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般躲躲闪闪,讳莫如深;罗修越是坚信: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种情形持续了半个月,陈灿明显又消瘦了许多。身上本来也没有几斤肉,看上去越发的瘦骨嶙峋,二级风都能吹倒似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浸满了疲倦,憔悴;犹显娇弱。
罗修感到痛心疾首的同时,对着倔强的陈灿,竟是毫无办法。
他敏锐地觉察到,灿在逃避一种可怖的伤害。痛苦的根源,在于隐藏到极深的,几乎可以说是选择性遗忘的一段记忆。他无从知道是什么原因,激活了这段记忆;从而成为了他新生后的一个“心结”。
这个“心结”会是什么?不得而知。可灿源于灵魂深处的不安全感,骨子里对外界事物的不信任;恐怕和自己当年的放弃,与亦淅曾经的见死不救的行为难脱干系。
这个时候,他的负罪感日深。爱意或许比以前淡了,情欲之念也淡了;怜惜之意,和补偿之心,倒一日多似一日。
罗修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想到了他的专长。或许,通往灿最深的心底,只能选择不同寻常的方法。
但是,他即将要面对的是他最亲密的,他最在乎的人;最为隐秘,最为困苦一面。真实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美丽的。灿,能不能配合治疗尚值得商榷;便是自己又有几分把握可以理智看待,平心静气地接受呢?!
要知道,哪怕是神仙也是医人不自医的。铁拐李的药葫芦,就是最好的证明啊。
罗修,莫名地陷入了进退维谷,两难的境地。
为着灿的身体,罗修不敢和他做亲热之事。每晚拥着灿入睡,也真的是老老实实的单纯睡觉。只要灿不发噩梦,对他已是万幸。身心的饥渴,欲望的纾解,尽数拜托给了自己超强的想象力和右手的技巧性。
有一点令罗修感到难堪:他的性--幻想对象,依然是方亦淅。哪怕是和灿,真刀真枪的实干;脑海里闪现的也一定是亦淅那张情动,潮红的脸,他才能达到顶峰。
这是一枚恶果。你自作聪明地算计了别人的感情,反被愚弄的自食其果。
池卫,在送走了陈灿过后,不声不响地在自己的手机通讯录里,将罗修的电话拉入了“黑名单”。
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一旦决定了,说到做到。
他不想像个冲动的小伙子那样跑去当面质问,亦是指责罗修什么。当年,他也曾在明知亦淅心属罗修的情况下,费尽心机地去追求过人家。当然了,他做得更为君子。
既然罗修背着他,没有顾忌地和亦淅做那些亲密的事;也就是变相地否定了他这个朋友,舍弃了这段交情。你都没有不忍,我还有什么不舍的?
池卫完全可以装作毫不知情,继续着虚情假意的,面和心不和的友谊;但他懒得对着看不起自己的人,装模做样。这番累人累己的功夫,能省则省吧。还有,从另一方面想,他也不愿给亦淅和罗修碰面的机会。
这种事,第一回发生可能是情不自禁;第二回,便可能升级为旧梦重圆了。池卫,不想犯这个险。
大年初六的中午,方亦淅按时返程。池卫,精神抖擞地开车去机场,把想念了多时的人接了回来。
他情绪高昂,问这问那,与平日没有两样。尤其是看到了亦淅,脉脉含情的眉眼,心中那时而冒出的小小不快,也一扫而光了。
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了;重要的是,这个人还留在身边,甘心情愿地陪着自己,已是最大的收获。别为了那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儿,影响了自己的快活才是。
实话来说,池卫的确是个大度之人。个性豪爽的他,凡事也想得开。亦淅呢,也是实实在在地小别几日后,深刻地体验了一把牵肠挂肚的思念。那,眼角眉梢,尽是蕴藏着挡也挡不住的浓情,和爱意;池卫又不是盲人,自是看得分明。
