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月眨眼,看着林止修:“你这是后面有狗在追你?”
“比狗还厉害。”
闻言李鹤大笑起来,命人再拿一副碗筷,道:“看来你是去清玉阁又被抓住了,年初二的,人家清玉阁的姑娘也需要休息,你还每日都去,不怕你爹把你的腿给打折了。”
“才不是,还不都是你年三十那晚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开玩笑说带一个男儿媳回家,当时他是喝醉了没反应过来,今儿我娘跟我爹提起我的婚事,我娘就说了除夕那晚的事情,这可好,我爹抡起棍子就要打我,我娘拦着我就跑出来了。”
林止修一口气说完,接过李鹤递给他的水,接着道:“你们可不知道我爹那样,恨不得吃了我。”
“要是我是你爹,我也得打折你的腿。”
“无月,你这可就不够朋友了——”
李鹤把筷子塞到林止修手里,道:“闭嘴,吃饭。”
季无月见状,低下头,憋着笑意——果? 唬苤┲肓种剐薜娜耍挥欣詈住U饬种剐拊诰┲锌晌绞擎拥艿耐范馕┒烙錾侠詈拙湍枇恕?br /> 瞥见季无月闷头笑,李鹤道:“你笑话他做什么,他那么傻,你就算是笑,他也不懂你为什么笑。”
林止修还以为李鹤在帮自己,可是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到最后可算是明白了,李鹤和季无月就是一个鼻孔出气儿的。
“你们就可劲儿笑吧,肉归我了。”
“真是傻人有傻福。”
林止修不傻,只是缺心眼,很多事情不在话也就不放在心上,加上人平时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林止修在的不是要职,也就无人挤兑他。
刚把一块肉放进嘴里,林止修低着头吃东西,冒出一句:“听说,毓王回宫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下午。”
宋慷回京?季无月算了算,发现也真是有了三月。宋慷在皇陵守孝三月,如今期满,是时候回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开始牙疼,也是醉了_(:з」∠)_
求评论 ~~~~
☆、午夜梦回
季无月放下手里的筷子,望着还在吃的林止修,与李鹤对视一眼,两人心中有数。
将口中的东西咽下,林止修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不满道:“你们怎么回事?还有就是有什么不能当着我说的,需要这样吗?”
“不是不能告诉你,是你一直在吃。”
“我吃好了。”林止修立刻放下筷子道:“毓王回京,京内要掀起一番风波了,就算是你爹能忍,可那太妃其实能忍的?”
太妃季氏是季无月的姑姑,进宫后不久就生下一子宋慷,成年后被奉为毓王,一直被宋垣处处压制,就算是年长却也不敌皇后所剩的宋垣嫡子的地位。
庶出的,就是庶出的。
闻言季无月沉吟片刻道:“毓王生性沉稳,向来行事内敛,不留痕迹,若是真有什么动静,怕是很难察觉,而且,他有自己的一股力量在暗中行事——”
“连你碰壁?”
“我非万能,为何不能碰壁?”季无月反问,笑看着林止修道:“刚才还夸你很聪明现在就原形毕露,果真是缺心眼儿。”
林止修撇嘴,看向身边的李鹤:“你也认同无月的说法?”
“不全是。”
林止修挑眉:“李鹤你和无月真是越来越像了,我怎么就没觉得?上次我和无月一同去清玉阁——呃,我有点渴,我出去找水喝。”
清玉阁?这次换做是李鹤斜眼睨着林止修仓皇逃开的背影,无奈摇头道:“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还把自己给搭进去,值得吗?”
“若不是那样,岂能知道你在清玉阁的秘密?这家伙喝醉了可是什么都说,真是难为你了。”
“……缺心眼儿就缺心眼吧,总比心眼多的要好对付,顶多多花一些时间。”李鹤说完,扫了一眼外面,放低声音缓缓道:“见到圆圆了?”
