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参加联谊了,我没跟你说吗?”安小川因为微醺,说话有点拉长音。
“什么?联谊?你!”周迟好像突然被谁打了一闷棍,刚才还有点被暧昧氤氲着的美好气氛,被一阵疾风吹破了。周迟突然从阳光男变成了愣头青,声音高出了好几倍,抓紧安小川的手腕,喊了出来:“你为什么参加联谊,谁让你去的,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被周迟这一连串的动作加提问一刺激,安小川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嘶”,看看被周迟抓紧的手腕,又看向周迟,倒没跟着犯急,还是慢悠悠地,“你急什么呀,我就是充数的,人家叫了好几回,不好推,我就当个部门聚餐去的,也没干嘛啊。”
周迟听出了安小川的语气中的坦然,料想他必定不会瞒着自己跟什么人约会便平静了不少。安小川一定不会骗自己的,这是周迟打认定他是朋友那天起就认识到的,安小川的耿直起初也让周迟不可置信,因为他是那种哪怕是说个无关紧要的小谎都会脸红,眼睛不停闪躲的人,只有他不想说的,但他说出来的一定是真实的,不掺一点假。
平复了一下心情,意识自己刚才有点失态,“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管三管四,不能太冒进”周迟心里这样自我反省着,转脸就委屈地看着安小川,还掺着那么点撒娇的成份,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也不管寒碜了,“那你没提前跟我说一下啊,这么晚回来,又联系不上,你知道我多担心吗?你知道我这站了多久吗?你知道我多冷吗?”
安小川被周迟这酸劲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你今天怎么了,还学会娇嗔了?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小姑娘,还能出什么事啊?”其实心里因为周迟一直等自己,心里早就暖化了,一时都忘了那个让周迟喜欢的人了,“那个,你在外面等了多久啊,出来也不知道穿件厚外套,这刚下过雨,早晚还是挺凉的,你自己感觉不到啊?”话都是责怪的话,但让安小川说出来就变成心疼的口气了。
安小川这温柔的口气简直就像春风拂面,让周迟瞬间找不着北了,“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太着急了刚才,我都开始往意外上想了,哪还顾得上穿厚衣裳啊。”
安小川故意逗周迟,“那……我要一晚上不回来怎么办?”
“你敢!”周迟面目狰狞地说出这两个字,随即又坏坏的一笑看着安小川,“我一定把你同事老板挨个从被窝里拎出来,实在不成就报警,总之闹得你鸡犬不宁。”
“呵呵,怕了你了。”安小川眼带轻蔑地瞥了周迟一眼,转过头却是满眼的笑意。
“哎哎,你今天……那个……有没有看上谁,哦!不对,有没有谁看上你?”周迟故作轻描淡写地八卦道。
安小川一脸得意地晃晃手机,“微信加了三四个,羡慕我吧?”
周迟心里那叫一个百爪挠心啊,心说了“羡慕你?我羡慕那帮女人可以明目张胆地的勾搭你。”不成,不成再坐以待毙了。
周迟抻了一下安小川的手腕,停下了脚步,安小川回头看向周迟,不知道这人又怎么了,总之,今晚打从两人遇上起这周迟就有点怪怪的,但安小川不着急问,他知道周迟藏不住心事,就等他自己说出来。
周迟低下头,试探着一点点地靠近安小川的脸,见安小川并没有躲闪,就又继续贴得更近,近到两人能感觉到彼此皮肤的温度,安小川被这种亲密的举动刺激得浑身的毛孔瞬间放大,却没有一点闪躲,反倒似有若无的有所期待,周迟察觉到安小川的紧张情绪,心里倒是兴奋不已,嘴对着安小川的耳朵轻声命令道:“下回这种活动不准去了。”周迟故意把每个字吹进安小川的耳朵里,有种麻酥感串遍安小川的全身,随即一个激灵,这才让周迟慢慢地错开脸,眼睛却一寸不移地盯着安小川,好像要通过这种□□裸的直视来解释刚才那句话的深层含意。
安小川只觉得自己脸烫得不成,好在是晚上,周迟看不到自己的大红脸。安小川垂下眼睛来掩饰那个叫“害羞”的情绪。周迟好像是得到某种特殊许可一样,在他看来,不抗拒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允许,认可,赞同,甚至是鼓励,大大咧咧的继续拉着安小川回家去了。
当晚回到家,周迟没有说更多的话,主要不想吓着安小川,对于没什么感情经历的安小川来说,今晚的量已经够了,让他自己好好消化一下。照顾安小川睡下后,周迟也就洗洗睡了。
