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我有所预感,但还是问她。
她眼神躲闪,说:“陈玠。”
怪不得这家伙以前有事没事都跟着陈玠跑,怪不得陈玠小时之后这家伙魂体凝实了很多,只不过因为她魂体凝实是一个渐变的过程,所以我没有过多地投以关注。
我第一反应是特别想笑,好啊,这出戏真是不按套路走,别人都是最终boss放在最后出场,搁我这儿来了人一开始就跟在我身边,我原先还以为钱铮只是事件触发的转折人物,结果这家伙本身到底是什么人就有够我喝一壶了。
但我也没多惊讶,既然我早就知道她肯定不一般。我问她:“所以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忽然发现你也能吸收楚博雅?”
“不,恰好相反……”她扯了扯嘴角,露出哭出来一样的笑容,“现在是他在吸收我啊……”
我这才发现钱铮一直在不断接近楚博雅,她现在浮在楚博雅身上不是因为有趣,也不是为了观察他,而是被楚博雅牢牢制住了,并且在不断地贴近他。
画面像是什么奇幻的剧情,他们像是连体婴儿一样躯体相连,虚化的钱铮显然是弱势的一方,正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逆的速度和楚博雅相融合。她的面貌已经变得和楚博雅有五六成相似,眼神也慢慢起了变化,像是一尾灵动的鱼凝固在琥珀里。
我看着这一切,下意识握住了手上的戒指。
这大概被救护人员当成了紧张,他又安慰我说:“没事的,放心,你的丈夫止住出血之后情况越来越好,很快你们就能举行婚礼了。”
他说话间钱铮已经被楚博雅完全吸收了——这么说很奇怪,我也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一个活人毫无后患地吸收了另一个灵魂,就好像另一个灵魂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等等。
我忽然想起来,钱铮的灵魂本来就是不完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都说了确实是在结局了。
结婚这部分收益暴跌23333你们是有多不喜欢英英结婚啊【笑哭
以及这一章节说明了,英英其实对结婚无所谓,她最初犹豫那一下也是因为楚博雅和前主人长得太像了,有点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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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楚博雅被放在担架床上推往手术室,我穿着繁复的婚纱跟在后面,医生和护士都步履匆匆,目光呆滞的陪床人疲倦地坐在等候的塑料椅上,有的暗自垂泪,有的默默打盹。
大概是每个人都各有其苦,他们的力气耗尽了,连眼珠都懒得转动,我的打扮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最后我被拦在玻璃门外,护士安慰了我两句——这一路上但凡看见我和楚博雅穿着的人都要安慰我两句,我得了不少货真价实的关心好话——红色的“手术中”亮起来,我后退两步,抱着婚纱坐到一边儿。
悬疑影视剧里的人物总是在最后一刻忽然把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然后恍然大悟得出案件的真相。我觉得这种表现手法未免太戏剧性了,真的解密阶段不会有那么惊险刺激,而是水到渠成、毋庸多谈。
钱铮的不对劲我看在眼里,陈玠的不对劲我看在眼里,楚博雅的不对劲我也看在眼里,但我从来没有把他们联系起来,就好像我在另一个世界经历了那么多,但我从未把我遇到的人联系到一起。
现在,已知钱铮神似风七,陈玠是海明,而钱铮、陈玠、楚博雅加在一起是又同一个人,好像已经不用推理了,我单靠猜的都能得出正确答案。
我印象最深刻的爱恨,大概都来自同一个人。
……真是一场好戏,我几乎要笑出来了,不是出于自嘲或者悲哀,我是真的觉得挺有意思。
逆推回去其实线条很清楚,只不过我没有注意到。比方说陈玠送还我我的刀,钱铮送还我我的葫芦;比方说钱铮神神秘秘说不见就不见,找我要了大堆传音符但是从来没有和我传过消息,还突然就对我觉得不对劲的人产生兴趣;比方说钱铮、陈玠、楚博雅对我没来由的好感……最后一点我还没有找到联系,因为前主人从来没有爱过我。
无缘无故爱我的人只有风七。
不过这一点也很容易解决,融合一下灵魂就好了,如果是前主人,那么做到这件事一点也不难,毕竟他一直都是“全知全能”的。
钱铮就曾经使用过狐妖的身体,那也是她最像风七的时候,在钱铮出现之后才接二连三发生了很多事情,仔细想想,好像这家伙一直不遗余力地穿插在我的生活中、
对啊,钱铮奇怪的语言天赋,本质上说不就是残缺的“全知”吗?
