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殿旁供奉了大大小小足有上百的灵位!
仔细看灵牌上的名字,却觉得莫名熟悉……那些名字,不都是宋国当初殉国的功臣吗?
耶律天泽竟然供奉他们的灵位?!
“我最敬佩爱国之人,虽然这些人是为宋国牺牲的,我也觉得很敬佩。”耶律天泽道,“所以就在这里给他们设了排位。”
陆瑾走上前一步,看着那一个个带着血的名字,直刺双目,直扎心底,对着那些排位直直跪了下去。
“不过,我很不希望你的名字出现在这里。”耶律天泽指指那些排位,“他们一个个死无全尸甚至粉身碎骨灰飞烟灭,结果有什么好的?所以你要想清楚了,怎么答复我。”
“人生自古谁没有一死?”陆瑾平静地答道,“若能死得其所,则死而无恨。陆瑾若能为宋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你别逼我!”耶律天泽怒道,“我不想看你一直这么犯傻,我是真的不想伤害你,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可是如果你一直执迷下去,我绝不会手软!”
昨日利诱不成,今日改威逼了?陆瑾冷笑道:“皇上给我个了断吧。”
“哗——”耶律天泽毫不犹豫地拔出长剑,抵住他咽喉,“别等死了才后悔,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清楚!”
“先人灵位前不要见血。”陆瑾径自起身道,“去外面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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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北风呼啸。
“呜——呜——”狂风刮过的声音无比凄厉,如同鬼狼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宋于明翻来覆去没有睡着,起来又看了一遍陆瑾给自己留下的复国策略。
这将近一个月里,按照他的步骤,先趁大越国疲惫之时命陈仪中和苏士杰南北夹击一举覆灭了大越国做根据地,又乘势夺取了两广扩张实力。而不知是否因为耶律天泽受伤乱了手脚,大魏国对此竟然毫无反应。
这将近一个月里,这些策略已经看了无数遍,宋于明都能背下来了。然而每次看到那秀逸又遒劲的字体,就好像那个人在眼前一样。
他还在这个世界上吗?如果在,他在这个世界的哪里呢?如果不在,他去了哪个世界呢?
作者啊,你能不能不这么虐?宋于明当即产生一个念头,那就是跳出这个世界,回到原来的世界把那个安排这一切的作者揍一顿,让他把过程写得欢乐一点,然后自己再回来。
可是,一旦进来了,真的还能出的去吗?
还是想点更实际的吧。有了实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个人。那个,叫自己“小明”的人。
☆、渡海
大都,皇宫
天色将明未明,张宏一身黑色便服,带着一队侍卫在路上匆匆行走。
他们只有十几人,脚步很轻,行动敏捷,加上天色昏暗,一行人非常不起眼。
皇上是一刻前驾崩的。驾崩前的最后一条命令:杀了陆瑾!
那的确是个举世无双很难得到的人!也是得不到就一定要毁掉的人!
张宏带人穿过重重掩映的草木,沿着小径到了北宫一处偏僻的宫殿。
殿门上落着一把大锁,张宏也没有钥匙,拔出腰间的刀猛砍过去。
“砰——”张宏被震得后退两步,门上的大锁却纹丝不动。
这叫什么事儿?让自己来杀人却不给自己进去的钥匙?张宏一面腹诽,一面走上前去看那把锁。
好家伙!这竟然是一把钢做的鲁班锁!
春秋时鲁班用六根木条制作了一把锁叫儿子拆开,他儿子忙碌了一夜才把锁拆开了。这把锁也被起名也鲁班锁。
不是皇上故意不给钥匙,原来这锁根本没有钥匙。本来一把普通的锁多简单的事,皇上怎么偏偏用这种东西来锁门?这得拆多久?
张宏无奈地对着锁琢磨了半天,磨得天都亮了,也没把锁解开。只得回头问身后那十几个侍卫:“你们谁会这东西啊?”