深夜醒来,先去听了听安小川的房间,没有动静,应该是喝了点酒,睡沉了。回到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两眼盯着天花板,回想两人过往种种,活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一个人,想要跟他在一起的愿望如此强烈,只要跟他在一起,做最平凡不过的事,都觉得心安,高兴,充满期待,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幸福”呢?剖析了自己内心的几度变化,同时还捎带着把安小川的各种反应判定为一种承认,基于以上种种,周迟觉得自己这场战役必定凯旋,一定要马上确立关系,周末,不,明天,不能等了,让那些女人,也包括男人都别惦记着了,想到这里,周迟咧开嘴冲着天花板傻乐,好像看到两个人那时手拉手的样子。
☆、难关
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忍的,就在周迟决定要实施对安小川的猎捕计划时,就被家里的一个电话给打乱了。就在安小川参加联谊晚归的第二天,依旧是周迟送安小川到公司,然后去拜见客户。临近午饭时间,刚想打电话给安小川问问中午吃了什么,跟谁吃……等等没有营养的扯闲篇,就接到了老妈的电话。老妈在电话里没有多说,就是让赶紧请假回家,有重要的事商量。
平时老妈不怎么在白天给周迟打电话,怕影响他工作,所以今天这个电话一定是有事发生了,周迟一刻没耽误就直奔家里。进了门,老妈就搂着周迟哭起来,周迟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轻拍着老妈的背,“妈,怎么了,您先别急,是不是我爸有什么事?”
周妈妈抽泣着递给周迟一张医院诊断书,周迟接过,快速地扫到周爸的名字和下面的一行字“肺占位性病变”,周迟的心顿时揪在一起,声音有些颤抖地问周妈:“妈,这是……癌吗?大夫怎么说的,怎么发现的?”
前段时间周爸做常规体检发现的,后来去了医院挂了专家号又做了深入的检查,今天拿到结果,大夫认为不乐观,发现了癌细胞,应该不是良性的肿瘤,建议手术。
“我爸呢?他知道了吗?”周迟显然没有了刚进门时的平静,心慌得不成。
“他还不知道,我自己去取的结果,他今天参加社区活动去了,我想先不跟他说。”周妈擦了擦眼泪。看到儿子脸上的变化,周妈又开始担心儿子了,别看周迟平时总乐呵呵的,但其实是个心重的孩子。和谐的家庭氛围和成长环境,使得他跟父母的感觉特别深,也对家有很强的依赖感。从小周迟就说自己以后要变强大,保护爸爸,妈妈,保护这个家。而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家里的大大小小事,无论缓急,在他那都是大事。每天晚上给家里报平安,问问二老是否安好,没事就绕道回家看看都是周迟雷打不动的日常。所以今天这个消息对于儿子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因为他最珍视的家可能就要塌了,这种打击对于结发夫妻的自己是致命的,但对于骨肉之亲的儿子来讲更是毁灭性的。
周迟平静了一下心情,事情来了,还是得先解决,尤其是在妈妈面前,更不能显示出脆弱,她还得依靠自己。接下来,周迟先是给老板请了假,又发了微信给安小川跟他说去外地几天办事,自己照顾好自己。之所以没说实话,是现在心里乱得很,事情又没理出头绪,跟安小川说了,只能让他跟着干着急。跟各方报好备后,周迟就开始联系自己的朋友,找更权威的医院,想多方面验证检查结果和治疗方案。
跑了两天下来,结论都是一样,最后一家人决定手术,而在周爸这儿只知道自己长了个肿块,切了就成,周迟和周妈坚持要多走几家医院也被他理解成过分小心谨慎。
白天的周迟需要对着爸爸演戏,需要一天一趟地跑医院,需要安慰同样心焦的周妈,很累,但他顾不上,他认为这是他的责任。在爸妈面前他必须笑得很暖,很轻松,但看到病床上沉睡的爸爸,想到可能会失去他的时候,周迟由心里酸到了鼻子,这个时候,他会借顾走开,找个没人的地方让自己平静。
每天晚上,周迟都要抽几根烟好让自己舒缓一下压抑的情绪,说来也怪,跟安小川住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想不起抽烟,这几天却是越抽越凶了。说到安小川,这两天偶尔打打电话,都被周迟匆忙的挂断,他怕再多说一句,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
