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你不知道怎么和一些人说话,你也不和别人倾诉,因为你知道他们理解不了,就像夏虫不可语冰。
我异样的沉默似乎让她觉察了什么。
她的瞳孔在黑暗里扩散,像一朵黑色的花缓慢绽开。
虽然她还有些不安,但已经因为有相识的人处于同一处境迅速冷静下来,下意识开始担任话事者的身份:“她爸的事先不说,我们怎么逃出去?你醒得早一些,找到开门的办法了吗?这里——”她跪趴下来,试探着摸索,“这里还有三个人被绑着没有醒,我手脚没有绳子——你是不是带了刀片什么的?”
“嗯。”我带了十盒刀片,十把定制的飞刀,还有高尔夫球棍、棒球棍、甩鞭甩棍、各类绳索等等若干。
“先松绑叫醒她们。”徐晶晶立刻说。
好姑娘,要是她们和你使用的药是同一个剂量,不睡个一天一夜是醒不了的……一天一夜后醒了也是半瘫痪状态,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我还是依言去给她们松了绑,一一注入灵气。没过几分钟,这些倒霉的女孩子们睁开了眼睛,揉着酸疼的手脚或惊恐或疑惑地打量着周遭,并且很快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没有人大呼小叫。她们各自蹲坐在原地,有一个人面无表情,另外两个女孩儿开始轻轻抽泣。
“不要哭,我们有五个人,五个人一起想办法,一定能逃出去。”徐晶晶说。
“可是我们五个都是女的,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远。”一个抽泣的女孩儿抬起头,“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万一出去了是深山老林,又找不到路,会饿死的。”
另一个哭着说:“我害怕……”她的嗓音稚嫩,一听就知道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只有十三四岁。
我不吭声。
队友配置之低显然超乎了徐晶晶的想象,她把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越发大,不得不将视线转向唯一没出声的那个姑娘,鼓劲道:“我们一定能出去的,你说对吧!”
从头到尾这个姑娘都很冷静,和哭哭啼啼的女人不一样,徐晶晶应该是感觉她心里有谱。
我觉得事实肯定不如她所想。这姑娘心跳都没变过,年轻姑娘碰到这种事,再怎么冷静也不可能一点也不慌。
果然,这个面无表情的姑娘说:“我半个月之前预订的火锅底料刚送到,放屋里煮着出来买瓶饮料,还没吃呢。”语气里满满的绝望。
可以确认了,她完全在状况外。
徐晶晶比她还绝望。她那双顾盼生姿的眼睛死鱼眼一样无力地瞪着,头一次挂不住她亲和力十足的笑容,面部神情僵硬,生动形象、具体可感地诠释了“这都什么猪队友”和“我真是日了狗了”的双重心境。
但现实逼着她又打起精神,强行转折:“我们还是介绍一下自己吧,毕竟路上应该不会有新的旅客了。我姓徐,叫徐晶晶。”
我说:“桑如英。”
年纪最小的女孩儿轻轻地说:“我叫闻花,叫我花儿好啦。”临了羞涩地笑了一下。
哀悼火锅底料的姑娘一本正经:“我是火锅超人,因为全世界没有吃到火锅的人的怨气太多凝聚而生,绝招是辣子光波,被击中的人会浑身剧痛,越痛越爽,越爽越想要,最终跪倒在美味的火锅之下,成为拜火锅教忠实教徒,一日三餐只吃火锅。我的目标是,让全世界的人都吃火锅!我终生相爱相杀的敌人,是鸳鸯锅大魔王!”
这要是是一部电影,后期肯定会加上震耳欲聋的回音。
很好,设定如此完整和戏剧性,少女,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
“……”
“……”
“……我叫王黎。”短暂的安静后,最开始说话的女孩子说。
“可恶!你们竟然敢无视伟大的火锅超人!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火锅超人勃然大怒,挺胸瞠目,把双臂交叉胸前,胡乱对准的方向正好是车仓门,配音道:“现在我发射的是攻击力最低的火锅蒸汽!看我轰开这扇妄想阻挡火锅超人征服世界的大门!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她随着说话的节奏忘情地抖动交叉的双臂。
徐晶晶:妈的智障。
王黎:妈的智障。
闻花:……
少女你如此敬业浑身是戏,我都不好意思不配合。
微不可查的“啪嗒”一声,门外那把大铁锁掉到了地上,被车子远远甩在后面,厚重的铁门缓缓向外打开。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四个女生眼睁睁看着月光下和封闭的车仓相比简直明亮如白昼的土路和山林,傻眼了。
火锅超人最先反应过来,装模作样地一手叉腰、一手指天,鬼畜大笑:“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哇哈哈哈!”
