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可行,不过也有一些人不交,哭穷的,依我看,不交者直接降职,交的少了,也降职,反正你交那么少,尸位素餐,哼!”
闻言季无月道:“恩,这样更好。”
宋垣忽然话锋一转道:“留下来陪我用膳。”
季无月还来不及回答,李鹤就道:“臣想起家中还有事情,就先告辞,皇上,臣告退。”
“恩。”宋垣赏识的看了一眼李鹤,季无月无奈摇头。
宋垣见季无月摇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走到一边坐下,“这阵子都在忙,你已经很久不陪着我用膳了。”
“皇上……”
“就这一次。”
没有办法拒绝,季无月看着宋垣期待的眼神,只好点头。
☆、坚定不移
季无月同宋垣坐在一起,望着面前的人,又看看桌上的菜色,问道:“即使现在国库紧张也你犯不着虐待自己吧。”
闻言宋垣瞥一眼桌上的东西,“吃素也没什么,你不是不大喜欢油腻的东西吗?”
“陪我吃的?”
“你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你身上的伤什么时候来的?”宋垣有些气恼的看着季无月。
在季无月眼中,他就是一个小孩,永远长不大,需要保护的小孩。宋垣气恼季无月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李鹤商议,而不是他。
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让季无月彻底忘掉他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这件事情。
见宋垣眼中的气恼,季无月道:“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你现在有很多事情在忙,很多时候需要处理,我的伤既然好了,就不需要再说了不是吗?”
“可是我有权知道不是吗?你每次都这样。”
季无月无奈叹气道:“可你这样,让我如何能把你当做是可以商量的对象,孩子气的脾气,我……”有些时候,季无月倒是希望宋垣还是个孩子,那样,他就不需要操心这么多。
这下换到宋垣无话可说。
和李鹤比起来,他的确是……不够成熟。
“我只是担心你,你若是都跟我说,我也不缠着你无理取闹了。”宋垣替季无月夹菜放到他碗里,“这阵子要招兵买马,肯定又要忙一段时间,你的伤是真的不碍事了吗?”
季无月点头,“不碍事,小事而已。”
这伤是无意中弄伤的,但已经拿到情报而且成功脱身,也就不见得不划算。
正说着话,陈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臣参见太后,皇上在里面用膳。”
“谁在里面?”
“季大人。”
“恩,知道了。”
顾氏推开门进来时,季无月还未来得及从座位上起身,三个人见面,气氛有一些尴尬。好在季无月很快收敛情绪站起来行礼道:“臣参见太后。”
“季大人在这里,难怪皇上不到哀家那里用膳。”
“臣惶恐。”
顾氏上前,宋垣迎上前,扶着她坐下,“母后既然要过来,何不让人过来告知我一声,这样我派人多准备一些。”
“皇上今日说是忙于政事,哀家哪里敢派人来打扰。”
“母后的话言重了。”宋垣有些无奈。
自打上次他拒绝选妃立后的时候后,顾氏对他便一直存有意见,一直到现在还想着立后的事情。
可他怎么能立后,他答应了季无月,在弱冠后要成为一个真正能够控制朝政的帝王,干出一番事业,让宋国成为大国,谁也不敢来犯。
季无月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寻思着该用什么理由离开。
“皇上,哀家并非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你有心上人了吗?你若是有,那就召她进宫,若是没有,这宫里多一个皇后,也是应该的,难道你一国之君,连自己的皇后都不要吗?你不是一个人,你……肩上是整个皇室。”
顾氏也不介意季无月还在一边,抬眼看向季无月,眼神犀利,让季无月有一种背脊发凉的感觉,只得抬头道:“太后……有何吩咐?”
“季大人身为皇上的老师,该明白皇上到了这个年纪还未选妃立后,已经是皇室中少有的,想必季大人也知道轻重,立后对于皇上来说,并无坏处,还望季大人劝一下皇上,这立后一事,尽早解决为好。”
闻言季无月浑身一震,抬眼看着顾氏,顾氏也盯着他。
两人眼神交汇时,季无月分明在顾氏眼中看到了威胁之意。
难道——
“母后,朕已经是大人,这件事情朕自己有分寸,还望母后不要插手,陈义,母后身子不适,将太后送回宫中。”宋垣拧眉,压抑着怒意道:“路上千万小心,不要有任何闪失。”
“皇上!”
“母后!”
母子反目,这是两人吵得最厉害的一次。
两人对峙着,季无月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顾氏转身拂袖而去,临出门时,看了他一眼。
陈义听到争执的声音时担心不已,见到顾氏怒气腾腾出来,更是担心的朝里面看了一眼,宋垣和季无月站着,谁也没说话。
过了半晌,季无月开口道:“皇上——”
宋垣转过身,直接打断道:“你那些大道理留着你去骗别人不要在我面前说,若是连你也觉得我是错的,那我的坚持岂不是很可笑。”
眼中带着固执,还有委屈和骄傲。
若是季无月说出和太后一样的话,宋垣会觉得自己做的一些都是一场笑话,他的坚持都是笑话。
闻言季无月一怔,忽然笑道:“你能这样做,我不曾想到,不过既然你能豁出去,我当然得奉陪到底,宋垣,朝中有我,你放心,再大的压力,都还有我陪着你一块顶住。”
宋垣瞪大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季无月——这还是他那个迂腐顽固的老师吗?
