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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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黑沉,月光洒下的清辉落映在天水湖畔,湖面泛起的波澜如银鱼身侧的鳞片,于月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芒。
静谧的街道上,偶有更夫的打更声传过。
陡然间有一道异于常人的高大身影从砖瓦上飞速掠过,如矫健的豹子在房舍上高高一跃,整个身影便腾起数十丈,瞬息便悄无声响的落入封氏府内。
将手边薅着的衣领随手松开放在假山之后,古越额角滚落一滴汗珠,赶忙从背上放下从留芳阁逃出后体温便开始变得极度不正常的青年。
“古越……”
封择浑身燥热地抬起头对上男人黑沉的眼眸,如玉般洁白剔透的双颊此时却莫名酝满了酡红的颜色。
他挺秀的双眉微蹙,想也不想便知道留芳阁中的那盏酒水怕是早被人添了料。
眉眼含波,封择只觉得身体里的热潮一波接一波的涌来。这药不似寻常药性,来的激烈有凶猛,它似是默默蛰伏在自己体内,只一点点的挖掘出潜藏在身体的里的欲.望,起初只会让人烦闷燥热,而之后……
咬了咬牙,封择一手拉过古越的肩头,靠在男人耳边低声道,“酒里被下了药,快送我回屋。”
刚一说完,他仅存的理智便渐渐消退,连头脑都开始眩晕起来。
身前,怀抱敞开的古越眼中还来不及闪过什么情绪,便见青年浑身骤然失去了力道,彻底靠在了自己怀中。
一旁,扶黎捂着喉咙靠在假山旁边,喉中的咳嗽不停溢出却又被他死死捂住。
古越怀中抱着不知何时将双臂缠上他后颈的封择,他双臂一揽,将人往自己怀中用力搂了搂,这才看向靠在假山边的扶黎。
“从这里顺着往前走便是后院,今夜的事情莫要与旁人提起。”
男人淡漠的声音在平静的夜色里响起,扶黎微微抬首,就看见俊秀的青年以十分倚赖的姿态窝在男人怀中……
那是他,包括后院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温顺模样。
神色一怔,还不等扶黎反应过来,只见身形高大的男人冷冷的瞥过自己,再转眼男人便抱着怀中的青年一跃没入的深沉的黑夜中去了。
愣愣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扶黎想着今夜的遭遇,不禁轻咬下唇,脚步褴衫地向后院走去……
夏风拂过衣袖,蝉鸣阵阵,扶黎目光迷蒙,只看假山边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荷花塘,艳艳荷花于燥热的夏夜里开的极艳,宛若……男人离去时怀中青年迷离潋滟的眉眼。
第85章
夜色微凉,天空中明月高悬,封择窝在身后宽阔温暖的怀中,躁动不已的身躯有一瞬息的浅淡平息。向后紧紧靠了靠自己略显单薄的身躯,他从男人的怀中微微探出头,迎着月色清冷皎洁的光辉,几乎可以仔细分辨出男人下巴上冒出的几根淡青色的胡渣。
嘴角一弯,封择双臂柔软而牢牢地揽过古越的脖颈,映着水汽的眸子缓缓露出一丝笑意与怀缅。
他仿佛看到了经年之前,那个尚是太子身份的男人踏着白皑皑的积雪,身负风霜,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
那夜灯火不明,月光也不似今日这般皎洁明丽,只有身着杏黄色蟒服的男人身畔伴着星星点点又若隐若现的微光,出现在夜的尽头,为他平静无波的心湖带去满心欢喜。
大概从那时起,便是喜欢了吧。侧过头,封择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些,却又倏尔想到这却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神色愣怔了一瞬,细细盯着男人线条凌厉的下颚,他这才发现自己揽着的这个男人,竟是与自己兜兜转转了三个世界……
古越察觉到怀中人身躯一瞬的不自然,低下头去,刚好看到青年潋滟的眸光中,怀缅与复杂交织的情绪。
“你究竟在透过我,想着谁?”
上次是如此,此次亦然。
是不是,你的动情皆始终因那一人,而我只不过是你的替身?
