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澄紧了紧了喉咙,道:“在下…莲阴教主…顾念澄。”夏离巽脸色一变,虽不知鬼谷和莲阴有什么恩怨,但是师父平生最恨莲阴的人!
鬼谷子闻言脸色一沉,一把甩开顾念澄,顾念澄向后倒去,撞在了一根房梁上,他这一扔,劲道极强,顾念澄吐出一口鲜血,道:“在下虽然是莲阴教人,但是床上的那位的确是玉门弟子!恳请鬼谷子老前辈搭救!”
鬼谷子气极反笑,道:“你一个魔教的怎的去救一个正道的人,玉门那帮老顽固可是嫉恶如仇的狠。”
“一言难尽。”顾念澄涩涩道。
“我这里不欢迎莲阴的人,看你是阿离的朋友,我不杀你,你滚吧。”鬼谷子说完,便转身要走。
“前辈!求你救救师兄!”顾念澄一把跪下,凄声喊道。
“那你就跪着吧,跪倒我高兴。”鬼谷子瞥了一眼顾念澄道,抬步离开。
☆、噬魂
夏离巽悄悄对顾念澄道,“外面的茅庐是师父寝室!”顾念澄闻言站起来,推门走到院子里,在茅庐面前站定,笔直着身体缓缓跪下去。
已是跪了一天一夜。一路上风尘仆仆,并没有好好休息,担忧着慕容若水,顾念澄也并未吃什么东西,这一跪更是滴水未进。蹑景拿着干粮递给顾念澄,讷讷道:“教主,吃些东西吧。”顾念澄摇摇头,道:“你去照顾他。”语闭便不再说话,眼神直直地注视着茅庐。
待得第三日早上,顾念澄已有些体力不支,三天滴水未进,嘴唇干裂,忽感觉有人拉扯他的袖子,向旁看去,竟是那天林间相遇的灵秀少女。
“是你啊,”顾念澄微微对她一笑,少女点点头,闪着一双大眼睛。“伤好了吗?”
少女点点头,递过来一个皮革水壶,顾念澄摇摇头,并未接过,道:“我不用,你以后玩耍的时候小心点。别再伤着了。”
少女闻言点点头,顾念澄转回了身子,便又笔直地跪着。少女看了顾念澄半晌,便转身跑进了茅庐。
“阿----阿-----”少女拉扯着鬼谷子的衣袖,指指外面,鬼谷子也不恼,任她拉着,道:“怎么了,你认识那个小子?”少女指了指腿,指着外面的顾念澄,又作了一个掰开的动作,鬼谷子道:“他就是那天救你的小子?”少女点点头,又作了一个吃饭喝水的动作,摇摇头,指向外面,憋了一张嘴,神情委屈似是要哭出来。
“你喜欢他啊?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喜欢他们莲阴的,魔教没一个好东西知道吗,他们的脸都是骗人的!”鬼谷子皱了眉,似是抱怨,少女却已落了几滴眼泪下来,“怕了你了!我答应他还不行吗,别哭了。”说完站起来,向门外走去,少女顿时破涕为笑也跟了出去。
顾念澄见鬼谷子终于肯出房门,眼神一亮,鬼谷子瞥了他一眼,道:“跟上。”径自走向木屋,顾念澄心下一喜,就要站起来,但是跪的太久,一时间身形不稳就要摔倒,灵秀少女忙过来扶着他,他看向少女,微微一笑道:“谢谢。”
少女扶着顾念澄,向木屋走去。
顾念澄走进木屋,看向床上的慕容若水,脸色发青,隐隐有将死之兆了,心下一惊,忙道:“前辈!他…怎么样了。”鬼谷子探向慕容若水丹田处,沉声道:“其余几道真气就快冲破压制,破体而出了。”
“前辈,求你救他!”顾念澄急道。
鬼谷子沉着脸,示意夏离巽等人出去,顾念澄挥手屏退蹑景,一时间木屋内只剩下顾念澄和鬼谷子。
鬼谷子沉默半晌,道:“你即是莲阴教主,练了弑魂了吗。”
顾念澄一愣,随即道:“练了。”
“你不要瞒我,事关这小子生死,弑魂你练到第几层了?”鬼谷子沉声道。
顾念澄顿了顿,便道:“十层。”
鬼谷子闻言深深的看了顾念澄一眼,随即笑道:“呵,你倒是比顾荷生那个小子不怕死。”他这话虽是笑着说出来的,可一点也不含着笑意。
顾念澄见他居然提及自己的外祖父,但言语里都是讥讽,心想这其中必有曲折,日后再探,眼下慕容若水的安危最重要,便道:“前辈,可是弑魂能救师兄?”