“不过太后生你养你,刚才动怒实属不该,明日去她那里说句好话,别让她心寒。”太后待宋垣到底是好的。
“恩,我知道。”
“时辰不早,我该出宫了,记住——”
“子时一到我会休息。”
相视一笑,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是再好不过。
走出宫门的时候,季无月回头看了一眼,转身时,眼中带着坚定——宋垣都能这样坚持,他季无月还担心什么?
回将军府路上,季无月问道:“王武你说,无心生了孩子,我这个当舅舅的应该送点什么好。”
“小孩的玩意我也不懂,少爷怕是问错人了。”
“倒也是。”季无月想了一下道:“还是回去问我娘吧,娘一向喜欢无心,到时候连同她的那一份也差人送去。”
“夫人早就准备好了,去年听到三小姐怀孕时就已经开始缝补衣裳,现在衣裳都备好了。”
“啊?”季无月脸上出现一抹疑虑,在王武看来是难得的迷糊。
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怎么每个人都有准备,好像就我一个人忘记准备了。”
闻言王武跟着摇头。
这阵子忙得跟陀螺一样转,谁都没有时间去想这件事情。
☆、十万兵马
招兵买马这件事情,季无月办得妥当,加上身份地位在那里,就算是其余的人再有不满也不敢当面反驳。
即便是曹桧在这件事上也被季无月压得死死的。
季无月一直都是一个自己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的人,尤其是在家国面前,即使再难也要完成。
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募兵有十万,全部收入季长风麾下。
季无月站在季长风面前,望着骑在马背上的季长风,想起年幼时他在家中知道季长风从军营回来的消息,总是第一次跑出来,每次都能看到季长风抱着头盔,威风凛凛的模样,那10 个时候,季无月想,这样的男人才能真正的在沙场上点将。
可眼下,季长风依旧背脊挺直,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双鬓已有斑白之色。
潘氏站在那里,手中是季长风披风,已经到了中年的妇人,端庄大气,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竟带着淡淡的笑意,温柔了眉目,“老爷,这一去,千万小心。”
“家中有你照看,我无后顾之忧。”
“老爷放心,有我一日,将军府上下就不会有任何差池。”
季长风在家中待了有些年,朝中自然谁都不敢对将军府有半点不满,可一旦季长风离开,家长走了,怕是有不少人要拿住这点来挤兑将军府了。
闻言季长风点头,接过披风,扫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季无月道:“无月,你是家中老幺,我这一走,府上就有你一人还在朝中,万事和你大娘商议,切忌不要太过招摇。”
季长风的叮嘱让季无月有些赧颜,这些日子,他的确是太过嚣张了。
“无月谨记父亲教诲。”
“好了,我走了。”
“爹……一路小心。”
十万兵马,在这个时候练兵,以备琼州之战。
慕容南如果要发兵,肯定就是深冬,沂河结冰,慕容南马上就会挥师南下,直指琼州,倒是琼州的兵力足以应付慕容南的人马,却敌不过秦国的援军。
不能从陇州调兵,更不能懂沧州的驻兵,只能由季长风眼下这十万人前去,时间紧迫,不得不抓紧时间。
这会儿已经到了初冬,再过一阵,怕是就要开战了。
送走季长风,季无月刚要进宫,就被潘氏叫住。
“大娘。”
“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和你大哥二哥不同,我只希望你在朝中一日,就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一个将军府,你的一言一行,都有可能牵连到将军府,你明白吗?”潘氏是一个顾全大局的女人,更是一个厉害的人。
季无月岂能不明白潘氏的话,点头道:“您放心,我有分寸,断不会让将军府陷入危险中。”
“恩。”潘氏说完,便往里走,身边的丫鬟跟着进去。
望着潘氏的背影,季无月站在原地半晌不动,旁边的王武有些担心季无月对刚才潘氏的话,太过在意,正要开口时,季无月却摇了摇头道:“你不必说,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说的半点没错,我不单单是我,我身后还有整个将军府。”
这么一家子,这么多口人,季无月想到林于远之事,便觉得浑身发寒。
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少爷,还进宫吗?”
“恩。”
转身抬脚往皇宫走去,季无月想到几年前时,先帝驾崩,他也是匆忙从外赶回,可这一次,却是他把人送走,回宫复命。
到底是觉得有一些不安。
这个冬天,注定又不太平。
刚来到宫门口,伸出手呵了呵气搓搓手,抬眼便看到一个并不是很想见到的人,对方也看见他,两人眼神撞到一起,想避开也避不开了。
“下官参见毓王殿下。”
“……无月真是客气,你进宫找皇上?”
“恩,回宫复命,十万兵马已经出城了。”
宋慷闻言点头道:“这件事情你可是被参了不少折子在皇上那里,得罪了朝中不少人,你就真那么替他卖命?”
