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杨梦尘关切地问:“阿蓝,姐夫对你好不好?”
楚蝶衣笑了笑道:“阿羿出身寒门且是武将,难免心思粗犷些,好在阿羿有封建时代的男权思想,却给予我足够的尊重和平等,平时也不乏关心和体贴,更只想守着我过一辈子,我很知足,也很幸福。”
“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看到楚蝶衣眼底眉梢明显蕴着一丝甜蜜的韵味,杨梦尘为她高兴,只是……踌躇片刻,终是问了出来:“阿蓝可还记得何玉寒?”
楚蝶衣闻言神情一怔,须臾垂下眼帘,抿着唇没言语。
杨梦尘知道阿蓝和何玉寒互相有情,可惜造化弄人,直到阿蓝牺牲,两人也没有在一起。
“当年接到何玉寒的电话,得知你牺牲的消息,我立马从阿拉伯赶回来,在你墓园前,我见到了何玉寒,一副形槁心灰,死气沉沉的样子,整个人变得我几乎认不出来;
他跟我说,明知道这次的任务极其危险,明知道有人泄露机密,他仍然派你去,这是他一辈子做的唯一最后悔的事情,后来他拿着你的一张照片离开,至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直到半年后,魏部长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何玉寒同样在出任务时牺牲了,他给我留了一封信,拜托我把他的骨灰和那张照片一同葬在你墓园旁,说生不能跟你相爱相守,死后希望能跟你相依相伴;
阿蓝,你心里怨他恨他么?”
“曾经怨过恨过。”楚蝶衣幽幽叹息:“但自我重生这个时空的那刻起,我对他爱恨亦两消。”
杨梦尘没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人只有放过自己,才能过得更好吧,比如阿蓝,比如她。
敛去心绪,楚蝶衣问杨梦尘:“阿梦又是如何到的这里?”
“飞机失事。”
给两人的茶盏续了热水,杨梦尘端起茶盏优雅饮一口后才缓缓道:“我不能孕育子嗣,在你走后不到两年,我跟阿铭的婚姻就出现了问题……正好主治医生告诉我,我活不过三十岁,不想拖累阿铭,我选择了离开;
后来我遇到一位中医大师,他不但教会我一套养元补气之法,还精心给我调养身体,从而延续我近十年寿命;
只是我精元过度耗损,早已油尽灯枯,于是坐飞机回乡等待死亡的来临,结果飞机意外失事,当时这具身体的主人从树上跌下来昏迷不醒,我就重生在她身上,并且同名同姓。”
楚蝶衣勃然大怒:“那个老太婆居然敢那样伤害你,简直可恶至极!”
“不能全怪她,毕竟子嗣传承是国人根深蒂固的思想,况且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杨梦尘柔声劝慰楚蝶衣:“现在我有疼爱我的家人们,有爱我护我的丈夫,以后还会有聪明可爱的孩子,也是苦尽甘来。”
“你呀,总是为别人考虑开脱,所有苦痛都自己独自承受,好在你总算拥有真正的幸福,我也放心了。”楚蝶衣语气中充满疼惜和宠溺。
感受到楚蝶衣依如前世对她的爱护之情,杨梦尘感动得眼眶湿润:“其实这要感谢我的师傅。”
“那个神秘莫测的老头儿?”
杨梦尘点头,然后将无为老人和事情始末告诉楚蝶衣。
楚蝶衣眼中满含惊讶:“这也太玄幻了吧?”
她本是无神论者,即便亲身经历重生,依然不信神鬼之说,现在阿梦告诉她,阿梦能来这里皆是那个老头儿之功,还跟宸王是十世的天定姻缘,这简直让她难以置信。
“师傅是这样说的,虽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难怪天下人那般尊崇无为老人,原来他的道法这样高深莫测。”
“是啊,文德,就是王爷也是师傅的徒弟,不过文德学的是文治武功,我学的是经商等等杂学,倒是方辰旭学会了师傅的道法,并且法力高深。”
前世楚蝶衣,方辰旭和杭清铭相继结识杨梦尘并成为朋友,楚蝶衣脸上难掩惊讶:“方辰旭真的跟你是师兄妹?你见过他使用道法?”
