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突然断了。
长而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然后徐徐掀开,露出了一双仿若盛着星海苍穹的眼眸。
女子珠圆玉润的脚趾缓缓踩在地上,她的眼神平静的注视着前方,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的出现。
“你是谁?”女子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你可以叫我系统,也可以称我为……主神。”一道男声突兀的在空间中响起,与之同时出现的,是一块缓缓浮现的等身长宽的屏幕,一个绿发绿眸的男子,便站在屏幕中,眼神温柔,“我是这里的主人。”
女子却并没有被他的表象所欺骗,因为她看见了他温柔的眸光之下,深深藏着的冰冷。明明两人平视,她却觉得对方似乎是站在很高的地方,用一种俯视的角度看着她。
这样的认知让她的心中微微有些不太高兴,但她却依旧平静,并没有多少的情绪波动。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主神空间,”自称主神的男子回答道,“这里是连接着无数个世界的中央枢纽。”
“我为什么在这里?”女子问道。
男子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也很好奇。”
女子没有说话,她听见他的声音响起。
“每一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内心都存在着渴求,所以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一份执念,或多或少,或大或小。如果执念足够坚定,即使是死亡也无法抹去,便能够让拥有执念的人,跳出轮回,从而进入主神空间之中。”
“主神空间,是一个能够帮助进入这里的人完成执念的地方。”
“所以呢?”女子不客气的打断了主神的话。
“所以,每一个进入主神空间的人,必然都抱着极大的执念。而你……”主神略带好奇的眼光看向了她,“在主神空间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记忆的人十之七八,但却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连自己的执念都不记得了。”
即便是什么都忘了,连自己都忘了,执念这种刻入骨子,烙在灵魂里的东西,却是如影随形,若是没有完成,便无论如何心中都会有一份牵挂。
而眼前的女子,不一样。
她没有记忆,也没有执念。她的灵魂和这个世界的每一个灵魂都不匹配,即便是主神也无法查到她的生身过往。她的灵魂干净而又纯粹,没有丝毫的杂质,可是看她的神态她的动作,却又和刚刚出生,对世事没有丝毫了解,天真懵懂的灵魂不一样。
她的眼神里,主神看见了一种叫做沧桑的东西。
这不是一个初生的灵魂应该有的。
甚至……不太像是一个普通的灵魂应该有的。
“或许我没有执念呢?”女子反问道。
“执念是构成人的一部分,人与人之间不过是多少的差别而已,有人洒脱,对万事万物不执着,执念便少一点,有人固执,做事爱钻牛角尖,执念便多一点,有人一颗佛心,舍得舍得,拿得起,放得下,执念便小一点,有人一颗魔心,欲把天下握在手中,自己不要的东西,宁愿扔了也不愿给他人,执念便大一些。”主神说道,“没有人没有执念。”
“或许我不是人呢?”
“万事万物皆有执念,鱼的执念是遨游,鸟的执念是飞翔,树的执念是生长,花的执念是绽放……生灵有执念,死物亦有执念,船的执念是渡人,伞的执念是遮雨,风的执念是吹拂,冰雪的执念是覆盖……只要有渴求,执念便会存在。”
“那你的执念是什么?”女子突然问道。
主神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看见他眼中的冰雪仿佛融化了几分。
“世间的一切执念,便是我的执念。”他回答道,又问道:“可你的呢?”
你的呢?
你的执念是什么?
女子的眼中出现了迷茫。
是啊,她的执念是什么?或者说,她想要什么?
她没有回答,主神也耐心的等着。许久,她才说道:“我不知道。”
“既然你没有执念,我分一个给你可好。”
“好。”
……
“我给你的执念是拯救。”
“拯救谁?”
“拯救每一个任务世界的男配。”
“什么是男配?”