她的声音太响亮,明显被司机听到了,车子一个急刹,徐晶晶赶紧招呼着众人下车。我跳下去,然后利落地把徐晶晶、闻花和王黎全接下来。
火锅超人不下来,她要站在车厢里,这里高一些方便耍帅。司机是个腰大膀圆的汉子,背了个黑色双肩背,看见我们站在外面,一脸懵逼。不过不愧是职业的人贩子,他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一把散弹.枪指着我们:“他奶奶个腿,想跑?都给老子上车。”
“正义必胜!”火锅超人高呼一声,左右手画个圆弧,一手收回一手出拳,咆哮道:“辣子光波——啪啦啪啦啪啦啪啦——”
这壮汉手一抖,散弹.枪掉到地上,像触电一样痉挛起来。
不过我保证,他抖得比触电的人带感。
这场景有些搞笑,四个人在低处,呆呆地看一会儿抖出劲舞风格的壮汉,又齐刷刷仰头去看嘴里还在不停“啪啦啪啦”的站在车仓里的姑娘。火锅超人已经完全沉浸在角色里,当然了她一直很入戏从未笑过场,“啪啦啪啦”个不停,一遍配音后一遍换手出拳,气势如虹,直到汉子抖得七窍流血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完成了伟大配戏任务的汉子倒在地上,砸得一声闷响。
现场没有人同情他,徐晶晶快步走过去,嫌弃地用脚踢开散弹.枪,然后捡起来抱在怀里回来。火锅超人过足戏瘾也心满意足地跳到地面,眉飞色舞地冲周围连连招手飞吻:“不用谢!火锅超人的征途是全世界!只会为鸳鸯锅大魔王停住脚步!千万不要爱上火锅超人!爱火锅就可以了!”
众人都觉得她是个神经病,不过这神经病似乎威力还挺大的,一时间也没人有心情追究这玄幻的情节,反正跑了再说,所以也没人打断她。等她发完了疯,徐晶晶咳嗽一声,问:“有没有人会开车?”
王黎说:“就算有人会开车,我们也不认识路啊。”
火锅超人说:“我可以用火锅蒸汽飞起来!火锅超人带你们飞!”
闻花显然不可能会。
我说:“我会开车,但是我只有小车驾照,不能开这种大车,被抓了要处二百元以上二千元以下罚款,好像还要处15日以下拘留。”
徐晶晶说:“特殊事件特殊处理,你去开车,我们倒回去求助。”
“好吧,谁坐副驾驶?”我说,“让花儿坐吧,她最小,后面的货仓你们就将就一下。”
全票通过。
临走前我拿了汉子的背包,把他拖进树林,徐晶晶用脚蹭乱血迹。王黎说万一这人贩子的同伙养了狗,这样太容易被狗找到了,于是我查看车子的油量后剥下汉子的上衣沾满汽油,洒在地上一些盖住血泥,又把他的裤子也沾满汽油,盖在他身上,用他的打火机点了火。
王黎开始看我洒汽油遮血腥味还没说什么,看我连裤子也要浸透汽油就闹不懂了,等我点燃了火她险些吓尿:“你你你……”
她左看右看,徐晶晶沉着冷静(其实是神思恍惚),花儿没啥表情(这姑娘近视),火锅超人正念念有词,大家都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火光熊熊,我双手扶膝,仰脸冲她们微笑:
“烧完再走。”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遍,来来来啊朋友们,收藏一下专栏吧~~~
这个作者这么有毒,你戒不掉的( ̄_, ̄ )。
手机端的小伙伴不要嫌麻烦啊!收了吧收了吧收了吧,这傻瓜这么有毒你就收了吧~~~~
怪不得字数不对!原来漏掉了一段!!发上来的是未修改版!
