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等死么?”单连城的粗重呼吸喷在她的耳窝,很有一种想咬破她耳垂的冲动。
是啊,如果他们不用这种方式触毒,不就是等死么?
可她记得古书上说过,对古代的男人,尤其是像单连城这样久经沙场的男人来说,他们不怕战场上的血流成河,却十分忌讳女人的经血,都认为那是一种不吉之物,是碰了一定会倒霉的东西。
云七夕一边压抑内心的欲望,一边绞尽脑汁地想,那两个字是什么?
月经?月事?月红?她想不起来。
而突然,一股亮光从他们的背后照了过来,单连城抬起头,瞳孔猛然一缩。
看到单连城的脸色,云七夕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仰头看过去,却是惊呆了。
船舱着火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他们这边还在与媚毒抗拒,那边船舱就着火了。所以他们就算不因媚毒不解身亡,也会被烧死。
“这个,应该不在你母妃安排的范围内吧?”
因为一种恐慌,那种欲望倒是消减下去了一些,可想到他们的命运,云七夕说话的声音却是不自觉地在发抖。
单连城紧紧拧着眉不语。
“你……有没有和女人那个过?”云七夕突然问。
单连城沉着脸,幽黑的眸子深深盯着她,没有说话。
“没有?”云七夕虚弱地苦笑,“我也还是处子一个呢,人说男女之事是人间最大的乐事,我们就这样死了是不是太可惜了?反正要死了,你也应该不会在乎倒霉不倒霉,咱们做一次吧?”
单连城的眉头越皱越深,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她,还有几分不解在里头。
也是,古代的女子有几个能说出这种惊人之语的?况且,起先说不要的人不也是她么?
船是木质材料,再加上微微的江风,燃烧起来特别快,从他们发现火势到燃成大火,不过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
云七夕躺在甲板上,已经感到甲板越来越烫,相信很快,这甲板都会燃起来了。
单连城突然眸光一聚,站起身,将她抱起,腾空一跃,跳入了江中。
而就在他们入水的同时,云七夕仿佛听到有两个声音在叫“七夕”。
不会,那一定是错觉,她记得,这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入江水,那股冰凉瞬间从头到脚袭来,云七夕清醒了不少,可是,她却觉得手脚笨拙了,完全发挥不了她的水性。
还好单连城一直不离不弃地抱着她往上游。
可云七夕能感到,他游得很吃力,毕竟是两个人的重量,毕竟,他也中了毒。
好不容易浮到水面,云七夕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气,觉得精神有些恍惚。想着之前自己夸自己水性好,不禁觉得好可笑。单连城说得对,站都站不稳了,谈个屁的水性。
云七夕看到,一股股水流不停地从单连城的头顶上流下来,流过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从下巴下流下去。
此时两人已没有什么形象可言,她相信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有些狼狈,不过却看起来没有以往那么高高在上了,反而多了几分亲和力和烟火气息。
然后,她发现单连城没向他们来时的岸边游,而是游向了对岸的方向。云七夕明白他的顾虑,他们不能让人发现。
可白日的时候,她看过了,船的距离离来时的江岸四百米,而离对岸更远,本就体力不支,云七夕有种预感,他们到不了岸。
“你自己走吧,带着我是拖累。”云七夕一边有气无力地说,一边试图挣脱他。
单连城的手一紧,盯着她,起先在船上的那种欲望和柔情已经不在,只冷冷道,“别动。”
不由她挣扎,他托着她继续游,可他的速度越来越慢,云七夕知道,从他额头上流下来的已经不再是水,而是汗,他抱着她的那只手也慢慢松了力道。
“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你是尊贵的王爷,大燕的战神,大燕还需要你。”
云七夕给了单连城一个措手不及,用力地挣脱了他。
她以为她的体力至少可以游上一会儿,却不想,刚一离开他的怀抱,她的身子就直直地坠了下去,她没有半点扭转的力气。
看来,叫做云七夕的人,无论水性好不好,淹死都是最后的结局。
其实她刚才说的是真心话,也是在这个生死关头,她才发觉,她真的没有那么讨厌他,也真的觉得他不该死。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善良正直的人不该这样死。
如果她真的淹死了,会不会回到现代去?也许回去之后,会发现,原来都是一场梦。
一双手再次托住她,她毫无力道地推他,他抱得更紧,与此同时,嘴唇盖上了来,一股气体渡进了她的口中。
唯一的一次接吻,是她的初吻,可这货的唇给她的体验太好,她竟发现,她有点贪恋这双唇的味道了。
她再次被带着游向江面,这一次,好像比刚才更加吃力。
云七夕有点后悔她刚才推开了他,因为,这样白白耗费了他本就所剩不多的体力。
眼看着快要到达江面,而云七夕却感到,他们开始一点点地往下沉了。
大概是,他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第83章 既尴尬又温暖
不过自始至终,腰上的那只手都没有松开过.
