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停顿一下,那人手中举着腰间迅速解下的令牌,闷头便往营中冲去。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陆……”李日气喘吁吁地冲进营帐,扑在了他面前的桌案上。
帐中本来在议事的几位将军,还有兵部侍郎张雄,都诧异地望向李日。
陆瑾看着他没说话,只是那眼神分明在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将军,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看他行色匆匆,张雄惊诧又紧张地问道。
“累死了……”李日从陆瑾桌前爬起身来,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停喘着粗气。
都在等李日开口,没有人发话,整个营帐安静得只剩下李日粗重的呼吸声。
“小黑,你怎么累成这样啊?”宋于明倒了杯水放到他手边的几案上,“喝口水吧。”
“谢了!”李日仰起头,喉结上下剧烈地一动一动,一滴不剩地把整杯水灌了下去。
干热得要冒火的喉咙终于湿润冷却了下来,李日抹了抹下巴,感觉好了许多,抬眼往陆瑾身上看去:“陛下让我来告诉你……”
陆瑾静静地看着他,只等他继续说。
“耶律天泽派使者来,太上皇一直以礼相待,陛下也想时机未到,还是先不要撕破脸的好……”李日长长呼出一口气道,“谁知道,也不知哪里来了一群亡命之徒,竟然把耶律天泽派来的使者杀了个光!”
“全杀了?”陆瑾看着李日,微微蹙眉。
“要是知道还有活的,太上皇和陛下也肯定要好言相劝说清楚,免得他回去和大魏国起冲突。”李日道,“那天以为全死光了,谁知道还有个装死的逃了回去!也不知道他回去说了什么,太上皇派去大魏国道歉的使者被赶了回来,耶律天泽让他们传话说,大魏国要会兵五十万,马上就要大兵压境了!
你也知道耶律天泽是怎么个人,太上皇现在已经吓得退路回天长府了。”
“会兵五十万,不会这么快。”陆瑾沉声问道,“陛下能守多久?”
“守哪里?”李日问道。五十万大军压境,守住国界是几乎不可能的,守住国都?恐怕也悬。
“守国。”
“不好说。”李日道,“要看耶律天泽怎么个打法。”
“耶律天泽有两条路:一是从湖广走陆路,二是从海上取占城。他既称会兵五十万,必然想速战速决,否则时日拖延,五十万大军粮草供应困难,战局对他很不利。”陆瑾有条不紊地分析道,“分兵两路,南北合攻,正好能速战速决。”
“你是怀疑他分兵两路?”李日皱着眉,点点头,“确实如此。”
“李将军,你回去请陛下务必全力坚守。”陆瑾道,“魏兵一时不能突破,久之必然自溃。我且去顺化府按兵不动,如果耶律天泽没有分兵攻打占城,我即北回接应,若他真从海路攻取占城,南方也好有人应付。”
“你这里的人应付魏兵可以吗?”李日道,“魏兵很强悍你也是见过的,要不再去调人前来支援?”
陆瑾摇摇头:“魏兵远度南海,又有占城作为屏障,我可以应付。请你回去协助陛下,务必坚守国土。”
从没想过会和这个杀过自己十万将士的陆瑾站在一条战线上,然而现在国难当头,听着他为大越国的周密着想,李日心里反倒有些信赖他了。相信他会和自己同仇敌忾,相信他能和一起保卫大越国!
☆、夜里试刀
从没想过会和这个杀过自己十万将士的陆瑾站在一条战线上,然而现在国难当头,听着他为大越国的周密着想,李日心里反倒有些信赖他了。相信他会和自己同仇敌忾,相信他能和一起保卫大越国!
“好!”李日站起来,对陆瑾抱拳,“我一定会回去转告陛下!”
“李将军,有件事想麻烦您。”陆瑾起身离座,走到李日身边,“帮我给陛下带一封信。”
“好!”李日一口答应。
“散了,且按我刚才所言各自行事。”陆瑾回头对在座的诸位以目示意。
“是!”
帐中的人散后,陆瑾回到座上提笔疾书,将写满工工整整小楷的几页信纸塞进信封,递给李日:“这封信请一定交给陛下,不要向任何人泄露。”
“好!”李日收下信件揣在怀里,忍不住和陆瑾袒露心声,“说真的,不光太上皇,全国上下都有点胆怯。”
“你呢?”