“小人来试试。”一个侍卫跑上前握住锁仔细观察了好久,又窸窸窣窣地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打开。
“真他|妈|的折腾人!”张宏往门上狠狠踹了一脚,踹得大门“嗙”一声巨响,回头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人来帮忙。”
此时天已大亮,宫中已经发丧,宫人和闻讯赶进宫来的百官都忙乱成一团。
魏国朝中多是觉罗人,对费脑的事情大多不在行。张宏看来看去,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路过的汉人魏珂身上。汉人的鬼心眼多,找个汉人来开锁没错。
“你过来!”张宏指指魏珂,“本将军有事找你。”
魏珂看了张宏一眼,走上前去。
“你会开锁不?”张宏问道。
魏珂“噗嗤”一声笑起来:“将军这是问什么话?我魏珂饱读圣贤之书,又非鸡鸣狗盗之徒,怎么会学过开锁这种事情?”
“少给本将说那些酸溜溜文绉绉的东西!你开不出来本将就一刀砍了你!”张宏拉起魏珂的手就往北宫走。
“到了!”张宏把魏珂往门前一推,“快去开锁!”
“原来是这个东西。”看到鲁班锁,魏珂点点头,“这个难不倒我。不过这是宫中,既然门锁上了,不可以随便开吧。张将军有圣旨没有?”
“去你|妈|的圣旨!本将就是奉旨来办事的!”张宏骂道,“别废话快开门,不然现在就一刀砍了你!”
魏珂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反正皇上驾崩了现在没人管,我就帮你一帮,不过你别说出去我帮你开过锁。”
“知道了知道了,你他|妈|的废话真多。”张宏不耐烦地呵斥道,“快点开!”
魏珂对这把鲁班锁观察了两三眼,便用食指去推一个小小的方形平面,慢慢地竟然推出一块长长的方形铁条,那把锁“哗啦”一声瞬间散开。
这么轻松这么简单?张宏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前一把推开魏珂往门里冲,身后的十几个人也纷纷跟了进去。
大殿中十分空旷,除了大开的殿门外射|入一束阳光外,整座大殿都因为没有开窗而显得十分晦暗。
然而端坐在殿中的人,却没有与周围的晦暗融为一体,反而如同黑夜中的皎洁月光,黑匣里的深海明珠,愈加光明灿烂,分外引人注目。
陆瑾看见张宏,从容站起身来。
张宏以目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前,把陆瑾围在当中,对他幸灾乐祸地笑道:“本将此番可是奉旨杀你!皇上已经驾崩,你也别指望有人救你!”
陆瑾笑道:“你们皇上自诩雄才大略天下无敌,能听得他死在前面,陆瑾九泉之下也是心安。”
“你!”张宏怒喝道,“来人!杀!”
那十几个侍卫刚要动手,突然都惨叫一声,捂住了脸。
张宏也手上一痛,连忙把昨晚本来已经受伤的手捂住,低头看去,地上竟然是两颗小石子。
不等他们反应,魏珂迅速从门外冲进来,冲张宏虚晃一剑,拉起陆瑾转身就跑。
刚才还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书生,怎么转眼就敢冲进来在自己眼皮下劫人!张宏本就吃了一惊没反应过来,被一剑晃得后退两步,方才大喊道:“快追!”
皇帝驾崩宫中人来人往甚是混乱,加上魏珂拉着陆瑾在宫中东折西绕,张宏追着追着便不见了人,立刻下令封锁宫门,只进不出。
“没追上来。”一丛树后,陆瑾拉住魏珂,透过枝叶往路上观察。
“眼下需要想办法出宫。”魏珂道,“留在此处一时,危险就多一分。”
“嗯,有了。”陆瑾指指路上一队远远走来的人,“我过去,你只点头莫说话。”
看那些人着装打扮特殊,不是汉人,也不是觉罗人。虽然不知道他作何打算,然而魏珂对陆瑾十分信任,点点头跟着他跑了出去。
“たすけて!(救命)”陆瑾拉着魏珂跑上前,在那队人面前无助地低喊道,“たすけください(请救我)……”
“だれですか?(你是谁)”队伍带头那中年男子问道。
“弟弟!”队伍中,一个黑衣之人突然大喊一声,冲上前一把抱住陆瑾,“弟弟!你怎么在这里!”
“弟弟?”带头的中年男子一脸疑惑道,“广末君,他是你弟弟?”
