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强势的南宫夫人,郝家女眷再不甘心没有攀附上杨梦尘,也不得不离去。
陆宁双回门当天,宣平侯和陆宁彦原准备翌日清晨就带着贾氏跟陆美三兄妹回京,谁知偷溜出去的陆国栋当街欺辱良家女子,那女子的兄弟们闻讯赶来,要把陆国栋扭送官府。
陆国栋非但没赶紧低头认错,还仗着是杨家的姻亲,叫嚣着让下人打死那几个男子,双方发生激烈斗殴,结果不知是谁打折了陆国栋的双腿,彻底成为废人。
欺辱良家女子,在永昌镇要判五十大板之刑,念及陆国栋受了重伤,周县令免除陆国栋杖刑,当然女子家人也不用负责任。
贾氏哭天喊地嚷着要那些人偿命,被宣平侯狠狠训斥一顿,吓得再不敢吵闹。
杨梦尘看过陆国栋的伤情,有把握治好,不过她没治。
罗大夫和杨成安等人同样保持沉默。
陆家姐妹的龌龊心思,他们已经全然知晓,而陆国栋不学无术且骄横狂躁,不说在京城,仅仅来永昌镇这些天就惹出不少祸事,每次还理所当然地要求杨成宏善后,这样的人废了更好,省得再祸害人。
宣平侯第一次横下心来,根本不等陆国栋恢复,坚持第二天就带着一家人离开,回府后就把陆国栋关在府里不准出门,贾氏贬为妾室,一个月内将陆美和陆湘相继远嫁他乡,至死都没回过京城。
贾家人闹上门来,宣平侯直接把贾氏虐待嫡出子女,残害妾室和子嗣等(未免给陆家招来祸事,贾氏唆使陆美陆湘算计华子煜和司徒文凯之事,宣平侯没有说)罪证摆在贾家人面前,这些足以休弃贾氏(宣平侯并非寡情之人,又顾及儿女名声),如今只是贬为妾室,贾家人自然无话可说,心里庆幸好歹还是姻亲,以后多少能够沾点陆家的荣光,毕竟陆宁双可是宸王妃的亲嫂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杨梦尘择了个吉日,给芍药和青影,梧桐和青痕举行婚礼,百合和宁斯旻(王府商铺管事),墨雷和墨菊的婚礼则回王府再举行。
三月初三是杨成安和龙若水婚期,杨吴柳沈四家中青两辈人提前去京城安排婚礼事宜(之前已经筹备得差不多),龙玄墨和杨梦尘陪太后等人随后再回京。
启程当天,看着依依不舍的恭亲王和清旸清昀,太后忽而感叹道:“自从野儿媳妇和亦霖相继离世,很久没有看到你皇伯父象这些天那样开怀了。”
“皇祖母放心,皇伯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杨梦尘道。
侧目,瞧见杨梦尘笑容盈盈,眼神灼灼,太后挑眉若有所思,片刻笑着点点头。
趁龙玄墨安排太后等人坐进马车,杨梦尘让海棠叫来木氏,压低声音道:“你没有把自己的仇恨强加在清旸和清昀身上,我很欣慰,也很敬佩。”
木氏顿时脸色剧变,转眼看着杨梦尘,眼睛里充满了惊慌和戒备。
“如果我要害你们母子,你们还会好好站在这里么?”
若不是王妃,他们母子早就成了一堆白骨,木氏敛去异样神色,不过眼底依旧藏着警惕。
杨梦尘表情淡然,平静声音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因为他,我才派人及时救下你们。”
顺着杨梦尘的目光看过去,瞧见儿子们正和恭亲王依依话别,木氏眸光微闪,很快收回目光看着杨梦尘,不明白杨梦尘的目的是什么?
“你很想杀了他报仇。”杨梦尘语气陈述,而非疑问。
木氏垂下眼帘,遮住眸底惊骇,长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泄露她此刻极不宁静的心绪。
她确实不止一次想要杀了他,可是看到他那样喜爱和悉心教导儿子们,而儿子们对他一片濡慕之情,她就下不去手。
“你没有付诸行动,等于保全你自己。”杨梦尘唇角弯起一抹极为魅惑的弧度,轻柔声音从她樱唇中缓缓吐出,一字一句却让木氏如坠冰窖,彻骨寒意瞬间蔓延至全身:“否则即便你是受害者,我同样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此刻木氏已无法形容内心感受,她自认为隐藏得很好,身边的人一直毫无察觉,杨梦尘又怎么会知晓她背负着血海深仇?
