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
顿时,云七夕的眼睛如满天星斗坠入了银河,闪闪发亮。别人的任何夸奖她都不在意,唯有他,他是一个不轻易夸人的人,不损她就不错了,所以他难得的肯定简直让她心花怒放。
她只顾着开心,并没有看到单连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裘衣上时,唇角的笑容已经不知不觉消失了。
“晋王,晋王妃,我阿古木今日郑重发誓,乌尔丹只要有我阿古木在一日,便永不再与晋王为敌。”阿古木突然郑重其事地说,目光和语气都十分坚定。
单连城抬眸,烈烈寒风中,他的平静对上他的坚定,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点头。
云七夕知道,他们之间眼神交流的是一种男人的默契,是一份敬重,更是看得比命更重的诚信。
若说昨夜让阿古木签那份和平协议是形势所逼,那么此刻他说出这些话就是彻底的心服口服啊。
马车从红梅峰底的官道缓缓离去,而在红梅峰的山腰上,有一道郁闷的目光正望着那辆马车的方向。
“师父,你是不是太狠心了,我难得见她一面,你竟然不让我跟她见面!你知道我有多久没见到她了吗?”
华千秋同样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捻动着胡须,淡淡一笑。
“凌云,你眼光不差,只是,她不属于你,见到了又如何?”
楚凌云闷闷不乐地瞧着自己师父的一张笑脸,“师父,到底我是你徒弟还是单连城是你徒弟,你很偏心。”
华千秋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想起那女子机灵无双的眸子,他高深地眯起了眼。
“我并非偏心,这般聪慧伶俐的女子,她不属于你,也不属于连城一个人,她该属于天下。”
良久,楚凌云似是无奈的低低一叹,虽然马车早已不见了踪迹,可他却一直望着那个方向。
“她只是个女子,什么天下,跟她又有多大关系?为什么要让她背负这么多呢?她不喜欢,也不会快乐。”
华千秋没有白白比他多活几十年,自然清楚自己的徒弟用情已深,这是一种很难根治的病,即便他已是闻名天下的神医,也无法开一剂良药给他。染上了,就只能生生承受它的痛苦。
“也许这就是命!”他的声音有着一种沧桑与无奈。
而楚凌云自然也深知自己染上了这种病,但,他却从不想治愈。
马车奔驰在不平的官道上,有些急切。
昨夜一夜未睡,今天背阿古木那一坡也几乎耗尽了体力,此刻大功告成,身心放松下来,云七夕才觉得浑身酸痛,在颠簸中来了睡意。
她好想好好地睡一觉,可是马车里有单连城,阿古木和她三个人,根本没有足够的位置可以给她休息。
她此刻真是好想念床啊,她不贪心,哪怕只是一张硬板床,能容她好好躺一会儿也是极好的。关键是一身痛还要这样僵坐着,简直太受罪了。
旁边突然伸来一只手臂,将她揽了过去。
“睡爷怀里。”
第254章 爷从未嫌过你
她不时地捶自己的肩膀,扭动着肩胛骨,又刻意睁大眼睛来与困意抗争,这些小动作单连城早已看在眼里。
她本就被困意席卷,没有丝毫防备,就顺着他的力道落入了他的臂弯。一闻见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那感受犹如饮了几分薄酒,困意更是上了头。
可是马车狭窄的空间里还有第三人在场,云七夕多少觉得有点尴尬,想要挣开他,可是他手臂加了力道按住她,不允许她再动。
“不是困了?困就睡!”
知道他在关心她,只是他的关心略显霸道,让她顿时红了脸。
“我不困。”
“口是心非!”