“下官不为谁,为的是陇州二十万将士,为的是陇州百姓。”一旦开战,陇州就是正面迎敌,到时死伤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涂炭生灵,谁都无法预见那样的画面给人带来的是怎样的冲击。
能少死伤一些,便是季无月能做的。
“你真是父皇选的好忠臣。”
“毓王谬赞。”
季无月说完拱手道:“下官还有事情要复命,若是王爷没有其余的事情,下官便先告辞了。”
宋慷却一笑道:“你这般说,我可是觉得你在躲着我,本王也正要进宫去见皇上,不如你同我一起。”
对方身份地位在哪,季无月哪有拒绝的份,只能道:“是。”
两人进宫往勤政殿走,季无月一路无言,宋慷一竟然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扫一眼身边的季无月。
“你恨我?”
“王爷何出此言。”
“你对我有恨吧,不过是因为我和他作对,不过你确定你能让他把这个位置坐稳吗?你真是太天真了。”宋慷竟然这么毫不避讳的说出来,季无月大惊,心中却有了盘算,对宋慷有了忌惮。
宋慷不可能无故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
“琼州一战,对手是慕容南,你认为你大哥有几分胜算?”
怎么谁都在问?连自己也在问自己有几分胜算。季无月和慕容南打过交代,明白那个人的手腕,岂能不知道胜算有多少。
可他相信季无平断不会那么无用,征战数年还不敌慕容南,只需要撑到季长风前去增援,此战,稳赢不输。
到了勤政殿前,季无月忽然道:“王爷,恕下官多嘴,这江山是姓宋,与其冒险将其拱手送人,不如……”
“荒谬!”
“下官知罪!”
宋慷脸色极其难看的望着季无月,季无月拱手俯首:“下官失言,请王爷恕罪。”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忽然有人走过来,朗声道:“毓王真是好脾气,换做是朕就该打他几大板了,不过既然已经好脾气放过他,朕也不好横加插手,不如都到勤政殿内坐坐,正巧朕从母后那里回来,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毓王。”
“臣参见皇上。”
“毓王无需多礼,进去吧。”宋垣虚扶一下,看了一眼季无月,转身往勤政殿内走。
陈义对着两人施礼,便跟了上去。
季无月低着头,暗自松了一口气,不免懊恼刚才竟险些着了宋慷的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沉不住气。
☆、第一场雪
跟着回到勤政殿内,季无月想到面前这两人,不由得觉得有一些头疼。
宋垣和宋慷对上,怕就是一场干戈,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毓王来找朕必定是有要事相商,如果朕没有猜错的话,是和这次征兵的事情有关吧。”宋垣回到桌后坐下,摊开一本折子道:“毓王以为我们不该征兵?”
“皇上,臣以为这件事情有不妥,如今陇州战事还未开战,贸然募兵肯定会让百姓恐慌,加上如今国库紧张,多出十万兵马,国库如何能够应付。”宋慷拱手道:“如果陇州战事真的紧急,再颁布皇令,募兵增援也不迟。”
“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是战争中,若是等到那时再募兵,多少将士会因为这一时的耽误而丢掉性命,连陇州也有可能失守,这样的责任,毓王来担吗?”宋垣声音不大,但是每一字每一句都掷地有声。
季无月站在一侧,对宋垣如今的成长颇为满意。
现在的宋垣,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不再是当年被人左右,年幼的皇帝了。
宋慷道:“可如今国库容不下十万兵马。”
“毓王可是忘了,朝中大臣都要上缴一定的款项以支持这一次的募兵军饷,这件事情季爱卿已经着手,毓王可别忘记自己的那一份。”
闻言宋慷无奈,有一些气恼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当然能够做主,但怕是这样会引起朝廷上下不满吧?”
“将士在前线杀敌,坐在京中吃喝玩乐,有人伺候左右的朝廷官员难道连区区几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朕要这些人来有何用处?”宋垣冷眼道:“难道毓王也认为尸位素餐之人可用?是国之栋梁?”
“臣……不敢。”
“哼!好一个不敢!看看这御案上面的折子,多少是在说这件事情的?一口一个为民着想!若是来国门都保不住,连陇州都保不住,一旦陇州破了,这宋国,岂不是让陈国铁骑如入无人之地!”
宋垣说完,吐出一口气道:“朕不管朝中如何,党派之争,朕要的是宋国在朕手上不丢一城一池。”
面对宋垣的话,宋慷无话可说。
待到季无月回过神来时,发现宋慷已经不知何时离开,宋垣坐在那里望着桌上的折子出神。
“皇上刚才的一番话,让臣真是自愧不如。”
“都是你教的,你有什么自愧不如的?”宋垣哭笑不得回了一句话道:“你如今是我身边的人,无月,我要你知道,我并非是一个无用的皇帝,我不能完成父皇的遗志,扩大疆土,但也不能让这江山在我手上丢掉一城一池。”
“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就算是天下不明白我,有你明白我也会撑下去。”当一个帝王并非一件易事,朝中各种势力都在虎视眈眈,周围各国群雄盘踞,稍不留神不仅丢掉皇位,连性命也丢了。
季无月从来都是一个明白的人,“放心,有我呢,一直在。”
冬日里,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取暖,心上冻着的寒冰渐渐被融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