“来都来了,还能投降不成?”李日道,“我回去一定尽我全力为陛下一起抵抗魏国侵犯。”
“李将军,魏军不可怕,最可怕是国人的胆怯。”陆瑾的声音很低沉,沉重却不露半点忧伤,“我宋国就是太平已久,不能应对战争,以至于亡国。
如今大越国危急存亡之时,国人能指望的就是陛下,还有你。甚至你们的一句话就会影响全国抗魏的士气,所以哪怕你心里拿不准,也千万坚定地告诉他们,你有把握,一定能守住大越国。”
“好!”从没听陆瑾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然而这么多李日是真真正正听进去了。他知道五十万大军犯境意味着什么,此刻真是危急存亡之秋了!此刻他没有选择逃避责任而是积极出谋划策,此刻他没有选择临阵脱逃明哲保身而是选择与自己一同努力保卫大越国,李日自然也该放下心中芥蒂与他同仇敌忾!
“李将军,回去做好应敌准备。”陆瑾道,“魏军一开始定会势如破竹,千万别丧气。升龙邻近北面国界,危机时不要留恋,就算失了也可以往东南退,只要步步为营坚决守住,拖久了魏军自然疲惫不堪。”
“好!你自己也多小心!”李日拍了拍陆瑾的肩膀,笑道,“说真的,若不是你这些话,我心里真有几分拿不准对策。现在有了你的这些话,我心下差不多明白了,回去一定带给陛下。要是能把魏兵打败回去,我就和你八拜为交!”
陆瑾笑着点点头,“好。”
“我们也算得患难之交!”李日伸出手,把陆瑾的手紧紧握住,“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处,只管传信来给陛下和我,我一定尽我所能!我不信我们一起挫不了这魏国的威风!”
“一定,可以。”
新平,夜
李日连夜离开新平府快马奔回升龙,送他出营后,陆瑾和宋于明在营中转了一圈,看没什么事,便一起回了帐中。
“阿瑾,这都是你安排好的吧?”脱了衣服坐在床上,宋于明不禁好奇地轻声问道,“我看那个太上皇怕的要死,那个陛下又一直被太上皇管着,他们怎么会得罪耶律天泽呢?是你离开升龙之前早就安排了人杀那些魏国使者的对不对?”
陆瑾点点头。
“这样会不会操之过急啊?”宋于明道,“现在大越国全国上下都怕怕的,说不定我们刚找的落脚地儿又马上要被一锅端了。到时候我们好处捞不到又给耶律天泽送了块地盘。”
“以大越国的国力,光是攻打占城,就会拖垮它。”陆瑾掀开被子坐进去,里面已经被宋于明的身子暖得很舒服,便惬意地靠在了床背,“现在借魏国之力,大越和占城都会全力与之对抗,待他们两方疲惫,正好可以成我们的事。”
“我亲爱的阿瑾。”宋于明把陆瑾往自己怀里?3 浚皇致ё潘难盟吭谧约杭缟希按捕嘤玻孔盼摇U庋遣皇歉娣悖俊?br /> 陆瑾不置可否,靠着他的肩膀也没有动:“你准备好没有?”
“准备?有需要我的地方吗?”宋于明想了想,挑眉道,“亲爱的有什么需要我的尽管说,我都为你做。”
“为我?”
宋于明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赵检!陆瑾要复宋国,这个宋国名义上就是自己的!连陆瑾做这些都算是为了自己,自己怎么能说是为了他呢?
虽然,要不是为了他,宋于明还真不高兴给赵检背锅。
“为自己为自己。”宋于明笑笑,“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
“我不是。”
“好好好。你不是为了我。”你心里不就是这么想的?你这个嘴硬的小|婊|砸!管他承不承认,宋于明心里依然是美滋滋甜蜜蜜的,问陆瑾道,“你打算怎么把我搬出来?现在全世界都认为赵检死了。”
“赵检一直昏庸不得人心,就算此时突然出现,即使有忠于宋国的旧民效命,毕竟有很多人将会不屑。”陆瑾说起“赵检”这个名字,仿佛眼前这个人不是赵检,他们在讨论另外一个人,“要收复宋国,需要先收复人心。”
“我有个想法。”宋于明激动得拍拍陆瑾道,“你从新平招募来的新兵不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的新人吗?而且那么多宋人和我语言也通,你不如让我混进去,说不定哪天我就屡立战功拔得头筹深得人心了!”