安小川似乎察觉到了周迟的不寻常,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两人的暧昧举动,周迟有点尴尬,不好面对?后悔了?想到这里,安小川莫名的心恢。那一晚他想了一夜,想了好多事情,想着周迟一定也是与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思,既然这样就顺其自然的发展吧,甚至还想了好多两人以后的事情,想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但还是越想越觉得开心。满以为第二天会跟以前不一样,周迟该有所表示,可没料到,满不是那么回事,周迟不但临时安排出差,这几天跟自己通电话也是很敷衍,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必须搞清楚周迟到底在想什么,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安小川相信周迟是泾渭分明的人,不是会玩暧昧不清的手段,更不会丢下这么多疑问给自己。他一定有难处,等他出差回来,好好问问清楚,在此之前,绝不妄下结论。
于是安小川还跟以前一样,发发微信,问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一方面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进展,好知道周迟什么时候能回来;另一方面,他是想周迟了;都一星期了,什么事还办不完,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天天回家看哪都觉得缺了什么,就缺那么一个大活人,有时坏,有时暖的那个人。连安小川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陷进去大半个身子了,但因为还能呼吸,就勉强认为自己还能理性地思考两人的关系,而事实上,心里面是连个退身步也没给自己留的。
就在安小川极尽耐心等待周迟回来的时候,却从公司同事那里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周迟家里出事了,家里人得重病了,所以一直没露脸。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的碎片都归了位,而周迟所有的反常表现也都变得合理了,但安小川的情绪却变得复杂了,焦虑,心疼,又有点生气,还有一些些自卑,原来自己在周迟那里并不是可以并肩承担风雨的人啊?
安小川没有给周迟打电话,而是请了一会儿假直接跑到周迟家的小区,他不知道周迟正面临着什么样的事情,总之能让他消失这么多天,又这么反常,就一定是出了大事,他一分钟都不想等了。具体的门牌号他不知道,但听周迟提过住在这里。在小区里转悠了一圈,安小川拨通了周迟的电话。
☆、有我在
“喂……小川……”周迟接起电话,声音里全是疲惫,这么多天的强装坚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可能再也支撑不住了。
安小川听到周迟的声音,心里别提多心疼了,也别提多气了,想抓起他问问清楚,“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当然,他没有说出口,他说不出口,他更想知道周迟这些天是怎么扛过来的,辛不辛苦。所以他只简单的问了一句:“累不累?”
周迟愣了一下,并没多想,切换了一种较为轻松的语气回答:“还成,你怎么样?”
安小川心想“你还装!”,说道:“我在你家楼下。”
周迟更懵了,跟安小川说的是去外地,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家,一定是公司里又谁长舌了,不容多想,跟周妈打了个招呼就奔下楼去。远远看到安小川站在一个小花坛旁,周迟的眼睛瞬间模糊了,安小川就这样跑来,比任何语言上的表达都来得清晰,坦率,虽然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但还是把连日来心力交瘁的心捂得暖暖的,仿佛打了一剂强心针,注入了一大股力量。几天以来,第一次,周迟由衷的笑了,看着安小川的身影笑了,抹了抹眼睛,边笑边走了过去。安小川看到周迟的那一刻,所有事先准备好的那些埋怨的话都化了,只剩下心里一剜一剜的疼,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周迟,带着深深的黑眼圈,满眼红血丝的周迟,见到自己还要强打精神的周迟,安小川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告诉自己也要笑,不能哭丧着脸,待周迟走近,安小川开口便是,“累坏了吧?”
周迟站近了一点,“不累,就是有点顾不上收拾自己,你怎么来了……那什么,你都知道了?”
