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儿,明日就是你妹妹揽月大喜的日子,整日不见你人,一回来就喝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一个女人的轻斥声在院子里响起。
云冲没有回应,只是任由着下人将他扶回了房间里。
不一会儿,整个王府便又恢复了安静。
这个国公府还真是够大的,至少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要拥有这么一个大宅院,不是一般的土豪可以做到的。
哎,奢侈啊!
猫着腰在房顶上边走边望,发现有一座院子的房间里还亮着灯,于是云七夕便走了过去。
“小姐,您若再不睡,可就要天亮了。”
丫头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我睡不着,一想着明日我就要嫁给太子殿下了,我就高兴到一点睡意也没有了。”一个兴奋又激动的声音响起。
呵,没错了,这就是那个云大小姐的房间。
趴在房顶上,云七夕轻轻揭开一片瓦,便有光从下面透了上来。
正下方,正有一个穿着精致的女子坐在镜前,对镜自照。
“红雨,我美吗?”云揽月自恋地看着镜中的自己,问身旁的红雨。
红雨笑道,“大小姐当然美了,大小姐是红雨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只有大小姐您,才能配得上一表人才的太子殿下啊。”
噗!云七夕在房顶上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真是拍得一手好马屁!
听红雨这样一说,云揽月心头那个美呀,娇羞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越发觉得,自己才是世上最美丽的那朵白莲花。
“大小姐,早些睡吧,明日是大小姐的大日子,您得养足了精神才行啊。”红雨再劝道。
云揽月点点头,“是,明日,我一定要把最美的自己献给太子。”说完,她终于起身,离开那个她自恋了几个时辰的地方。
不一会儿,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云七夕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仿佛突然间有了好主意,眼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从自家的包里拿了一根鱼线出来,她重新趴下,将线从洞口里伸了进去。
做好了一切,云七夕躺在房顶上,看着天上的一轮半月,心情大好。
“明日,我一定要把最美的自己献给太子殿下。”
想起云揽月先前说的这句话,云七夕就猛地扣住了自己的嘴巴,将笑声堵在了喉咙里,然而她笑得身子发抖,身下的瓦片都在作响。
“什么声音?是下雨了吗?”下面传来了云揽月的问话。
红雨开窗望了眼,回道,“大小姐,没有呢,大小姐的大日子一定会艳阳高照,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开眼的,大小姐,您就放心睡吧。”
当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云七夕躺在房顶上,双手交叠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脚,盯着那一轮半月,心中想着,老天爷啊老天爷,人家费尽心思盼到这一天,你可一定得给这个大小姐一点面子不是?大晴天的,这戏才好看嘛。
云七夕不知何时就睡着了,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把她从周公家给请了回来。
一睁眼,已经大亮了。夺目的阳光刺得她刚刚睁开的眼睛立刻又眯了起来。
果然是个大睛天呢!
“啊,我的脸,我的脸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小姐,怎么会变成这样?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么?”
“揽月啊,这可怎么得了啊,你的脸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
听见身下的房间里炸开了锅,云七夕笑得肚子都痛了,抹了下笑出的泪,她伸了伸懒腰,望着碧蓝的天空,觉得整个世界都美妙了。
听着喜庆的唢呐声越来越近,云七夕翻身起来,灵巧地来到了前门院子的房顶上。
她实在好奇,云二小姐到死都惦念着的人,云大小姐千方百计要嫁的人,红雨口中那个一表人才的太子殿下,到底颜值几何呢?
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近,云七夕俯低了身子,缩小了自己的目标,只探了个头出来,向骑在高头大马上那个穿着红色锦袍的男子望去。
第12章 惊悚的大礼
倒是凤表龙姿的长相,自有一种皇家贵气。高高立于马背上,气度不凡。红色喜服加身,满身惹眼的喜庆。脸上只有当着新郎倌的喜悦,绝没有刚刚丧了未婚妻的悲伤。
这样的渣男,即便他是一克拉的亮钻,她也只能看成一块劣质玻璃。只想拿块大石头,大力砸下去,让他瞬间变成玻璃渣。
喜娘将盖着红盖头的云揽月牵了出来,送上了花轿。
成为太子妃,她只差最后一步,即便生了变故,她又怎肯就此放弃?
