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游记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神大爷

作者:神大爷  录入:12-10

白思齐回的是黎蕴的房间,那人已经把妆容全然抹去,女子装束也已脱下,回复男子打扮。他回头瞧见不问自进的白思齐,已经相当习惯,毕竟这半个月来,他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自己房间里。
「白道长可有答应?」
「明日我要随师兄回师门了,你去吗?」白思齐以另外一个问题来回答。
☆、仿山六和
邻郡东郡定陶北六公里处,有座仿山。
白见贤在路上跟他们几个说起了白老道长的故事。那时候白老道长还不是道长,旅经此地,见天色已晚,便在当年的六和门歇息一宿。六和门的道长和他一见如故,便送了他一本古书。一晚过去,白老道长道谢过后便踏出了道观大门,回头一看却已寻不见那道观的踪影,可那古书竟还揣在自己兜里。
后来,白老道长便在此处建观,是为六和门。
「那白老道长见到的道长是谁啊?」林泱泱掀开马车的窗帘,问隔壁马车的白见贤。
「你猜。」
林泱泱被这种故事只讲一半的说书人激怒:「哼!我不猜!猜你大爷!」
与白见贤同车厢的黎蕴眼巴巴地看向他,显然也希望他把故事讲个明白。
白思齐揽过黎蕴的肩,对他耳语:「你亲我一口,我便告诉你。」
黎蕴肩膀不自然地僵硬起来,看着马车地板直摇头,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晕。
坐在两人对面的白见贤叹气:「唉,欺负没有娘子的人啊。」
「我不……」黎蕴刚抬头回应,又感受到旁边白思齐的视线,噤声下去。
「哦?你不是?」白见贤遂哂笑起来,对白思齐说:「难怪他一副是你逼良为娼的样子,师弟啊,这样不妥,大大的不妥。」
白思齐假笑两声,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了到达之时。
六和门的道观十分简陋,院子不大,一共也就三间屋子。门外连一个报信的门人也没有,确实是个极为小众的教派。
直到众人进到庭院之内,才看见了两个正在打扫的孩童。
小道姑嗓门极大,一喊差些可震天,一句「门主」把道观主人给请了出来。
林泱泱眼前一亮,来者是个漂亮的年轻男子,这次和黎蕴不一样,他是梁人面孔,看起来一点也不会水土不服!
那道长看到一行人并不惊讶,声音清冽凛然,调子似乎比一般男子要高一些:「师兄,请进。」然后对着不远处的小道姑喊:「归真。」
小道姑怯怯地走到男子面前,低头不语,似是犯了错。
黎蕴这时才看清楚,那女孩的胸前挂了一块牌子,写着「止语」。
「『闭口禅』期限未过,罚你再修一月。」
「可是……」
「两月。」
觉得憋屈的归真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却真的不再说话了。
走在队尾的林泱泱向归真投去了怜爱的眼神,然后窜到白思齐身旁,扯了扯他的袖子:「白大哥,那美男是门主吗?我看他好年轻啊!几岁了?有没有娶……啊!」
林子晏再也受不了妹妹的聒噪,悄悄掐了她的手臂一把。
况且……她真的误会大了。林子晏不能让她再说下去了,嫌丢人。
白见贤和白思齐难得站在了同一阵线,露出神秘的微笑,对林泱泱方才的误会不作任何解释。黎蕴觉得他们几个的反应很是奇怪,他觉得林泱泱只是不吝于赞美别人,顶多就是直白了点,她向来大胆。
几日过后,来解封印的白思齐和白见贤仍旧没有什么反应,林子晏天天跑出去外头研究山中草药,林泱泱则……缠着那俊俏的门主胡言乱语。
听白思齐说,白见贤上辈子是条龙,而且是条被打至魂飞魄散的龙。白见贤之所以早早离开,就是因为他算出了白思齐还会有难——他恢复龙身才能帮忙。故此,他早年便四处游历,以寻找那散落神州大地的魂魄残片。
白见贤的妖化程度已经相当高了,他收集了超过七成的残片。
白思齐自然担心八音盒上的禁制会使白见贤打不开。