“正是!”广末凉川重重地点点头,“主使大人,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想不到他竟然流落在这里!”
“真好。”这两个人长得好看举止得体,加上一个还是副使大人的弟弟,主使渡边三郎没加盘问,点点头道,“我们需要马上离开此处,广末君先带上他们,回去再说吧。”
“麻烦您了!”陆瑾对渡边三郎鞠躬道,“有人追杀我们。”
“有人追杀你们?”
渡边三郎话音未落,只见魏国的将军张宏从后面匆匆赶来,喊道:“渡边大人,把人留下!”
“原来是张将军。”渡边三郎鞠躬道,“这个人是我们副使大人的弟弟,所以我们要把他带回日本。”
“副使的弟弟?”这亲戚攀得也太不像话了!张宏让数百名侍卫把日本使臣围在中央,怒道,“他才不是!把他留下!”
“这位将军,我弟弟与您无冤无仇,何故要追杀他?”广末凉川把陆瑾护在身后,对张宏道,“还请您让开。”
“你说他是你弟弟?”张宏指着陆瑾道,“他明明是宋国丞相陆瑾!你哪只狗眼把他认成了你弟弟!”
“张将军,请你注意措辞。”渡边三郎正色道。他是个极其在乎民族自尊的人,骂他的副使是狗,不是在骂日本人为狗么?这绝对是对日本最大的不尊重!
“你日本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国,对本将吼什么!”张宏喝道,“识相的把人留下赶快滚!否则本将的刀可不认识你是什么日本国使臣还是狗屎国使臣!”
作为镰仓幕府的武士,绝不容许自己的国家受人如此侮辱!日本使臣纷纷拔出手中的刀对住张宏。
“怎么!你们想干什么!这是我大魏国皇宫!”张宏道,“你们刚来进贡表忠心,就想造反我大魏国?”
“这位将军实在无礼,非常丢你国家的脸面。”广末凉川道,“让我们来教育教育你如何说话吧!”
虽然觉罗人天生粗犷彪悍,日本的武士却更是精干勇猛!虽然他们对如何选择对自己更有利有着敏锐的判断力,然而对国家的荣誉更有至高无上的责任感!
广末凉川举刀上前一步,对张宏一鞠躬:“张将军,请出刀。”
打架就打架,整这种虚伪的客气做什么?张宏“噌”一声拔出腰间的刀,往广末凉川的头顶砍去!
广末凉川毫不躲闪,举起手中的刀往头顶一挡!
张宏只觉双手失去了控制的力量,刀被广末凉川手中强劲的力道死死抵回了自己面前!
见将军处了下风,边上的侍卫立刻一拥而上!
广末凉川放开张宏,把陆瑾护在身边,与其他日本使者一起,边打边往宫门方向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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渤海湾,天低云重,风急浪涌。
“快!上船!”渤海上,巨浪连天,海岸边一艘孤零零的小船匆匆上了十几人,立刻放开船帆,纵身投入波涛怒吼的茫茫大海怀抱之中。
“执权一定不会怪我们。”渡边三郎立在船头,迎着猎猎海风,回身道,“我们没有丢大日本国的脸面。”
渡边三郎口中的“执权”正是日本镰仓幕府实际最高掌权者,北条家族的家督——北条时义。
“是的。”广末凉川点点头,“不过大魏国一直自认为神圣不可侵犯,这次与他们大打出手,必定会给大日本国带来一场战争。”
“欺侮我国臣民,污辱我国尊严。对于这种蛮横国家,与其想着如何求和规避战争,不如回去好好备战!”渡边三郎的拳头往船舷上狠狠一砸,“等到日后,大日本国一定可以把它打趴在地!”
“嗯!”广末凉川点头,“主使大人说的对!”