“嗯。”杨梦尘点头:“去年年初时,我意外遇见庆安国太子孟景麒,他的容貌跟阿铭几乎丝毫不差,我就误把他当做阿铭……后来师傅及时出现将我唤醒,并劝导我解开心魔,否则我们也不能再相遇。”
紧紧握着杨梦尘微凉的手,楚蝶衣薄责道:“傻妹妹,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何苦归咎自身?”
杨梦尘含泪摇头表示以后再不会了。
楚蝶衣放下心来:“老实说结识方辰旭那么多年,我们居然不知道他会法术之事,他藏得可真够深。”
“可不是。若非我那次意外魂归前世,也不会知道此事。”杨梦尘深有同感:“不过他虽然脾气坏嘴巴毒,但是心地很好,你出事后,就是他经常陪我去看望叔叔阿姨和阿杰(蓝翎的弟弟),我离开前,也拜托他照顾好叔叔阿姨和阿杰。”但凡她的要求,方辰旭都全然应允,她相信方辰旭会照顾好他们。
来到这个时空,楚蝶衣最不放心的就是爸妈和弟弟,如今听到阿梦所言,她终于安心了:“谢谢你们替我照顾爸妈和弟弟!”感激珠泪盈满眼眶。
“我们是好姐妹,好朋友,无须言谢。”杨梦尘微笑着说道。
这份情谊,楚蝶衣会永记心间,尤其阿梦是她疼爱的妹妹,两人又有幸在这里相遇,她会好好守护这个妹妹。
“杭清铭倒也算是有情有义,可惜……既然杭清铭已经身死,那他会不会象我们一样有奇遇?还有那个孟景麒怎么回事?另外宸王缺失的一魂一魄会不会回来?这些你师傅有没有告诉你?”
杨梦尘摇摇头:“师傅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至于孟景麒已跟我结义为兄妹,当初他来东楚,只是为寻找他的皇伯母,你不知道,他的皇伯母极有可能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女军医。”说着,从挎包里拿出那套黑针递给楚蝶衣。
楚蝶衣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然后又还给杨梦尘:“这确实是那位女军医所使用的针具,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我无意中所得。”把黑针放回挎包,杨梦尘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楚蝶衣感慨:“那位女军医医术精湛,深受部队首长喜爱和器重,突然莫名失踪后,首长曾命人全力寻找许久,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原来到了这里,可惜她不在了,要不然我们倒是可以去见见她。”
“她受了情殇才从庆安国跑到东楚,但愿她下次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但愿吧,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能够得到这套针具,这也是你的缘法,正好你医术不错,就用它去医治更多的病人。”
杨梦尘轻轻点头:“我会的。对了阿蓝,恰好现在临近年底,我让文德去找父皇,允许你和姐夫开春后再回边关,趁此机会给你好好调养身体,争取早日给我生个小侄儿。”
“不用了阿梦。”楚蝶衣眉宇间蕴着一丝愁绪:“原主四岁被卖入翠香楼时,花妈妈就给她灌了绝子汤,阿羿曾找过许多大夫,那些大夫众口一词,这具身体已经丧失生育的能力,而阿羿只想跟我白头偕老,有没有子嗣都无所谓,我也不强求。倒是有件事,我想请你和宸王帮帮忙。”
“你说。”
“原主的父亲是原怀化大将军楚文忠,二十多年前以通敌叛国之罪被斩首示众,楚家所有男子,包括男婴皆被处死,活着的女眷发配边关为官奴;
在路上,有人不堪欺辱相继自杀,有人病死,最后只剩下四岁多的原主和照顾她的李嬷嬷,押解官兵将两人卖入翠香楼;
原主十二岁那年,李嬷嬷病重而亡,临死前告诉原主,楚文忠和楚家是被人陷害的,还说了一些线索,要原主一定为楚文忠和楚家洗刷冤屈,可惜原主只是一个弱女子,无法平冤;
我接收原主记忆后,直觉李嬷嬷没有说谎,这些年我也想办法查找证据,可是每当我找到一条重要线索,那条线索就会突然中断,最后查无可查,很明显有人不想我查下去,我觉得这件事很不简单;
身份原因,我不方便再追查,只好拜托你和宸王,如果真的能为楚文忠和楚家洗刷冤屈,就算了却原主的心愿,如果查不出来,我们也尽力了。”
“姐夫知不知道你在追查当年之事?”
