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琰和林殊的相认很平静,静如水,滋润着如今的二人。以景琰从前的性子,他知道长苏的身份后应该会千方百计的护这人,可是现在的景琰也知道要顾全大局,林殊不能彻底暴露在世人面前,至少在赤焰污名未除的情况下不能暴露。小殊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盛世天下,也会给你肩并肩站在我身边的身份。
等到谢玉的死讯传回金陵时,景琰和长苏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莅阳长公主肯拿着谢玉的手书金殿鸣冤,那么他们就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长苏再一次来到靖王府,还是那片梅林,但此刻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长苏看着来来回回折腾的景琰和战英,他笑着说:“殿下,就算现在要种桔梗,也不是时节,你不必如此忙碌。”
景琰起身说:“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我先给你准备好,到时候来年就会开上大片大片的桔梗了。”
长苏看着景琰脸上和衣袖上沾染的泥土,他笑着说:“就算你现在忙碌,也要到明年才能看到花,那么急躁干什幺。”
景琰擦了擦脸上的污渍说:“没事小殊,我愿意。”
长苏看着景琰,他也来了兴趣。站在高处指挥着景琰说:“把你左边的土再松松,再挖几个大坑,种些桃树和银杏。不行,只种桔梗太单调了,我要把这后府的布局再设计一下。”
“好咧。”景琰笑嘻嘻的听从长苏的指挥。
这时候飞流和庭生抬着水桶走了进来,战英也种上自己喜欢的树苗,景琰一行人在挖土,长苏就在一旁指挥,这后府不大不小的院子里顿时生机勃勃。
长苏拿着笔和纸画上设计蓝图,一会指着某处让景琰去摆弄,一会又叫来飞流和庭生一起帮忙。感觉就像一家四口在忙碌的准备自己的新房模样。
长苏看着整修踏平的院子,他说道:“那头就种几棵银杏,中间呢就挖一座人工湖,湖里再种上芙蕖。对了墙上还要栽几株蔷薇,桃花也来几棵,南角那块地就种下桔梗,还有一些地方我再规划规划,你觉得这样子可好。”
景琰站在长苏身边看着未来的蓝图,景琰说道:“你来安排就好小殊,只要是你设计的家我都喜欢。”
这时候飞流和庭生走过来,庭生说道:“先生再种上几株枇杷吧,飞流哥哥说,还要种上几棵橘子树。”
看着兴致勃勃的庭生和飞流,长苏笑着说:“枇杷还行,只是橘子怕是种不活的,飞流,苏哥哥给你种上甜瓜好不好。”
听说有甜瓜,飞流的眼睛立刻闪亮起来,高兴的说着:“嗯,还有西瓜。”
“先生我和飞流哥哥再去运点肥沃的土回来。”庭生也高兴,拉着飞流的手兴奋的走了。
景琰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他牵着长苏的手往回走说:“只要我以后的日子你都在,你想怎么折腾都行。对了,你说不让庭生接近权力中心,我就把他收为养子,这样也能提高他的身份,他出入也方便些。”
“虽然你我都知道庭生的真实身份,但有时候知道的越少,欲望也就越小。何况庭生出生时,没有皇家的玉蝶宝册,他出生时也没有史官纪录在皇家族谱里,所以庭生只怕是入不了你们萧梁皇族了。”长苏解释。
“我知道,对了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景琰神秘的说着。
“什么东西呀!”长苏疑惑。
来到书房,景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盒,带着你要夸我的表情递给长苏说:“你打开看看。”
“到底是什么呀。”长苏疑惑的打开,入眼是一刻有些暗黄,似鸽子蛋那么大的珍珠。
画面一下子回到很多年前,那时自己吵着要景琰从东海带一些珍珠回来给自己当弹珠玩,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珍珠他真的带回来了。
长苏看着珍珠说:“你亲自摘的吗?”
景琰回答:“是啊,为了你要的珍珠,我可是找了好久,你看有鸽子蛋那么大,喜欢吗?”