想像太子洞房时,揭开红盖头时那惊吓过度的表情,云七夕就乐开了花了。
但,一肚子坏水儿如云七夕,又怎会让这一刻等到洞房再上演呢?那岂不是太无趣了?
花轿被抬了起来,喜庆的奏乐重新吹打起来。太子调转马头,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远。云七夕猫着腰重新回到国公府后院外,沿着墙边那棵树下去。
想来想去,她在大树下挖了个洞,将自己的包埋了进去。然后骑着马,朝着唢呐声的方向跟了过去。
走得匆忙,所以云七夕并没有发现,就在她埋包时,头顶上正有一只脚在悠闲地踢踏着。
马蹄声渐远,懒洋洋躺在树干上的人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致地望着马上那个娇俏的背影。斑驳的日光落入他的眼睛里,璀璨夺目。
一个翻身,他飘飘然落了地,嘴里含上一根小草,他拉低帽沿,他快步跟了上去。
太子大婚,是皇家,乃至全天下的大事,整个京城的百姓几乎都涌到了街上来,想要一睹太子的风采。
“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
……
一路上都是百姓整齐响亮的道贺声音。
太子单子隐高高地坐在马背上,俯瞰着两边黑压压跪了一路的百姓,神情颇有些自得。
来到太子府门口,单子隐下了马,花轿也停了下来,吹奏也暂时歇下。
“请太子殿下三踢轿门。”喜娘满面红光地朗声道。
单子隐盯着轿门,抬步,精致的皂靴一步步地来到花轿前,嘴角轻轻扬起的笑意里,有一丝尘埃落定的轻松。
抬脚正要踢上去,却突然一个小男孩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撞到了单子隐身上。
一个锦盒往他手里一塞,小男孩便跑了。
当秦子隐反应过来,抬头去看时,小男孩已经淹没在了密集的人群里,看不见了。
他将锦盒打开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扔了出去。
锦盒“啪”地落了地,滚了几圈,里面的东西飘落了出来,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太子殿下,怎么了?”众人都看出了他脸色不对,太子府的管家上前关切地问。
秦子隐盯着地上那块绢帕,眼睛瞪得老大,满面惊疑。
迟迟不见太子来踢轿门,又听见周围起了小声的议论,气氛诡异得紧,云揽月有些按捺不住了。
“喜娘,怎么了?”她靠近窗口问。
喜娘凑到花轿窗边,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人给太子殿下送了一样东西来。”
“什么东西?”云揽月的心提了起来,有些紧张。
喜娘偷偷看着太子的脸色,将地上的绢帕捡了起来,递到窗边来。
云揽月掀开盖头一角,往外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些日子,她每次见到云七夕,她都在绣这个东西。一对鸳鸯,一个夕字,一个隐字,有它的特殊喻意,她过目难忘,又怎会不认得?
“扔了它。”云揽月紧张到声音都尖锐了。
喜娘有些犹豫,看了秦子隐一眼,见他没说什么,拿着绢帕正要走到一边去扔掉。却突然一只素手出现,将她手中的绢帕夺了去。
“子隐哥哥,七夕花了无数个日夜才绣了这块绢帕,您不喜欢吗?”
一道温柔的声音幽幽地响起,秦子隐满面惊骇地倒退了好向步。
“七夕,你,你……”
太子府的人及时扶住了他,其他所有知情人也都惊疑不定地盯着她。只有围观的百姓,大多一脸茫然,却又有种预感到好戏就要上演的兴奋。
云七夕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子隐惨白的脸,双手绞着绢帕,一步一步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秦子隐的面前,眨巴着天真的双眼,望着他。
“子隐哥哥,七夕还没有死,我活过来了,您不高兴吗?”