鬼谷子嗤笑一声,道:“怎么顾荷生没有告诉你吗?弑魂练到第十层后逆行功法,可以吸收任何人的内力,名为噬魂。但是他身上这七道,并不是他自己的,因此你强行吸入,并不能纳为已用。”
顾念澄闻言一愣,鬼谷子见他一脸茫然,心下明白了几分,便道:“想必顾荷生自己也没有练到第十层,毕竟法子太阴邪。”他说完沉默了半晌,又道:“我替他施针,将他体内被强行注入的真气一道道打入你的体内,你必须逆行弑魂,一道道吸收他的真气,然后自己炼化,这个过程很痛苦,犹如经脉俱碎,但是人必须一直保持清醒,一旦你中断运行功法,我们三个都得死!”
顾念澄一愣,不知这法子竟然还会危及到鬼谷子的生命,沉默了片刻问道:“前辈,七道真气强行打入经脉有多痛?”
“大抵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吧。”鬼谷子摸了摸胡子道。
“他为我受万箭穿心之痛,我便还他经脉俱碎之苦。”顾念澄沉声道。
鬼谷子闻言把慕容若水扶起,一掌贴在慕容若水左掌,顾念澄的手贴上慕容若水右掌。
顾念澄以为当日打通弑魂第七层所受的痛苦已是世间最痛了,没想到练到第十层再次逆行功法痛苦被放大了十倍。
顾念澄心下默默逆行功法,全身经脉似是被一节节打断,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只听鬼谷子喊了一声“来了!”,便把慕容若水身上的真气一道道缓缓打入顾念澄的体内,接收不属于自己的真气,五脏六腑犹如被碾碎一般,顾念澄死死咬着牙,睚眦欲裂,把七道真气一道道逼入自己的丹田内,一一炼化。
慕容若水脸上的青灰之气渐渐退去,顾念澄的脸色越来越惨白,额头豆大的汗珠成串滴落下来,湿透了鹅黄的长衫。
三个时辰后,鬼谷子收回掌,将慕容若水扶到床上,顾念澄将最后一道真气炼化,哑着嗓问:“成了?”
鬼谷子点点头,顾念澄说了一句:“有劳前辈。”便晕了过去。
☆、小莲
顾念澄这一睡就睡了两天。再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双温润的眼眸,正瞪着自己。他嘴唇动了动,喉咙里干渴的厉害,慕容若水放? 氖郑プ郎系沽艘槐瑁吖捶銎鹚瓜隆?br /> 顾念澄就着慕容若水的手把水喝了,舔舔嘴唇道,“你好啦…”
慕容若水点点头,也不说话,顾念澄觉得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他现在心跳的很厉害,脸上很热,慕容若水略带憔悴的美人脸看的他心痒痒的。
慕容若水见他一副发呆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顾念澄怔怔的说:“哎,你真好看…”
慕容若水闻言一愣,正要捏他的手腕,碰到他手腕的时候却不发力,只轻轻的握着他。
顾念澄看向那只轻轻握着他的手,盈白纤长,觉得有些心猿意马。顾念澄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女子的,秦淮河畔最不少的便是妖娆的歌姬,他跟着东方白在扬州混了三年,那些败家子该做的事一件都没落下。即使后来为了潜进唐门在潇湘馆待了三天,对那些龙阳之事也是敬谢不敏的….可是慕容若水的心意…
东方白在客栈说慕容若水喜欢他,他只道是东方白存心戏弄他,可是经过了这些事后,慕容若水为他的做的,倒真不似一个普通朋友。
慕容若水长得好看,比扬州所有的花魁都好看,把慕容若水的脸代到他看的那些龙阳画册里…..却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怎的脸这么红?莫不是发烧了?”慕容若水把手探向顾念澄额头,顾念澄却只抓了他的手,郑重道:“慕容公子,你这是打算嫁到莲阴了吗!”