我又想了一会儿,试图找出更多的证据,但好像这些证据就够了,甚至根本不需要证据,我的感觉可以证明一切。
这下就有趣了,前主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好像没有什么值得谋划的地方……除了天道爸爸对我尤其关注。
说到这我就想起来了,还要再加上一条线索,天道爸爸和前主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得更夸张一点,前主人和另一个世界的天道有什么关系?陈玠临死前告诉我另一个世界的高阶修士都曾下令要我死,又是什么目的?那些修士又为什么会得出我将要毁灭世界的结论?
事情纠缠到一起,我想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我还是能看出来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但要我去推测事件的原因就太为难我了,我压根儿就没有把所有线索搜集归类然后在集中分析的智商,也没那个闲心。
不管怎么说吧,横竖都这样了,那我就只需要静待结果,反正结果总会来的。
我心安理得地把所有难题都扔到了脑后,接着给我走的时候还在楼上挑礼物的俩姑娘打电话,告诉他们新郎太倒霉被车撞了,婚宴无限期延后,没准儿下次再提起就是离婚了,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水杏倒是接受良好,她就没把我结婚这件事放在心上,估计本来就以为我只是一时突发奇想;李衿在电话的那一头也挺镇定的,这就让我有些好奇了,莫非她重生之前连这些事情都能打听得到?那段时间她不是还在乡下土窝窝里受罪吗?
我难得兴起,掐指一算——居然一算就算出来了,都没过脑子,天道就这么把答案递过来了!
很好,这很强势。
重生个鬼啊,李衿身上那点儿异象都是天道爸爸伪装出来骗我的!她就是做了几个预知梦而已!为什么骗我的理由我都一清二楚,就是要我按照李衿透露给我的事件走,虽然事情肯定会那么发生,不过李衿的作用也不大,只是一个双保险,让我别忽然一抽风就回家睡自己的。
我无言以对,垂下手,觉得今天我获得的信息量太大,脑袋转不过来,已经可以宣布死机重启了。
就这当口,好像商量好了似的,手术完成,医生护士推着病床出了手术室。楚博雅静静躺在床上,我犹豫着是要马上走还是等他过去了再走,就看见他在经过我的时候睁开眼看来。
他的眼睛里是我熟悉的漠然。
……还有我熟悉的爱。
他漠然的眼神我倒是接受良好,但那种温暖的不属于他的感情是那么清晰,吓得我拔腿就跑,随便进了个没有摄像头的小巷子就瞬移回了家。
一个一直被冷酷无情的主人折磨的奴隶忽然有一天得到了恩赐,相信我,他的第一反应绝不是主人大发慈悲忽然发了善心,而是主人又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数来折腾他。
想想吧,我活了三千年,一直被人拿捏在手心之内,他要我身处围困我就身陷围困,要向我施以恩情我就接了恩情,简直是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我,既不让我彻底绝望,又不肯给我希望。
也是挺惨的。
天晓得他现在想要干什么。
我换下一直穿在身上的豪华婚纱,把快要被未接电话和短信挤爆的手机关机,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这时候钱铮通常都会跑过来叽叽歪歪和我胡侃一通,同时吵着要看某个节目,我一般都会无所谓地依她……我坐在沙发上,忽然觉得一阵无名火起。
这么就回来了真的是我的作风?我怎么就这么平静地就回来了?我的愤怒仇恨悲哀痛苦都到哪里去了?我应该拿着刀再去杀他一遍!
