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玺认为,只要云儿去了朱家,看到朱家优雅舒适的居住环境,看到阔绰豪华的室内陈设,一定会怦然心动,一定会改变主意。
经过母女俩近半个小时喋喋不休的争执,还是云儿妥协了。她最终拗不过倔强、固执的母亲。她决定答应母亲这一回。不过,她也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到朱家少说话,少停留,送去毛衣,速去速回。如果真的与朱文才相遇,就跟他敬而远之,保持距离,不跟他单独接触,谅他也不敢对自己怎样。如果母亲以后得寸进尺,非要她嫁给朱文才,她就理直气壮地回绝母亲。
☆、诡计多端
一场秋雨一场凉。
几场透雨终于赶走了肆虐的秋老虎,让人们不得不开始添衣加被,保温防寒。
这些日子,郝仁的心情也跟这气温骤降的天气一样,泛起阵阵寒意。
林云儿曾告诉郝仁,自己的母亲非常势利,认为郝仁的家庭与她们林家门不当户不对,所以极力反对她与郝仁来往。
为避免与一贯独断专行的母亲矛盾激化,林云儿希望她与郝仁的交往暂时不要太过频繁,太过张扬,以免刺激母亲,导致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林云儿知道,她一旦跟母亲弄僵了,母亲以后的思想工作更难做,她与郝仁之间的恋情受到的阻力会更大。
所以近段时期,郝仁跟林云儿的初恋如同开展地下工作。林云儿与郝仁平时都是单线联系。即林云儿去郝家找郝仁。郝仁虽然知道林云儿的住处,但从未踏进林云儿家的门坎。
林云儿告诉郝仁,等缓一段时间,母亲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她先求得父亲的帮助,请父亲多劝劝母亲,慢慢软化母亲的思想疙瘩,让母亲能够接受郝仁,成全他们这对有情人。
可是,郝仁至今有二十多天没见到林云儿了,而且也没有她任何消息。他不知道林云儿为什么不来看他。他担心林云儿生病或者发生什么意外。他心急如焚、寝食难安。这天下午,他决定破例去一趟林云儿的家试探情况。
郝仁到林家时,林云儿被吴玺差遣去朱大运家送毛衣刚出门不久。林家就吴玺一个人在家。
郝仁见到吴玺,赶紧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询问吴玺:“阿姨,云儿在家吗?”
吴玺先是鄙夷地扫一眼郝仁,但迅速收起轻蔑的目光,佯装热情地回答:“哦,是郝仁呀?云儿不在家,她上男朋友家去了。”
郝仁听到吴玺这番话顿时一怔,他情不自禁地脱口问道:“云儿有男朋友了?是谁呀?”
吴玺倒杯水递给郝仁,客气地请郝仁入座,紧接着,还削了个苹果递给郝仁,眼里释放出狡黠的光:“是的。云儿是有男朋友了。她的对象是朱厂长家的公子,云儿所在的宣传队队长朱文才。”她话语不多,点到为止,看上去显得漫不经心,仿佛她对自己的大女儿跟谁相爱无所谓似的。
郝仁来林家前,曾考虑到吴玺可能会对他冷嘲热讽,恶语相加。他甚至做好了吃闭门羹的思想准备,为了爱情,他可以接受任何委屈和歧视。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吴玺并没有对他明显表示不满,反而有些客套。这种例行公事式的礼节让郝仁心里感到一丝不安。
郝仁知道,吴玺始终反对他与林云儿交往。如果吴玺冲他发火或对他出言不逊,说明林云儿的内心深处依然对他一往情深。吴玺因为怄气,才子虚乌有地编造出林云儿跟朱文才处对象的谎言,以此刺激他主动离开云儿。但吴玺今天的言谈举止,结合林云儿最近突然销声匿迹,让郝仁觉得吴玺的话仿佛有一定的可信度。
“郝仁,你也有对象了吧?”吴玺语气亲切,她似乎对郝仁的婚恋问题非常关心。
“没......还没有呢。”郝仁被吴玺问到这个敏感的个人问题时,不知如何作答。他不能将自己与林云儿相恋的实情告诉吴玺,所以他违心地撒了个谎。