答案是不会。
白见贤虽唤醒了体内的龙魂,却仍旧拥有一具人的身躯。龙魂与躯体相互矛盾,需要时间磨合,达到真正的妖化。在此之前,他需要经历年复一年的循环,从夏至到冬至,最阳到最阴之时,从人过渡为妖。
十天之后,白见贤即将迎来他一年之中最「人」的日子——夏至,也是打开八音盒的最好时机。
在这等待的期间,白思齐带着黎蕴去见了六和门现任门主白湘灵,为的是他忘却的记忆。
黎蕴在白湘灵用磷石粉画出的阵法中坐下,此阵名为「固魂阵」,以防止黎蕴的三魂七魄走失。除此之外,房间里还点上了引魂香,同样也具有安魂的作用,以保万无一失。
白思齐先前曾半开玩笑地对他说过,要把他的魂魄引出来,以获取之前的记忆,想不到原来是真的。
「闭眼。」
黎蕴应言乖乖闭上双眼,只听见白湘灵的声音不断地在念他听不懂的经文,渐渐就陷入了沉睡状态。
分离出来的黎蕴魂魄呈橘红色,又泛着一点青色,是为他身上的煞气。
而这个黎蕴的神情也与平时的相去甚远,他脸上毫无表情,冷酷得没有一丝生气,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白湘灵。
一旁的白思齐开始问他:「你是何人?」
「黎蕴。」
「家住何处?」
「银川……黎……府。」
橘红色的光影在白湘灵画出的阵内四处冲撞,却始终逃不出去,当中黎蕴的幻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连声音也一样断断续续。
「你爹是北地郡太守黎弼,那你娘是谁?」
「鲁格燕。」
「她是月氏的奸细?你也是吗?来中原做什么?」
「……是……刺杀……」
黎蕴的魂魄仿佛开始失控,疯了似的想要冲破固魂阵的禁制,幻影越发模糊。
白湘灵皱了皱眉,按住白思齐的肩膀,说:「好了,生魂不能离开躯体太久。」
「收!」
随着一声叫喊,白湘灵把黎蕴的魂魄压回他体内,整个固魂阵也一同向中央收缩,那片橘光顿时消失。白思齐扶起黎蕴,把他搬到床上。
固魂阵随魂魄进入黎蕴体内,短时间内不会消散,已经足以阻止三魂七魄散出。只是为了安全起见,白湘灵还在他的紫宫穴上钉上了一根锁魂针。
「明日即可醒来,无须担心。」
「我知道。」
「那我先出去了。」
白思齐点点头,又马上低头继续看着黎蕴的睡颜。
黎蕴确实生了个女相,睫毛又浓密又翘,嘴巴小小一个,通体皮肤都那么白皙。这样的一张脸,脸上时常是带着温暖的笑的,白思齐脑海中浮现了好几个不同表情的黎蕴,没有一个是跟方才那个橘红色魂魄一致的。
黎蕴从来没有对他露出过如此冷漠的表情。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让一个本可以笑得灿烂明媚的人变得如此淡然?
☆、化解恩怨
八音盒的封印为白思齐自创的阴符阵法,而且是一个双重阵法,解封者必须正着破解一遍,再倒着破解一遍。阵法还对解封者本身有所要求,身上不许有一丝妖气。
夏至这天,白见贤缓缓将自己的一缕神识输入八音盒的锁内。白湘灵就在他的左近,为他护法,其余人只能在屋外候着。
迷宫一般的阵法只能走一遍,走错一步便会被反弹至外,对元神伤害也是极大。虽然这封印未必真的能伤到白见贤,但小心些总归是好的,所以他只有一次机会。
幸好这阵法主人巨细无遗地向他道来了破阵之法。
半个时辰后,屋外的人便听到一声奇异的怒吼。
白思齐喊:「八音盒开了!」
怒吼声为虎、龙、蛇、狼、熊、象、豹、犀八种猛兽的叫声,八音盒也因此得名。
屋内刚成功破解阵法的白见贤满头大汗,他打开八音盒,那木盒上镶着一面小镜子,却不能照人,反是映出了被困的泠因心。白见贤把泠因心从镜中放了出来,镜子随即碎成两半,不复清明。
那女妖被困在法器中已有十余年光景,一身戾气净化不少,修为境界也更上一层楼,甚至比她胞姐还要高明。女妖眉目温顺,竟有些狐仙的气度,平和而庄严。
泠因心跪在地上,柔声道:「感谢白道长。」
白见贤摆手:「应该的。」
白见贤当年并未真正参与到打斗中,却也见识了现场的惨烈之状,对女妖这平静的反应甚是敬佩。不知道待在法器内的这段日子,给她带来了什么启示?
