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李承鸣带着夏嵘喜滋滋地来到他住的院子,问道:“这间院子怎么样?”
夏嵘环视四周,点点头,称赞道:“布局精巧,宽敞明亮,不错。”
李承鸣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全然没了素日阴狠的模样,他道:“阿嵘,你也知晓我欲起事,你如今来助我,我们自然时常商榷事务,要不,你就住我隔壁,这样也比较便利,如何?”
夏嵘心中冒出四个字:假公济私!
看着男人忐忑又别扭的蠢样子,他心软道:“也好。”
李承鸣这才心满意足地拉着他去用晚膳。
本来留王府就李承鸣一人,他每次用膳都是一个人,管家则在一旁帮忙布菜,今晚倒是有了不同。
李达看着自家王爷拉着那位公子直接坐在自己旁边,还一直殷勤地给那位公子盛粥夹菜,感觉自己瞬间被抛弃了,站在这里真是好尴尬啊……不过,他心中也有了计较,打算等会就去敲打全府仆役,莫要怠慢了夏公子。
夏嵘好笑地看着李承鸣忙来忙去地让自己吃,便伸手夹了一块清蒸鱼肉放在他碗里,道:“你也吃。”
李承鸣看着碗里的鱼肉,眉目中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软化了他眉间的戾气,整个人变得温和起来。他夹起碗里的鱼肉,一口一口慢慢地品尝起来。
李达虽然觉得快被王爷的甜蜜闪瞎老眼了,但心中却是很欣慰的,王爷素来孤寂,如今能这么开心,他也是很感激夏嵘的。
和和美美地用完膳,两人又携手入了书房。
“仲清欲起事,如今可有章程?”夏嵘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李承鸣点点头,展开一张地图,夏嵘俯首看去,地图上标注得很明确,如今尚梁国只剩下两处封地,即淮阴王及留王所在的封地。淮阴地处尚梁国南方,淄城位于尚梁国东方,三者交界处有个特殊的离城。
夏嵘抬首看向李承鸣,道:“离城极具战略意义,我之前在离城听说有个阎罗王,不知那是什么人?倘若能够将离城收入囊中,再加上兵力雄厚,指挥得当,则大事可成。”
李承鸣闻言,有些窘迫,呐呐无言。
夏嵘眼珠子转了一下,道:“这位阎王爷虽凶名在外,但若是能够为我们所用,仲清自然如虎添翼。”
李承鸣岂能不知夏嵘是在试探自己,便只好道:“我就是那个,那个……”
夏嵘见他模样实在有趣,不禁笑出声来,眼睛微微弯起,泛着水光,常言道,灯下看美人,李承鸣只觉得常言诚不欺我。
夏嵘的相貌清俊绝俗,平日里最多只是浅笑,清雅如仙,而此刻,灯火朦胧,他笑颜绽放,眉眼弯弯,别有一番风情。李承鸣心跳如鼓,全身血液都似乎在沸腾。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想要亲一亲面前人的眼睛。
“仲清?”
李承鸣回过神来,不安尴尬地立马缩回头,干咳一声道:“阿嵘,离城已然在我掌控之下,兵马粮草也充足,你认为何时起事为好?”
夏嵘问:“可有合适的将领?”
李承鸣道:“我欲亲自领兵。”
夏嵘笑道:“好,那我与你一起。”
李承鸣虽然担心战场刀剑无眼,唯恐伤了夏嵘,但想到夏嵘身负血海深仇,自然想要手刃仇人,况且他家阿嵘能力非凡,又有自己护着,必保无虞。
“阿嵘,上了战场,你万事要小心,要不,你就一直与我待在一起,定能无事。”
夏嵘看他担忧的眼神,心中一暖,道:“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的,你莫要担心。时候不早了,该歇下了。”
李承鸣虽恋恋不舍,但还是唤来李达,令他准备热水给夏嵘沐浴,他自己则亲自给夏嵘整理床铺。
夏嵘想,若是每一个世界都能够遇见他,那自己该是多么幸运。
翌日,用完早膳,李承鸣带着夏嵘直奔他的秘密军营。秦二也领着韩征去了。
夏嵘看着面前逶迤的山岭,道:“你在山中练兵?”