“……”资料灌输中。
“哦。”
……
“每一个带有执念来到任务空间的人,会因为他们的执念而得到不同的任务,有人是复仇,有人是改造,他们需要通过任务的形式来得到他人的执念,从而抵消自己的执念。”
“我不会经常出现在你的面前,这一面镜子是尘世镜,可以沟通主神空间与外面的世界,也是你进行任务的通道。”
“你现在的权限尚低,所以只能够在自己的任务空间里活动,权限会随着你的完成任务的情况提升,待你真正的成为一名合格的执行者之后,你便能够真正的进入主神空间,从而接触到更多的人,也许从他们的身上,你能够找到自己的执念。”
主神空间掌管着诸方世界,每一个世界的人都有着自己的执念,正如执念是构成人的一部分一样,人也是构成世界的一部分,人不能没有执念,而一个世界也不能没有人,但是世界对于执念的承载量是有限的,一旦执念超过了世界的限度,便会导致世界的崩溃,也许一个世界的崩溃不算什么,但是诸方看似毫无联系的世界事实上却是环环相扣,彼此有着很深的羁绊,一旦一个世界崩溃,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随即便会有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发生,甚至导致主神空间的动荡。
这是主神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才会出现像女子一样进入任务空间的人。
只是除了女子以外,进入主神空间的人无一不是有大执念者,但又并非每一个有执念的人都能够进入主神空间。每一个成为执行者的人,除了身上背负着深深的执念,能够让主神空间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以外,他们还不能够是世界的支柱。
所谓的世界支柱,其实主神空间下的每一个世界都是依附一个故事从而延伸开来的,而故事中的男女主角,自然就是整个故事之所以存在的根本理由,如果他们离开了世界,整个故事也就崩溃了,而由故事延伸出来的世界,也就无所谓存在的,同理可得,与男女主角有着密切关系的男配女配,他们也相当于是支柱的一部分,他们的存在对于故事的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他们也是不能够成为执行者的。
但往往,一个世界容易因为执念过多从而影响到平衡的人,就是这些被称为世界支柱的人。
反倒是真正被主神选中成为执行者,有着极大的执念,但在本身的世界却又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的人,却是极少的。
“找到我自己的执念?”女子的眼神有些迷茫。
“你可还记得你的名字?”主神问道。
女子沉默了许久,就在主神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寂静的空间里她的声音响起。
“洛然。”
男子绿眸中出现了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意。
“洛然,好名字。”
有名字,便不可能是新魂。
她连自己的执念都忘记了,却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要知道,有多少进入主神空间的人,因为执念而坚守不住本心,连自己都忘了,更莫提一个代号似的名字。
“任务失败了会有惩罚吗?”自称洛然的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没有。”主神唇角微微勾起,“你信么?”
“自是不信。”女子没有理会他的戏弄。
“你只有一个魂体,若想要执行任务,需得在任务世界找到一个宿主,而那个宿主本身和任务世界的存亡是息息相关的,任务若是失败了,无法承载的执念自会让任务世界崩溃……”
既然世界的本体已经崩溃了,附身的宿主自然也会随着任务世界而死亡。
执行者的结局会如何,都不必主神多说,洛然便明白。
“可有时间限制……”
“任务世界的时空是紊乱的,你会进入哪一个节点我也不确定,”主神说道,“你执行任务的时间有多少,取决于你附身的宿主余下寿命的长短。”
“不过能够被执行者附身的宿主……”
主神的话没有说完,不过意味深长,洛然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第30章 修第二章
洛然需要拯救的第一个男配,是任务世界中魔界的首领,魔尊陵越。
陵越是一个枭雄式的人物,杀兄弑父,在魔界夺嫡之争中以血腥手段坐上了魔尊之位,即便是在魔界这种践行丛林法则的地方,他也是一个能够止小儿夜啼的人物。
但偏偏这样一个人,爱上了人界正道门派青云山的首席大弟子楚云端,并且心甘情愿的死在她的手下。
楚云端便是这个任务世界的女主,而陵越,不过是她康庄大道上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虽说陵越是为了楚云端而死,并且死的毫无怨言,但楚云端仍旧成了他的执念。
在接收了尘世镜传递过来的资料之后,洛然脸上说不清是笑还是嘲讽。
“倒是情痴。”
……
洛然此次附身的宿主,是女主楚云端的双生妹妹楚洛然。
楚洛然和楚云端是一母双生的姐妹,但不管是性格还是修炼的资质,两人却是云泥之别。两姐妹的父母早亡,如今世道混乱,生活不易,两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想要在乱世中活下来有多困难自是不必多言。身为妹妹的楚洛然性格胆小懦弱,自从父母死后便整日以泪洗面,几乎将眼睛哭瞎,反倒是身为姐姐的楚云端性格坚毅,在眼两姐妹无力养活自身的情况下,果断带着家里仅剩不多的积蓄,收拾好包袱便带着楚洛然到了青云山上拜师。
两姐妹都是水系的单灵根,但一个的资质是极品,另一个却不过是一个下品。楚云端靠着极品的水系单灵根资质拜入了内门,而楚洛然却只能够靠着下品的资质在外门做杂役弟子勉强度日,不过幸而有姐姐的时时接济,所以虽然楚洛然在修炼上无甚天赋,但有一个在内门受重视的姐姐,本身性格也温和,不争不抢,所以日子过得平平顺顺,到也算是过得不错。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魔界没有入侵人界的前提下。