“消息我拿到了。”
“没想到何大人竟然是这般的态度,我以为……”
季无月沿着酒杯边缘细细的摸着,垂着眼道:“他竟然在暗中做出那样的事情就该知道后果,如今竟然罔顾自己安危做出那样的事情必定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撑腰,而且那个人的地位不低。”
“如今朝中若要论权力,非你父亲莫属,第二则是开国功臣,如今位居上柱国的黄威和左丞相曹桧。其中你父亲的兵力就强,因此就算是黄威老来糊涂和曹桧联手也不一定能让你爹主动放权。”
“所以他们不如现在先站在皇上的阵营,控制住皇上,借刀杀人。”
曹桧和黄威真是老谋深算,若不是圆圆拿到消息,怕是要被糊弄过去。
曹玉珠是曹桧的女儿。
季无月有些头疼,为何多年不问自己婚事的季长风这个时候忽然开始操心这些事情,“罢了,今日先这样,既然毓王回京,我们小心提防着便是,不能让人钻了空子。皇上如今年幼,我们还是要多看这些。”
“你还真是一个尽心尽力的老妈子。”
“先帝临终托付,你让我如何?”季无月无奈道:“我匆忙回京,却没想到是这样一道圣旨,人人都知道,惟独我不知道,外人不知怎么道我,连你也拿我取笑。”
“你该明白的,你不能让宋垣太依赖你,一个帝王不该依赖一个人。”
怎能不明白,就是太明白了才舍不得放手。
季无月不是妇人之仁却也舍不得自己一手养大的人就这么从自己手中脱离,那根牵着的线就那么断了。
宋垣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都能稳坐江山,只是季无月的私心,想要让宋垣再依附自己一段时间,他能做的再多一些。
“罢了,时辰不早你该回去了。”
“恩,明日……到了宫中设宴的时候,你盯着止修些。”
“那家伙,真难。”
季无月笑了笑,起身离开。王武在外面候着,将披风递给季无月,季无月披上缓缓外走。雪地上,只有一行脚印。
白色的披风几乎把整个人都盖住,李鹤站在门口目送季无月离开,望着那抹背影,只觉得有什么正在渐渐的消失。
“你……看什么?”
林止修的声音出现,将李鹤拉了回来。
李鹤摇头——季无月早就不见了,只剩下漫天的雪。
“回去继续喝酒。”
“恩。”
回府的路上,季无月一直不曾说话,两只手藏进袖子里,交错放在身前,眼睛盯着眼前的路却又像是在看着别的地方。
王武走在季无月身侧,小心周围的人撞着季无月,小心翼翼的替季无月将其余的人隔开。
“王武,你道这世上可有轮回之说?”
“少爷这是……”
“只是觉得刚才恍惚间见到一位故人。”
“可要属下去——”
季无月摇头:“罢了,不过是一晃眼,何必去打扰别人,回府吧。”
像极了季无月手上第一条人命的脸。
回到府中睡下,季无月紧皱着眉头,双眸闭着却也睡得不安稳,仿佛梦中有什么在纠缠,一双双手正拉着他往无边地狱里去,满目的猩红还有耳边的声声控诉……
季无月惊醒,半盖着被子坐起,额头全是冷汗。
“少爷?”
“进来点灯吧,无睡意了。”
“是。”
王武进来替季无月掌灯,随后退了出去。季无月披着衣服坐到桌后,拿起笔,思忖了片刻依旧不知要写些什么,无奈将比搁在笔山上,撑着头打了一个哈欠,拿起许久未看的书反复阅读。
这是当年那位师父留下的,至今季无月也没有完全参透。
世界万物,星象风水,五行八卦不是一夕之间就能明白。季无月不过刚跨过门槛,不敢与当日的高人过招,却也略知一二,能够糊弄人。
柔和的光下,季无月睁着眼睛,双眸清明,一页一页的细细研读,沙沙的翻书声让季无月眉头渐渐舒展开。
门外的王武侧耳听见里面的动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信步闲庭
宫中设宴,百官穿戴整齐携家眷入宫赴宴。
将军府上下,季长风‘抱恙’了两月的身子终于得见好转,可以出门,便携着正室及家中四子进宫。从官轿上下来,宫门两侧全是各家的轿子,还有未进去的见着季长风来了,驻足不前,等着季长风先行过去,顺道打声招呼。
“曹大人,多日不见,可还好?”
