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眼前的景象告诉楚青珞,她真是想太多。
月支国遍地是丛林,还有许多蚕丛鸟道。
难怪能从扶桑的歌声中体会出高山流水,空谷回声的味道,原来一切都是身临其境的缘故。
但是有一点月支国做得非常好,就是对每座城池之间的官道修建。即使队伍要穿过丛林,路也十分平坦,马车甚至还可以加速的跑起来。
这一点,让六公主啧啧称奇。“月支国的官道真是我们姬国应当学习的地方。”
支隼说:“我们这大多是山路,不得不修。”
六公主回:“支隼过谦啦,这分明是月支皇族的智慧所在。”
“安阳姐,哥哥现在是不谦虚不行了。”扶桑突然笑了起来,继续道:“以前哥哥经常跟我吹嘘自己的骑射是月支国拔尖的,每次山中狩猎都是满载而归。结果上次在姬国的接风宴上,一下就输给了齐然,这下怕是再也不敢吹牛咯——!”
“嘿嘿嘿——”支隼摸着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妹妹就别再揭我的短了。”
一旁的姬齐然和楚青珞也忍不住笑起来。
接触久了才知道,支隼之前这么彪悍的形象不过是种假象,实际上他这人有点憨厚耿直,是个比想象中还要简单许多的人。
……
入境两天之后,一队人马终于到达了月支国的都城‘昭’。虽然昭城的街道没有彦城这么宽敞繁华,但也是一副人来人往欣欣向荣的景象。
楚青珞掀开窗帘,向外张望……
有的小贩拿着花篮在叫卖各种鲜花,有的在卖月支国闻名的月支香,还有的小摊,在贩卖各式精致的匕首。
最让楚青珞惊奇的是,百姓们大多都是身着米色、灰色等这样素净的衣服。这与扶桑和支隼身上的五彩衣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比。
楚青珞放下帘子,好奇道:“请问扶桑公主,月支国在衣饰上有哪些讲究?”
“青珞太有眼力了,一问就问到了点上。”扶桑微微一笑,解释道:“身份越是高贵的人,她身上衣饰的颜色就越鲜艳多彩。”
“那这样岂不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皇族的身份么?”六公主问。
从皇族自身的安全角度来说,这样的区分实在是过于扎眼了。而从百姓的角度来说,此举是否有些失了人道?
“姐姐说得是。如果不想被人认出,换身衣服就是了。”扶桑顿了顿,继续说:“在逛彦城集市的时候,扶桑也特别留意过姬国百姓所着。虽然在衣饰的颜色上没有特别的区分,但姐姐尊贵的气质,也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分辨出来的。”
楚青珞觉得扶桑的话的确很有道理。
皇室穿戴所用必然都是最上层的,只要稍微留意一点,便能够认出来。所以,是否刻意用衣饰的颜色来区分贵贱,结果都是一样的,皇室的优越感乃是与生俱来。
月支国只不过是让这种区别更显著了而已。
六公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妹妹此言让姐姐受教了。”
“是妹妹收获良多才是。”扶桑说:“姬国衣饰百变,即使仅用很少的颜色,也能让衣饰变得五花八门。此次青珞能跟着一起回月支国,实在是太好了,定能一改我们月支国百姓的风貌。”
“扶桑公主抬举了。”楚青珞不好意思的笑笑。
……
月支国宫殿所处的地势较高,马车在宫门外停下后,她们接着就要爬很多层石阶。
眼瞅着这些台阶,楚青珞暗自庆幸,幸好没有神女寺的台阶多,不然待会面见月支国女皇的时候,她真怕自己会脚软而瘫在地上。
片刻之后,她们就来到了台阶的顶端。
与月支国皇族鲜艳多彩的衣饰相比,她们的宫殿则给人另外一种单调纯粹的感受。整个宫殿没有过多的着色,基本上都是保留了原木色。最为突出的地方,在于黑色的大柱上盘着一条张开大口露出獠牙的青色大蟒。