慕容若水一愣,听顾念澄又道,“哎呀,你是个小王爷,我可能付不起聘礼钱…不如去打劫东方白把…反正他穷的只剩下钱了……”
慕容若水唇角微勾,手下一使劲….
“啊手疼疼疼,我嫁!是我嫁!……”顾念澄皱了一张脸,道:“不行啊慕容公子,我发现你有家暴的倾向….”
蹑景端了药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实在听不下去便自己把药喝了,径自去休息了。
见门外的人已走远,慕容若水松开了顾念澄的手,道,“你实话告诉我,那些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顾念澄楞道:“我说不是你信吗。”
慕容若水点点头:“信。”
顾念澄沉默了片刻,道:“正派里有莲阴的人,莲阴里也有正派的人,我不确定是不是他们,但是能确定他们都想要弑魂。现下身边的人,我只信你和东方白。”
慕容若水闻言只握着他的手腕不答,半晌,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顾念澄抬头看向他,依旧是温润如水的眸子,笑了笑不作答。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几人就收拾行李准备上路了,顾念澄心里记挂着越影,东方白传信来越影近几日就要被押往少林受审,必须在途中救下越影。
顾念澄和慕容若水去找鬼谷子向他当面道谢,鬼谷子正在配药,身边坐着那日的灵秀少女,“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慕容若水向鬼谷子施了一礼,鬼谷子点点头,道:“老夫有件事想拜托二位。”
顾念澄道:“前辈但说无妨。晚辈定当全力以赴。”
鬼谷子撇了撇嘴,旁边的灵秀少女扯了扯他的袖子,“知道啦!”鬼谷子对她说,随即看向顾念澄,叹气道:“请二位照顾我这个小弟子。老夫年纪大了,不能一直照顾她,她也到了该出去看看外面世界的年纪了。”
顾念澄一愣,随即道:“前辈,不是晚辈不愿,而是跟着晚辈,恐一路多凶险…..”
“我不知道吗!”鬼谷子突然高声打断他,指了指灵秀少女,道:“她一定要跟着你我有什么办法,不让她就哭给我看!”
顾念澄闻言看向灵秀少女,少女对他展开了一个甜甜的微笑,见他还在迟疑,鬼谷子道:“小莲有自保的能力,她想待在你身边,你帮我多照看她些便是了。”
那名少女原来叫小莲。
顾念澄见鬼谷子一脸坚持,便道:“尽力而为。”
“好啦,你去收拾东西跟他们去吧”鬼谷子对小莲柔声道,随即看向顾念澄,“你且留一会,老夫再交代你一些事。”
顾念澄朝慕容若水点点头,慕容若水便和小莲一起离开了木屋。
只见鬼谷子转身向墙内一拍,出现了一道暗格,拿起一个青花瓷瓶递给顾念澄,道:“我那日探脉,在刚才那白净小子的体内探到了避毒珠,想是阿离给了你,你又给了那小子。你仇家太多,老夫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我这还有最后一颗避毒珠,你且收了。”
顾念澄接过瓷瓶,讷讷道:“前辈…”
鬼谷子虽然开始不待见顾念澄,但是最后答应救治慕容若水,还是冒着生命危险,现下又赠避毒给他,他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
鬼谷子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叹息道:“你长得很像她….
顾念澄一愣,道:“像谁?”
鬼谷子却是不愿多谈,道:“要变天了,早些上路吧…..”
顾念澄心知不好勉强他,便抱拳道:“前辈恩德,晚辈谨记在心。晚辈定当好好照顾小莲姑娘,请前辈放心。”
鬼谷子点了点头,挥手送客。
顾念澄又向他施了一礼,把避毒放入怀中,转身走了。
待走到谷外,只见蹑景头上都是些杂草,身上衣衫也破了几道,一愣,道:“怎的了,和谁打架了?”
蹑景气呼呼道,“还能是谁,哪里跑来的疯丫头!”顾念澄看向小莲,小莲狡黠向他吐了吐舌头,便向几人道:“小莲以后就是我的妹妹了,你们且好好待她,莫要欺负她。”
蹑景道:“哪个敢欺负,这小丫头武功高的很。”
顾念澄以为他还在气头上,笑了笑便不答话。
夏离巽道:“都上车吧!”