“刚开始不知,五年前,我追查一条线索而身受重伤,在阿羿追问下,我才道出原委,这五年阿羿跟我一起暗中密查,但始终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
杨梦尘想了想允诺:“这件事交给我和文德,如果楚文忠和楚家真的蒙受冤屈,我们一定还他们一个公道。”
“好。”楚蝶衣之所以告诉杨梦尘,一是为了原主,二是觉得此事太蹊跷,希望宸王能引起重视。
“待会儿你把查到的线索给我,我会跟文德说。”杨梦尘说道:“现在你主要是调养身体,我给你把过脉,服用绝子汤的时间虽然有些长久,但不是没有办法治愈。”
紧紧抓着杨梦尘的双手,楚蝶衣睁大双眼中充满激动和不敢相信。
☆、197坦诚
“阿梦,你说的是真的?”其实楚蝶衣和邵明羿都很喜欢孩子,只是……夫妻俩早已绝了念想,没想到现在杨梦尘却说还有希望,楚蝶衣当然激动又忐忑不安。
杨梦尘点点头:“前世我后来跟好几个专家学习医术,在这里也跟罗伯伯等人探讨医药,我治好了萧伯母和长公主,尤其长公主服用的绝子散乃是秘药,比你服用的绝子汤更厉害,并且时间比你的长久,如今那对龙凤胎已经四岁多了。”
“谢谢你!”纵使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楚蝶衣的感激之情。
掏出丝帕拭去楚蝶衣脸上的泪水,杨梦尘微笑道:“我们是好姐妹,以后我们的孩子同样是最好的兄弟姐妹。”
楚蝶衣重重点头应是。
“阿蓝,有件事我要拜托你。”杨梦尘附在楚蝶衣耳边低语几句。
“没有问题。”楚蝶衣眼底闪烁着灼灼精芒:“如果皇上同意我们留下,明天就可以开始,如果不同意,你把人安排到边关,合格后,我再给你送回来。”
杨梦尘欣然应允。
龙玄墨和邵明羿推门进来,看到各自的爱妻双眼微微红肿,睫毛仿佛染上一层雾气,心疼又担忧。
疾步上前,不等楚蝶衣起身退开,龙玄墨右手一挥将她逼退,然后在她刚刚坐的位置坐下,急切问着爱妻:“阿九,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哭呢?”轻抚爱妻双眼,低沉语气中蕴着疼惜和怒火。
楚蝶衣天生感觉敏锐,看见龙玄墨神色不对时,本能地有了防范,感觉到一股强劲内力迎面袭来之际,敏捷地闪身避开,不过还是受了些波及,不得不连退数步,再有邵明羿及时扶住她,方稳住身形。
仔细查看爱妻并没受伤,邵明羿放下心来,转眼怒视着龙玄墨,刚毅面容布满肃杀之气。
他才不管什么王爷不王爷的,胆敢伤害蝶衣一根头发,他宁死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扯了扯邵明羿衣袖,楚蝶衣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邵明羿这才敛去杀气,不过心里仍然很是不满。
“阿蓝没事吧?”见楚蝶衣笑着摇头,杨梦尘收回目光,嗔怪地瞪了瞪龙玄墨:“文德,阿蓝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们多年未见,如今乍然相逢,自是喜极而泣,你错怪姐姐了。”
“她惹得你落泪就不对!”龙玄墨坚持己见,心里疑惑阿九怎会认识楚蝶衣,但面上丝毫不显。
杨梦尘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文德……”
“妹夫这样在意你,我和你姐夫很高兴,我也没事,阿梦别再怪责妹夫。”楚蝶衣悄悄给杨梦尘使个眼色,龙玄墨毕竟是位高权重的当朝王爷,纵使爱重阿梦,阿梦也得把握好尺度,否则物极必反。
看懂楚蝶衣眼神含义,杨梦尘微微眨了眨眼睛,示意楚蝶衣不用担心,然后看向邵明羿:“姐夫……”
“你姐姐说得对。”
自从知晓宸王妃为国为民之壮举,邵明羿就很敬重这个宸王妃,现在得知她是爱妻心心念念的好姐妹,自然爱屋及乌,素来刚毅的面容稍稍松懈冷硬线条,对那个所谓的妹夫却看不顺眼,胆敢对爱妻出手,妹夫,看姐夫怎么好好‘回报’你。
龙玄墨莫名打了个冷颤,抬眼看了看窗外,此刻虽是申时末(约下午五点),但冬日暖阳依旧普照着大地,他怎会觉得有些凉意?莫非受了寒?没有多想,龙玄墨收回目光,看到爱妻跟邵明羿夫妻有说有笑,却不理会他,顿时打翻了醋坛子。
