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快去洗漱,我给你煮了面。”顾天倾蹲着和姚浅平视,抬手拂过她的发,就像是对待一只心爱的宠物一样,给她顺了顺毛。
姚浅愣愣的点头,得到了满意的答案,顾天倾拍拍姚浅站了起来,他今日穿的是件素白单衣,没有冠带,只是简简单单的系了条抹额,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束,却在他凤眼流转间溢散出一股天然懒散之态,让他穿出了极致的清俊,姚浅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她对这个靠脸活到现在的大气运者已经没脾气了。
也许是已经做过一次的原因,姚浅悲愤的发现顾天倾做的面甚至比昨天还要好吃了一点,他那双处理惯药材的手切起菜来精确到毫厘,火候更是掌控的几乎完美,面条劲道,汤汁鲜美,食材的味道处理到了极致,姚浅把整整一碗面都吃了下去,甚至把汤都喝了个干净。
然后认命的去洗碗。
不知道为什么,顾大神医非常讨厌清理这项工作,无论是洗衣服还是刷碗都不乐意,姚浅总算还记得自己的定位是丫鬟,脏衣服被人抢了先,刷碗却难不倒她。
顾天倾一直等到她刷完碗,才帮着把碗筷收拾进了柜子里,他没说的是,这些东西以前他都不用第二次,自然会有人来打扫,可是看着小丫头认认真真收拾碗筷的样子,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以后的碗筷都由你来收拾,本公子留下你可不是吃白食的。”
姚浅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公子说的是。”
顾天倾想了想,又说道:“既然你要留下来,我总不能再丫头丫头的叫你,日后我唤你瑶儿如何?”
姚浅现在一听yao这个音就发毛,她想起一觉醒来多出的70点好感度,顿时十分警惕的看着顾天倾:“公子,毕竟是女子闺名……”
顾天倾道:“难不成叫钱儿?嗯……钱儿钱儿,倒是吉利。”
姚浅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加上钱儿什么的确实拗口,不由妥协,“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我,瑶儿就瑶儿吧,还比春香秋香什么的丫鬟名好听。”
顾天倾顿了顿,抬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唇角微微上翘,“那就说定了,我叫你瑶儿,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是因为女子白衣更显出尘,男子黑衣遮掩瑕疵,若是俊美到一定程度,白衣的公子才是难寻的绝色。顾天倾这身白衣实在太打眼,菱唇半含着笑意的时候更是动人心魄,姚浅只是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心跳漏掉一拍。
顾天倾是个宅男,不折不扣的宅男,他每次游历都不长久,多则三两个月,少则五六天必定要回谷,他倒也不是惦记着什么,只是不太乐意在外面和人结交,比起游历,他更喜欢一个人独处,研究新奇的药方也好,看看话本也好,若是旁人必定觉得他的生活枯燥无味,可他就是喜欢。
而现在,他第一次有了需要人陪这个概念,他希望这个他看中的人能留下来陪他,过他喜欢的日子,他的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他乐意接受一片飘零的叶子落在他身上,却不愿意为了叶子变成活水。
绕过长长的静谧的回廊,姚浅跟着顾天倾来到一间庭院,庭院正中的牌匾上刻着药庐两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进了药庐,姚浅就被四面高大的药柜给惊呆了,她倒不是惊讶这里的简单,而是单纯的被这储药量给震惊了,要知道顾天倾就算再能败家也只是一个人而已,这些动辄比人高一倍的药柜,真不是开玩笑?
“这里是我的药庐,我平时在这里研究一些药方,你是第一个进来的人。” 顾天倾翘着嘴角说道,他指了指一侧摆放着各种处理药材工具的桌子,“那些都是我的收藏,你想看看吗?”
对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姚浅艰难的咽下了并不想三个字,然后就被带到了工作台前。
顾天倾拿起一只特制的带弯钩的玉质小刀,“这是专门用来处理紫兰叶根茎的,反转过来还可以切灵芝,很顺手……还有这一把,有特殊的血槽,是放血专用的,上面涂了特制的毒,平时带着还可以防身,只要在人身上轻轻的划一下,无论再小的伤都会血流不止,直到死亡。”
姚浅看着那匕首上湛蓝的幽光,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了顾天倾的腰带上,如果她没记错,他身上一直佩戴这一把,应该和这把一模一样吧?