虽然本是一条工科狗,可是哪个男人没有提着刀枪剑戟转战三千里打退百万雄师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威名赫赫的心啊!
“他们都有登记在册,怎么能混进去?”就算他不这么想,本来就打算如此安排,听宋于明自己提了出来,陆瑾便道,“明日离开新平到顺化,再有招募,你便进来。”
“好!”宋于明兴奋地连连点头,“这可是我多年来的愿望!我小时候本来就很想当兵……”
“嗯?”
啊噗!差点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小时候羡慕兵哥哥想当解|放|军叔叔最后被逼去好好读书的是宋于明不是赵检啊!反正赵检心里想什么陆瑾又未必知道,宋于明挠挠头,笑道:“你不知道,我以前心里这么默默想过,没告诉过你们。”
“嗯。”不想计较这些,陆瑾也不管自己信或不信,只对他叮嘱道,“带着你的刀。”
“我问你。”宋于明搂着陆瑾的手在他腰间轻轻抚摸,“如果真的打起来到时候一片混乱,你会不会担心我?”
陆瑾回头看着他,温润如同墨玉的眼中坚定而无情,不冷不热道:“泰山宝环,水火不侵,入军不伤。”
完了没爱了,好想把泰山宝环扔掉!这样他就会担心我了!宋于明撅了噘嘴:“谁说的入军不伤?试过没有?我不信这把刀有这么神奇!”
“可以试试。”陆瑾也没试过,那么说纯粹是不好意思说担心他搪塞他用的,万一那“入军不伤”之名是虚,战争中岂不是让“赵检”身入险境?
陆瑾从床上下来,拔出自己床头的长|剑,回头对宋于明道:“试试。”
对于泰山宝环这“入军不伤”之名,宋于明还真是不敢相信。虽然亲眼所见这确实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可是自己毕竟一点功夫都没有,确定拿着它不会被人家砍死?
宋于明也从床上站起来,把宝刀从刀鞘中抽出,笑嘻嘻对陆瑾道:“你别太较真,随便比划两下就成,你老公我还不想被砍死。”
听得如此轻薄之语,陆瑾心下又羞耻又恼怒,一剑往他面门刺去。
虽然生气,陆瑾毕竟没有使出全力,速度也放慢了几分,免得他挡不住自己也来不及收手。
“铿!”宋于明用刀一挡,心下就吃了一惊。按理来说陆瑾这剑来得这样猛,就算用刀挡住了怎么说自己手里也要震得手疼,然而这刀身虽然轻微震动,刀柄却不但依旧沉稳没有震感,而且自己握着刀格挡得也不甚费力!
果然是一把好刀!宋于明估计它之所以有如此威力,精妙之处就在于,剑身和剑柄材质不同,剑身的材质震动而剑柄不会被带动,并且,剑身材质的震动还直接缓冲了对方的力。大概自己当时能在泰山祠山上轻易劈开石头,不仅得力于它的锋利,也得益于它这精巧的设计。那么这刀身刀柄究竟是什么材质如何锻造呢?宋于明不禁好奇起来。
然而现在明显不是好奇这些的时候,宋于明心里清楚,自己没有足够的实力,就算拿着这样的宝刀也是枉然。如果陆瑾出击速度更快或者出招更诡异,自己还来不及发挥这刀的威力去挡住他,就已经被人一剑刺死了。
陆瑾也不禁暗暗吃惊,刚才那一剑就像刺在了一座大山上,竟撼不动对方半分!
“手疼不疼?”宋于明放下刀,拉起陆瑾的手认真地吹了吹。
他的手很软很柔滑,果然当得上“肤如凝脂”,粗略一看一定以为就只是写诗弹琴,提提墨笔,摇摇画扇的小嫩手。然而其实并非如此,他指侧关节之处,都结着一层细看才能发现的软茧,一看就是从小习武,持刀提剑的手!