李承鸣点头道:“我带你去熟悉熟悉。”
夏嵘边走边看山中的布防,心中暗自点头,看来自家爱人的能力还是相当强的。
李承鸣在一边偷偷看到了夏嵘目中的赞许,心中很是兴奋,一直到了军营,心情才稍微平复下来。
“王爷,您怎么过来了?”一个将军服穿着的男子快步迎上前,恭敬问道。余光也在打量着夏嵘。
李承鸣懒得和他废话,直接道:“这是夏先生,以后便是军师,你可明白了?”
宋平看着面前文弱秀雅的青年,心中有些不屑,以为是位邀宠媚上的货色,言语中便带了些不以为然,道:“王爷,行军打仗乃是生死大事,怎能儿戏?”
秦二心道:宋平,你完了。
韩征心道:有眼不识泰山的蠢笨之人,他不屑与他为伍。
李承鸣见宋平如此,自然大怒,正欲下令责罚,却被夏嵘拉住了。
宋平见夏嵘光天化日之下胡扯王爷衣袖,心中更是鄙夷,便道:“王爷,军营是重地,闲杂人等可不能随意出入。”
“这位将军说得好,”夏嵘淡笑,“只是行军打仗需要谨慎行事,莫要被敌人迷惑,中了敌人的计谋而不可知,这时候,眼睛就不顶事了,得用脑子。”
宋平道:“这些我当然知晓,还用你……”话音未落,只见夏嵘隔空一点,他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太聒噪了。”
夏嵘言罢,对李承鸣道:“你这兵还需要操练操练。”
李承鸣自然无有不从。
两人相携走远了,秦二才上前看了宋平一眼,宋平看出了他眼中的惋惜之意,韩征则不客气地说道:“让你狗眼看人低!”
宋平欲哭无泪。
☆、将军之子5
李承靖阴冷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
“朕派出去那么多人,全被杀了?”他的声音已经扭曲地变样了。
地上的人额上冷汗滴落,“陛下,那夏嵘武功深不可测,属下……”
“他的武功如何朕还能不知?当年夏维的武功也就……”他顿了顿,“一群废物还妄想找借口,朕这么多年是白养你们了!”
地上的人抖了抖。
李承靖阴鸷地望着他,“既然留着你们没用,倒不如……”
“陛下,丞相大人求见。”金福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李承靖只好对地上的人挥挥手,“赶紧滚下去领罚!”
那人说了声“属下告退”便逃也似地离开殿内,在殿外看到金福,递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匆匆退去。
金福目不斜视,当做没看见。
丞相慕治跨入殿内,便看见皇帝正皱着眉头,神情很是不耐。
“皇上在为何事烦恼?”慕治一双狐狸眼露出精光。
李承靖赐他坐下,道:“慕爱卿,这夏嵘的武艺当真那么高深?”
慕治微拈胡须,笑道:“皇上不必烦忧,若那夏嵘当真有如此高的武功,又怎会安心待在淮阴王府这么多年?”
言下之意就是,他肯定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京都,取你我二人性命了。
李承靖明白了他的潜台词,神情更加阴郁了。
他了解自己手下人的实力,所以对夏嵘更加忌惮了。谁知道夏嵘这几年潜藏是不是在练什么神功,如今正好神功大成。
慕治看了李承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便道:“据微臣所知,这世上没有那么神乎其技的招式,想必是暗中有人相助。”
李承靖一愣,问:“是李承鸣?”
慕治微微点头,“陛下应该知道,留王的母亲是如何去世的。”
李承靖面色有些怪异,道:“朕当年也非故意……”
慕治心中虽不认为李承鸣有多无辜,但嘴上还是说道:“可留王并不这样想,如今留王向夏嵘伸出援手,想必是要与朝廷对着干了。”
李承靖心中一惊,忙问:“慕爱卿,要是留王真有反心,那你认为朝廷胜算几何?”
慕治摇摇头,“留王府不比淮阴王府,微臣的探子无法深入内部。”
“之前慕爱卿对谢晋使了美人计与离间计,如今谢晋如何了?”李承靖想了想,认为先解决一个是一个,便问道。
慕治老谋深算地笑了笑,道:“陛下不用担心,谢晋已然不成气候,如今该担心的是留王。”
李承靖一掌拍上桌面,咬牙切齿道:“哼!他留王不是窝藏了朝廷钦犯么?朕就看看他有胆窝藏,但有没有这个胆子违抗圣旨!”
