:“或者,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安诣跟阿瑞斯同时转头看了菲尔一眼,眼里的信息十分一致——傻得真天真。
“……”
菲尔叹气:“好吧,这个假设的确有点傻。”
他们现在可是在地下至少四十米的深度,还有消失的洞口、完全看不到洞壁存在的旷野……更何况,现在也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菲尔可怜巴巴地看着阿瑞斯:“塞恩大人,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菲尔平时很女王,但一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她就有些犯怵——但只要找出原因,她又会生龙活虎了。
阿瑞斯看了看安诣,安诣想了想,问道:“你的异能现在如何了?”
阿瑞斯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张开,一股清风卷起几瓣飘落的桃花,在他的掌心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漩涡。
“要让我探测的话,恐怕是不行了。”阿瑞斯显然是明白了安诣刚才的问题的意图,有些沮丧地看着安诣,似乎因为没有完成安诣的期望而失落。
安诣笑着摸了摸阿瑞斯的脸,说道:“那让小水母去吧。”
能探查的小水母,只有他们的金色小水母才行。
“不会有事吗?”阿瑞斯有些迟疑,实际上,这两只小水母对阿瑞斯来说,已经是等同于凡凡的存在了——儿子。
“没关系,它们会瞬闪。”安诣并不太担心,因为在小水母们行动的时候,他会增强联系,相当于给小水母们增加了一双眼睛。
两只金色的小水母慢悠悠地浮动上了空中,安诣的视线也随之升高。
越过桃树树冠,看到的是连绵的粉色草原,草原上铺着金灿灿的阳光,时而会有彩蝶从草原中飞出来,追逐嬉戏,又飞快地躲进了草丛中。
真的很美,美到不真实。
安诣让两只小水母又升高了几米,然而让人遗憾的是,依旧没有什么别的发现,就连一只鸟都没有。
无奈,安诣又让两只小水母往远处浮动,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而就是在小水母们离开了大概十米左右的位置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从桃花林中跳向空中,一口咬住了属于阿瑞斯的那只小水母。
“啊!”安诣立刻惨叫一声,抱着脑袋蹲下了,两只小水母也被安诣瞬间召回。黑影也随之落回了桃林中,不见了踪迹。
两只小水母都想抢占安诣头顶的位置,平日友好互爱的画面不见了,直接上触手开打。最终,完好无损的那只打赢了负伤的那只,成功蹲在了安诣的头顶,四只触手耷拉下来,像个小水母帽子一样盖在安诣的头上。
神奇的是,安诣竟然开始觉得头疼减轻了。
要知道,和小水母联系着的时候,小水母们受伤,就相当于安诣的精神触须受伤,那真不是闹着玩的,不用上一段时间很难恢复。
“安诣?”阿瑞斯担心地虚抱着安诣,手掌不断顺着安诣的脊背。他的肩头卧着那只受伤的小水母,此时蔫蔫的,动也不动。
安诣慢慢松开手,眨眨眼,看着阿瑞斯:“呃……不疼了。”
阿瑞斯皱眉:“真的?”
话音刚落,原本在他肩上蔫蔫的小水母,也浮动起来,很是精神。
这会,一旁的菲尔眼中却闪过一抹遗憾,但很快她就收拾起来,说道:“刚才窜出来的那个黑影是什么?”
☆、第127章
黑影。
安诣回想了一下,皱眉。那会突然窜出的黑影很长,咬到小水母的时候,还有影子拖在桃花林里。而且这里阳光这么明媚,他却没有看到那个黑影的轮廓,感觉就是一团影子而已……
“有点奇怪啊。”安诣站起来,看着之前黑影出现的地方。然后又问阿瑞斯跟菲尔:“你们刚才都有看到什么吗?”
阿瑞斯说道:“我在看你。”
菲尔:“我在看小水母。”
安诣:“……”
你们赢了。
安诣伸手把头上趴着的小水母帽子取下来,放在手里轻轻摸了摸,又看向怀里的凡凡。凡凡之前睡着了,刚才他那么大声,竟然也没有醒……
安诣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很诡异的想法。但是很快他又自己否定了,凡凡进来后一直都是他抱着,就算阿瑞斯跟菲尔有问题,凡凡也不可能……哎哟我去,我想什么呢,阿瑞斯跟菲尔也不会有问题的。
安诣晃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倒出去,然后着眼于当下。
他仔细想了想才说道:“刚才的袭击应该不是偶然,之前我们走了这么久都相安无事,为什么放出小水母去查探的时候,就受到攻击了?我想,很可能是小水母们刚才的探查触碰到了什么。让对方不得不攻击。”
“嗯,有道理。”阿瑞斯点头,随即说道:“你们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往前头走一些。如果是有距离或者范围限制,那一定会再次触动的。”
安诣听了,眉头倏然皱紧,但沉默两秒后,他点了点头:“你小心。”
阿瑞斯笑了笑,低头在安诣的额头吻了一下:“放心。”
阿瑞斯朝着之前黑影出现的地方走了过去,菲尔匕首横在胸前侧站在安诣的身边,一双灵动的眼却静静地半垂向地面,似乎在静待着什么。
安诣紧张地看着阿瑞斯的背影,同时放出了自己的精神触须,随时准备出击。
事实证明,他们的猜测没有错。
阿瑞斯本就全神贯注,此时自然不会被一举拿下。他敏锐地抬剑一挡,挡住那黑影黑乎乎的一张巨口,却没想到被那黑影的力道推撞了好几米开外。
那黑影的身体很长,像是一条锁链一样在空中灵活地扭动着。它推撞着阿瑞斯的同时,它的身体末端还一直缠在那棵桃树树冠之中,直到将阿瑞斯击退了几米远后,它才又收回了身体,在桃树林中蜿蜒悬空,然后脑袋转向了安诣他们这边。
也是在这时候,安诣才看清那黑影。
黑影实际上就是黑影。它像是浓黑的烟雾的聚集体,身体的轮廓边沿还时不时有成缕的烟雾飘散起来,但很快又会被吸收回去,只在空中形成一个闭合的弧线。
看上去,就像是一团乱线被糅合而成的抽象艺术品。
好吧,安诣现在可以肯定,这片桃林的确有幻境存在——现实里可没这种玩意儿。
那黑影的样子,似乎要攻击安诣他们,但是它不过才把脑袋转过来,被推撞开的阿瑞斯已经重新冲了回来,玄剑一挥,直接将那黑影斩首!