突然,白思齐推开了房门:「你不恨我吗?」
仍旧跪在地上的泠因心抬头,白思齐已经做好了被她打骂的准备,可那女妖只定定地望着他。
「你们不知道法器里的世界是何模样吧?」未等人回答,她已娓娓道来:「起初,那里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且无边无际。我尝试从法器里出来,这八音盒便开始攻击我。当我发现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之后,我慢慢平静下来,周边环境也开始越来越明亮。法器内的环境是随着我的心意变幻的,但要操控它却很难,在我情绪波动时更难。这是一个让人修心养性的法器,我在里面十年如一日地修炼,参悟了不少天道。」
「当年,见月与凡人女子相恋是天理难容,在妖气的影响之下,那女子怕是会耗尽阳气而死。那时见月极力反抗,你才错手将他杀死……这一切只能算是命吧?我若还要替他报仇,这冤冤相报的,何时了呢?」
「我已经放下过去了,你呢?」
女妖眼眸深不见底,像个能把人精魂吸进去的深潭,白思齐知道她另有所指的是什么。
可是放下,谈何容易。过去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过去。
此时,黎蕴急忙跑进来,五人在内顿时显得房间有些拥挤。
「泠如心来了!」
他跟这女妖交过手,讨不到半点好,也留下了阴影,因此心里非常着急,喊得都破音了。
随着女妖的到来,仿山上空盘踞着密密麻麻的乌云,不时电闪雷鸣,不到日落便已不见日光。泠如心依旧一袭红衣长裙,站在道观外,规矩得很。倒不是她想规矩,而是她闯不进来。
白老道长虽已仙逝,留下的结界却牢固如铜墙铁壁,隔绝了一切妖物。而泠因心是被白思齐他们带进道观内的,自然能够不受约束。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理由阻止这一场迟到了十年的姐妹相逢,眼看着泠因心踏出六和门与姐姐相聚,两姐妹同时流下了喜悦的泪水。大概再也没有什么比久别重逢和失而复得更能形容她们此刻的心情了。
随着交谈,泠如心视线转移到了道观内的白思齐身上,神情依旧冷淡如初。接着泠因心也回头看向院子里的白思齐,朝他笑了笑。
白见贤追了出来,泠如心觉得来者不善,防备地把妹妹护到自己的身后。
「做什么?」
白见贤朝她作揖:「我并无恶意,只是想请泠姑娘帮个忙。」
两姐妹面面相觑,只听白见贤继续向她们解释。
他说的是白思齐身上狐毒一事,白老道长留在白思齐身上镇压狐毒的灵力已被强行冲散。他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虽然外人看不出来,但白见贤深知他现在活着也就是吊命了。
狐妖之力是逼不出来的,除非能够找到另一个宿主。可是谁又能无缘无故替白思齐受了这罪?白见贤能够想到的,就只有把毒逼回其原主人身上了,或是其他的狐妖也可。
泠如心听了自然是不乐意的,可泠因心却一口答应。护妹心切的女妖想到这解毒的未知风险,终于还是同意了自己来。
择日不如撞日,白见贤决定立刻就替白思齐解毒,领着泠氏姐妹返回了道观。
就在泠如心踏进道观的剎那,天空笔直地朝道观劈下了一道声震大地的雷,却终止在道观上方若干尺。
泠如心也像脱胎换骨一般,身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芒,耀眼得旁人无法直视。
她从狐狸开始逆天修行? 闪宋奘旖伲沼谀芄晃涣邢砂唷?br /> 白老道长怎么也想不到,当初他为了防止妖物内进而设下的结界,会成为使狐妖免于天劫考验的保护层。
有时候,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难以捉摸。
也包括泠如心面对面跟白思齐站在一块时的心情,她没想过,原来她面对这个杀死见月的凶手,可以如此平静。
「恭喜你。」
泠如心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恭喜你。」
白思齐不解,她才接着说:「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马上就要结束了。」
白思齐端坐在地上,白见贤在他的后方,调动体内灵力推动白思齐内里的狐妖之力。白思齐与泠如心掌对掌,这折磨了白思齐十年有余的狐妖之力,终于通过两人的连接,慢慢地把它渡回泠如心体内。