嗬!把她看得透透的,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阿古木虽一直睁着眼,却没有不识趣地往这边看,这会儿突然道,“马车里太闷了,我出去坐一会儿。”
说完,他就打开车门,走出去跟顾远坐到了一起。
傻子都知道阿古木是刻意回避,不过她挺感谢他的。
待马车里只剩下她们二人,她再也抵抗不住,主动与他坐得更近,双手圈住了他结实的腰身,可怜巴巴抬着困倦的眼睛望着他。
“我真的好累,也好困。”
她很少有这么脆弱的时候,更是很少主动承认自己的脆弱。一抹痛惜之色从单连城的眼底滑过,他带着温度的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沙哑中添了一丝柔和。
“爷知道,睡吧!”
轻轻“嗯”了一声,云七夕靠着他的肩,闭上了眼睛。
许是在他的身边总是特别有安全感,许是她真的太困了,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当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单连城垂眸,打量着她满是倦容的小脸。平日里的她看起来总是精力十足,多么地狡黠,多么地机灵,也多么地坏。但她此刻安静入睡的样子其实很像一个孩子,一个简单到没有一丝心机,却又有点可怜的孩子。
他情不自禁地收紧了她单薄的身子,侧过头,在她的额头轻轻地印下一吻。
在浓浓的困意下,在单连城的结实的臂弯里,云七夕睡得很香,竟然还做起了梦来。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经历的事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她在梦里都还在继续她的背上上山工程。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单连城,这不是最关键的,是关键的是他已经长成了一个三百多斤的大胖子。压得她直接双腿都陷进了地里,根本就挪不动半步。
要知道,单连城在她心中的形象,除了有时候高冷了点儿,时而阴坏了些,整体来说还算得上是男神级别。如今一转眼变成了一个惨不忍睹的胖子,这让她脆弱的小心肝儿如何能够接受?
惊醒时,她叫出了声,还出了一身的冷汗。
“怎么了?”单连城的低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慌忙抬头看过去,发现眼前还依然是那个英俊无双的单连城,于是明白刚才不过是做了一个噩梦,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喃喃低语。
“吓死我了。”
“梦到了什么?”
提及那个梦,云七夕就拧巴着一张脸望了过去。
“那真的是一个不堪回首的噩梦,我梦见你变成了一个大胖子,还要让我背你上山,我这小身板都差点儿被你压成肉饼。”
单连城好看的眉头跳了跳,“什么乱七八糟的?”
云七夕下意识抱紧他,抬起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后怕,软着声哀求道,“答应我,你只能strong,可不能虚胖啊!我最讨厌男人大腹便便了,跟怀了几个月身孕似的,太难看了。”
什么strong,什么虚胖,单连城自然听不懂,不过从后半句话,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成天胡思乱想!”
云七夕嘟着嘴,“有时候梦是一种预兆,你不知道吗?”
想想单连城如今的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八块腹肌更是十分惑人。这样完美的身材若是毁了岂不是太天理不容了?
“胖有什么可怕?爷倒希望你能胖一点,好过一身骨头咯人。”
又趁机损她!
云七夕不服地哼了一声,在他的怀里闷了一会儿,突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诚实回答我。”
瞧她问得很严肃认真,他轻“嗯”了一声。
“假如我有一天变成了大胖子,你会嫌弃我吗?你会愿意背我吗?”
单连城低头瞅着她,好一会儿,才听他道,“你终有一天会大腹便便的,爷不嫌!”
见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滑向了她的腹部,云七夕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烧了起来。
“别扯歪了,我是说如果我长胖了,肉多了,不好看了,你会嫌吗?”
“你现在好看?”单连城淡淡的眼神把她上下一发,语气里稍带嫌弃。
云七夕恨恨磨牙,使劲儿瞪他,“单连城,你几个意思?”
见她真的生气了,单连城的眸子里蓄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爷从没在意过这些表面的东西。”
“……”她可以吐他一身血吗?
这话听着是在安慰她,实际上是更打击她,难道她的外表就没有一点儿吸引人的地方?她自认长得并不差的好吗?