“我……”秦子隐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几步,一张好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只盯着眼前的云七夕,说不出话来。
花轿里的云揽月猛地攒紧了衣摆,不可置信地竖起了耳朵。
不可能,怎么可能?那个贱人不是已经死了么?不是已经葬了么?怎么可能活过来?
不行,眼见着她就要进门了,她可不希望有任何事,任何人来破坏她与太子? 云揽月推开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哎哟,大小姐,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了?使不得啊。”喜娘连忙阻止。
云揽月一把推开喜娘,站定在轿门口,隔着盖头开口了。
“二妹,即便你还没有死,今日太子殿下也已经娶了我了,吉时不可耽误,你就不要胡闹了,赶紧回家去。”
呵,竟然大庭广众下明着抢丈夫了。不是说古代女子矜持么?
见云揽月只是远远地站在花轿门口,却不敢上前来,云七夕不由心中冷笑。
虽然对这个渣男无感,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戏弄他们一下。于是笑嘻嘻地道,“姐姐,只是到了门口而已,这不是还没有过门吗?妹妹现在来,应该也不算晚吧?”
这贱人,竟然学会顶嘴了?云揽月恨得直咬牙,只得向秦子隐呼救。
“子隐哥哥……”
单子隐渐渐镇定下来,纠结地看着云七夕,“七夕,我,我以为你死了,所以……”
“我知道,子隐哥哥是以为我死了才娶姐姐的,我能理解。”
云七夕抢过了他的话头,十分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见单子隐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云七夕又说道,“不过……”
这二字一出,单子隐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云七夕笑得甜美,“不过,既然还没有过门,那我来得岂不是正是时候?我这就上花轿,子隐哥哥赶紧来踢轿门吧。”说完作势就要上花轿。
单子隐脸色大变,盖头下的云揽月也慌了。
“云七夕,你在胡闹什么?”
云七夕故作无辜地皱着眉,“我哪有胡闹?皇上钦定的太子妃不是我么?姐姐,胡闹的人是你吧?”
云揽月气得不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看着那双握得泛白的粉拳,云七夕机灵的眸子眯起了一丝狡黠,一步步地向云揽月走了过去。
“姐姐,若是有什么误会就当面说,你总这样遮着怎么好说话呢?”话落,她已经一把扯下了云揽月的盖头来。
“啊!姐姐,你的脸,怎么了?”首先惊叫的是云七夕,她用生怕别人听不见的音量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闻言,无数道目光都向云揽月看了去,只见她满脸红肿得变了形,还长满了红疙瘩,顿时,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
“这云大小姐怎么生得这般模样?”
“早听说云大小姐生得不如云二小姐好看,不过,这差距也太大了一点。”
“是啊,真是太难看了。”
惊讶的,嫌恶的,取笑的……
云揽月尖叫一声,后知后觉地捂上了脸。周围的议论声却如无数只苍蝇一般直钻入耳,一张张嘲笑的脸在她的眼前放大,再放大。
看着云揽月几近崩溃的样子,云七夕心头暗爽了一大把。谁能知道,这不过都是因为昨夜她在云揽月的胭脂里加了一点料而已。
这位云大小姐以前长什么样她不知道,若是单看眼前这张脸,还真是好难还原事实真相呢。
云揽月楚楚可怜地看向单子隐,只见他也正盯着她,而她竟然在他的眼中也看到了一抹惊恐。
“子隐哥哥……”她好不委屈。
“揽月,你的脸,怎么了?”单子隐忍下心里的恶心问道。
云揽月差点哭出来,急急解释。
“我也不知道,昨晚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子隐哥哥,会好起来的,你,不会嫌弃我吧?”