长苏拿着珍珠转身离开,景琰惊呼道:“你就走啦,不说点什么。”
“好吧,谢谢你。”长苏回头在景琰脸颊上亲了一口。
看着长苏大背影,景琰不要脸跟上说:“小殊,你亲错地方了。”
“有吗?你想太多了。”长苏扯了扯景琰的脸皮,这人最近是越来越不要脸了。扯完太子殿下的脸皮,长苏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景琰看着长苏的背影,笑着追上说:“小殊,你又扯我脸皮。”
“因为你脸皮厚………。”
长廊上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这是幸福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历经磨难最终他们可以并肩看天下
☆、第四十七章:金殿鸣冤
第四十七章:金殿鸣冤
梁帝寿辰那天,原本晴朗舒适的早晨到了午时便渐渐乌云密布。武英殿内景琰陪着梁帝下棋。黑子包围在白子周围,梁帝也迟迟不肯落子,此刻高湛上前说道:“陛下,太子殿下,寿宴已经准备妥当,请移驾前去吧。”
“好了,那就先去吧,景琰这棋局留着,等回来朕再和你厮杀。”梁帝奖棋子放下,在静妃的搀扶下起身道。
景琰随后也起身说:“自然。”
宴会上一片笙歌艳舞其乐融融的模样,梁帝看着坐在景琰下首的长苏,他再一次想起太常太卜的卦相。廊州梅长苏的命格主水,与太子殿下属金的命格乃是绝配。且梅长苏生于承平五年九月,属凤命。
太子殿下和梅长苏二人的卦相结合在一起,乃龙凤呈祥之态,龙凤寓意最强大的守护。
一遍歌舞过后,本不会出现的莅阳随着舞女的退场缓缓走进大殿。
莅阳出现后,场上的气氛瞬间凝结。莅阳跪于梁帝身前行大礼,后举着谢玉的手书铿锵有力道:“陛下,臣妹有冤情诉说,望陛下聆听。”
梁帝对于场上的气氛非常敏感,他知道莅阳接下来的话绝对不简单。他不满说:“莅阳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过些时候再议。”
“陛下,如此滔天冤情,臣妹一日不说,就折磨自己一日。陛下,臣妹告发谢玉所犯罪行罄竹难书,其一:十三年前,谢玉与夏江串谋,污告赤焰军谋逆由祁王主使,使七万赤焰军冤丧梅岭,祁王蒙冤含恨而终。其二,梅岭一役,谢玉夺取赤焰战功,上报朝庭大渝皇属大军乃他所败…………。”
莅阳一字一句清晰的回荡在大殿内,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而莅阳字字诛心。梁帝愤怒道:“住口,你给朕住口,你在胡言乱语给朕住口……。”
莅阳不为所动,依旧说道:“其罪之五,谢玉为掩饰自己罪名,利用自己官职将相关人士一一剪除。臣妹阅其手书日夜难安,故而金殿首告。陛下,此案证据确凿,还请下旨从审赤焰之案安抚忠魂民心。臣妹若有幸得见此案沉冤得雪,死后也可心安瞑目,九泉之下也可无愧列祖列宗。”莅阳跪拜在梁帝身前,梁帝在大怒之后,更显得凄凉。只有他孑然一身孤独的站在这至尊之位上。
之后言侯,纪王等一众大臣纷纷附议,连静妃和高湛都选择站在了他的对面。当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投向景琰时,景琰的话就是压死梁帝的最后一根稻草。
景琰看着梁帝,良久之后说:“儿臣附议。”
梁帝面红耳赤说:“你们这样算什么,是逼朕吗?”