“你会不会说话?”云七夕气咻咻地猛地推了他一把。
“是你让爷诚实回答的,爷诚实了你又生气。”
某人此刻竟还一脸无辜,云七夕气恼地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理他。
她哪里知道,当他亲眼看到她凭着自己的智慧巧妙地解开那盘棋时,他有多么震撼,又有多么骄傲!她闪着智慧光芒的眼睛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眼睛,他早已沦陷其中了。
她更不会知道,她的这张容颜其实早已刻在了他的心里。
“七夕!”
马车内短暂的安静过后,单连城轻声唤她。
他突然温柔的呼唤让她激灵了一下,不过她却克制住?5 挥谢赝贰?br /> 过了一会儿,她的小手被他温暖的手掌轻轻包裹住,她仍是没有回头。
下一秒,她一声低呼,因为她被他直接抱过去,放在了他的腿上。
在马车的颠簸下,这个姿势多少有点暧昧。虽然心跳在加快,可是她还依然努维持着她生气的表情。
他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脸,两道目光对视在一起。
在她的唇上浅浅一吻,他再开口时,声音就有些磁性的暗哑了。
“七夕,爷从未嫌过你,那夜在船上,爷不是酒后乱性,而是早已认定了你,才会要了你。”
说这话时,他眸色浓郁,似乎涌动着一种柔情。她再也装不了怒气了,因为她已经陷入了这片柔情里。
其实当他不顾一切地单枪匹马奔向敌营时,她就知道他的心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不过是在无聊的情况下跟他打嘴仗罢了。
她只是轻轻“哦”了一声,他很少对她说这样的话,说得很认真,她没有办法再质疑他,一向口齿伶俐的她突然在一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跳得很快,眼中的动容显而易见。
他的眸光升起丝丝暖意,与她胶着在一起,仿佛分不开了。
马车内温度在上升,两片唇贴合在一起的那一刹那,他们同时拥紧了彼此,满足地一声低叹。
这一次,没有谁更加主动,像是达到了一种完美的默契,觉得一个吻胜过了千言万语,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水到渠成吧。
他们炙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越吻越缠-绵,若是平时,她一定被他撩拨得嘤咛出声。可是想到这样的场合,马车门外还有人,两人都在克制着,连呼吸都克制着。
这样的克制让他们终是不能尽兴,尤其是马车的颠簸,让两具身体暧-昧-摩-擦,两个人之间如点燃了火种,烧得彼此都快失去了理智。
突地,马车外传来一个奇怪的声响。马车是跑动的,而那个声音却一直跟随着。
云七夕有点分心了,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应该也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终于松开了她,那双眸子仿佛燃着火地望着她,明显是体内欲-火无法舒解。尤其是看着她此刻红扑扑的脸颊,以及她湿润微肿的红-唇,让他的喉结狠狠滚了一下,抱住她的那双手臂再次收紧。
“别!”云七夕喘着气阻止,指了指外面。
单连城其实大多时候是个理智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欲-望,他抬手掀起了车帘子。
只见一只五彩的鸽子正追着他们的马车,扑腾扑腾地飞着。
这彩鸽的主人是谁,她知道,他也知道!可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七夕伸出手,那彩鸽飞进来,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她下意识看了单连城一眼,他染着欲-望的眸子暗了几分。
云七夕有些不自在地挪到了一边坐下,这才取下绑在脚下的竹筒,抽出竹筒里的纸条展开来。
“相见不能相识,天捉弄我!苦哉!痛哉!七夕,珍重!”
到此时,她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大师兄就是楚凌云。
他曾说过他是神医的弟子,他的医术也很高明!世人都说西凉王子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小师弟在说他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时,她就应该想到是他啊!
就说这世上哪能有无缘无故的好啊,想到那个小心翼翼的拥抱,她的心就被阵阵揪扯。
如若不是她当时挂念着阿古木体内的毒,她一定能猜出是他的。
第255章 死了有你作陪,我很荣幸
可是,他为什么要戴着一张面具?相见不能相识,为什么?