微凉的空气中一声低沉的叹息响起,古越眼中划过一丝难忍的暗色。
一个纵跃跳入主院内,还不待怀中人反应,古越便将封择从怀中放了下去,转身就要离开。
“你!”封择伸手扯住古越的衣领,只觉脚下无力,软绵的不像是自己的双腿。
男人高大的身躯宛若沉稳的山体,封择勉力靠着他站稳,“你这是做什么!”
古越只站在原地,嘴唇紧抿半晌,黑沉的眸子看着青年无力的单薄身形,喉咙微动,又是一声低沉的轻叹。
“我送你进去。”他还是妥协了。
长廊的走道空旷,沉稳的脚步声踏响,一步一步像是踏在心跳的鼓点之上。
古越扶着封择慢慢往前走着,他看着越发近在眼前的屋门,又看着屋里微亮的灯火,脚步不知为何一顿。
封择本是将大半的身体挨在古越的身上,但男人步履驳乱间,却是让他整个身子都歪进古越怀中。
也不知古越心头在想什么,青年入到自己怀中,他却下意识一接,而一边的臂膀却在不设防下撞到了廊柱之上。
一声闷哼响起,淡淡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
封择从古越怀中挣扎地抬起头,看着古越的臂膀微微愣神片刻,突然想起之前打斗中男人臂膀上受过的剑伤。
眼里划过一丝心疼,封择鬼使神差地垂下头颅,轻轻凑到臂膀上,用双唇虔诚地亲吻过那处流血的伤处。
“疼吗?”他轻声问。
古越眼色微闪,却道,“我不是他,便是说疼,怕也疼不到你心里去。”
他看着封择氤氲着水汽的双眸,面色的酡红依旧,大半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偎依着手脚宛若乖巧纯稚的孩童。
青年温热的唇瓣还贴在自己的伤口之上,只可惜他的心头却终觉一片冰凉。
思绪不甚清明的封择眉头微皱,脑中混沌的他想不太通古越话里的意思,只以为男人是痛极了,便又垂过头去伸出舌尖轻舔在伤口上。
舌尖细嫩柔软的舔舐拂过皮外翻的伤口,古越倒抽一口气,一手按在封择的肩头,忍着心中的不舍将人扯开,“你中药了,莫要再妄动。”
否则,他不能保证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会做出些什么控制不住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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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燃着淡淡味道的熏香,亦柳歪靠在偏厅的小榻上,突然听到门口一阵轻微的响动。
门被推开,亦柳一下子睁开眼,就见双目浅阖的公子正浑身毫无力气地瘫软在古越怀中,整个人像是喝醉了酒般熏晕。
她急匆起身就要帮古越两人扶到屋内床边,却被古越拦住,“我来就好,你出去罢。”
亦柳犹豫着应了一声,想着近些日子里都是古越事无巨细一并伺候在公子身侧,便看着他扶着自家公子进了内室。
屋内,古越将面色通红的青年放在床榻上,褪去了他的外袍与鞋袜。
想到青年所中药性的“特殊”,男人便先是他拧过湿帕,擦拭过额角微微渗出的细密汗珠。
被身体的燥热折磨的异常难耐的封择,理智濒临溃散的边缘,清晰的思绪陷入阵阵混沌中。
“好热……”封择低低叫了一声。
古越手拿的湿帕被他胡乱抓住,然后从额角一直划过脸侧擦在精致的锁骨上。更要往下的时候,湿帕却被衣衫阻隔开。
难耐的撕扯着衣衫,原本冰凉的湿帕却渐渐染上皮肤的温度。
热的,热的,全身都是热的!
仿佛是火在烧!