“不,不会……”单子隐盯着她的脸,说得没有了底气。
“子隐哥哥,我还没死,你却要娶姐姐,看来你们确实两情相悦,我这个做妹妹的自当成全。只是……”
云七夕不高不低的音量再次响了起来,说到关键地方,她刻意顿了顿,淡淡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成功看到了单子隐的紧张,以及云揽月眼神里满满的怨愤。她故作困扰地皱起了眉头。
“只是这样的话,算不算抗旨呢?”
此话一出,单子隐和云揽月同时变了脸,而单子隐的心中也不由生出一丝疑惑来。
眼前这个,真的是云七夕吗?为什么死而复生之后,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二小姐,你活了?”
突然,一个尖细而激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云七夕闻声回过头,只见不远处的人群里,一个宝蓝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正手持拂尘向她跑来。
这跑的姿势,却有些……娘。
云七夕心头打着鼓。
完蛋了!此刻距离前方五十米,正越来越近的这个人,他认识她,她却不认识他。
第14章 原来还有个大靠山
中年男人来到云七夕面前,激动非常地看着她。
“二小姐,真的是二小姐,您真的活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而当这个中年男人一出现,单子隐与云揽月的脸色就变得更白了。
中年男人激动得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了。
“前两天,得知了二小姐的死讯,皇上难过了好久,如果皇上知道二小姐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
皇上?看来这个云二小姐还有个大靠山啊!
“尤公公,父皇他……”
“太子殿下。”
单子隐刚开了个口,尤万山就截了他的话了,而同时,激动褪下,换了一脸正色。
“太子殿下,既然二小姐还没有死,今日的婚事自然就要从长计议。”
此话一出,云揽月的脸一丝血色也无了。
尤万山是御前侍奉多年的老太监,也是宫里的太监总管,虽然只是一个太监,却深得皇上信任,连皇妃皇子都要尊重他几分,他说的话自然也是有份量的。
“可是,我……”
单子隐心有不甘,虽然云揽月的脸如今丑不忍睹,但他之所以娶她,本就不是为了她的美貌。
“不用可是了,太子殿下,此事咱家会立刻回去禀告给皇上,由皇上来做定夺,花轿就先回去吧。”尤万山下了定论。
回去?已经坐着花轿出了门,眼见着就要进太子府了,如今让她回去?
云揽月捂着脸,很是委屈,“尤公公,今日我若被花轿送回去,今后还怎么见人呢?”
尤万山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便匆匆移开了眼。
“云大小姐,你如今这般样子,怎能嫁入皇家,岂不损了皇家威仪?还见什么人呢?还是呆在自己的闺阁中吧。”
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了隐忍的窃笑声。而云揽月起先还惨白的脸此刻红得像个西红柿。
云七夕也看出来了,这个尤公公说话还是有一定的威力的。
呵,真是令她想不到,半路还杀出来个帮忙的。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一锤定音了。与云揽月的第一回合,完胜。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云揽月被花轿沿着来时的路一路抬了回去。
来时,是一路山呼海啸的道贺声,去时,却只有刺耳的议论。
“听说这个云大小姐长得很丑,是真的吗?”
“是啊,真是太丑了。你瞧,不是被送回去了吗?”
“也是,太子妃是什么地位,将来可是要母仪天下的,长得太丑,如何统领后宫,母仪天下呢?”
……
云揽月本能排斥这些声音,可这些不大不小的声音却一路长驱直入,直往她耳朵里钻,她直觉脑袋都快要炸掉了。
不由愤恨地捏紧了拳头,眼底聚满了杀气。
她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原本风光大嫁,是一场令京城所有名门闺秀都羡慕的婚礼。不想花轿还未进夫家门,就被原路送回,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忍受的耻辱。
云七夕,她一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尤公公嘘寒问暖了好一阵之后,又十分贴心地安排了一辆马车,将云七夕送回了国公府。
热闹看完,人群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