那家伙就像对一个玩偶一样对我,掌控我的生死命运,另一个世界没有满足他,居然还有胆子跑到这里来?拜托这个世界是我的主场!我要做什么天道爸爸都摇旗呐喊,哪怕前主人他是天道化身,不在自己的主场我都够他喝一壶的!
哪怕他是天道化身……
我忽然哆嗦了一下,觉得就这么怂着吧,他反正也不能破门而入。
我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一切,我也不想知道前主人在下什么棋,更不想打破现在的平静生活。冒险精神和好奇心已经离我很遥远了,我现在是个老年人,老年人就应该躺在睡椅上昏昏欲睡,未尝没有背着旅行包走遍世界的老年人但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妈的烦死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尊重一下老年人的想法?
我气呼呼地关上所有的窗户然后锁上大门、锁上卧室,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地躺上床,再盖上一床被子,决定不到世界末日我就不起床了。
再然后有人用钥匙打开了门。
在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之前我毫无预感。
虽然没有过“垂死病中”的经历不过“惊坐起”是个什么感受我算是明白了,那个用钥匙开门进来的人并没有掩饰,所以我听到他开门之后又轻轻锁上门,就在门口脱了鞋换上拖鞋,把钥匙串儿随手扔到了鞋柜上。他朝里面走过来,脚步不轻不重,毫无特点,但我听着却怎么都觉得熟悉得惊人。
就好像在我年幼懵懂的时候一直有这么个人在家里走来走去,哪怕我心智未开,也把这声音记在了心底。
怎么搞的我的人生是在这一天爆炸了吗?观众老爷终于忍受不了这部混乱的第一视角电影开启快进只看高.潮了吗?虽然我知道电影的最后几分钟基本都是爆点连连高.潮迭起但这根本不是一部商业大片啊!
这明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观众都会打瞌睡的电影,演到最后之前看不下去的人肯定都会离开,干嘛还要在最后耍我一把!
这么想着,我一把掀开被子,那个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正在接近我的房门,我掀开被子跳下床才发现我的手在发抖——我居然还有发抖这个功能——我拉开衣柜哆哆嗦嗦地翻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幼稚外套,很嫌弃地把它们甩到一边,慌里慌张地在最底层扯出一条包在塑料袋里的长裙。
这是我十八岁生日礼物,还有配套的发绳。
国际快递邮回来的,打开后我把它清洗干净、烈日下晒干,但从来没有穿过一次,甚至没有试过。
我在里面放过防虫的干花,后来又放了奶奶给我的熏香,现在它闻起来像是夏天和茉莉的结合。裙子上的折痕很清晰,我用力抻了抻,让它像熨斗熨过一样平整。
脚步声已经停在门外,来人抬手敲门,我迅速往身上套裙子,一边喊:“马上来马上来!等三秒!”
裙子一穿好我就拉开门。
她站在门外,身量很高,神色淡淡,却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美丽和端庄,柔美和英气以一种微妙的气氛融合在一起,一百个前主人加在一起也远不及她好看,因为她的美丽好像就是世间的真理。
“英英。”她含着笑说。
仿佛亿万年前或者更早时候,我蒙昧初诞,徜徉在孕育我的怀里,也曾有那一声轻唤。
英英。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到这里啦!!!!
第123章
便宜师傅教我习剑之前曾问我什么是我的道,我说我没有道。
我确实没有道,这种目标和信念一般的存在在我的生命里一直是被忽视的。我思考第二天吃什么,思考下一站去哪里,思考许许多多的凡尘琐事,还有修士们避之不及的感情,唯独从来不思考“道”。
“道”很没意思。
因为一个修士一旦真正找到自己的“道”,此生就只剩下道。
多可怕啊,这一生会漫长到看着树老龟死,漫长到涓流拓宽成大河,山丘长成高峰,而你的余生里再没有欢歌笑语或是忧伤悲戚。
你在生生死死离合之外,你只有道,而道给你永生。
活了那么久,活得都忘了自己曾经是人——这样的道有什么意思呢?为何值得追求?两个世界古往今来帝王将相,为何都孜孜不倦地追寻着“道”?