之前扶桑也提过,蛇乃月支国的保护神。也就是说,这是她们的图腾,是信仰。
扶桑带着她们几人直接进了大殿。此时殿内已经整齐的站了两排人,正齐刷刷的注视着她们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客。
月支国女皇端坐在纯金打造且镶满宝石的皇位上。她头戴的皇冠上镶着一条金色的九头蛇。它高傲地昂着头,像神在俯视着天下苍生。
“拜见母皇,母皇万安。”扶桑和支隼行礼。
“安阳拜见女皇陛下。”六公主站在扶桑和支隼的中间,也朝女皇行了月支国礼。她微微俯身,双手水平相叠,先与额同高,再与胸平,最后将手端放于腹部。
姬齐然和楚青珞站在他们三人身后,也一并跟着行礼。
女皇已经年迈,银色的发丝全盘于脑后。虽然脸上起了不少褶子,但依然能看得出她原本立体的轮廓。她和蔼的微微一笑,说:“从姬国远道而来的贵客们快快免礼,扶桑、支隼你们也辛苦了。”
五人异口同声道:“多谢陛下。”(未完待续。)
☆、177 乌月
六公主先是向月支国女皇介绍了姬齐然和楚青珞的身份,然后再向女皇进献她们从姬国带来的贺礼。
六公主口中所提到的每一样贺礼,都被依序抬到殿内展示。趁着六公主给女皇介绍贺礼之余,楚青珞偷偷的扫了眼殿内的其他人……
在场的这么些人当中,有公主也有女官,但最为抢眼的,还要属站在女皇身侧的一个中年男子。
他头上扎了一堆相对毛躁的辫子,肤色黝黑,有一双如鹫般的眼睛。他紧闭着薄唇,神情十分严肃,浑身透着一股距离感和神秘感。更特别的是,他手中持有一根镶了红色宝石的黑色手杖。扶在手杖上的手指,骨节根根分明,指甲还又尖长又锋利。
这让楚青珞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从这个中年男子的模样上来看,他显然是一名祭司巫师之类的人物。
不过月支国居然会重用男子,而且他所处之位还是在女皇的身侧。想必这人一定不简单……
贺礼都如数展示之后,月支国女皇便开始向六公主介绍大殿内的这些人。
女帝先是指了指距离皇位较近的两个女子说道:“这是朕的大女儿海棠,这是二女儿水仙。”
六公主礼貌的向她们行礼道:“安阳见过二位公主。”
“安阳公主多礼了。”
海棠公主恭敬的点头回礼,而水仙公主则是在点头的同时,手指还不忘搅玩着自己的大辫子。
扶桑之前也粗略跟她们提过这两位姐姐,说海棠公主医术超群,喜欢没日没夜的捣鼓各种草药,而水仙公主则好武,时常带人上山狩猎。
现在见到两位公主本尊,还真是明显的一动一静,与扶桑的描述完全一致。
等几人寒暄客套结束,女皇又点了点自己身侧的人说道:“这位是大祭司乌月。”
正如楚青珞所猜想的那样,这个不苟言笑的男子,果41 然是月支国大祭司这样的角色。
大祭司在月支国的地位,仅次于女皇之下,且只听命于女皇一人。也就是说,他是整个月支国地位最高的男子,甚至于公主,也不可撼动他的地位。
楚青珞不由地盯着他出神,实在是太过好奇他的本事。如果光从他这身造型和装备来判断,应该比余飞要高级许多吧?
乌月一下就察觉到了来自楚青珞的注视,他犀利的目光猛地横扫了过去。
楚青珞瞬间就避开了,因为他的目光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就好像秃鹫,在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
从正殿出来之后,扶桑带着六公主她们三人到特别安排的宫殿去沐浴休息,然后又提醒她们晚上记得出席晚宴,便先行离开了。
给她们安排的这个宫殿很大,分有东南西北四个寝殿,她们三个人住,算是绰绰有余了。
这时候,姬齐然突然问了六公主一个楚青珞也十分好奇的问题。“真没想到月支国的大祭司竟然会是一名男子?”