杨梦尘当然不会告诉她:“那样的满门血仇,你没有查到确凿证据,仅凭片面之词就认定凶手,不觉得太武断了么?何况证据也可以伪造,如若不然世上哪有那么多冤案?万一你杀错了人报错了仇,到时候你就是死,也偿还不了所欠下的血债,你说是么?”
木氏一脸呆滞。
她的确没去查找证据,因为教养她的万嬷嬷说亲眼看到是他带兵杀了她家人,也是万嬷嬷拼死背着昏迷的她逃出来,后来又劝她嫁给相公为妾,寻个安身立命之所。
不!不对!
万嬷嬷一直劝她把真实身份告诉公爹和相公,请公爹和相公帮她报仇,她坚决拒绝,万嬷嬷也不再劝她,但是她敏锐感觉到万嬷嬷很不高兴。
现在想起来,从头天嫡母让人通知他们母子翌日一同去上香开始,万嬷嬷就有些不对劲,当那些山匪出现时,万嬷嬷居然不害怕,反倒很镇定,而马儿发疯往悬崖跑没多远,万嬷嬷就摔出了马车。
她很担心万嬷嬷,可当时她和儿子们也面临绝境,她没有能力去救万嬷嬷,只能祈祷万嬷嬷能够逢凶化吉。
看了看眸光不停闪烁的木氏,杨梦尘淡淡道:“你那个嬷嬷如今在霍氏的身边,并且很得霍氏器重。”
木氏脸色泛白,双眼陡然睁大,眼神盛满震惊和难以置信。
难道万嬷嬷早知嫡母要谋害他们母子,甚至还有可能……
她四岁时,母亲请来万嬷嬷教养她规矩,万嬷嬷一向对她忠心耿耿,尤其遭逢家变之后,她和万嬷嬷相依为命,万嬷嬷怎么会背叛她?怎么会?
“只要你说一声,我立即派人把那个嬷嬷带过来,你一问便知。”
听到杨梦尘的声音,回过神来的木氏摇摇头,事到如今,问或者不问有什么作用?
“也许她知道屠杀你家的真正凶手。”
木氏精神一震,瞬间又变得颓然,王妃刚说过证据可以伪造,而且她直觉,万嬷嬷只是一颗小棋子,根本不可能知道幕后主使者,即便把万嬷嬷抓来,最多也就证实是嫡母勾结山匪谋害他们母子,其他再问不出来。
看出木氏的心思,杨梦尘不再多说什么:“你可曾见过你那个公爹?”
“我从来没有见过公爹。”木氏低声如实回答:“不过我偶然听到府里的下人说,公爹一直带着面具,并且公爹从不到嫡母或姨娘的屋子过夜,嫡母或姨娘都是裹着身子去公爹院子,完事后又送回各自房间。”
冷嗤一声,杨梦尘暗忖那人倒是谨慎,蓦然神色微凝,这个规矩与皇宫妃嫔侍寝太相似,莫非那人是前朝的余孽黄公子?
“你安心待在这里,好好教导清旸和清昀,没人敢伤害你们母子,至于你的家仇,我会派人去追查,有结果再告诉你。”
“谢谢!”