慕治眼中满是赞许,“陛下这招用得甚妙,暗的不行,那就光明正大地来,倘若他敢违抗圣旨,陛下自然就可动动他。”
君臣二人满意地结束了谈话。
长公主府。
李成锦听完贴身侍女的耳语,不禁露出欣慰的笑意,抚掌道:“不愧是夏维之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李承靖这次可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笑完之后,她眉头却渐渐紧锁。
“公主,您可有为难之事?”侍女青碧关切问道。她自小就陪在公主身边,与公主一同上过战场,两人之间宛若亲人,见公主染上愁绪,她不禁有些担心。
“阿碧,倘若留王造反,我该如何自处?”李成锦虽然已经对李承靖绝望,但毕竟,她还是尚梁国的公主,就算她不为弟弟着想,也得为尚梁百姓尽责。
“公主可是怕与夏小公子战场相对?”青碧深知自家公主爱慕夏维将军几十载,并一直未嫁,而皇上趁着公主去寺院求佛问经、不见外人的那几日将夏维将军斩首,并扣押了公主的亲信,以防向公主传递消息。待公主回府得知此事后,顿时心如死灰,将自己关在屋内几日不出。
皇帝在公主心神大乱之际,收缴了公主手中的兵权,公主冷静下来后,只有一句话:“他太天真了。”
虽然公主一直没有原谅皇上,可一旦尚梁国发生祸乱,公主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公主,夏将军是夏将军,夏小公子是夏小公子,您是尚梁的长公主,倘若战场相遇,不论胜负,只要无愧于心便可。”
长公主听完青碧的劝慰,忽然笑道:“我还没你看得明白,既然立场不同,那也无须如此纠结,阿碧,我这几年如行尸走肉,其实现在想来,与其这般活着,倒不如去战场上搏一搏,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倒也壮烈!”
青碧闻言,立刻道:“公主可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青碧还要陪着公主一起老呢!”
李成锦哈哈一笑,“你这丫头,这些年倒也耽误你了,如今却没有可白头偕老之人,是我的错!”
“公主可千万别这样说,青碧就想陪着公主。”
主仆两人相视,俱心有灵犀地笑了。
淮阴王府。
“王爷,据说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令留王交出夏嵘,不知留王会作何反应。”
谢晋心中一边后悔弃了夏嵘这个绝才,另一方面又有些庆幸自己不用遭遇这个难解的局面。
“难不成,留王还能为一个夏嵘抗旨不遵?”谢晋轻哼一声,“若他真的抗旨,那么朝廷一定趁机派兵围剿,本王便坐山观虎斗,最后,渔翁得利。”
“王爷说得对,现在就看留王如何了。”
被几方人马虎视眈眈着的留王,如今正沉浸在自己甜蜜又苦涩的日子里。
夏嵘读书,他便陪着读书;夏嵘操练士兵,他便陪他操练士兵;夏嵘就寝,他便在隔壁的卧房里辗转反侧,思之如狂。
这个人离他这般近,却又那般远。
他小心地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却又怕自己弄伤了他,或者怕自己的碰触令他反感,李承鸣在这样的日子里收到了从皇城来的圣旨。
“敢问公公,夏嵘何罪之有?”李承鸣立在传旨太监的面前,森然问道。
那太监被他浑身的戾气吓得倒退几步,回过神来后色厉内荏道:“他是叛国将军夏维之子!三年前皇上下旨诛其满门,可他却抗旨逃跑,如今自是要押解回京,斩首示众!”
太监越说,李承鸣脸上的黑气更重,? 话焉锨岸峁ブ?“刺拉”几下撕成粉碎!
那太监惊叫:“你竟敢撕毁圣旨!咱家要回京禀明圣上!”
李承鸣阴测测地笑了:“慢走不送。”
那太监见李承鸣近如此轻易放他走,有些不信,往前走了几步,回首见李承鸣还站在原地,宛如地狱罗刹般盯着他,不禁背后冷汗直冒,拔腿就跑。
李承鸣阴着脸对秦二道:“召集所有将领商讨战事!”