在下沉的过程中,云七夕想到很多后悔的事。
她后悔白日里,没有跳江游回岸上去。不就是被人拆穿了身份而已?大不了不做这个二小姐,大不了不要那一半儿的银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凭着她的本事,她很快就可以东山再起。
她后悔吃饭时一时兴起,去找了酒来。若不是那坛子要命的酒,他们两个现在不至于这般无力。
她最后悔的是,今生唯一一次可以睡了极品帅哥的机会,她没有好好把握。
这下子可好了,听人说,成年女子若到死还是处女,到了地府都会遭嫌弃,会被万鬼唾弃,待遇还不如一个妓女。
这,真特么太糟糕了!
渐渐地,云七夕觉得意识越来越薄弱,迷迷糊糊间,好像有另一双手抱住了她,而原本一直紧紧抱住她的那只手,像是被一股力量拉扯,终于松开了。
她想她应该已经死了,不对,应该是他们,是她和单连城两个人。因为四周白茫茫的,太像人间仙境。
她从没有想过死后可以上天堂,有很大的可能她应该会下地狱。因为她盗过太多的墓。用世人的话来说,她做的事丧尽天良,是会下地狱的。
可,这里真的不像地狱,更像是天堂。
她所躺的地方软绵绵的像在云端。单连城的脸就在她的眼前,也许是周围环境的衬托,他的脸显得干净,阳光,帅气,甚至不可思议的还带着笑容,望着她的目光里,含着浓浓的深情。
他紧紧抱着她,亲吻她,他火热的手掌和急促的吻热烫了她的每一寸肌肤,两个人在软绵绵的云端打滚,她只觉浑身酥软到不像话。
这是上天给她的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么?
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真奇妙啊!
当她终于睁开眼,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春梦而已。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眼前很黑,渐渐的,透过暗淡的光线,她看到眼前一张熟悉的脸。
“云七?”
云七夕看见云七眼中的欣慰,以及一瞬间的尴尬,然后,她自己也就尴尬了。
因为,她好像在睁眼的那一瞬,喉咙里还溢出了一声娇软的呻吟。而她的手,正紧紧地抓着云七的手,手心里的汗也汗湿了他的掌心。
虽然是一场梦,可她的感受很真实。
“我还没有死?”尴尬地松开云七的手,云七夕陷入了茫然。
她记得她和单连城都沉了下去,当时看来,已经是必死无疑,可她竟然没死?