看到龙玄墨往这边走来,杨梦尘举步准备朝龙玄墨走去,木氏忽然道:“王妃,相公……”
“听说你们出事,他吐血病倒。”瞧见木氏脸色惨白,杨梦尘轻声安慰着:“他现在已经好很多,你放心,有机会我就安排他来见你们母子。”
☆、225求证
皇上疼惜龙若水,特赐一座郡主府,杨成安和龙若水婚后就住在郡主府,不过两人经常要去各地巡视医院事务,很少有时间待在京城。
裕亲王和裕亲王妃很孤单,又不耐烦京城的烦杂,听太后说起杨柳村的山清水秀,在杨家众人回家时干脆跟他们一起去杨柳村,反正龙玄墨在那里有别院,如果真的喜欢,他们再修建一座别院即可。
龙若水回门第二天,杨成宁和叶云芊就启程前往边关,邵明羿于二月初已经回边关接掌羽林军,楚蝶衣则留在京城,而宇文延赫也在二月中旬回边防。
三月初六,杨梦尘在府里给百合和宁斯旻,墨雷和墨菊举办了婚礼,接下来的时间,专心跟罗大夫等人继续研制疫苗,终于成功研制出水痘疫苗,参与实验的人接种后没有异常,方奏明皇上。
皇上龙颜大悦,不仅大肆封赏众人,还爽快地拨了一笔经费,从而让全国臣民都能接种疫苗。
前后两笔意外的巨资,加上楚傲山庄等产业的利润,国库和皇上的私库都很宽裕。
皇上用这些银钱发展农业,兴修水利,提高军队武器装备,整顿吏治,再有四种农作物的全面推广,东楚逐渐走向繁荣富强,国泰民安。
一品阁,杨梦尘将制作水痘疫苗的方子给方掌柜,同往常一样由他派人秘密送达给孟景麒。
自杨梦尘和龙玄墨大婚,孟景麒三兄妹回国后,杨梦尘和孟涵悦一直互通书信,当然只是一些问候和琐事,即便被人拦截,也看不出什么来,真正的机密事情,都由一品阁传递。
庆安国有什么好种子,孟景麒皆会派人送来给杨梦尘,杨梦尘交给杨成容去试验种植,成功后推广开来,杨梦尘每每开发新产品,也会让方掌柜传给孟景麒,每季还亲手缝制两套衣帽鞋袜等物给庆安国的亲人们。
回到京城后,南宫夫人找借口直接带女儿女婿和外孙女回南宫府,南宫夜霖和南宫凌飞叫了郝渝橦去外院书房,而南宫夫人在内院严厉训斥南宫凌媱一顿,警告她再有下一次,南宫家将不认她这个女儿。
杨成安和龙若水大婚没几天,因着龙玄墨发了话,郝渝橦轻易谋到河间郡那个从五品的知州空缺。
直到临行的前一晚,郝渝橦才告诉爹娘此事,还说要带妻女一起赴任。
郝老爷很高兴,一来儿子升了一级,二来外放的升迁快,三来有王府和南宫府作倚仗,没人敢刁难陷害儿子,只要不出差错,以后儿子肯定前程似锦,郝家也能跟着沾光。
郝夫人却死活不答应,用了老把戏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甚至以死相威胁。
她生了两儿一女,渝橦是小儿子且很孝顺,难免就偏疼一些。
当初她打算让渝橦迎娶娘家侄女为妻,可是相公说都不跟她说一声就定了下南宫家的嫡次女。
原以为南宫凌媱性子绵柔好拿捏,没想到段嬷嬷太精明,根本占不到半点儿便宜。
南宫凌媱生了女儿再无所出,她想方设法要渝橦娶娘家侄女为平妻,谁知渝橦不同意,现在又抛下她这80 个母亲,带着妻女外放,感觉从此再也掌控不了渝橦,她当然恼怒又恐慌。
从得知母亲的所作所为后,郝渝橦对母亲很失望,此次铁了心不服软,第二天就带着妻女去任上。
华家和司徒家知晓贾氏母女算计儿子一事,自是怒不可遏。
顾及杨梦尘的情面放过了陆家,不过贾氏的娘家就没那么幸运,有官职的全都因各种缘由,要么丢官免职,要么坐牢流放(当官的没有几个真正干净),家族产业也受到极大遏制和损害,简直举步维艰。
贾家人怎么也想不明白,无缘无故的怎会招来这场灾难,多年以后,等得知真正的原因,他们恨不得剥贾氏的皮,喝贾氏的血,镇国公府和护国公府是谁都能算计的么?
经此一事,贾氏刻意营造的仁善宽厚,品德高洁的名声全然尽毁,又没有娘家撑腰,自然变得很老实。
听风苑。
看到恭亲王在专心致志雕刻小木剑,旁边石桌上放着一柄雕刻好的小木剑,杨梦尘明知故问:“皇伯父怎么想起做小木剑?准备送给谁呀?”
“墨儿九儿来了。”恭亲王抬头看了看龙玄墨和杨梦尘:“我答应送清旸和清昀小木剑,结果回来这么久一直不得空,正好今天有时间赶紧做出来,省得清旸和清昀失望。你们先坐坐,我马上就好。”说完,埋头继续。
相视一眼,龙玄墨和杨梦尘走到桌边坐下,端起清茶优雅品着,没有打扰恭亲王。
约莫两刻钟后,恭亲王雕刻好小木剑,和之前那柄小木剑放在一起,两柄小木剑精致轻巧又圆润,不会轻易伤到两个孩子。
将小木剑分别放进两个锦盒里,恭亲王吩咐高峻,连同他给清旸和清昀准备的礼物送去杨柳村。
宋明端来水给恭亲王洗手。
倒了杯茶给恭亲王,杨梦尘微笑道:“皇伯父喜欢清旸清昀?”