谁也没有想到修真界会在一日之间变天。
那一日,轰然巨响,整个修真大陆的所有人都为之震撼。随即大陆西边的尽头,一股狂妄的魔气冲天而起,像是一道诅咒烙入每一个人的心里。
“封印破了。”
隔断修真界和魔界千年的封印终于被打破了,而随之而来的,是千万面目狰狞,有备而来的魔族大军。
千年时光的封印,早已让修真界里的人忘记了当年人魔之战的血腥,魔族的屠刀落下的时候,这些平日里在凡人面前高高在上的修士,几乎毫无准备。
不过所幸,各大门派都有自己的应急机制,反应极快,很快便有一支支除魔卫道的队伍从各大门派出发,以游击战的形式一处处清除魔族在人界建立的据点。楚云端虽然入门不久,但是奈何天赋出众,短短几年便成功登上同辈修为之巅,除魔队伍里自然有她的一份。
而修为约等于无的楚洛然,便只能被留在山门内,以求得己身安全。
不过即便是将妹妹留在了山门内,楚云端对于青云山的安全程度也9 是不太能够放心的。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山门,而是青云山作为修真界的第一门派,在魔族入侵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担当起了正道领袖的职责。而正道领袖这个身份,相当于是在魔族那方竖了一道靶子,若是能够将青云山打垮,对于整个修真界的士气,也定然会有着一番不小的打击。所以即便楚洛然老老实实的待在青云山的山门内,也未必就是最安全的,说不定她就撞上了魔族前来查探的探子,兴许安安静静的消失在了青云山的某个地方,也不会有人知道。
为了能够护住这个妹妹的安全,楚云端可谓是下了大血本,不仅将自己多年收集到的高级符咒等保命底牌留了一半在她身上,更是千辛万苦为她寻来逃遁之术,只求遇到危险时她能够有一线生机。
“这《穷变之术》是白师尊赐给我的,乃是上古留下的秘法之一,虽然残缺不全,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是胜在所需灵力少,变幻成功之后即便是大乘期的修士也看不出你的真身来。”
像血遁一类的逃脱法术,快倒是快,但却需要施术者本身有着极为雄厚的身体底子支撑,修为越高发挥出来的效果也越好,而且使用一次相当于用掉自己的半条命,这种术法对于楚洛然来说无异于鸡肋,倒是楚云端给她找的这个《穷变之术》比较适用。
传说中,《穷变之术》是上古天神流传下来的法术,使用者能够变身为上古的凶兽,并且拥有凶兽强悍的攻击力和天赋技能,这个术法可谓是极其逆天,不过随时时间的流逝,几次天地大劫之后,上古天神留下来的法术遗失的遗失,残缺的残缺,如今的《穷变之术》和修真界普普通通的幻术差不多,而且还不如幻术能够迷惑他人,《穷变之术》只能够作用在己身,变成一些毫无攻击力的东西,如花草树叶,碎石泥沙一类的东西。
楚洛然最擅长的,是变兔子。
而她身上最给人惊喜的地方便是,她变作的兔子,有着上古时期一种名为钻山兔的天赋技能。
破壁凿山,日行千里。
所以,这也是为何楚洛然睁开眼,便发现自己在一堆乱石中的原因。
“陵越啊陵越,你说你要是乖乖听仆的话,和楚云端那个小贱人断个一干二净,这魔界的王还是你,仆也定然是你最得力的助手,助你在这三界立下一番功业,可你……非是不听呢……”
“不娶魔后,不纳魔妃,说什么要为楚云端守身如玉,今日仆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个守法……”
“陵越,仆那么爱你,你却偏偏要逼仆。你身边有多少女人仆都不在意,但是偏偏不能是那个楚云端,现在好了,以后你就只是仆一个人的了……”
听到熟悉的对白,洛然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自己是进入到了任务世界的哪个节点里面。
在原本的故事里,对于魔族入侵人界这件事情,身为魔尊的陵越却是毫不知情的。因为人魔两界封印破裂的时候,身为魔尊的陵越正藏在青云山上养伤,待他知晓这件事情的时候,曾经在他麾下的将领已经率领着魔族的大军占领了修真大陆最西边临着魔界的所有城池。
他虽然手段残忍,即便是在魔界也叫人闻风丧胆,但关于和人界的相处问题上,陵越一向不是主战派。更别说如今人界有了他心爱之人。
但陵越之所以会在人界正道代表青云山上养伤,便是因为他被最信任的心腹偷袭,伤了神魂,逼不得已以残魂之躯破开封印,又恰巧在青云山上遇到一个重伤而亡的弟子,便借用了对方的身体,藏在了青云山上。虽然经过多月的调养,陵越的神魂有所恢复,但没有身体的他,不过是青云山上的一个普通弟子,要想让魔族退兵,只有他身为魔尊的时候才能够做到。
他本打算趁着魔族入侵人界的时候回到魔界找回自己的身体,没想到还没靠近两界交际的地方,便遇到了曾经的下属。
红姬。
一个出身于世代效忠陵氏一族家族的魅魔。
而这一代,红姬的效忠者,便是陵越。
所谓忠心,自然不是口头说说而已,魔族性狡诈,只要未曾立下天谴誓言,出尔反尔不过是常态,想要保证一个魔族的忠心,唯有签订主仆契约。
魔族的主仆契约,和人界的奴宠契约是同一个性质,不过是后者只针对修士与妖兽之间,前者却是可以用在魔族与魔族之间。一旦签订了主仆契约,身为仆的魔族必须无条件服从身为主的魔族的要求,仆不得作出任何伤害主的行为,甚至只要仆的内心有任何对主不好的行为,都会受到来自契约之力的反噬,其痛苦比起违背了天谴誓言的惩罚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有着契约之力的约束,身为仆的一方的思维会下意识的奴化,很难对主方升起反叛之心。
像红姬这种一出身便和陵越签订了主仆契约的魅魔,陵越自是相信她的。
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中了红姬的圈套。
“仆对你的一颗真心天地可鉴……今日仆便将自己献身给你……日后你的心里只需挂念着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