“那要不然我怎么会追到你家来,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就算我没有多大能耐,起码可以帮你跑跑腿,你想找个人聊聊的时候,我也可以陪着你,总之比憋在心里强啊,是不是?”
安小川这番话虽然家常,但句句透着关心和替自己着急,周迟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肩膀没那么沉重了。其实人在面临巨大的困难的时候,那种极度疲惫更多是来源于精神上的无力感,无助感,那种孤军奋战的感觉会使身心俱疲,而此时如果有人紧紧靠在自己身旁,内心的孤寂感没有了,反而真的会把两个人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其力之大是自己都不可估量的。
周迟收回了笑容,表情变得有些严肃,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直直地看着安小川,“不是不愿意告诉你,是我自己开始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才刚刚摸到门路。”之后又把周爸的病情和现状告诉安小川。安小川在得知下周周爸就要手术了,强烈申请要帮周迟值班守夜,周迟虽然不舍得,但看安小川急迫想要出力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最后说好两人一起。
安小川不同意,本来替周迟守夜是想让周迟休息,如果两人一起就没有意义了,反倒要周迟分一些心来照顾自己,本末倒置了。
周迟说他现在确实很累,如果可以的话,他能睡上三天三夜,但如果有安小川陪着他,比让他睡上三天三夜还来精神,最后还悄悄在安小川的耳边说了句“有你陪着就好,不想要更多了。”
两人又在楼下聊了好一阵子,天已经擦黑了,周迟担心安小川回家太晚,就放他走了。安小川虽是一万个不舍和担忧,反复叮嘱了周迟很多,最后还是回家了,回家也没闲着,赶紧收拾陪夜的东西,做好一两个星期都不回来的准备。
时隔一个多星期的见面,两人并未提及一句有关彼此的关系的话,却好像已经提前进入某种更成熟的相处模式,担忧着彼此的状况,关心着彼此的安好,操劳着彼此的家事。
转眼到了周爸手术的日子,安小川请了两天的假,以周迟好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手术室外,陪在周迟身边。手术很成功,肿瘤取出,需要等化验结果,总算闯过第一关,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周爸住的是单间,再加上周迟把护士站的小护士们都哄得跟自家姐妹似的? 粤礁黾沂襞愦玻な恳簿驼鲆恢谎郾找恢谎邸0残〈ê苋险娴陌才抛牛底约阂登鞍胨蓿赝方行阎艹僦岛蟀胨蓿艹僦腊残〈ㄊ窍胫狄徽蓿萌米约盒菹ⅲ也凰底约翰豢赡芴ぬな凳邓酰退等冒残〈ㄒ蝗酥狄徽恚采岵坏冒 V艹侔阎苈杷妥撸乩纯吹桨残〈ㄕ诟馨秩嗤龋艹俸鋈桓锌鹄矗罢饷锤鋈耍趺淳腿米约焊躺狭四兀。俊?br /> 周迟让安小川睡沙发床,自己在旁边支了张行军床,两人忙了一整天,可真躺下了,却又睡不着了,脸冲着脸,一时有点说不出什么。
安小川先打破平静,轻轻说道:“累了一天了,睡吧,我盯着输液,你踏实睡吧。”说着抬起手伸过去想去拨一下周迟额头的碎发,但好像又觉得不妥,手在半空停了两秒就要缩回去,却被周迟抓住,用大手紧紧的包住,周迟的温度迅速的从安小川的右手串遍全身,安小川的脸又胀红了,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借着病床床头灯微弱的光亮,周迟早就察觉到安小川的反应,什么都没说,把安小川的手拉到自己的怀里,右手抚上安小川的额头,擦了擦,轻声在安小川的耳边说:“睡吧,明天还得靠你呢。”听了周迟的话,安小川就像中了魔咒一样,乖乖的闭上眼睛,很快就听到他平缓的喘息声。周迟轻轻地抚着安小川的头发,想想“这孩子不大,估计在家也是什么事都不用做的,却心甘情愿的在这忙前忙后,伺候着我的家人,自己何德何能呢,除了对他好,永远对他好,让他一直高高兴兴的,这是自己的愿望,也是自己给他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