顾天倾的眸子里带着别样的光亮,他看着姚浅道:“这两把匕首是一对,我身上的叫长生,另外一把叫上邪,你喜欢哪一把?”
姚浅眨了眨眼睛,觉得这发展太快她有点接受不过来,一觉醒来好感度蹿上了70,现在就要开始交换定情信物,是不是明天孩子都生下来了?
见她不答,顾天倾顿了顿,道:“我送你长生,你留我上邪,可好?”
那语气中带着淡淡温柔,姚浅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茫然,然后手里就被握住了一把玉匕首,玉鞘触手生温,阳光下流转着一层华光,鞘上古篆镌刻着两个字,长生。
在山庄的日子过的很慢,有时候姚浅都很奇怪,明明顾天倾不是个慢性子的人,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日子就显得格外漫长,仿佛一天能化成三五天过。
今年的第一场雪落在屋檐上的时候,姚浅正窝在顾天倾的怀里听他讲故事,也许是近视过的原因,她不太乐意点着蜡烛看书,顾天倾却没有这个顾虑,他习惯了这些,姚浅原本还以为他的视力会很差,没想到实验几次却发现他比正常人的视力好了太多,从此也就随他去。
顾天倾不太乐意自己兴致勃勃看话本的时候身边却躺着个熟睡的人,了解到原因之后他就开始念给姚浅听,他的声音又苏又好听,怀抱也很温暖,几次过后,姚浅也就随他折腾了。
“红娘子心中便暗暗思忖道……”
姚浅不满的说道:“不要听红娘子,跳过去,真不知道好好的故事里非要加一个妾室做什么,你翻翻,要是后面还有她,我们就换一本,这个作者写的书也不看了!”
顾天倾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气,当下也不在意,往后翻了几章,保证道:“只这个回合有,之后再没了,我们继续看?”
姚浅抬起头,“真的?”
顾天倾点点头,“真的,之后都是江湖卷,再没有后宅这些事情的。”
姚浅还是不太高兴,顾天倾自己喜欢看话本,又一定要她陪着,可是这个年代的话本大多都是男子所著,很少才能有合她口味的,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大堆男频种马文里淘金一样困难,好不容易有本挺喜欢的武侠言情,结果前面铺垫了无数的优秀男主居然踏马有个宠爱至极的妾室,而一向表现的自立自强的女侠居然还一副无视的样子,娇羞着备嫁。
姚浅觉得她受到了感情上的欺骗,无论顾天倾怎么哄,也不肯再往下听了。
顾天倾拿她没办法,大冷的天裹上披风去隔壁书房搬了两捆最近的话本来,就这么一本一本快速的翻阅,给她挑能看得上眼的。
“我都说了不看了,你还往外跑,冷不死你是怎么着?”姚浅简直给气笑了,顾天倾钻回被窝里,带着一身的寒气,脚底下也冰凉,偏偏还缩着脚怕冷到她,她直接抓住他的脚,在自己怀里暖了暖。
相处这么些日子以来,没人比她更清楚顾天倾了,他根本就没有男女大防的概念,渐渐的她也被影响了,压根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顾天倾却是浑身僵硬。
怎么会那么软?那么暖?仅仅是脚底的触碰就让他心跳如鼓,心底有个声音在叫,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脚,那明明是他应该用嘴唇一寸寸去膜拜,珍而重之的捧在手心的东西。
顾天倾僵硬的看向姚浅,他、他觉得自己身上有个地方不对劲了,学医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但是本能告诉他,如果他就这么做了,会惹她生气的。
第136章 医不自医
姚浅对此一无所觉,察觉到顾天倾身上的温度回暖之后就把他的脚放了回去,蹭进他的怀里,见他不动,不由奇怪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你看这一本怎么样?是说……”顾天倾别过眼,把手里的话本翻开。
下着大雪的冬夜里,屋里点着炭盆,被窝里暖暖的,安静下来还能听到细微的落雪打在屋檐上的声音,沙沙的,简直就像一场美好的梦境,姚浅枕在顾天倾的胸膛上,不知怎么的竟然有种倦鸟归林的疲惫和安心。
“困了?”顾天倾轻声道,“困了就睡吧,明天早点起,有个惊喜要给你。”
姚浅很是奇怪的看了顾天倾一眼,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钱瑶的生日是二月初,明天不年不节的,给什么惊喜?