“季将军哪里的话,这段时日老夫忙碌无暇上门探病,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不过是偶感风寒这身子大不如前,一时拖得久了一些。”
季长风与曹桧交谈,面上不动声色客客气气,身边的人倒是看出几分都不搭话,安静的跟在他们身边,不时符合几句。
平日总是一身劲装打扮的季无心难得云罗衫裙,珠钗环佩的打扮了一番跟在潘氏身侧,与一众夫人小姐一同到女眷一席。
“是不是觉着虚伪?”
“恩?”
“明明暗地里斗得你死我活的,可是面上却还要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样。”李鹤不知何时落到人群最后面,与季无月并肩而行。
闻言季无月道:“的确是很讨厌。”
“难得听你说一句真话。”
季无月挑眉道:“难道平日里我和你说的话都是假话?李兄你这可是给我戴了一顶高帽,我可受不起,是人七分真三分假,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什么都是你有理。”
“刚才见到毓王了。”
李鹤揶揄的笑意凝固在嘴边,眼神一动,像是捉摸了一番才开口:“待会儿你的位置应该离皇上不远。”
“恩。”
“毓王再蠢也不会到这个时候动手,但是我担心皇上不能忍得下,毓王本就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有些话,可能会——”
瞥一眼宋垣,恰好宋垣看着他,季无月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对着李鹤摆手:“如今的皇上可不是两个月前的皇上,放心,毓王奈何不了他。”
李鹤追上前道:“这么信心?该不会是你给皇上……”
“满脑子的龌〡蹉思想。”
“喂,你这可是恶人先告状,我有说什么吗?我不过是想说,皇上一向听你的,你说的话是不是比较管用,你自己想歪了好吗?”李鹤不满道,还想再说什么,余光扫到林止修,立刻住嘴——还是别管季无月的事情,这后院都要起火了。
林止修真是一个迟钝得让人想要打他的家伙。
目送李鹤走到林止修身边,季无月在宫女的引导下坐下,点头示意后抬眼便看到对面的毓王,撞上一双深邃的眼,季无月心里一震。
足足有小半年的时间不曾见到这个和自己同岁的人,既然有一些认不出来。
宋慷点头举杯,季无月端起杯子示意。
“先生。”
宋垣忽然出现的声音将季无月拉了回来,抬眸看着宋垣一身黑色金龙镶金滚边的常服,嘴角微微上扬道:“臣见过皇上。”
“今日宴会,无需多礼。”
“恩。”
“朕有今日,多谢先生这些年孜孜不倦的教诲,每一字每一句学生都铭记在心,望先生日后继续辅佐朕。”宋垣说完,等着季无月的回答。
季无月与宋垣平视,道:“臣自当竭力。”
那日后,到底是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目光装在一起,便缠住了分不开,宋垣盯着季无月,季无月轻咳一声道:“太后那边臣还未去请安。”
“季爱卿过去吧,母后也有事情要说。”称呼一变,眼神跟着一边,转身面对其余的大臣时又是那个浑身傲气还带着一些稚嫩的少年天子。
见状季无月走到顾氏身边,道:“臣参见太后。”
“原是太傅大人,季太傅不必多礼。”
“谢太后。”
顾氏得宠,顾家却是驻扎在外地的外臣,在京内不过是有几个不在要职的人而已。先帝让季无月辅佐宋垣的用意便在这里,放心不下这对母子在朝中。
宋垣年幼,顾氏尽管得宠,处事从未有失公正,即使在后宫中也少有仗势欺人的时候,可若说她不厉害也断不可能稳坐后位,可再厉害也得有一个帮手。
季无月便是先帝替顾氏找的最好的帮手。
“太傅大人这次谈和,真是辛苦了,哀家都记在心中,断不会忘记太傅的功。”顾氏轻声道:“太傅大人也该知道,皇上不小了,也是时候能亲自处理要事了。”
“……是。”
“宴会要开始了,太傅大人入座吧。”