“你还活着。”云七十分肯定地告诉她。
“单连城呢?”云七夕突然有些不明所以的紧张。
云七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朝右边看了去。云七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单连城正闭着眼靠壁而坐,他应该没有睡,而且应该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不过他没有睁眼。
云七夕紧崩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整个身体也无力地瘫软着,可是身上却是粘乎粘乎地难受。
她缓缓打量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们处在一个山洞里。身边不远处正燃烧着的一堆火是这山洞里唯一的光源。也就这堆火的热量让她湿透的身子没有那么冷。
这是哪儿?云七怎么会在这儿?云七夕有好多的疑问。
还没问出口,山洞口就传来了脚步声,云七夕虚弱地望过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抱着一堆干柴走了进来。竟是云冲。
大概是光线太暗,他只朝云七夕的方向看了一眼,竟没看见云七夕已经清醒,放下干柴,径直朝单连城走了过去。
“殿下,您觉得怎么样?”他问。
“还好。”在清醒的情况下,单连城的声音永远都是这么冷静,冷静到不带一丝感情。
这样的声音让云七夕恍惚从梦境回归到了现实,想起他们在甲板上的火热,以及他因为欲望而极度暗哑的声音,她的耳根子有些发烫。但这一切只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药性的作用,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别的。
云冲走到火堆边,往火中添了两块木块,走过来,这才发现云七夕已经醒了,欣慰地松了口气。
“醒了就好。”
云七夕动了动,发现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哥,云七,你们怎么会在这这里?”
“云七?”云冲狐疑地看了看云七,又看向云七夕,“七夕,你认识……他?”
云七夕虚弱地点点头,“嗯,好朋友,都姓云,说来也是一种缘分。”
云冲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响,只轻轻点了点头。而暗夜中,云七夕并没有看见,云七的眼神莫名闪躲了一下。
“这是哪儿啊?”云七夕再问。
“这是南阳江对岸的一个山洞,这一块都是山,没什么人烟。”云七解释道。
“七夕,你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当心着凉,先把衣服换下来吧。”云冲放了一套衣服在她的身边。
云七夕看了一眼,应该是一套男装。
她确实觉得身上的衣服粘在皮肤上,好难受,如此看来,她并没有晕多久,所以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有干。可三个大男人,没有任何人方便帮她换衣服。
“先把这个吃了吧?”云七从暗处递过一颗药丸来。
云七夕想也没想,就接过吃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相信云七,像是一种天生的信赖。
吃下之后,才慢半拍地问道,“这是什么?”
似乎讶异于云七夕的果断和信任,好半响,云七才很是欣慰,甚至感动地淡淡一笑。
“这是解药,起先我给你吃了一颗,你体内的……毒大概已经解了多半,再吃下一颗,应该就可以完全解了。”
对,她想起来了,云七是会医的。他应该替她检查过,知道她中了什么毒。他能解这种毒,说明他的医术并不简单。
他像一个迷,她对他越来越好奇。可偏偏她又十分地信任他,信任一个可能底细并不简单的人。这真是一种很矛盾。
她的身体里还有残留的毒素,所以,她会做那个梦,跟这毒素应该有很大的关系。
云七夕想撑着身子站起来,可还没站稳,就发现一双腿软得不像是自己的,整个身体子受控制地软了下去。
云七和云冲同时伸手去扶她,当他们一人一只手地扶着她站稳,云七夕看到云七盯着她起先躺过的地方,神情有些怪异。
云七夕回头看去,顿时脸颊如火烧。
大姨妈来了,她躺过的干草上面留下了一团红。而不难想像,她的裤子一定也是湿红了一大片了。
“你傻吗?明知道你自己……”云七有些生气,后面的话却哽在了喉咙里,最后都化作了无奈。
云七在她的记忆里,从没有这样说过话。他通常都是温和地笑着的,要么是随性的,洒脱的,总之是快乐的。可他此刻有些生气。关于他为什么会生气,云七夕似懂非懂,女人的这种事情暴露在男人面前,本来就是一件很窘的事情,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更没有心思去分析别的。