至少,他能够肯定:现在的方亦淅,心里看重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个琵琶别抱的罗修。
☆、第一〇五章 连环套(二)
分离数日,小别胜新婚。
池卫面上显得淡淡的,很是平静;但眼内炽热的火焰,马不停蹄地忙前忙后,还是多多少少泄露了这些天来浓烈的思念之情。
方亦淅的心内,被幸福充实得满满的,格外地知足。辗转半生,终是找到了那个冥冥之中苦苦寻觅的,值得一生共度之人。
为了给他接风,趁着保姆阿姨过年回家不在;池卫自己破天荒地亲自下厨,不怕浪费地做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把平日里挂在嘴边的,“君子远庖厨”之语,忘得干干净净。
说是“山珍海味”,绝没有半点夸张之嫌。不说单是螃蟹,分别做了清蒸和香辣两种口味。就是大虾,也是匠心独特地烹制出了咖喱味儿的。最重要的是那道用紫砂锅炖出来的主菜:由野山鸡、蛇、黄膳等等食材,焖制而成的“龙虎斗”。看起来,杀气腾腾;闻起来,香气四溢。据说是大补之食,非平常人所能享受的。
可惜,方亦淅恰恰是个平常人。他一边踌躇着动不了筷子,一边盯着那道菜直冒汗。只要想到那些食材本尊的样子,便已经让人头发根儿倒竖了。亦淅想着,若不是怕染上什么未命名的病毒,估计那个惹事的果子狸都能出现在这里面。不知是哪个人发明了这道菜?吃得上天入地的,也没谁了。
吃到最后,亦淅也没敢尝试那道菜,老实本份地吃着那些家常菜肴。也许真的是因为对面坐的心上人秀色可餐,或是对自己的厨艺实在太过欣赏;池卫倒是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饭后,亦淅去楼上整理行李,将包里从家乡带回来的大包小包的土特产拿出来。无疑是母亲腌制、晾晒的各种各样的菜干。他如数家珍地一一摊开,分别包装,收纳。平淡的日子,在这一包一包散发着时光的灰尘与霉变的味道里,变得宁静而悠长。
池卫在厨房里洗好锅碗瓢盆,麻利地回到楼上给亦淅放好了洗澡水,细心地试好了温度;侍候得面面俱到。亦淅泡在按摩浴缸里,出神了半天,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一把“女王”般的待遇。
可是,别忘了古人有:“礼下于人,必有所图”的话。老百姓也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接受了多大的好处,须得履行多大的义务;毛主席他老人家也提醒过我们,要小心敌人的“糖衣炮弹”。走出了浴室的亦淅,周身迷漫着清爽的香味;对着饥肠辘辘,素食了几日的“食肉动物”;只得乖乖把自己供献出去,当然的了,避免不了被拆骨入腹,吃干抹净的下场。
“糖衣”太甜,不留神地贪了嘴;那剩下的“炮弹”,可就没那么容易消受了。
纵然是你情我愿,两情相悦的缠绵;亦淅仍是从细节里,感受到了与以往的一丝丝不同。
尽管池卫还如平日里那般温情款款,但时而使出的强硬,霸凌,用好似把他弄坏的力度,占有着他,贯穿着他。欢爱的过程中,隐隐暴露着点点晦暗不明的不安和焦躁。好像是要在亦淅身上,努力地证明什么;或者说是要留下些什么。
这种彪捍且强横的作风,是罗修才有的特质;换在池卫身上乍现,令亦淅不仅是奇怪,更多的是担心。
发生了什么事吗?自己不在他身边的寥寥数天,有什么让池卫烦心的吗?扰乱了他一向冷静的思维。
方亦淅不及多想——这一秒钟的分神,体内迎来了池卫施予惩罚性的重重的一个深顶:既是痛苦,又爽快地呻吟出声。
“真不听话。这个时候,还不专心?………”池卫,咬着牙,不满意地诘问。遍体的薄汗,不时有一滴一滴的汗珠,掉落在亦淅的皮肤;引起身下人,仿如灼伤一般的热痛感。
方亦淅呜咽一声,脑袋无助地在枕上左右摇摆着。想要逃开这蚀骨的快感,却又无能为力地困于其中,似一只被天敌戏弄的幼兽。汗湿的碎发,黏在额前——凌乱遮掩着一双雾气昭昭的水眸,失去焦距似的朦胧绮媚。
池卫粗重地喘息着,体内好似装上了一台强力马达,不断加重着自己的进攻速度……..