“臣告退。”
季无月转身离开,眼中满是无奈。
谁都在逼着他做出一个决定,顾氏、季长风……就连宋垣都在逼着他,季无月觉得自己真是没有选好一个投胎的地方,怎么什么好事都落不到他头上。
二十三年的时间,坐到这个人人羡慕的位置,出身在将军府,似乎是一个很好的事情,也对,相比那些连饭都吃不上,过完今天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的贫苦人家,季无月算是投胎得不错。
“想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大娘在那边。”
“都是一群脂粉味很重的姑娘,一个还好,可是全部混到一起,那味道比军营里面男人的汗臭味还要难受。”
闻言季无月难得没有绷住直接笑出声:“你呀,真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姑娘家,那些小姐们若是听到你这句话,怕是要气得将合月斋的牌子给摘了。”
“合月斋的老板要是问我要赔偿,我就让她来找你。”
季无心轻施粉黛,倒也像模像样,本就是生得极好的样貌,平日为了方便习惯简单打扮,如今这样倒是叫季无月有一些不习惯。
从小到大都是一块长大的,不必两位兄长年长许多,与他们之间不太一块玩闹,他们俩就像是双生子一样,走哪都在一起。
“你——”想开口问魏延之事,到底还是忍住了。
“恩?”
“没什么,今日我才觉得你是我三姐,平日还道是多出一位和我相貌相似的兄长。”
这句话可是惹恼了季无心,一拳打在季无月背上:“你个乌鸦嘴,真是……哎?对面的不是毓王吗?何时回京的。”
“你回大娘那边去。”
“无月你可别把我和那群女人混为一谈,告诉我,毓王回京是不是跟……”
“无心!”
“好好好,我不问,你们总是瞒着我,二哥也是,我回去做我的大小姐好了吧?”季无心撇撇嘴,转身离开。一想到得和一群莺莺燕燕一起谈论女红胭脂水粉还有诗词歌赋,季无心觉得自己还不如待在练武场多练一会儿枪法。
望着季无心沮丧的背影,季无月满是无奈。
真不知道谁要年长一些,不过……若论年纪,他的年纪都快赶上季长风了。
宋垣坐在首位,望着下面的百官,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带有自己的特色,有些喑哑低沉:“开宴。”
“开—宴——!”
百官朝贺,举杯共饮,君臣同乐的场面季无月举杯时袖子遮住嘴角的无奈和苦涩——这般平静的景象下面,风云变幻人心攒动。
笙箫奏乐,舞姬舞姿动人,季无月却没有心思欣赏,注意力都在宋慷身上。
季家……
喝了几杯,觉得有一些闷,喘不过气,季无月悄悄溜走,到花园的另外一边透透气。信步闲庭还未走上几步,迎面撞上一人让季无月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运气。
这运气,说不定可以去赌坊里赚一笔大的。
“臣见过毓王殿下。”
“你称母妃为姑姑,季大人是本王的舅舅,无月这么见外倒是让我意外了,儿时去府上也不见这般见外。”宋慷道:“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注意一些倒也正常。”
“多谢殿□□谅。”
“闲里面太闷吗?本王也是。”
“……其实,也不是那么闷。”早知道出来会遇上宋慷,季无月还不如一直在那里,这遇上宋慷可比忍受闷要难以忍受得多。
宋慷见季无月面上的表情和眼珠转动猜到一些心思,便道:“不如你陪我走一走,反正也是无聊。”
“这——”季无月刚要拒绝,却见宋慷含笑看着他,无故就想起小时候宋慷来府上时,两个闷葫芦被长辈撮合到一起,只能大眼瞪小眼的情景,幸好有一个闹腾的季无心,否则真要一直大眼瞪小眼,遂改口道:“是,殿下前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