然而不管她怎么问,甚至都撒娇了,顾天倾还是不回答,一副但笑不语的样子,她也只好闷闷的入睡。
第二天一早醒来,姚浅就没见到顾天倾,只有桌上摆了一碗还散发着热气的汤面,他显然十分了解她的作息时间,掐着点,等到姚浅洗漱完,面入口刚刚好。
刚用过早膳就有人来敲门,姚浅推开门一看,是上次见过的那个侍女,她显然对姚浅从顾天倾的房间里走出来有点意外,不过很快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姚浅觉得她眼睛里都写着未来夫人这四个黄金大字了。
“奴婢白术,见过姑娘,想必公子已经和姑娘说过了,请姑娘和奴婢来吧。”
姚浅想起顾天倾说过的惊喜,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山腰离山谷其实并不远,上次来的时候姚浅就知道大概路程,步行只需要约半个时辰,对于习武之人来说就更加短了,看得出来白术有武功底子,即使走在山路也健步如飞,姚浅本来以为这次又要累个半死了,没想到走了没几步,就见小路尽头停着辆马车。
“是公子交代的。”白术笑道,“以前从没有人能靠近药庐,公子可是为姑娘破例了。”
姚浅这才知道,这个空荡荡的山庄名字就叫药庐,全名大概是顾天倾的药庐。
姚浅在了解到这个世界基本资料的时候就感慨过,药王谷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整个江湖上没有哪家门派从掌门到弟子全都手无缚鸡之力还能稳坐第一把交椅,整个江湖上也从没见过哪个门派富甲天下却偏偏没一个人敢打主意,如果一定要找个比喻的话,药王谷就类似于一个遍地都是诺贝尔医学奖获奖者的研究所。
药王谷很强势,在原本的轨迹中,即使没有顾天倾,药王谷的医者们也联合起来研究出了一系列成果,虽然不能治疗瘟疫,却是最有效的防护,作为最后一片不被瘟疫浸染的净土,药王谷是毁在争权夺利上的。
姚浅脑子里乱糟糟的,出了马车一阵冷风吹来,顿时醒过神,顾天倾几步上前,他今日穿了一身杏黄锦袍,外面罩一件皮毛大氅,金冠雕纹,华贵非凡,要不是看到他眼睛里熟悉的笑意,姚浅差点都没认出来。
“一手的凉,车里没放炭盆吗?”顾天倾上前,极为自然的把姚浅的手握起来,揣进自己的兜里。
顾天倾的手很暖,那种温暖仿佛能直接透过她手心的肌肤,一直暖进心里面似的,姚浅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
“有,是我没让点,帘子那么厚,点了炭盆闷闷的。”姚浅看了看周围,有些奇怪道,“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顾天倾神秘的笑了,凤眼也跟着眨了眨,“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姚浅被他抓着手,只好跟着他,没走多久,一处漂亮的庭院出现在面前,顾天倾带着她穿过回廊,一直来到正堂前。
正堂前的护卫都是白衣绣黑边的年轻人,姚浅多看了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眼神平静隐忍的护卫们都很有故事感。
进了门,姚浅才知道顾天倾要给她的所谓惊喜是什么,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张婆等人,又看了看被人捆死狗一样捆在地上还被堵住了嘴的一大群人,这些人她不认识钱瑶认识,全都是那些霸占了她家业的亲戚们。其中她舅舅那一家最惨,从妻到妾到十来岁的小孩都是一个待遇,姚浅看着钱瑶记忆中不可一世的小表妹被捆着手脚一副愤恨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觉得有种荒诞的错觉。
顾天倾的观念里没有男女之分,他甚至不觉得惩罚一个小孩子是错的,只是对着姚浅温柔的笑了笑,“我让人给官府打了招呼,这些人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只要你高兴就好。”
姚浅没有去看那些亲戚们,她指了指张婆,“她招认过了吗?这些年她拐卖过多少人?”