“难怪呢?”胡菲薇好象悟出了什么道道。她故弄玄虚地对郝仁说,“你跟我们家云儿不一样,云儿是名花有主,她跟异□□往得要掌握分寸。你是无牵无挂一身轻。黄梅戏《天仙配》里不是有句唱词——男女交谈是非多嘛!郝仁啊,你和云儿以后来往也要注意点,别让人家说三道四,这对你和云儿的影响都不好。”
吴玺话说得轻飘飘的,但郝仁听出是绵里藏针。他想,如果林云儿在她母亲淫威的重压下,不得已对母亲做出妥协让步,违心地接受了母亲给她的安排,他也不会死皮赖脸地纠缠云儿,让她左右为难。
想到这里,郝仁赶紧向吴玺表态:“阿姨,你放心,我们会注意的,绝不让别人说闲话。”
话音刚落,郝仁逃也似地离开林家。
再说这天下午,胡菲薇知道林云儿要来,她像准备过节一样,在厨房忙着宰鸡杀鱼。
朱文才中午几杯酒下肚,猪肝一样发紫的脸不时贴近门框,鬼鬼祟祟地从门缝向外窥视着。但久久未见云儿的身影。
“妈,云……云儿怎么还没来呀?”朱文才坐立不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你急什么?林云儿会来的。吴玺已经对我打了包票。她们不敢食言的。”
“那……就好!那……就好!妈,我……我要云儿天天过……过来陪……陪着我。”朱文才抓着胡菲薇的手腕,撒娇地扭动着身子。
“看你这熊样,可有一点出息?”胡菲薇斜一眼朱文才,她看着儿子醉醺醺的样子有些怒其不争。
远远地,朱文才终于看到林云儿如仙女一样从葡萄架后面飘然而至,他急忙兴冲冲地向母亲报告:“妈,快快快,她……来了。林……云儿来了!”
林云儿进门后发现朱文才正在门后守候,他俩差一点撞个满怀。林云儿不禁紧锁了一下眉头。
林云儿看到胡菲薇从厨房走到客厅,随即镇定下来,从容地走进屋内,把毛衣递给胡菲薇:“胡姨,这是我妈叫我给朱厂长织的毛衣。不知大小是否合适?”
胡菲薇把毛衣摊在沙发跟前宽大的茶几上。用手轻轻抚摸着,像欣赏工艺品一样仔细打量着这件毛衣。看罢,连连点头,一口气说四五个“好”字。
胡菲薇亲热地拉住林云儿的手,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笑意:“这么嫩的手,还这么灵巧,这么能干,真不错。”直摸得林云儿浑身起鸡皮疙瘩。
“云儿,你今天上什么班?”自林云儿进入朱家后,胡菲薇一直对林云儿的热度不减,拉着林云儿的手很长时间没有松开。
朱文才结结巴巴地向胡菲薇解释:“妈,云……云儿现在没倒班。她是我们宣传队的台……台柱子,是演员中的女……女一号。”
胡菲薇这才松开林云儿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脑门说:“哦,对对对,瞧胡姨这记性。不倒班好。我知道,三班倒很辛苦,人体生物钟都打乱了,尤其大夜班特别难熬。许多光鲜水灵的女孩子,倒了几年班后,就成了黄脸婆。胡姨不忍心让你长期倒班。等你和文才成婚后,让朱厂长给你动一动,给你找个让你满意的白班岗位。”她在林云儿面前自称胡姨,但却一直强调朱大运为厂长。她要不断提醒林云儿,让她时刻不忘自己的丈夫、朱文才的父亲朱大运的身份。
胡菲薇眯着眼,一会儿看看自己儿子,一会儿打量着林云儿:“你们一个是宣传队长,一个是宣传队台柱子,郎才女貌,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挺般配的。瞧,你们的鼻梁都是挺挺的,上嘴唇都是翘翘的。一看就是夫妻相。”
林云儿脸“唰”地红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气得涨红了脸。她不想再跟这对无聊的母子纠缠下去,于是她向胡菲薇告辞:“胡姨,我该回去了。”
“吃过晚饭再走嘛。要不朱厂长怪我没有好好招待你。”胡菲薇想极力挽留林云儿。
“不了。我家还等我做饭呢。”
朱文才满脸通红,一嘴酒气,舌头打着卷儿,拉着云儿的胳膊说:“云……儿,对……对酒当歌,人……人生几何!你今……今晚陪我喝几盅。我……我们今个儿来……来个开……开怀畅饮,怎……怎么样?”