“你等一下。”看着云七夕苍白的脸,云七的语气又一下子无端软了下来,说完快步走出了山洞。云冲蹙着眉头看了云七夕一眼,扶着她坐下来,也跟着走了出去。
单连城从暗处看了过来,云七夕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他才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停下,眼神看过来,暼了干草上那红红的一团一眼,眸子暗了一下,才大步走了出去。
果然男人的体能是不一样的,同样中毒,同样冷水里泡,他还托着她游了那么久,体力透支得厉害。可此时看他,仍然比她强健有力得多。
不一会儿,云七返回来了。
云七夕曲着腿坐在地上,苍白着脸,额上湿湿的头发粘在额头,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云七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往她的手里一放,便匆匆消失在了洞口。
云七夕低头一看,纵使脸皮子再厚,她也身不由已地脸红了。
云七递给她的竟然是一个临时做的月经带。
她想起来了,云七刚才进来时和之前好像穿的不是同一件衣服,看手上布料熟悉的颜色,应该是他用自己的衣服做的。
此刻,云七夕觉得既是尴尬又温暖。
而云冲给她的衣服应该是他自己的,云冲身材高大,衣服自然是又宽又大,穿在她的小身板儿上,整个儿像个长大褂,空荡荡的感觉。
换好了衣服,云七夕准备将自己的衣服拿到江里去洗一洗,再拿到火上烤干。
山洞外不远处,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走出几步,云七夕便看见,云七和单连城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站着,云冲站在远处。
夜色深沉,山间虫鸣啾啾。
云七和单连城似乎在说话。
这两个人,一个看似乞丐的乞丐,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有什么话可以说呢?出于好奇,云七夕轻轻挪着步子走近。
第84章 你是不是投错胎了呀
“这场火似乎不是偶然。”
暗黑的树影下,云七又叩上了他的那顶毡帽,抄着手斜斜倚在树上,很有几分不羁,声音随性自然。
说话的同时,单连城从他的手里接过一个东西,放进嘴里,低沉平静地道了声“多谢”。
云七靠得越发慵懒了些,凉凉的江风中传来他清越好听的笑声。
“你说你活得是不是太悲哀了一点儿?先是中了百媚娇,要知道,百媚娇这种东西只有当年的代国宫廷才有,如今,代国已经消失这么多年了,是谁下的毒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不过这背后人的心思可能很单纯,只是想促成一桩好事罢了。然后大船莫名失了火,这背后就不那么简单了,很明显是想要了你们的命。晋王殿下,你都已经卸了盔甲,弃了兵权,主动示弱了,还这般内忧外患的,你说你活得是不是悲哀?”
听云七说的这话,他跟单连城恐怕不止认识,还很熟。
“大燕好玩儿吗?”单连城不答反问。
“普天之下的山山水水,都是一样的色彩,哪里其实都一样,不一样的是人的心境而已,关键是要懂得放下。”云七道。
“我还没有放下么?我放下的还不够多?”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云七夕听见他没有自称本王,也不是爷,而是我。
“你?”云七嗤了一声,“身为大燕皇族的人,是你最大的悲哀。对于有些人来说,你只有死了,才算是真正彻底的放下。”
“人早晚一死。”单连城道。
“可是以你现在的处境,你把七夕扯进来真的好么?她是无辜的。”云七道。
听云七突然提到自己,云七夕不由竖起了耳朵。
“指婚是父皇的旨意,抗旨是死罪。”单连城回答得依旧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么官方的回答,云七夕的心里竟有一种淡淡的失落。也许这就是人的一种私心,希望每一个人对自己的好都有半分情谊在里头。云冲说他去为她求太医是因为心里有她,她理智地告诉自己,他应该完全就是为了打压太子,看来她分析得一点也没有错。而在船上所发生的一切,除了那个百媚娇的作用,再没其他了。
“对你那伟大的父皇来说,指婚不过一道旨意,他那么轻易地就决定了一个女子的命运,你娶了她可以冷落她,可以再娶,她嫁了你却是一辈子,她生性洒脱,喜欢自由,那么单纯快乐,你不爱她,就别毁了她。这世上,男女应该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