宋于明心里不禁疑惑,他是传说中那个放浪形骸,卧花眠柳的薄幸郎君?那个吟诗作画,弹琴酌酒的风流才子?为什么会怀着一身武艺?陆瑾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努力的小明
行军几日到了顺化,又招募了两日新兵,加上在新平征集的人数,全军共计已有两三万人。
毕竟是新兵,大多缺乏严格训练和战斗经验,陆瑾让几位将军每日指挥操练,日日与张雄一起巡视军中。
“这些新兵训练还是很努力的。”张雄在土筑的高台上看着训练得一团火热的新兵沉思半晌,摇头道,“不过确实太缺乏练习。看他们这拳脚,和野蛮的魏兵怎么打?”
“不急。”陆瑾注视着台下,淡然道。
“以魏国的实力,占城肯定撑不了多久,到时候顺化也会岌岌可危。”张雄道,“我们时间不多了,怎么可能不急?”
“快点好。”陆瑾道,“军费不足,该快。”
“可是这么快怎么来得及训练这些新兵?”张雄道,“你看看他们现在这样,是不行的。我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训练的成效快点。”
“一招一式,终究是纸上得来。”陆瑾道,“要让他们打。”
张宏点点头:“我也正有这个打算,不过你看他们一个个都差不多烂,就算在这里打的起来,到了魏军面前恐怕根本打都打不动。”
“还有太上皇派的五千人,应该有些作战经验吧?”陆瑾道,“不如将他们和新兵打散重组,也好互补不足,相互促进。”
“这倒的确是个办法。”张雄点点头,看着台下新兵道,“那就再练他们几天,等他们练熟了这几招,就不教下去了。让他们切磋切磋,互相长进吧。眼下的确是你说的这样更好一些。”
“嗯。”
“只怕即便如此,”张雄道,“觉罗人本来就不好对付,何况这次人数几乎要以一当十。”
“觉罗人哪里有五十万?”陆瑾不禁冷笑一声,“我估计魏军中多是汉人。”
原来,觉罗人本是北方游牧民族,虽然战斗力特别强大,然而人口甚少。组织五十万大军侵越,不可能尽数是觉罗人,肯定有一大部分被灭亡的宋国投降的残部。
“汉人……”张雄回头看着陆瑾道,“你应该了解汉军。”
“张侍郎不必太过担心。”陆瑾道,“我心中有数。”
“如果真是这样……你心中有把握,那我也可以稍微放下点心了。”张雄叹了口气,突然转念道,“陆先生,你那个保镖呢?哪里去了?这几日怎么都没看见他了?”
陆瑾用手轻轻一指。
张雄顺着他修长的指尖延伸的方向望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精瘦男人,在一群新兵中努力训练,认真地跟随着他们练习一招一式。全身都被薄薄的汗水浸得湿透了,依然练习得很起劲,动作也比旁人标准到位很多,一看就是十分卖力的。
“陆先生真是太为国尽力了,连自己身边的人都舍得下去。”张雄望着宋于明在军中挺拔的身姿,矫健的步伐,点头叹道,“他可是很卖力很认真哪,定是把你看得很重,想让你开心开心。他要是能坚持照这样下去,日后一定能成大器,哈哈哈。那也是你的功劳你有福气了。”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顺化,夜
“啊!累死啦!”训练了一整天,出了不知道几身臭汗,刚冲完澡的宋于明全身赤|裸地冲进陆瑾住的帐子,将胳膊上挂的衣物一把扔上衣架,倒头仰在陆瑾的床上,笑道,“阿瑾,我今天做得怎么样?”
“嗯。”陆瑾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把头枕在自己腿上的人。泛黄的灯光下,他紧致充满弹性的肌肤微微泛着浅金色的光泽。
“你这个欠调|教的小闷骚。”宋于明仰头笑看着陆瑾,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把他的脸拉到自己面前,对着那两片蜜一样甜的桃花瓣一口咬了下去。
“唔……”一吻至深处,简直肝肠都被涤荡了一遍。陆瑾的意识里一片空白,只是如饥似渴地与他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