林云儿侧脸躲开朱文才大嘴喷出的令人作呕的酒气,她眉头一皱,使劲甩开胳膊,厌恶地说:“我不喝酒,我最讨厌酒味。”
朱文才嬉皮笑脸地用右手食指点着林云儿说:“你呀你……你呀,一……一点也不懂得享……享受。人……人生苦短,要及……及时行乐。嘿嘿,品……品尝美酒,欣……欣赏美女,人生两……两大幸事......”
胡菲薇见儿子在云儿面前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喝斥朱文才:“你别胡说八道!人家云儿不喜欢喝酒。哪个像你,恨不得整天抱着酒坛子,一点出息都没有。”
胡菲薇转向林云儿,“云儿,你执意要走,阿姨也不强留你,阿姨专门为你炖好了银耳莲子羹,你吃一碗再走,也不枉费阿姨的一片心意。”说着胡菲薇到厨房盛了一大碗甜羹,并偷偷在碗里放了一些白色的药粉,用勺子在里面搅动了几下,随后端出递给林云儿,站在旁边盯着林云儿喝下去。
盛情难却,无法推辞,林云儿只好在胡菲薇、朱文才母子的注视下,一口气喝完了这碗银耳莲子羹。她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一碗甜羹下肚后不久,云儿的脑袋很快感到昏沉沉的,眼皮直打架,意识模糊,站立不稳。蒙眬中,她好像听见胡菲薇在招呼朱文才:“文才,还不快扶她到你房间休息。”
朱文才心领神会,他赶紧将林云儿的左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左手抓住林云儿的左手腕,右手托住林云儿的腰,踉踉跄跄地将林云儿架到自己的卧室,抱着林云儿,缓缓放倒在自己的床上......
☆、阴谋得逞
林云儿刚刚逃离胡家,胡非薇就心急火燎地赶到林家。林云儿没有回到家。林家只有吴玺和她的二女儿林月儿在家。
胡菲薇急切地询问吴玺:“小吴,你家云儿呢?”
吴玺感到很诧异:“我让云儿上你家送毛衣去了呀。她没去?”
胡菲薇答:“去是去了,今天下午,你家云儿跟我家文才喝了点酒,两个孩子一时冲动,他们在一起了。后来也没跟我和文才打个招呼就跑了。”
吴玺心里一阵紧缩。胡菲薇虽然只是蜻蜓点水地说了句“他们在一起了”。但这句话与“喝酒”联系起来,吴玺自然而然想到“酒后乱性”这个词。她顿时大惊失色,急得直跺脚,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们怎么能先斩后奏呢?这怎么得了,这怎么得了哇!我怎么向她爸交待呀?”
知女莫如母,吴玺知道云儿对朱文才没有好感,不可能第一次去朱家就主动跟朱文才“在一起”。
“小吴,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什么叫我们先斩后奏?这种事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是哪一方能一厢情愿的事。”胡菲薇恢复了强势,语气凶狠地说。
见胡菲薇口气强硬,吴玺又软了下来:“她哭丧着脸低声说:“胡姐,你看这事怎么办呀?”
胡菲薇见她的威胁起到了震慑的作用,也就见好就收,于是堆起笑脸,安慰吴玺:“小吴,你冷静些。干着急也没用。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快把这两个孩子闯的祸平息了。其实,年轻人都容易犯这种错误,你们千万不要责怪云儿,女孩子要面子,你们要多安慰她。不然要出事的,要出大事的。”
说着胡菲薇胖乎乎的手热情地抓住吴玺瘦长的手,用同情的语调说:“这样吧,我们朱家下个月就明媒正娶,用八抬大轿把云儿接过去。你看行不行?”
胡菲薇担心林云儿出事,主要有两方面考虑:一是怕云儿想不开,走极端,寻短见,他们母子脱不了干系。二是怕林云儿告发他们母子下药对她性侵,那她和宝贝儿子都脱不了干系。
吴玺见已至此,只能无奈地点着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傍晚,林正明一回到家里,就发现家中气氛有些异常。
吴玺脸色阴冷地看他一眼又低下头。
月儿和星儿怯怯地看着他,又看看云儿的房间,沉默不语。
林正明见女儿卧室的门虚掩着。他推开一看,云儿正趴在床上,咬着枕头不停地抽泣。
林正明急忙转身声色俱厉地向吴玺发问“云儿这是怎么了?”