☆、同道殊途
去往鬼谷的路上因记挂着慕容若水的伤势,却忘了像夏离巽询问莲阴的事,顾念澄便道:“教中怎样了,哥哥还好吗?”
夏离巽下意识看了其余人一眼,顾念澄点点头,道“无妨,说吧。”
“教中并无大事,却不知是谁一路上放出教主的行踪。”夏离巽道,“无情公子很记挂教主,听说教主杀了唐英,便让我寻来看看。”
顾念澄闻言点点头,“无事就好。教中只有哥哥一人,我实在不放心,等出了谷你便回去吧,你多照看着哥哥。”
夏离巽颔首道:“小莲懂些医理,有她跟着你们我也放心些。”
待马车出了鬼谷到了临近的一小镇上,夏离巽便与几人分道而行了。顾念澄看着他走远的身影,隐隐显得萧瑟,慕容若水看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轻轻握了他手腕。
一路无话。
四人快马加鞭赶到落英城,已是三日后。
东方白接到消息,匆匆赶来城外的荒宅,却在门口见到蹑景正与一身着桃衫的少女缠斗,忙隐了身子躲在暗处观察,只见那少女身姿灵秀,赤手空拳也与提剑的蹑景打了个平分秋色,正欲看清那少女容貌,忽见顾念澄走到门口朝两人说了什么,两人都停了动作,跟着他进了宅子,东方白心下诧异,忙跟着上去,道:“且等等我!”
顾念澄转身一看来人是东方白,忙邀了他进内室,道:“如何了?”东方白落了座,道:“明日就将越影押往少林,沿途都派人把手,几大门派都派了人出来押送,玉门也来了几个长老和嫡传弟子,具体是谁还不清楚。”看到顾念澄身旁的慕容若水,眼神一亮,道:“师兄,你伤好了?”
慕容若水点点头,东方白忽的脸色一变,吞吞吐吐道:“师兄叛出玉门的事江湖上已传的沸沸扬扬了…..落英放出消息,见到慕容若水和顾念澄,格杀勿论。”
蹑景端上茶水放在东方白面前,东方白端了茶杯,见那灵秀少女站在顾念澄身后,对她身份好奇便多看了几眼,灵秀少女看到东方白的视线在打量她,朝他笑了笑,东方白看那少女眼神清澈,忽的红了脸,他一向口齿伶俐,今却不知变得木讷起来。
顾念澄见东方白这幅呆愣少年的模样,呼地抽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回神了!”
东方白猛地被抽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趴在桌上,蹑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顾念澄扶额摇了摇头,对身旁的慕容若水道:“玉门没了你,就只剩这些扶不上墙的东西了,可怜那几个长老一大把年纪还要出来抛头露面。”言语里很是痛心。
慕容若水笑了笑,顾念澄又道:“来就来了,本教主还怕那些废物点心吗。我家慕容可是能够一打七的。”神情甚是骄傲,慕容若水伸手握了顾念澄手腕,笑意更深。
东方白搓搓手臂,道:“眼瞎了眼瞎了…….”过了片刻,正色道:“可有对策?”
顾念澄右手在桌上轻轻叩了几下,道:“白骨岭。”
白骨岭是押送越影途径的一处乱葬岗,地势复杂,易守不易攻,岭中一处谷地终年弥漫瘴气,几不能视,如若绕过谷地,要走多上一半的路,而正道担心顾念澄来劫人,必定会走捷径,穿越瘴气谷,尽快到达少林。
然而此一行生死参半,东方白犹豫道:“你有几分把握?”
顾念澄叩了叩桌子道:“五五。”他并不熟悉白骨岭,只是想救越影这是最好的下手地点,等到了少林,越影真是插翅难飞了。
随即又想到什么,对东方白道:“我不能保证全身而退,既然你这么喜欢小莲,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东方白一头雾水,“什么小莲?”
顾念澄唤了身后的小莲,对她笑道:“小莲,你且跟着这个哥哥,如果他欺负你,你就狠狠打他。”
小莲憋了嘴摇摇头,顾念澄柔声道:“路上凶险,我不能好好照顾你,你跟着这个哥哥,等我做完了事就来接你。”
顾念澄看天色不早,便催着东方白回去,送两人到宅子门口,差了小莲去马车里等着,对东方白道:“小莲不是莲阴的人,你且当了妹子待她,不要有负担。这事过后,就不要再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