☆、放下过去
折腾了白思齐十年的狐毒终于与他分离,他昏睡过去,一睡便是三天。黎蕴一直在他房间待着,替他擦汗盖被子,虽然白思齐根本不需要——他昏迷得连个翻身的动作都没有。
那对狐妖姐妹花在解毒成功后便自行离去,白见贤自觉完成了任务,不打招呼就离开了六和门。不知道为什么,黎蕴觉得他好像不会再回来了似的。白见贤从消失到出现,每一个时间点都那么巧合,仿佛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报恩,为白老道长一家消灾弥祸。
白思齐躺着的这三天,身体有明显的好转,至少他不再像尸体一样浑身冰凉了。
黎蕴抬起白思齐的手,用热毛巾为他拭擦,倏地被抓住了手腕。那握住他手腕的人依旧卧着,却已经睁开了眼睛,定定地望着黎蕴。
此情此景太过熟悉,时间好像倒回了两个多月前,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身受重伤的是黎蕴。
说实话当时见到白思齐,黎蕴心中并没有什么好感,看着他耐人寻味的表情,只觉得此人花花肠子一定很多,而且浑身上下还透出一股万分不可靠的气息。后来发现,花花肠子是千真万确的,但是他对阻止时逢夺位一事至关重要,甚至扛起了大旗。
这位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的旗手身负重伤,却半声也没吭,自己活生生受着。
一想到白思齐这孱弱的身板遭了这么多罪,黎蕴又心疼了起来。
白思齐在黎蕴眼中瞬间变成一件金贵的瓷器。
他谨小慎微地把这件瓷器扶了起来,却没有料到瓷器本人反使劲把他箍进臂弯中。黎蕴猝不及防地摔进白思齐怀里,慌乱的双脚踢翻了椅子,水盆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本要给白思齐擦身子的热水流了一地。
第三次。
「……」黎蕴的头枕在了白思齐的颈脖处,被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我现在脑袋好得很,还没忘记你,不用这样回忆。」
其实白思齐只是单纯想吃点豆腐。
「黎蕴。」
「嗯?」
「黎蕴。」
「何事?」
「我只是想叫一叫你。」
黎蕴撑起身来,与白思齐的距离不足一寸,后者稍微一仰前,便亲上了他的嘴唇。黎蕴僵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脑中好像响起女人的咒骂声,却又不想推开白思齐怕他伤心,一时间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两难。
即便如此,男人还是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遂放开了他。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也挺难过的。」白思齐的目光沉了下去。「虽然好似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强迫你,但我觉得,你应该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吗?」
白思齐期待的眼神让黎蕴心里堵得慌。
他是喜欢白思齐的。
可是断袖之癖四个字在他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不是因为在大梁百姓对此不齿,反而更像一种本能的恐惧和排斥。黎蕴又想起不时就会出现在他脑海里的那个月氏女人,她的怒骂逼使他远远地推开白思齐。
「我……想回银川看看,我想记起我娘之后,再回答你。」
黎蕴可耻地落荒而逃了。
地上的水顺着轻微倾斜的坡度缓缓流向房门,但是他大概是不会回来擦了。
再过五天后,白思齐已经能下床跑跳,变回一个身体健康的正常人。而他的态度也恢复往常,继续没羞没臊地调戏黎蕴,缠着他要跟他一起去银川,那日的一点不愉快就似不复存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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