“父皇,姑母所言冤情有据可查,证据确凿。如此滔天冤情若不洗刷,不仅朝臣心寒,就连军心也会不安,百姓不宁。既有冤情,就需明查重审,有罪或逃罪者皆因追究。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父皇为何不肯下诏。”景琰目光坚定的看着梁帝说。
长苏一直沉默在一旁,他冷眼的看着场上的一切,看着几乎众叛亲离的梁帝,看着他老态龙钟的模样站在大殿中央,他多年来的心愿很快就能达成,哪怕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
梁帝冷眼扫到长苏,他冷笑道:“景琰,朕既然可以立你为太子,也可以杀了你,杀了苏哲。朕是天子,朕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景琰不紧不慢的回答:“您当然可以,因为您是至高无上的王,你的命令无人敢不从。可是即使您杀了我,也灭不了天下人的赤子之心。儿臣也知道,您处决儿臣会跟当年处决皇长兄一样毫不留情。”
梁帝看着身后的静妃和高湛一眼,说道:“好,你以为朕真的不敢吗?御林军何在,杀了太子。”
梁帝话音刚落,大殿内就传来刀剑摩擦的声音,梁帝看着御林军迟迟不现,心中已有一些答案。
此刻大殿内鸦雀无声,狼狈的梁帝大笑几声,最后拔出一旁的佩剑对着长苏说:“是你,你是林殊,是那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是你……是你蛊惑太子,蛊惑朝臣,一切都是你。”
梁帝的拿着长剑向长苏刺去,而此刻无人敢阻拦。就在长剑离长苏只有方寸之间,景琰挺身而出。梁帝的长剑抵在景琰的心间,似乎只要他一用力,就能刺穿景琰。
梁帝看着景琰冷漠的说道:“给朕让开,朕要杀了这个乱臣贼子。”
景琰也冷漠的说:道“儿臣说过,儿臣不是叛臣,更不会说皇长兄和萧景桓。而父皇手中早已经没有自己可以掌控的利剑了。”
梁帝环顾四周,大臣,宗亲以及他亲自指挥的御林军和禁军,原来这场棋局他从一开始就输了。
大殿上景琰和梁帝依旧针锋相对,这时长苏从景琰身后走上前,一字一句,字字清晰的说道:“敬文帝大业十五年,还是皇子的陛下被人诬陷陷入牢狱,是当年的林燮拼死找回证据救下陛下。大业二十六年五王之乱,也是林燮和言侯力排万难助陛下登上皇位。承平六年初大渝兴兵来犯,也是林燮离开自己不满一岁的幼子,带兵十万衮州杀敌对峙大渝,为此他的右腿落下残疾,每逢阴寒天气就会发作。不管是为友还是为臣,林燮都不曾负过陛下,而陛下呢。难道陛下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就不会梦见那些牺牲在您政治生涯上的好友吗?”
梁帝透过景琰看着长苏的方向,他突然觉得他看到了林燮的影子。大殿里一时间非常的安静,梁帝看着长苏的模样入神。他看见长苏背后是林燮和晋阳在对他微笑,似乎还能听到林燮和晋阳呼唤他的声音。:“陛下………皇兄……。”
梁帝和长苏对视许久,他看着景琰最后看着周围大臣宗亲的目光,他颓废的说道:“好,好,好……是朕输了,这么多年来是朕输了。你们想要的朕都答应?2 即鹩Α8哒磕庵肌?br /> 梁帝缓慢的离开大殿,群臣跪拜目送梁帝离开,而高湛缓缓跟在梁帝身后,现在需要他出面告诉一个人真相了。六十多年的岁月蹉跎,一切都该结束了。
梁帝走出大殿,看着原本大雨滂沱的天气渐渐平息,他来到之前和景琰下的棋局,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输了。
☆、第四十八章: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四十八章: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寂静的大殿内梁帝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地上,直到大殿走进来一人,咯吱的门响唤醒梁帝的思绪。梁帝看着白发苍苍的高湛走了进来,冷笑:问“你也是来看朕笑话的。”
高湛扶起梁帝道:“陛下,地上凉您不要坐着,老奴也不是来看陛下笑话的,老奴是来解惑的。”
听到这梁帝停顿了一会,最后问:“为了防止朕提前听到消息,你和静妃联手隐瞒朕,因为不知情所以朕没有防备。而莅阳金殿鸣冤,大臣宗亲也是景琰计划好的,你们一步一步的盘算着,就等着朕的寿宴开始。还有在九安山提醒林殊的是你,之前多次暗中帮助景琰的也是你,为什么?你助景琰,难道真的只是觉得景琰最后能夺嫡成功,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高湛只是微微笑道:“陛下,您说过太子殿下跟先帝很像,其实没错。有一点太子殿下和先帝是一样的,但是有一点他们又不一样。”高湛依旧恭敬的回答。
此刻梁帝才认真的看着这位伺候了自己大半生的人,高湛头发花白,沧桑的脸庞,背脊由于长年低头有些弯曲,只是眼神带着洞察世事的光芒,而脸上终年带着另人猜不透的微笑。看着高湛梁帝似乎明白了什么。
梁帝问:“高湛你今年也有六十多了吧?”