我当然理解生命会本能地渴求更长的生命,但我无法理解这种本能最终压倒一切人性。修真这件事在最初也曾让我沉迷,那种进步后全身毛孔张开般的快.感,任何凡世间的娱乐手段都无法相比拟——于是修士们在每一次进阶后更加用心地修行,为了更进一步,为了问鼎升仙。
极其偶尔的,在修士们少见的大型社交活动,进阶大典上,我躲在一群低阶修士之中,看着所有人不苟言笑的脸上升腾而起的、他们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病态狂热,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就像是邪.教传.教现场,或者什么聚众吸.毒现场。
每个修士脸上都有着古怪而又熏熏然的陶醉,我置身其中,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自在,好像误入了什么古怪的计划之中,幕后有一双眼睛冷眼旁观,而这大典上只有我一个是正常人。
修士真的不正常,不仅仅是出于我自己的感想。他们的不正常就像平日里健康到能和牛搏斗的汉子会忽然抽搐手脚,像恐怖电影中直勾勾盯着你的古怪老人,念叨着诅咒一样的预言。
这才是我远离修真.界的最大原因,因为待在他们身边总让我有种窥探了什么秘密的恐惧。
这一定是一个很大的秘密,我不敢看、不敢听、不敢想,只敢远远逃开。
为什么不敢呢?有时我会容许自己很短暂地想一想我为什么不敢。死不可怕,可死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我不怕死,却本能地害怕撞破这个秘密。
而这就是我能允许的自己思考的极限了,我的所有思绪会在这个断点戛然而止,然后我会迅速地、彻底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依然能感受到冥冥中的某个意志。
我就这么半死不活地修炼着,修为稳步增长,从来没有瓶颈,也从来没有自己的道。
——然而我的剑有道。
大概每一个中国人都曾有过这样的妄想吧?一身武艺天下无敌,仗剑天涯、除暴安良。
我是个俗人,我也有这样的妄想。
所以我的剑有道。
剑修的本命剑都要自己炼制,每一个修为尚且低微的剑修都会将剑胚日日夜夜携带温养,日日夜夜以心神打磨,而剑成之日,即为剑道初现之时。
我剑成的那一刻万物心生欢喜,鸟兽俯首、天下齐喑,修士有感,而所有的魔修都心神震动、气息不稳,甚至有深入道门的卧底当众败露身形;数月内祥云笼罩在门派的天空之上久久不散,方圆十里灵气暴涨,当日诞生的孩童大都天生聪颖,成就不菲。
……对,我的剑道就是“荡尽天下不平事”的侠客精神,大概还有一点“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调调在里面……据便宜师父所说,道心之坚定,建派以来绝无仅有。
是我的锅咯?剑在我心里就这么伟光正高大上怪我咯?!
道心坚定是因为我心里压根儿就没有别的可能!
整个门派都知道我是个什么名头,我打坐醒来就看见所有的长辈齐聚一堂,目不转睛地研究我和我的剑,他们充满了好奇和研究欲的眼神,能让惊魂也像个被数百个壮汉狞笑着靠近的黄花大姑娘一样瑟瑟发抖。
这群天才真能干出把我抽筋剥骨了研究的事情,我叫他们给吓得啊。
这也是最后我奉便宜师傅的命令上门挨打的时候每一个长辈都乐意抽时间配合的原因,他们有多想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吗?到最后来打我都要靠关系……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我一个魔修,居然能有许多剑修都比不上的坚定剑道,更不明白一个魔修为什么这么心系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