“告诉我,刚才在想什么?嗯?……..说说看,你在想什么?在想谁?…….”池卫,紧盯着亦淅潮红情动的脸,不甘心地追问着。
“不………”
方亦淅难已承受这样的攻击,神思恍然,意识快要散掉了。他微微摇动着身体,乞求着对方能够慢下来。太过于强烈的快感,太直接强势的索取,已经把他逼到濒临崩塌的边缘。
没有听到理想的回答,只是在无声的求饶。池卫的心头,不知怎么地升起了一股无名的火,怒气来得措手不及。他,深瞳一暗,嘴边微翘,冷厉的神色。腰身一挺,发狠地撞击着最脆弱的内壁。犹如一根烧红的铁杵,横行霸道地刺穿着亦淅的身体。
“说话……说,你在想谁?回答我?……..”
“啊!…….”方亦淅,架不住这样的摧残,哭喊着飙出泪来。这是一种酷刑,腹内器官好像被顶得挪了位,疼得要死,也刺激得快要疯了。
他反射似地抓住了池卫的胳膊,央求他缓下身体的动作,哭得凄凄戚戚。
“我……在想你……我想你……想你是不是不高兴……..”
“那,我是谁?”池卫,减缓了力道,依旧是不依不饶地逼问。仿佛亦淅回答得稍微不能令他满意,下一秒便要将人吞食入肚的气势。
“池…..哥……..我的池哥……..”
亦淅几乎可以说是气息奄奄地,花光了所有力气才吐出这几个字。
身如秋日晴空里,轻风卷落的纸鸢,飘飘荡荡地坠落…….泪光莹彩的容颜,若细雨中颤栗的波斯菊,迂回烟水间,袅娜风流。
池卫得到了他气若游丝的回应,心上一片柔软——理智,渐渐回归;怒气,徐徐平息。他一边纳闷儿,自己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一边又是疼惜被自己蹂躏得惨兮兮的亦淅。
随着心境的改变,残暴的征伐,慢慢演变成了轻快的厮磨。
他俯下身子,停下了所有的侵犯,情思倦倦地抱住了深爱之人。灵巧的舌,细细地舔着他的耳窝…….轻软的耳语,滴得出蜜来:
“真乖…….”
亦淅无力睁开眼睛,只能嘴里发出声如蚊呐的,如泣如诉的哽咽;似一个受了欺负,又无处申辨的小孩。
这个时候的方亦淅:娇弱、安静、通透,又惹人疼惜。
池卫的心,自然而然地安稳了下来,如阳光洒过的水面。他,珍视地轻吻着亦淅的额头,吻去脸上潋滟的泪痕——真切地品味着嘴里咸咸的味道,缓缓加快了身体的律动…….
万种思量,多方开解,只恁寂寞厌厌地。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转日醒来,亦淅的全身像是车压磨碾过一样的酸疼。尤其是腰部以下,又是麻,又是胀,又是痛;直让亦淅怀疑自己还有没有直立行走的能力。
明显的纵欲过度的症状,令亦淅怎么也琢磨不出池卫昨晚为何会有那么反常的表现。想来想去,把所有罪过全推给了那锅所谓大补的“乱炖”上了。心里,暗自盘算着,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允许池卫再把这道骇人听闻的菜,搬到自己的餐桌上。
与他不同,池卫得尝所愿,邪火散尽,那是一个精神百倍。他自觉将亦淅折腾得不轻,落实在行动上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的小心周到,体贴入微。
游击战术上的“十六字方针”:敌进我退,敌退我扰;在用于对付方亦淅,运用得那叫一个灵活娴熟。你冷淡,气结,我装孙子,扮可怜,低声下气;你若是心生不忍,露出一点儿笑模样,我立马帖过去,表忠心,蜜语甜言地扮猪吃老虎。
不肖几个回合,生生把亦淅弄得没了脾气,不知不觉地败下阵来。由着池卫的性子,任他为所欲为。
这一次,池卫总算是心满意足。冷眼观瞧方亦淅柔顺的性格,尽心尽力地迁就着他;先前那些残留在心上的不愉快,像杯中飘着的水汽,很快消散得无影无踪。
灿的噩梦,始终没有好转,大有一日坏似一日的势头。罗修日日焦虑,怎奈当事者一直保持着沉默。
夜里,凌晨一点:灿,又是一身冷汗,全身湿透地哭叫着从梦中惊醒。
罗修习惯始然地翻起身,抱住了那个抖抖索索的身子;顺手按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微弱的灯光下,陈灿一张惨白,带泪的脸孔。伶俐的眼珠,惴惴不安的左躲右闪。胸口,起伏得厉害,气喘吁吁的那个样子,仿佛刚刚是在进行万米长跑。
“灿?没事吧?!不要怕…….我在这儿呢……..”