拉扯着胸前衣襟的封择凤眸轻挑,只想寻找一处冰凉,让他缓解全身上下泛起的无尽燥热与莫名的渴望。
古越伸手欲要按住他胡扯作怪的双手,却不想那夏日本就单薄的衣袍就那么四散大敞开来。腰间环扣的玉带被青年抓在手心,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胸膛,而胸膛上的那两点朱红,不知是被衣衫摩擦还是被微凉的空气刺激的一瞬,此时正可爱的挺’立着。
“嗯……”满足的喟叹声从封择喉中响起,他微微睁开眼,看着眼前高大的熟悉身影,唇角不由勾起暧昧却不自知的弧度。
“阿越。”他轻声唤道,嗓音里带着一丝甜腻勾人的清颤。
没有认错人。
古越黑沉的目光突然一凝,心头一颤,但见封择迷离双眸中的那抹毫无防备的依赖,然后又变得温柔起来。
他看向封择,灼灼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从青年细致的眉眼一直滑落到他衣衫大敞下,那大片如玉般白皙的皮肤与两点几乎让人移不开眼的深红茱萸之上。
粗砺中带着茧子的微凉手掌骤然附上了一处光滑地没有一丝瑕疵的如玉肌肤,封择感受着那突如其来的粗糙感,比之平日更要敏感三分的皮肤陡然便泛起一阵战栗般的愉悦感觉。
“别走……”伸手拽过那只就要离去的大掌,封择努力睁大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目光中微微带了祈求,“好热,阿越……快帮帮我。”
古越闻言,手掌贴合在青年的胸前,覆下身额头抵着他的,低25 怎么帮?
封择混沌的思绪中闪过一秒钟微弱的思考能力,想到男人微凉的手掌,便又不禁联想到他的身体也一定是凉的,能帮自己降温吧?
缓慢地眨眨眼,封择松开抱着男人大掌不放的手,“抱抱我。”帮我降降温。
他说。
而话罢,屋内的时间却像是静止了那么一瞬,古越黝黑的双眸中泛起一片汹涌的波澜又归于平静。
他垂头看着身下的青年,于他唇角落下一吻,神色温柔而幽深,“好。”
第86章
就像是一场摆脱不掉的梦魇,痛苦中又不禁想要放弃挣扎,与可怕的原始渴望一同沉沦。
封择觉得自己块要着起火来,他像是一条濒死鱼,弯曲着自己的腰腹,将胸膛抬高,朝着心头仅存的那一抹凉意在的地方,死命纠缠不休。
“古越……”
下意识的呢喃,封择滚烫的肌肤极力贴合在古越的身前,男人的身躯一僵,眼里簇出一道璀璨的火花来,亮的吓人。
身体任由青年贴近,古越下颚微微收紧,低头轻轻吻过封择微皱的眉心,轻晕出红晕的眼尾,还有那卷着水珠颤动着的纤长睫毛。
“睁开眼。”手掌安抚着青年不安又躁动的身躯,古越轻咬他软嫩的唇瓣,声音低沉而温柔。
迷茫间,封择颤动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中氤氲着水汽,目光冽冽下是不解的疑惑。
“我是谁?”古越见他听从地睁开眼,唇角勾起一丝难得的笑意,他抬高身躯与封择拉的远了一些,好让身下之人将他仔细看的清楚。
封择只记得身躯中尽是未消的热意,男人的骤然离去让他有些难耐,但对上古越灼灼璀璨的双目时,他却不由脱口而出,“阿越。”
清晰的声音宛若滚滚雷声响彻在古越耳边,他垂头看着封择,目光咄咄地望进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底……
满满都是自己的影子。
心中悸动,古越垂下头颅,将一吻落在封择的唇瓣,辗转碾磨,温柔而缠绵。
双目微闭,封择感受着心底传来的阵阵渴望,不由自主地伸手攀上古越的肩背。
交缠的身体相互试探而后贴合,滚烫的肌肤如同一颗火种,瞬间燃遍另一具年轻有力的身躯……
夜色沉暗,暗红色的帐幔午帐顶高高垂下,遮掩过满室旖旎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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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
扶黎踏着漆黑的小径回到屋中,扶青躺在榻上睡得正酣,清秀的脸蛋上带着白日里难得一见的憨傻气,也每每唯有此时,他的模样才会让扶黎不觉平静下无时无刻不在紧张着的心神。
不愿惊动院里的小厮丫鬟,扶黎换下身上早已脏乱不堪的戏袍,轻手端着木盆去到院里打起凉水,慢慢冲洗着脸上斑驳的妆容。
月色皎皎,他停下动作,望着水中倒映出的朦胧人影,不觉想起了许久之前的尚未遇到公子之前,他化作男儿的身份,随着戏班班主从南一曲青衣唱到北,每日夜下唱罢,便要对着这么一盆清水,将挂在脸上的油彩一点点的清洗干净……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扶黎对着水面怔怔出神,是前世还是今生?