六公主说:“现在的这个月支国女皇,并不是先皇钦点的继承者。她四十岁之前,诞下的一直都是男婴,最后好不容易才诞下唯一一个女婴,只可惜也没活过半岁。所以,当时已经有了两个女儿的妹妹毫无悬念的继承了皇位,而她,则被分到封地去了。”
“噢?”姬齐然微微吃了一惊,道:“那如今难道是……”
楚青珞猜姬齐然想说而又没说出口的话应该‘谋权篡位’这四字。
“从面上来说,并不是。”六公主也猜到姬齐然所想,轻轻一笑,继续说道:“女皇四十岁那年,在封地遇到了乌月。传言这个乌月有通神的本事,施法让女皇在几年内连续诞下了三个女婴,也就是当今的三位公主。”
“……这么神?”楚青珞忍不住脱口而出,但语气里带着一点点的质疑。
六公主没理会她的讶异,接着说:“说来也怪,女皇诞下第一个海棠公主的时候,她那个继承皇位的妹妹突然在梦中猝死,就连两个小公主也在同年因病夭折……而后,女皇就顺理成章的从封地返回昭城,继承皇位。”
姬齐然说:“当今月支国女皇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这太不可思议了……不,应该说,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六公主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这应该就是乌月的本事所在。反正如今在月支国,乌月可是响当当的第一人物。”
“六姐……我有些担心小玉儿的安全。”
相比起月支国女皇和大祭司乌月的故事,姬齐然突然担心起远在姬国的小玉儿,也就是六公主未满一岁的女儿。
六公主虽然在临行前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但说完全不担心也是假的。“小玉儿由圣上亲自照顾着……应该不会有事的。”
见她们姐弟俩在讨论这么私密的话题,楚青珞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在场似乎不大好,便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安阳公主,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寝殿了。”
“你先去休息吧。”六公主也没有强留她,浅笑着点了点头。等楚青珞走了之后,她又对姬齐然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千里迢迢的来到了月支国,我倒是很想要会会这个乌月。”
“可他是月支国大祭司,六姐打算如何相邀?”姬齐然问。
六公主细眉微挑,道:“所以只能光明正大的请了。”
……
扶桑特意为六公主她们三人准备了月支国的服饰,请她们今晚务必身着月支国的彩衣出席晚宴。
姬齐然还从未穿得如此鲜艳多彩。当下这身华丽彩衣,把他弄得浑身都极其不自在。而楚青珞和六公主倒还好,都能很好的接受这种彩衣,甚至还穿得十分好看。与月支国女子一比,更显皮肤白皙,红润有光。
当楚青珞见到姬齐然绷着张扑克脸出现的时候,差点笑喷,还好她用自己坚强的意志力给忍住了。虽然他人还是相当的帅气,可总感觉花里胡哨的……反正就是很怪。(未完待续。)
☆、178 不许退让
此时的另一边,几个护卫押着一个年轻男子进入了水仙公主的宫殿内,又使力一把将他摁到地上。“不许乱动!”
水仙公主扫了一眼地上那男子的着装,讶异道:“这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护卫回道:“禀公主,这姬国男子刚刚在公主殿外鬼鬼祟祟,小人担心他意图不轨,所以将他制服,交由公主处理。”
跪在地上的姬国男子急忙喊冤:“小的没有意图不轨,小的是奉命来求见水仙公主的!”
“那还真是新鲜。”水仙公主笑了起来,“姬国贵客今日才刚到,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见我了?难不成本公主的名号在姬国已经威名远扬了吗?”
“我们家主子说水仙公主乃是月支国最骁勇无敌的公主,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呵——”水仙公主冷笑了一声,说:“你还真敢说啊,若不是眼前殿内都是自己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小的不敢胡言乱语,小的有主子的亲笔书信,就在身上。”他被几人钳制着手脚,完全不能动。
水仙公主盯着他思考了片刻,才示意护卫将书信从他身上搜了出来,然后将其展开……
在看完信之后,她的神情由起初的漫不经心变成了异常严肃。“你的主子想要我帮的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只要公主肯出手相助,主子必然会尽其所能的回报公主。”
“……可你们姬国的事,我并不想插手。”水仙公主边说边将手中的信伸到红烛旁,一把火焚了。
“求公主再考虑考虑!”