罗修紧张地搂住他,一只手来回抚弄着他的后背,声声安慰着。
陈灿惊魂未定,全身绷得僵硬。靠在罗修的胸前,只是喘息着,一言不发。
罗修瞧着他的脸色,心中的担忧又加重了几分。
嘴唇,柔和地吻过他的额头,鼻尖,唇片…….一点,一点,如春夜细雨,润物无声。
一会儿,感觉着怀里的肢体逐渐地放松了下来。
“灿……..告诉我:你怎么了?有我在你身边,你不用怕的…….我会保护你…….”罗修,低哑迷惑的嗓音,在他耳畔,循序渐进的诱哄着。
灿的眸子,登时亮了起来。他警觉地歪过头去,躲避着罗修:“我没事……只是做梦而已。你不用担心。”
罗修忽然间想让陈灿知道,这件事不可以再这么拖下去了。否则,这个噩梦,对于陈灿,将永无结束的一日。你不正视你心里的痛苦,痛苦就会自动消失吗?!
他强拧过灿的身子,迫他正视着自己的双目:
“灿,看着我!”他的口气,半是要求,半是命令。
灿,屈从于他强大的气场,惶惶然抬起头,对上那双幽深,奥妙的眸底,心生怯意。
“什么?……..”
☆、第一〇六章 连环套三)
人类的痛苦到达顶峰之后,必须回降。要么,痛苦而死;要么,习以为常。
“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你最信任的人吗?我是你最爱的那个人吗?不许犹豫,马上回答我。”
罗修,郑重其事的口吻,炯炯有神的紧迫盯人;令灿有种不自觉的心慌意乱。
修,他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我要你给我一个正面的答复。”又是一句专属于罗修的,穷追猛打式的追问。
“当然啊…….”灿,哆哆嗦嗦地脱口而出。混身瑟缩着,如一只被堵在墙角,无处可逃的小老鼠。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扑倒了罗修的怀中,祈求着温暖与庇护,泣如蚊声:“修是我的亲人,也是我最爱的人。我不能没有你的……你要是不要我了,我什么也没有了…….”
灿,越说越伤心,越想越害怕;泪水,汩汩而下……..眼泪润湿的脸,蹭着罗修光裸坚实的胸膛,留下一抹水光的痕迹。
罗修轻拍着他的后背,怀中如抱着一个哭泣的幼儿。小声安抚着受到惊吓的他,“灿,我没说不要你呀。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等了你这么多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想要的,只是请你信任我,对我敞开你的心……..”
灿,一颗惶恐不定的心,慢慢缓和了下来,哭声渐止。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最近的噩梦……..嗯?”罗修的手指,勾起灿的下巴,对着他汪汪一池秋水的眸子,轻声询问。
“放心。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保护你……..”
“没……没什么…….”灿,连连摇着脑袋。眼神飘忽,发自本能地抗拒着罗修的问题。
“修,你别问了,求你啦……..我答应你,再过几天,我就好了。做噩梦,是我的老毛病了。”
做噩梦,还能成为经常性的顽疾?那只能说明,此事非同小可。罗修心里明白,不能等闲视之。既然已经下大力气开了头,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否则,前功尽弃,很难再说服陈灿开口了。
“不行!”罗修断然的回绝,果断的语气,打消了陈灿想要商量一下的希望。他冷下脸,面色凝重;从未在灿面前表露出来的专制与霸道的一面,鲜明地展现出来。
“今晚,你必须告诉我!实话实说。我要知道全部的事情!要不然的话,我怎么能相信你?你怎么来证明你的爱,和信任?”
“修?”陈灿,瞪着一双惝恍,无?3 氲难劬Γ煌翘频郊负跞衔乱幻胧澜缒┤找盗倭艘谎?br /> “别逼我,好不好?难道,连你也不肯放过我吗?我不想说,不想再记起那些事情…….我爱你的……..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