此刻她的心里五味杂陈,摸着身上的这件皮毛顺滑的袭衣,她越发觉得楚凌云给她的好太重,重得她承受不起。
心情复杂地沉闷了一会儿,她把“珍重”二字撕下,重新装进了竹筒里,再绑在彩鸽的脚上,将彩鸽放飞。
看着灵儿扑着翅膀朝着红梅峰的方向飞去,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点,她才心事重重地放下帘子。
回过头,以为会看到一张大黑脸,可是没有。单连城面色淡然,看不出喜怒,起先被激起的欲望也已经全部消褪,此刻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楚凌云。”她坦白地将那张纸条递了过去。
“我在红梅山庄见到了他,可是因为他当时戴着面具,我没认出来。”
她的心会因楚凌云而牵动,可那不是爱情,只因她心中有愧,因她欣赏他,却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所以面对单连城,她是坦然的。
单连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伸手又将她拉了过去,手臂揽住她,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
“还困吗?困就继续睡吧。”
她还像之前那样靠在他的肩头,双手搂着他的腰,可是却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了。
她很坦然,他貌似也没有在意,可是马车里的气氛却有些怪异,起先的那些暧昧因子已经全然不在了。
突地,一阵遥远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马车内可是晋王殿下?”一阵勒马的急嘶声后,有人问道。
“是。”戈风答。
单连城掀起车帘望了出去,只见一个人在不远处利落下马,走上前来,按着腰间的佩刀单膝跪地。
“晋王殿下,云将军有急奏。”
盯着那人递进来的信,云七夕莫名紧张起来。
若非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云冲绝不会派人送急信。
单连城松开她,将信拆了开来,看完之后,眸子沉了沉,收起信。
“回去禀告云将军,本王已在回营路上。”
“是。”那人应了一声,便又翻上马,朝着来时的路绝尘而去。
“怎么了?”云七夕问。
单连城看向她,正色道,“卫昂偷偷地带走了拉旗,云将军发现以后,猜测他是带着人回京去领功,于是及时追了上去。”
“追到了吗?”云七夕紧张地问。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卫昂那个傻子会坏大事。
“卫昂已死,拉旗逃了。”他道。
果然,卫昂就是个自掘坟墓的大傻逼!拉旗什么人物,能领兵挑衅大燕就已说明不简单,岂是可以由着他随意摆布的?
拉旗逃走意味着什么,云七夕很清楚。拉旗不比阿古木,他没有足够的胸襟,这一次败在大燕手里,确切地说,是败在一个女人手里,他心有不甘,必定会想办法把面子讨回来。
在这个两军和解的关键时刻,他逃了,将会成为两军最大的隐患。他见不得乌尔丹与大燕合好,他一定会破坏这一场和平。
“怎么办?”她问。
“没什么,一个丧家之犬,不足为惧。”应该是看出了她的担忧,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在安慰她。
可她明明感到,他接到信后,神情凝重了几分。
沉默着又走了一阵,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爷,走不通了。”戈风的声音说。
掀帘一望,只见一棵大概直径有一米的大树横倒在官道中央,马车根本无法通行。
“爷,如今我们只有尽量把这棵树挪开,才能继续往前走。”戈风道。
单连城“嗯”了一声,与云七夕一起下了马车。
那棵树极为粗大,凭戈风一人之力根本推不动,顾远没什么力气,虽然上前帮忙,却根本起不了作用。最后,阿古木与单连城也加入了其中,可那棵树沉重无比,移得极慢。
云七夕知道自己起不了多大作用,所以也没有去帮忙,而是围着整棵树转了一圈,倒是看出了一些名堂来。
这时,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只见几个扛着锄头的男人,边说边笑地朝这边走来。
看见这边几个在卖力地推那棵树,他们像是明白了,其中一人问道,“老乡,遇到麻烦了吗?我们来帮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