“你闭嘴!”水仙公主怒瞪了男子一眼,说:“你现在就赶紧给我悄无声息的消失!本公主还不想引火烧身!”
“公主……唔……”男子还想要继续恳求,被护卫捂住了嘴巴。
水仙公主对护卫说:“别伤了他性命,打晕了丢出去就是了。”说完又补了句:“今日之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
“是。”
……
月支国晚宴上,四处充斥着烤肉香。因为摆放在楚青珞她们面前的,除了酒,就是一堆的烤野味。
支隼坐在他们对面,手里正拿着一个烤得外焦里嫩的动物腿,啃得津津有味。“你们也赶紧动手啊,千万不要客气。”
扶桑见六公主她们三人还是没动,笑着解释道:“你们面前摆放着的,有兔肉、羊肉、鹿肉还有果子狸。”
六公主微微点头道:“实在是太过丰盛了。”
“安阳姐,你们是我们月支国的贵客,那果子狸是特别为你们准备的。”扶桑笑着说:“哥哥们都只有眼馋的份了。”
支隼抹了一把嘴边的油渍,说:“我可不馋,忙着啃鹿腿呢。”他的话刚说完,又惹得众人一阵笑。
晚宴上,月支国的另外四位皇子也都来了,扶桑挨个为六公主一一介绍。
他们几个也和支隼那样,虽未必比他魁梧,但也是个个精壮结实。许是经常上山打猎的缘故,皮肤比支隼的还要黝黑发亮。
因为再过几日就是月支国女皇的诞辰,所以今夜的晚宴并没有特别安排其他节目,只是好吃好喝一番就各自回宫休息了……
第二日,扶桑和支隼带着六公主她们三人宫里宫外的转了转。
楚青珞就跟旅游购买纪念品似的,买了一堆东西。有各种奇异的草药,还有她打算拿回去送礼的月支香。
她还专程挑了两支玉杆紫毫笔作为公孙予和无恙的礼物,同时为芍药和罗丽菲挑了首饰。甚至还买了些服饰,打算一并带回去研究。
好在有姬齐然这个帮手在,不然东西多到她就算双脚并用都拿不过来。真所谓是空手而来,满载而归。
六公主边走边看,但似乎都没有遇到她特别合心意的东西,所以一样都没有买。
姬齐然则是被一些匕首和弓箭所吸引。在千挑万选后,才决定买下其中的一把弓箭。虽然此弓没有他收藏在长玄殿里的弓箭那么精美名贵,可这弓的弓把处用虎皮包裹装饰着,十分有特色。
昭城百姓的民风非常淳朴,见到她们几个身着彩衣的人,就会主动与他们行礼,很是恭敬。
起初楚青珞还对此次月支国之旅充满了担心,现在连她自己都忘了那种紧张感,而且还玩得相当投入。
这之后几日,扶桑带着楚青珞与宫中的裁缝们进行各种交流探讨。扶桑还特别搬出从名衣坊带回来的成衣,让楚青珞能讲解得更直观,更通俗易懂些。
因为扶桑一直对水果茶念念不忘,所以楚青珞把做茶的方子也交给了月支国的御膳房,顺便还教会她们腌制酸品。
御膳房的女官们倒也非常热情,为表谢意,她们争先恐后的教楚青珞做月支国的特色菜,还教她烤羊腿……
楚青珞和扶桑经过这几日的近距离接触,对彼此都更为了解了。
扶桑对楚青珞说,自己很高兴能与她成为朋友,但是在喜欢的人和事物面前,她从来都是勇往直前的。就算朋友也喜欢着同一个人或同一样东西,那也是得进行公平的竞争。
楚青珞知道,她意指姬齐然。
扶桑这样子的个性,果然是相当直率、自信和果敢。这些,都让楚青珞由衷的欣赏和敬佩。
“好朋友之间,不许退让。”
扶桑的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楚青珞的耳边挥之不去,她不得不回想起自己与芍药之间。或许自己真的在一开始就错得离谱,如果当初能像扶桑这般直率,兴许会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