对不起小天使们_(:зゝ∠)_
第33章
这句话镇住了她们,面面相觑后,徐晶晶带领另三个站得远了些。
死胖子看着满身肌肉,其实全是肥膘,混合汽油燃烧后弥漫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夜里的火团招摇着触.手,暖光下,除了火锅超人,大家的面庞都带着一股肃穆和昏沉。我贴心地施了个法咒净化空气,好让她们都舒服些,免被折磨脆弱的胃袋,毕竟这会儿她们能吐出来的大概只有酸水。
“你们饿不饿?”我在“噼啪噼啪”烧活树枝般的背景音里想起了野炊烧烤的滋味,问他们,“趁着他块头大还能烧上一会儿,我去弄点儿吃的过来烤了,你们吃完好好休息,我来开车。”
刚从我们烧的是一个人的重大打击里挣脱出来的徐晶晶听我这话,唇角扭曲了一下,有一瞬间我觉得她快吐出来了,但最后她只是青白了一张脸,什么也没说。
王黎焉乎乎地掀了掀眼皮看我一眼,被火光刺着了一般火急火燎地别过头,哼了一声:“这大晚上的,你能找到什么吃的。还有树上的毒蜘蛛毒虫毒蛇,咬你一口谁能救你。离了火离了路,我们五个留得下骨头就算是运气好了。”
我说:“我都听见你们肚子在叫了。”
火锅超人立即回答:“超人永不疲惫!”
姐姐你就和这个梗缠上了是吧。徐晶晶和王黎表情里霸屏的吐槽弹幕咆哮而过,王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闻花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露出足足有十颗牙齿。大家都被逗乐了,这个完全不在状况内的姑娘让焦灼仓皇的气氛为之一松,大家都忘掉了我做的事情,并且……稍稍变得奇怪起来。
徐晶晶当仁不让地出列和她商量:“火锅超人这个代号是不是太长了?叫你火锅或者超人是不是又撞梗了?大家同甘同苦都是朋友了,不然你还是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好了。”
“不行。”她一口拒绝,“这是任务期间,火锅超人只是火锅超人,火锅超人没有名字。”
“那还是可以吃点东西嘛。”我掰回话题,“你们想吃什么?这山里应该有不少野鸡野鸟,我给你们弄点野斑鸠吃吧,不放盐干烤都特别香,就是可能会有些干。”
“我吃火锅。”最不靠谱的答案来自火锅超人。
“我想吃醋溜排骨。”王紧随其后,还叹了口气,“早知道减什么肥啊,我连着几天只吃沙拉,现在胃都要磨烂了。”
我转向徐晶晶,她在我的眼神中红了脸,喏喏:“我想吃水煮肉片和蚂蚁爬树……”
“我有点渴,想喝水。”闻花最后一个小声说。
四个人一起盯我。
“我知道了,他已经烧得快焦了,我们现在就走吧。”我败下阵来。
所有人都喜笑颜开,进车仓的进车仓,上副驾驶的上副驾驶,我坐上驾驶座,轰着油门不管不顾地直往前冲。闻花还没坐下就被狠狠掼进座位,吓得快哭出来了,死死地闭上眼睛,一个劲往后缩。没几分钟她就在颠簸里睡着了,头侧放在安全带上,轻轻摇晃着,上唇微翘,牙齿若隐若现。
后车仓里的人都睡着了。
我关掉远光灯,放慢车速,无声无息地行驶在黑暗和寂静里。
在我的控制下,这辆车驶进村落的时候没有惊动哪怕一条狗。我把车开进村子,在门口停下来,独自下了车。
……这破烂地方也怪不得男人娶不到老婆。
眼前所见和我在另一个世界见到的景象有得一拼,尘土飞扬的土路坑坑洼洼,除了够宽敞没别的优点,只能一人通行的田埂上生长着扭曲的杂草;清一色低矮的平房,残缺的砖瓦上蒙着一层洗不干净的灰翳。
陈旧像阴影一样吞噬了这个村落,连风也是凝滞的,充满禽畜排泄物的骚腥。
怨气令村落浸透了不祥的气息。
如同一座埋葬了许久的坟地,这里游荡着无数成型和未成型的婴灵,枯井、水磨、房顶、地面和朽木围成的栅栏间漂浮着女人赤.裸的魂魄。