秦二应声而去,心道:主子这么生气,恐怕也只有夏公子能够宽慰他了,自己待会儿还是不要凑上去了。
留王手上的大将俱集合在留王书房。
宋平见夏嵘与王爷并排坐在一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于李承鸣行礼后,不声不响地坐了下来。
这些日子,夏嵘没少操练他们,这些将领也都知道夏嵘本事非凡,俱心下拜服,只是宋平初见夏嵘与他有些龃龉,面上有些难为情,心中倒是极为惭愧与敬佩。
“李承靖的这个圣旨只是想找个派兵的由头,但本王不想被动应战,然主动出击需要师出有名,不知各位可有想法?”
将领们想了想,有人道:“当今皇上残暴不仁,不如就以此为名?”
“不可,”李承鸣摇摇头道,“虽然李承靖这个皇帝当得不怎么样,但民怨未深,恐怕百姓未必信服。”
又有几位将领提出意见,但都被李承鸣否决。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这时,宋平弱弱道:“王爷,属下有个想法。”
李承鸣掀开眼皮看他一眼,“说。”
宋平却看向一直没发言的夏嵘,道:“属下素来敬服镇国将军,将军为尚梁国立下汗马功劳,最后却含冤而死,实则叛国者乃丞相慕治,不如我们以‘清君侧’之名,行推翻皇帝之实?”
李承鸣听完,隐晦地赞赏了他一眼,而后转首问夏嵘,“你觉得如何?”
夏嵘笑道:“仲清决定便可。”
李承鸣脸色转好,对众人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待军务商讨完毕,众人从李承鸣书房出来,其他几人都忍不住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平一眼。
宋平: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一个将领实在忍不住,道:“宋兄弟啊,没想到你还挺老谋深算的啊。”请原谅一个武将不太会用成语。
宋平:“你啥意思?”
“嘿嘿,你这个马屁拍得,是这个!”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宋平茫然:他什么时候拍马屁了啊?!
几日后,紧急军情传报至皇宫,李承靖大怒,立刻召集群臣商讨迎战之事。
朝堂上大臣们俱议论纷纷。
谁不知道留王打着什么名号?现在外面都传开了,都说丞相慕治才是卖国贼!众位大臣看向老神在在的慕治都有些神情闪烁。
“丞相,你可有话说?”李承靖自己心里清楚当初给夏维定的罪责不过是欲加之罪,证据都是丞相帮忙伪造,可如今都说慕治才是叛国之人,他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怀疑。
慕治岂能不知李承靖的性情,听他这样问,便知道皇帝已经起了疑心,他不急不忙道:“李承鸣不过是需要个师出有名罢了,陛下何必自扰?”
李承靖暂时相信他的说辞,便巡视朝臣,问道:“可有人愿意出战?”
众臣俱低头沉默。
李承靖心中气极,怒斥:“你们一个个都装起缩头乌龟吗?怎么都不说话?哑巴了?难道要等他李承鸣打到你们家门口,你们再哭着求饶吗?林将军,你可愿迎战?”
林将军出列抖索道:“陛下,老臣年迈体弱,已无精力应付战场,还请陛下恕罪!”
夏维当年的战神之名可不是吹的,如今都传言夏嵘更胜夏维当年,谁还敢自信迎战?
李承靖忽然心生无力之感,觉得龙椅都冰冰凉凉的,若是夏维还在,怎会是这种局面?
他想到这,陡然一惊,不,他做过的事情绝对不能够后悔!他是对的,他没有错,夏维本就该死,谁让他光芒太盛,朝中只知他夏维而不知皇帝?都是夏维的错!现在他的儿子要来报仇了,哈哈,那他也送他儿子下去与他团聚吧!
李承靖面上表情变幻不定,最终平静下来,看着底下战战兢兢的庸臣们,心中暴戾,道:“既然爱卿们都不愿意出战,朕也不强求,你们可以推选他人,谁被推选得最多,谁就去!”他就喜欢看他们为了活命苦苦挣扎、卖友求生的场面,那一定精彩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