高湛回答:“承蒙皇恩,老奴六十有六了。”
“六十六比朕大两岁,那你必定认识先帝和那个越清陵吧?除了他们,朕找不到关于你如此抉择的任何理由。”梁帝继续问。
“陛下,老奴手中有一样东西,是先帝留给您的。只可惜先帝没能自亲交到您手里,三十多年了,如今老奴终于可以交还您了。虽然您现在也不需要了。”高湛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锁,纯银打造的锁约手掌大小,极薄,让梁帝觉得异常熟悉。
梁帝接过高湛奉上来的锁,难怪每一次高湛走路时,身上总会若有似无的传来铃声。看着这把锁,梁帝泪流满面。他晃着锁,一声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梁帝的思绪飞得很远,最后他问:“父皇当年可有说什吗?”
“先帝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给了老奴这样一句话,让老奴照顾好陛下的这一生。他说他一生亏欠了许多人,惠成皇后,敬贤皇后,孝慈恭文太皇太后,淑皇贵妃,以及他的孩子。陛下,但是老奴认为先帝一生最亏欠的还是那个越清陵,越清陵生于安乐,死于朝局斗争。陛下即使您再恨那个人男人,但毕竟他也为大梁做出了牺牲不是吗?”高湛依旧低着头回答。
说到越清陵梁帝起身说道:“是啊,他牺牲了,义檀盟约他的确够胆量。”梁帝将锁野蛮的打开,锁里头露出一块帛书,帛书上依旧清晰的写着诏书二字。
梁帝看完帛书后大笑道:“父皇啊父皇……您究竟是在愧疚还是在玩弄。您让儿臣愧疚了三十多年,您让儿臣做了三十多年的乱臣贼子,可是到了最后,您告诉朕,朕才是您选定的继承人,您的一个决定一个玩笑,让朕半生不得安宁。”
梁帝掉落在地的帛书上,几字清晰可见,命三皇子雍王立即回京即位。而梁帝未登基之前便是雍王,后来为了帝王之位,他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和叔父,当他成为天下的主人之后,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亲人陪伴了。
先帝的五位皇子中,皇长子夭折,二皇子昌王,四皇子安王死于权力斗争,唯有如今的纪王活了下来。当年昌王,雍王,安王,以及两位封地内的皇叔,嘉邑王,镇北王发动内乱的五王之乱,间接的让大渝北燕等国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也让登基后的梁帝更加坚定的执行自己削藩策略。
高湛一直看着梁帝,最后缓缓开口道:“陛下,先帝是非常重视您的,当年的一切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你现在这番话,无非就是想要朕成全景琰和梅长苏,高湛你的想法朕知道,你不过是不希望先帝和越清陵的悲剧再次上演而已。至于这把锁,你没有及时给朕,是因为不甘心吧,反正这个结局是一样的,最后登上皇位的还是朕,虽然过程鲜血淋淋,但是结局是一样的,所以这道旨意就是你用来折磨朕的不是吗?”梁帝坐在位置上看着高湛说道。
此刻高湛一声不语,他当年亲眼看着越清陵被先太后和大臣喂了野兽,也仅仅是这个原因,他在心里永远无法原谅萧梁皇室,无法原谅自己。
梁帝看着高湛,他只是平静说道:“去宣梅长苏觐见,朕要单独见他。”
高湛此刻看不透梁帝,最后也只能缓缓离开传旨。
高湛走后,梁帝看着这诺大的大殿,他来到自己平时休息的地方。掀起一副山水画,推开一道木板,里头赫然供奉着两座牌位。供奉的牌位上写着,大梁萧如初之神位和南越越清陵之神位。
看着干净的牌位和贡品,梁帝唱起一首歌谣:“采桑采桑,流水而上。有一佳人,在水中央。盼兮念兮,思之如狂。渭水之畔,茅草屋旁,美人笑兮,星辰无光。父皇你和他在之后的时间里应该过得很幸福吧!”梁帝说完之后,对着两座牌位深深的鞠躬。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梁帝最后缓缓的合上木板,他来到大殿时长苏已经站在中央。看着长苏梁帝问:“为什么不等到朕死后再翻案,为什么一定要逼朕。”
长苏看着梁帝说:“因为我不想一件证据确凿的冤案,到最后会带着质疑的声音。只有陛下您当年亲自下旨处决的案情,最后再由您来翻案,赤焰军的污名才算真正洗刷,才算水落石出,而由您来昭告天下,意义是决然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