“对了广末君。”渡边三郎转而问道,“你的那位弟弟在哪里呢?你带他回日本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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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架空,若有与某些国家历史或国家以及朝代名称重合,纯属巧合,请勿与某历史或某国家对号入座。
☆、桥姬
船舱内,日本的使者都在外间议事,只有陆瑾和魏珂单独处在里间。
“那边的事,丞相不用太担心。”魏珂道,“昨日我已经拜访魏国的三王六王,告诉他们八王猜忌心重,请他们多加防范。他们当时便怀疑五王遇刺皆八王所为,早已心存芥蒂。加上昨夜耶律天泽再次派人行刺未成,一旦耶律天泽驾崩,他们也绝不会心服八王。如果不出所料,魏国即将乱起于中,丞相不需多虑。”
“看来,是不得不往日本走一遭。”陆瑾点点头,“即使魏国内乱,成事也不并不简单。自古一旦中原战乱,向来回给别国可乘之机。周围小国,野心不小,尤其是日本。”
“嗯。”魏珂点点头,“等宋国收复中原之日,中原必起战火,日本很可能也会趁机横插一脚谋取利益。所以,丞相跟他们到日本,是另有目的?”
“魏先生,聪明。”陆瑾一笑,“人生短暂,我从不做没用的事情。”
“魏某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叩叩叩。”房门被有节奏地叩响了三声,门外响起广末凉川恭恭敬敬的声音,“陆君,可以进来吗?”
“请进。”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广末凉川一手端着个盘子走进房中,一手将门轻轻关上。
“因为和魏国起了冲突走得匆21 忙,很多东西没有来得及带上,食物也是。”广末凉川把盘子放到桌上,深深一鞠躬,“所以就临时从海里捕了鱼为食物,接下来的日子里,恐怕只能吃鱼了,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广末凉川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汉语,听得他这么说,陆瑾和魏珂连忙起身回礼。
魏珂道:“多谢广末先生相救,我等已经感激不尽。何况海里的鱼甚是美味,我等怎么会嫌弃?”
“那就请一起用吧!”广末笑着请二人坐下,一起品味起盘子里的鱼来。
盘子里是一条细细长长的秋刀鱼,烘烤得鱼肉香滑,鱼骨酥脆,便是鱼刺也是香脆得能直接吃下去,令人回味无穷。
“广末先生真是好厨艺。”魏珂惬意地点点头,“在下从未品尝过如此美味的鱼。”
“哈哈哈,我们日本人大多都喜欢吃鱼,所以我很小就开始做鱼给家里人吃。”广末凉川笑道,“如果魏先生喜欢的话,接下来几天我都可以烤鱼来给你们吃啊。”
“广末先生不光鱼做的好,和果子做得也很好。”陆瑾笑道。
“陆君。莫非你是因为我献给魏国那盒和果子发现我到了魏国的?”广末凉川道,“我到了那片土地,就不禁想起你,想起当年给你做和果子的时候,忍不住又做了一样的和果子……想不到,真的又遇见了你。而且,还能带你一起回日本。”
“若非走投无路,谁也不想背国离乡。实在是无奈之举。”陆瑾黯然道,“往后到了日本,还请多多关照。”
“我们是朋友,关照是当然的。”广末凉川连忙安慰道,“陆君只是暂避我国,等到大宋复国之时,陆君还是可以回宋国去的。”
“哦?”一个人本人竟然这样相信宋国可以复国?魏珂惊讶地问道,“广末先生相信大宋可以复国?”
“当然可以!”广末凉川道,“我们大日本在这世上最佩服的就是宋国!当年宋国无比繁荣,无论是财力国力都非常强盛,我们学了宋国很多先进的礼仪制度和技术!听闻宋国崖山国难之日,我大日本全国举哀!我之所以再次前往那片土地,不仅仅是因为答应了陆君会再去……”广末凉川回头深深看着陆瑾,“更是因为我相信宋国不会这么轻易覆灭。当我看到陆君的时候,我就知道宋国还没有完,一切都可以卷土重来的!陆君,今后若有需要我广末凉川之处,我一定万死不辞!”
前面对宋国的敬仰可以理解,宋国当年的确是这世上最繁荣的国家。可是,魏珂简直不敢相信,陆瑾会和一个日本人有这般交情?万死不辞?
陆瑾一怔,虽然曾经一见如故,数面之缘已是好友,可是要说“万死不辞”,未免太重了些。然而日本人向来认真严谨,广末凉川的话必不是轻易出口的。他,到底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