细小的呀呀呓语、尖利的哭闹、欢快诡异的婴儿笑声飘在每一个角落,穿透沉眠的人们的耳朵,入侵他们的梦境,让他们夜夜不得安眠;女人的魂魄多数都有严重的残疾,四肢怪异地翻折或是直接缺胳膊断腿,浑身上下都是性.虐和毒打的伤痕,目光空洞而怨毒,死死地盯着某一栋屋子。
亡者的灵魂没有残缺这回事。
是她们自己,她们将自己困在痛苦、屈辱和无望里,并借由这些痛苦、屈辱和无望获得力量。她们形成的负面能量场像泥潭一样包裹了所有人,要他们一生都狂躁、混乱、卑贱和穷困里。
夜晚愈发深邃了。
残月如刀。星流如瀑。
在这样的夜里,仿佛连村落也可爱起来。
况且看天象今天明天是好天气。我喜欢好天气,这至少说明火不会轻易熄灭。
我走进第一户人家。
房子又乱又破,脏臭比猪圈更甚。我在厨房走了一圈,找到半缸米、几根葱、七八个红薯和半瓶子不明物浸泡的疑似咸菜的腐烂物。屋子的主人呼噜扯得震天响,我没理会他,出门下了地窖。
越过大堆的蔬菜后,我推开暗门,找到被关在里面的两个衣不蔽体的女人。
这景象毫无香艳之处。这地方空间逼仄,角落里放着几桶污水,屎尿被冲到一旁的地沟,臭气熏天,苍蝇乱飞,蛆虫白白胖胖地在其中蠕动。两个女人年纪都是四十往上了,坐在污秽的地上,皮肤粗糙、黯淡无光,头发油腻地一缕一缕粘在一起,脸上恐怕有几百年没洗过了,胸部干瘪地垂到腰处。
打开的门对她们来说毫无意义。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她们只是自顾自盯着面前的虚空发呆,眨眼的频率几乎是人体所能做到的最低的极致。我就走过去,在她们面前蹲下来。
“你好?”我问她们。
她们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我拿出我的刀,划开她们的喉咙。鲜血流淌出来时,年轻一点的那个动了一下眼珠,眼里涌出热泪。
另一个女人依然毫无反应。
我走进第二户人家。这户人家的厨房里有少许腊肉,调料除了盐巴外还多了姜和辣椒,铁锅的质量比第一户好很多,而且也小了很多。全家有六口人,男女主人住一间屋,两个男孩各住一间屋,一个女孩住在猪圈边上。
我叫醒了女主人:“你好。”
她睁大了眼睛,面色惊恐,有些艰难地用普通话回答我:“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我的儿子呢?”一边猛力拧旁边睡得和死了没两样的男人。
我灵识一扫,她用来拧男人的手腕上还有几道狰狞的刀痕。
我一刀结果了她。
第三户人家的厨房除了米和盐啥也没有。主人是个瘫在床上的老爷子,已经死了有几天了,尸体被啃得七零八落。
第四户人家厨房里有猪里脊肉和鸡蛋,鸡圈里养了十几只鸡。这家地窖里关了一个年轻女孩子,我走过去时刀锋上滴着血,她哭着说“杀了我吧”,我便给她一个痛快。
第五户人家厨房里有土豆和猪下水。地窖里有一个四肢折断、牙齿被敲掉的女人,小腹微微隆起,见我拿着刀逼近,含糊不清地喊着:“……孩子……孩子……”
我杀了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
第六户人家厨房有炖好的老母鸡。男主人睡一间屋,女人和一个更老的女人睡在一起。我叫醒了她们,说:“我来救你出去。”
老女人尖叫起来,一口口音浓重的方言,嗓音嘶哑得像乌鸦:“你要干什么?婊.子!滚!你要救谁!这是我儿媳妇和我孙子!大壮!大壮你****还睡!快来抓这个女人!抓了再给你生个儿子!”
一刀后世界清净了。女人说:“快带我走。救我出去,孩子才两个月,还容易打掉!”她说到最后简直歇斯底里,抬起一只手臂挡住脸痛哭出声。
在远离村落的位置有一个独居的中年女人,房子破烂,但屋内却摆着各种现代化设施。厨房里堆了许多即食产品,我欣慰地找到了粉丝。
一一走过所有的厨房后,我搜集了一大堆食材和可用的工具,以及三个活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