“阿九,让人摆饭吧。”龙玄墨巴不得邵明羿夫妻赶快走,不过爱妻肯定会不高兴,还是赶紧吃了饭赶紧走,省得跟他抢阿九。
看了看天色,杨梦尘吩咐海棠等传饭,然后微笑着对楚蝶衣道:“今晚你和姐夫好好休息,明天过来开始调理。”
楚蝶衣欣然点头。
月光如水,淡淡清辉倾泻在微翘的碧瓦朱檐上,透过敞开窗户照在清雅的内室地面上,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清冷之色,夜风阵阵轻拂,带来沁人心脾的泥土芬芳。
枕在龙玄墨欣长手臂上,聆听着他的心跳声,感受着他的温暖气息,杨梦尘踌躇片刻缓缓说道:“文德,我有件事瞒了你。”
她知道,文德一直心存疑虑,只是因为爱重她在意她,才忍着没有询问。
龙玄墨抚着爱妻秀发的手微微一顿,眼底划过一丝晦暗锋芒,转瞬又恢复平静。
“想必你已调查过我,小时候虽聪明伶俐,但毕竟生活在贫困的农家,后来又因病变得痴傻,更没有一天真正读书识字过,昏迷不醒后忽然就会医术,经商等各种才能。”
诚然,龙玄墨当初确实怀疑过,可在知晓阿九是师傅的徒弟后,至此再没有任何疑问。
杨梦尘接着道:“你一定很疑惑我为何会主动接近孟景麒?为何那次我陷入昏迷不愿醒来,而师傅出现后我才开始慢慢接受你?为何我跟阿蓝明明第一次见面,却说阿蓝是我最好的姐妹?”
龙玄墨一怔,抿着双唇没有吭声,却伸手将爱妻牢牢地拥入怀中。
“这是我的秘密,我原本打算此生谁也不告诉,可是今天见到阿蓝,我改变了主意。”杨梦尘低沉语气中透着淡淡惆怅:“我不知道你听完后会如何看待我,或许对我敬而远之,或许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但无论如何,我都要告诉你,我认为我们之间应该坦诚。”
不知为何,龙玄墨莫名觉得心慌意乱,突然很不想听爱妻这个所谓的秘密,于是直起身来,双手撑在爱妻脸颊两旁,从上而下俯视着爱妻,漆黑眸子深不见底,好似平静潭水里漾起了细小波纹,目光温柔而坚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醉其中。
“阿九,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我都不在乎,只要现在在我身边的是你,只要你能跟我白头偕老,这辈子,我就心满意足,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呆呆地望着龙玄墨,杨梦尘心里感动又内疚,珠泪簌簌划过脸庞,很快晕染了颈下布枕。
在这男权时代,文德又是身份清贵尊崇的当朝王爷,却甘愿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爱她宠她护她,她何其有幸,能得到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这样深情浓烈的爱?
正因为如此,她更要与文德坦诚相待,如若不然,她又如何能面对文德的情深意重?
“阿九,别哭,我心疼。”俯身轻柔吻去爱妻眼角珠泪,龙玄墨不停柔声安慰。
感受到龙玄墨的小心翼翼和自责,杨梦尘抬手轻抚他俊美脸颊,哽咽声音中饱含着无悔深情:“文德,我爱你,所以更不能瞒着你,否则我无法坦然面对你。”
深深凝视着爱妻,龙玄墨抿着唇没反对,安静等待爱妻说出心中秘密。
“我来自另外一个时空,如果按照这个时空计算应该是千年之后,我同样出身贫困农家……
虽然那时功成名就,但是我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主治医生,就是大夫告诉我,说我只剩下不到两个月时间,我不想死在外面魂无所依,于是坐飞机准备回原籍县城,死后葬在张奶奶的陵墓旁;
谁知遇到百年难遇的寒流,我乘坐的飞机从高空直线坠下,而这个时空的杨梦尘从树上掉下来昏迷不醒,我就那么进到她的身体里,代替她活下来;
孟景麒的容貌跟阿铭几乎丝毫不差,刚开始我误以为阿铭跟我一样来到这里,可是相处不到半刻钟,我就知道他不是阿铭,但我依然接近他,只是想让你主动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