“嗯。”接过清茶浅抿一口,恭亲王点头:“清旸和清昀年纪小小,却聪明伶俐又乖巧懂礼,很讨人喜欢。”
瞧见恭亲王眉宇间蕴着一缕惆怅,杨梦尘明白,恭亲王应该是想起早逝的儿子:“皇伯父怎么呢?”
“若是霖儿还在,孩子也这么大了吧。”下意识说出心里的话,恭亲王很快回过神来,唇角苦涩稍纵即逝:“不过说来也奇怪,第一次看到清旸和清昀,我就有一种想亲近的感觉,有清旸和清昀陪着,我觉得心里很宁静温暖,真是不可思议。”
这就是血脉亲情的力量,没有什么好奇怪,杨梦尘心中暗忖,面上笑道:“清旸和清昀还小,有时间皇伯父倒是可以去杨柳村看望他们。”现在还不是告诉皇伯父真相之时。
“我正有这个打算。”恭亲王确实很喜欢两个孩子。
三人聊了会儿,杨梦尘叮嘱恭亲王多注意身体,然后和龙玄墨离开。
暖阳普照,微风轻拂,带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花草芬芳,龙玄墨和杨梦尘携手漫步在院子里。
金嬷嬷等人不远不近跟在两人后面。
杨梦尘忽而问道:“皇伯父身边的细作揪出来了么?”
龙玄墨点头:“那人叫刘元,皇伯父年轻时救下的一个难民,跟在皇伯父身边二十多年,刘元忠厚老实,皇伯父很信任刘元;
刘元在南边续娶了个继妻,好吃懒做又彪悍粗俗,娘家有两个好赌好色的兄弟;
五年多前,兄弟俩欠下大笔赌债,连祖屋都卖了也不够,可是没过多久,兄弟俩不但还清赌债,还添置不少产业,刘元继妻也是新衣首饰不断,说是娘家兄弟发了横财;
皇伯父心慈宽容,极少过问属下之事,因此没有发现刘元家的异样,上次清查也被刘元躲过;
如果不是此次出了事,我们也不会怀疑到刘元,皇伯父想查出刘元背后的主子,故而没有揭露他,只是派人暗中监视;
另外,我们之所以能够这么快揪出刘元,是有人秘密给我们传递消息。”
“蔺喆祺!”杨梦尘脱口而出。
龙玄墨点点头:“他既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比任何人都在意皇伯父安危。阿九打算什么时候告诉皇伯父实情?”
“端看蔺喆祺的意思。”杨梦尘道:“二十几年前就酝酿此毒计,并且把蔺喆祺培养得这样优秀之人,想来绝非寻常之人,比起我们,蔺喆祺相对更了解那人一些,先看看他有什么计划吧。”
龙玄墨深以为然:“那木氏……”
“她复姓端木,单名一个瑶字。”杨梦尘摇头解释:“出自兴古郡端木家,六年多前,端木家被人血洗满门,只剩下她和身边的嬷嬷,后来两人流落彭城,因缘际会嫁给蔺喆祺为妾;
蔺喆祺察觉真实身世后,我就派人去接端木氏母子过来,恰巧遇到那个正室勾结山匪谋害他们母子,从而及时救下他们,正月下旬,追查端木氏底细的人也回来复命,不过血洗端木家的幕后主使没查出来。”
端木家?
那是与南宫家齐名的皇商,跟南宫家一样只忠于皇位上的人,绝不参与皇位之争,幕后主使者血洗端木家,应该是为了钱财。
龙玄墨剑眉微蹙:“慢慢查不着急,早晚会查清楚。”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杨梦尘点点头。
贺俊沅拿着一张帖子迎面走来:“王爷王妃,蔺大人送来拜帖,下午想来拜见王爷王妃。”
他们刚刚在谈论着蔺喆祺,没想到蔺喆祺就送来了拜帖,龙玄墨和杨梦尘相视一眼,交换个彼此才懂的眼神。
未时中(约下午两点),蔺喆祺带着乐水来到王府:“微臣参见王爷王妃。”
龙玄墨抬手示意蔺喆祺免礼。
走到旁边椅子坐下,蔺喆祺看向杨梦尘,眉眼间难掩关切:“微臣冒昧前来,还请王爷王妃见谅!微臣想问,恭亲王身体可还好?”
虽然说每天都能见到父亲,精神状态也不错,可是他仍然很担心,毕竟父亲几次遭遇凶险,尤其他已经没有了妻儿,再不能失去分隔二十多年的父亲,否则他真的无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