眼底闪过一丝混乱,他捂住眼,拨乱平静的水面……
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不是吗?
“你在干什么?”略显淡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扶黎突然转过身去,廊前靠站着一道欣长瘦削的抱臂而立身影。许是黑夜的映衬下,那双淡漠的眸子比平时里却亮上了几分,清秀俊逸的面容越发清晰了起来。
“楚央。”扶黎怔怔的喊了他一声。
楚央面色不变的靠在廊柱上,眉头微皱,“你出过府了。”
“嗯。”扶黎轻声应了,“你没睡?”
楚央沉默下来。
夜风吹过,一片树叶打着卷儿从树上落下水波平静的木盆中,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扶黎想着今夜遇到的那个怪异打扮的男子,突然开口打破了寂静,“楚央,我记得你才来府上时,公子曾说过,你家中没有其他人了。”
闻言,楚央眸色一凝。
许是今夜心神不凝,又恰好在院中遇到同样怀揣心事的扶黎,楚央不由开了口。
“我是公子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他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丝丝难言的复杂情绪,“家里人,大概都是死光了吧。”
扶黎一愣,却没想到是如此。
他只记得楚央被公子带回府上时,眼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排斥与憎恶,楚央受过十分严重的鞭挞,而公子更是整整在他身边陪伴了半月,才让他渐渐放下心中防备。
而后来,楚央便渐渐成了如今的样子。
“你问这个做什么?”两人间又是一片静默,楚央眉头微皱,出声打断了扶黎的思绪。
“我……”犹豫了一下,扶黎闭闭眼,便将今日在留芳阁与公子三人遇到的事情说与了楚央,其中提到那怪异打扮的武功高手时,他略微说的仔细了些,并将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
“不可能!”淡漠的眸光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楚家上下一百口人命,分明就在那一夜被奸人所害!
可若是真有人同他一般从那场劫狱中活了下来呢……楚央一面否认又心存希冀。
“……许是我不会武功,看错了也不一定。”扶黎看着他的模样,也不忍再多说,毕竟若那人真是楚家人,可他却是伤害了公子,楚央在其中又要如何是好?
后院中,虽是只有扶青是他在世上仅存的至亲血脉,可对于楚央……扶黎不得不承认,经年的相处,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变得更加紧密起来。
轻叹一声,扶黎抬头看一眼月色,心头却总有一抹清淡的浓雾推散不开。
夜色将明,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街道上,蒙着灰色面巾的剑客,缓缓行至封府门前,站立良久后,轻声敲开封府的大门。
“谁啊,这一大早的!”打着哈欠的小厮懒洋洋的打开大门,探出个头去,打量着门外之人,“你是来干嘛的?”
尚昀闻言,缓缓露出灰布之下遮掩的凌厉双眸。
第87章
清早厅堂边,管事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过,随手摸了摸一把茶案,少许的灰尘粘在指肚上,不禁让他皱了皱眉,语气里透着淡淡的不悦,“今儿早打扫的下人呢?怎的这般不仔细!”
厅中,侍立在侧的仆从肩膀一垂正欲回话,却见粗布短打的看门小厮匆匆跑进厅里。
“大管事,今儿府门口有人说是要求见公子。”
管事眉头一动,正是不耐烦的问,“什么人这一大早的便要求见公子的,可有下帖?”
那小厮弯了弯腰,摇头道,“帖子小的没见到,请见公子的是个打扮很奇怪的男人,脸上蒙了一块灰布,看不清长相。”
管事摆摆手,“没有帖子,连张脸都不敢露出来,还不知是什么破落身份不敢见人的,你去将那人打发了便是,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凑上咱们封府,说要见主人就能随意见到的!”
“诶,大管事,您说的是。”小厮露出个略带谄媚的笑来,腰又弯了弯,“那小的这就去将那人打发出去。”
闻言,管事不甚在意的点点头。
见着小厮出了大厅,管事又抬眼看了眼时辰。
思畴片刻,他眼睛又看向落着一层浮尘的茶案上,眉头微皱,心里一个不太好的念头一闪而过后,抬步赶忙便往主院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