吴玺冷冷地说:“云儿到朱厂长家里被朱文才欺负了。”
林正明一听,如五雷轰顶。他气得浑身直哆嗦,冲着云儿怒吼着:“你......你为什么独自跑到朱家去?是谁让你去的?”
“爸,是妈逼姐去朱家的。妈说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家好……”月儿替云儿分辩道。
吴玺赶紧打断月儿的话:“别说了。家丑不可外扬。男女之间的事谁都说不清道不明。这事要是张扬出去,把我们林家的名声都毁了。朱家要是反咬一口,你就是跳进长江也洗不清了。”
吴玺怯怯地扫一眼林正明,又把目光转身云儿,语气婉转地说“其实,年轻男女在一起难免会一时冲动,这也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是情有可原的。只要朱家不是不认账,不是过河拆桥,就没有多大关系。算了,这事以后谁也别提了。”
她安慰云儿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别哭哭啼啼了。朱家已答应下个月娶你。这也算对得起你,也算看得起我们林家。当然,我们也不能太便宜了朱家,要他们家明媒正娶、大摆筵席,我们要风风光光把你嫁过去。”
“妈,我死都不会嫁给朱文才。”云儿痛苦地说。如果说以前她对朱文才是轻蔑,是鄙视,那么现在就是仇恨,恨之入骨。
吴玺则继续劝说着云儿:“小朱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人。他论长相有长相,论条件有条件,哪点配不上你?人家愿意娶你也算是对你负责。多少女人想贴他,黏他,还黏不上呢。”
没有哪个男人知道自己的爱女被人欺负,不义愤填膺,不恨得咬牙切齿。林正明被彻底激怒了。结婚20多年来,他为了夫妻和睦,家庭安宁,对吴玺一直逆来顺受,唯命是从。把吴玺娇惯成一个专横跋扈、唯我独尊的强势女人。如果不是自己一昧地忍气吞声,一昧地忍让和迁就,吴玺就不会在云儿婚恋问题上擅自作主,一意孤行,就不会造成今天不可收拾的残局。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软弱下去了,否则云儿的不幸遭遇以后还会在月儿星儿身上重演。
林正明看到云儿痛不欲生的样子,心如刀割。他咬牙切齿地对吴玺训斥道,“女儿被人欺负了,你还说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还说是情有可原?你这是母亲说的话吗?你还是人吗?你......你这个没有骨气的奴才,你这个下贱的女人.......“
吴玺见林正明对她恶语相加,自然也不甘示弱。她恶狠狠地指着自己的丈夫:“林正明,你好大的胆8 ,你敢骂我是奴才?你敢骂我下贱?”
一股热血直冲林正明的脑际。他冲着吴玺大声吼道:“你为了巴结领导,竟然把女儿往刀山火海里推,往狼窝虎穴里撵。你......你还像个母亲吗?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卑劣女人。”林正明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他操起桌上的一把菜刀,向吴玺扑过去:“我.......我要杀了你。”
吴玺一见,吓得一边往桌底钻一边大声嚎叫:“快来人啦,林正明要杀人了!快救救我。”她的声音颤抖,屁股和大腿也晾在桌布外面抖个不停。
云儿一见赶紧跳下床,一把抱住父亲的腿,哭着喊:“爸,你消消气,你千万别这样,你这一刀下去,我们家就全毁了。”
月儿和星儿也跟着扑上去拉住父亲,屋里哭声喊声一片。
林正明用力甩开几个女儿的纠缠,他双目怒视着桌底的吴玺,执意要挥刀砍向吴玺。
云儿突然扑通一下跪到林正明的面前:“爸,你不要这样。我愿意嫁给朱文才。只要你们好好的,只要我们家不出乱子,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林正明痛苦地摇着头,由于过度的悲愤,他连握紧菜刀的力气都没有了。菜刀“哐当”一声,沉重地砸在地上。
☆、女大当嫁
中秋节要到了,刘冉和母亲带着苏式五仁月饼来到郝家,拜访郝仁母子。刘冉母女知道,在月饼众多风味众多品种里,郝母最爱吃的就是苏式五仁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