安诣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黑影的“脑袋”整齐地掉落下来,但是还不等它落地,黑影身体断裂的横截面,忽然窜出许许多多的烟雾,将黑影的脑袋跟身体又重新缝合在了一起。
“阿瑞斯,那是幻象!”安诣朝阿瑞斯大喊。
阿瑞斯听见了安诣的声音,但是依旧没有半分放松——即使是幻象,如果找不到破解的办法,对他们来说,就是“真实”。
安诣自然也明白这点的。
那黑影再次恢复成了原本的长条模样,不过这一次它没有执着于安诣这边,而是朝着将它斩首的阿瑞斯攻击了。这黑影的战斗力并不强,但是却并非没有伤害值,更何况它还是蚯蚓一样,切成几段都能活。
这么下去,被消耗的只有阿瑞斯。必须要想个办法才可以。
安诣努力思考着,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却只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觉铺天盖地淹没了他。这是他的“第六感”,实际就是精神力增强之后,对周围人情绪的感知增强。
这个危机感,来自身边——菲尔!
安诣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但身体已经本能地朝着一边躲开了。
“砰!”一个巨大的火球擦着安诣的发尾飞射而过,炙热的温度让安诣的皮肤都干到发疼。
安诣一手护住凡凡的头,精神触须当做手臂,支撑他没有狼狈倒地。
“菲尔?”安诣惊疑不定地看着离他不过三四米远的菲尔,心脏砰砰直跳。
菲尔站在那里,表情冷漠,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从她的身体里冒出来,将她的轮廓都晕染出了一层黑色,就跟那个黑色影子一样。
安诣皱紧了眉头,他现在就在想一件事——菲尔是被控制了,还是说,这个根本不是菲尔?
安诣没有时间再想,因为菲尔的攻击再次袭来。
菲尔很强。这点安诣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加上菲尔可以身体元素化之后,就算雷伊恐怕也很难轻易战胜她。
安诣虽然自认精神力战斗力在整个大陆都是第一,但要真跟菲尔来一对一,那结果几乎就没有悬念。
更何况,在不能确定菲尔的情况之前,他也不能贸然杀掉菲尔。而要在菲尔这样强大的异能者身上,采取神经截取的精细操控也很难。
“砰!砰!”
菲尔半身元素化,手握匕首,攻势相当凌厉。
短短十秒内,安诣已经伤痕累累——要不是有精神力防护罩在,他估计已经玩完了。
“安诣!”就在这时候,阿瑞斯终于摆脱了那只难缠的黑影,冲到了安诣的跟前,“砰”的一声挥剑砍裂了菲尔扔过来的火球。
裂开的火球化作两条火龙,从安诣跟阿瑞斯的两侧呼啸而去。
但是诡异的是,菲尔的火球却根本伤不到这片桃林。到现在,这片桃林依旧是□□明媚、蝴蝶依旧翩翩飞舞,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杀了她。”阿瑞斯的眼神中已然染上血色。
安诣闻言大惊,连忙按住阿瑞斯的手腕:“现在还没搞清楚她到底是不是菲尔,不要冲动。”
阿瑞斯转头,一脸愤恨:“她伤了你!”
“伤我的绝对不是‘菲尔’!”安诣低吼之后,深呼吸了一次,才说道:“你冷静些,阿瑞斯。”
阿瑞斯看着安诣,他的牙关咬得很紧,腮帮绷起一片,那双眼更是有如在酝酿一场剧烈的暴风雨一样。
安诣微微皱眉:“阿瑞斯?”
阿瑞斯转过头,深呼吸了一下,然后伸手把安诣往后拦了点:“我去,你就在这里。”
“阿瑞斯。”安诣声音也严肃了起来,他们要面对的不止是菲尔,之前被阿瑞斯看成“碎片”的黑影这时候也重新汇聚起来了。
“安诣。”阿瑞斯也叫了安诣的名字。
两人僵持着,最后还是安诣退让了。
“你小心些。”
“嗯。”阿瑞斯的声音中带了笑,他吞下一颗回灵丹,习习清风在他身周汇聚。清风汇聚成一道风漩,带着阿瑞斯迅猛地扑向了菲尔和那个黑影。
安诣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他的双眼紧锁着阿瑞斯,生怕有一丝的错漏。他的精神触须也蓄势待发,尽管他刚才做出了让51 步,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做。
阿瑞斯打得很辛苦,他不能杀了菲尔,而菲尔却想要杀了他。
这样不过短短几分钟之间,阿瑞斯已经后继无力——他的异能依旧没有恢复,但菲尔的异能却像是毫无阻碍一样。
当然,从这点也无法判断菲尔到底是她本人还是幻境。
安诣的心脏砰砰直跳,阿瑞斯他们打得太快了,他几乎找不到插手的时机。
终于,在阿瑞斯被菲尔的匕首砍伤手臂的时候,安诣逮到了时机。他猛地刺出精神触须,缠住了菲尔的手臂将她拉扯到了一边,同时一缕精神触须刺入菲尔的后脑,企图让她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