顾天倾显然事前都询问过了一遍,闻言不假思索道:“她说做这行三十多年了,经手的货物已经数不清楚,这种人死不足惜。”
姚浅犹豫了一下,“问不出来她把拐卖的人都卖到什么地方了吗?”
人贩的渠道摆在那里,张婆又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怎么可能问不出来,可是要处理就是麻烦,顾天倾偏偏就把麻烦理顺了掰开了,不是为了什么公理道义,这种事是管不过来的,可他就愿意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的正气凛然。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姚浅看顾天倾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年轻俊美家财万贯手眼通天风度翩翩关键人还善良!除了不太注意个人卫生之外简直就是男神的40 存在!
张婆的心都是黑的,姚浅对于这种人贩子并没有丝毫的同情心,给她把枪她就能开火,但是这个年代没有枪,想要杀人就得见血,她怂了一秒,顾天倾立刻会意,让人把张婆拖下去处理。
两个白衣黑绣的护卫进来,面无表情的把人拖了出去,姚浅就连一声惨叫都没听见。
有了这个威慑,原本一脸凶狠仿佛要把姚浅吃下去的一家人顿时吓坏了,那个抢走了钱瑶首饰嫁妆衣服的小表妹更是惊恐,要不是嘴里塞了布,她就要当场尖叫起来了。
“我问他们是谁害你,结果这些人说话颠三倒四,还互相指证,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们。”顾天倾的声音传来。
姚浅回想了一下,钱瑶的记忆很清楚,最开始的时候其实亲戚们上门都是明里暗里的搜刮一点钱财带走,并没有后来接近明抢的过分,起头的其实就是她的舅舅李富,李富打着百日内成亲的幌子,说要把她嫁出去,然后就带人上门来搬空了她家的库房,其他的亲戚顿时坐不住了,跟在他后头喝了点汤,后来可能是为了名声着想,李富就说要把她嫁给自己的儿子,不成想钱瑶竟然想去报官,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贿赂县官,把钱瑶卖给了来云南收货的张婆。
姚浅想了想,对顾天倾道:“其他人也就罢了,只要他们把财物如数奉还,我不想计较,可是舅舅他们……”
她走到李富一家面前,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把我卖给人贩子,险些卖进青楼,我不想放过他。”
顾天倾道:“我马上让人把他卖进青楼!”
姚浅梗了一下,看向李富的脸,不得不说能生出钱瑶这么个美人坯子,她父母的基因都是挺不错的,就连李富这个人渣也生了一张斯斯文文的脸,听到顾天倾的话,他连都气变了色。
她指了指李富的妻子,“她因为不想让我嫁给自己的儿子,半夜里找了长工闯我闺房,想要毁我名节,如果不是丫鬟警醒,我已经要寻死了,这个人我也不想放过。”
顾天倾这次想了想,道:“我找十个长工睡在她房间里,什么时候她寻了死,什么时候走。”
姚浅犹豫了一下,指向那个年仅十来岁的小表妹,她看向顾天倾,眼睛里有了些许谨慎和试探,“她在我一家灵堂上哭闹,打翻了我父亲的牌位,抢走我的嫁妆,即使她年纪再小,我还是不想放过她。”
报仇是一回事,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姚浅也犹豫过,但是这个小表妹真的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钱瑶也确实被她欺负的太惨,年纪小不是理所当然行恶的理由,她其实很害怕顾天倾会因此对她产生芥蒂。
谁知顾天倾看了看被死死捆着的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对她眼里的泪光和求救压根视而不见,他毫不犹豫的说道:“会哭是吧?我让她这辈子天天跪在祠堂哭,每天不哭够三个时辰没有饭吃,她抢了你的嫁妆,日后出嫁就不用带嫁妆了。”
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不得不说顾天倾这招简直太狠,正常人别说一辈子,就是一天也受不了,眼睛都会哭坏的,和这比起来,后面一条都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