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时间不早了,我们找个好设伏的地方解决掉他们。”最后武道决定。
按照凉夜指的方向,林间的小路果然开阔许多,司机猛踩油门拉开一小段距离。又开了一会儿,终于冲出树林开到公路上。
山间公路除了转弯的地方,只有山坡上的树林能藏身,武道正想着把车停下在路边设个陷阱,长夏拍拍他说:“再往前拐几个弯,山下有一处养鸡场,现在应该是荒废了,或许可以在那里动手。”
武道点头:“那不远了,过去看看。”
透过橙色的暮霭,依稀看到山下立着一幢完整的厂房,因位置僻静而躲过了空袭轰炸。
把车停在路边,一队人带着武器下了车。走了几百米到达厂房门口,武道走在前面,在厂里检查一圈确定里面不但空无一人,连只鸡都没有,虽然没被炸毁,主人八成早就避难去了,鸡笼都开着门。
后面帝军的车没被他们甩开很远,没多久就听见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引擎声和熄火声。
检查场内时,长夏和武道留意了里面的布局,一进来是个敞亮的圆形顶棚,开阔的一楼放置了几排大小鸡舍,尽头的二楼似乎是办公区,时间紧迫,几人商量下,抢占了二楼的制高点,并在楼下的鸡舍周围两人一组打好埋伏。
队里大部分人今天之前都没开过枪,事先虽演练过如何使用,下午也开了一阵火,然而场面混乱全然不知每人准头怎样,能不能打中目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武道,凉夜,以及另外两个有过打猎经验的队员坐镇二楼,养鸡场挑高很高,一眼能看见入口处。
几分钟后,帝国士兵极有经验地撞开门,按照战术队形提枪进门有序展开搜查。
一楼面积不小,然而视野开阔,除了鸡舍后面能藏身,其他地方一目了然,检查到长夏等人的位置只是时间问题。长夏握枪的手心里不知不觉渗出一层汗水,视线调向守在对面鸡舍的同伴,寒冷冬日里对方也是一头细汗,绷紧神经紧张地等待敌人靠近。
外面天色全暗了下去,窗口透进一点朦胧的光,长夏正集中精神注意脚步声,忽然一声脆响,有人按下墙上的开关,一楼瞬时亮如白昼。
眼前的地上猛然映出一个举枪的人影,长夏吓了一跳,急忙检查下自己的影子有没有暴露出来。所幸没有,快要跳出胸腔的心正慢慢落回去时,暗潮涌动的厂房里终于响起了枪声。
声音是从长夏旁边传来,光线的角度藏住了长夏的影子,旁边的同伴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个士兵利落转身射中了他,长夏听到枪声扭头,和士兵的眼神撞个正着。
又是一声枪响。长夏眼都没眨下意扣下扳机,子弹撞进士兵的心口,整个人向后倒去。
其他还在战术走位的士兵马上加快了动作。埋伏在二楼的武道等人也将枪口伸向窗外,“看看你们的训练成果吧。”他对旁边的几人说,大家齐点头,刚刚还静悄悄的养鸡场一下子热闹得像过年,乒乒乓乓一声接一声。
诺大的厂房里弥漫开浓浓的硝烟味。
长夏刚刚看到的那个影子倏的走到了他背后,枪口对准了他。转身开枪已然来不及,士兵正要朝长夏开枪,他身后忽然飞来一枚子弹,正正好好将他爆头。
“咦,我打中了?”
和长夏隔了一个鸡舍的队员看着射出去的子弹不可思议地说,他面前被他瞄准的帝国士兵同样不可思议,点头道:“虽然偏的有点远,但是也打中了。”说完马上还给他一个爆头。
长夏被同伴误打误撞救了一命,却来不及回救对方,眼睁睁看他丧命,然而连震惊的时间也没有,子弹已经天上地下到处乱飞,长夏低头匍匐着躲子弹,借着前后两具尸体的掩护找机会射击。
从二楼能很清楚看到楼下的动静,武道数了数帝军大概进来三四十人,听到里面在交火,还有援兵不断进来。他们本来占据了地形优势,奈何准头不够,不能枪枪毙命,不过也能为下面的同伴提供一些火力掩护。同在楼上的凉夜比起另外两人准头竟然还不错,撅着嘴一阵扫射放倒了数个敌人,白嫩的脸蛋上毫无惧色,武道不禁暗想,果然人不可貌相。
敌众我寡硬撑了段时间,打倒了十几个帝兵,剩下的发现他们的缺点,分成两队行动,一个分队躲在鸡舍后奇准无比射中楼上一人,其余一队冒着射不准的弹雨眼看就要顺着楼梯爬上来。
武道手疾眼快向外挂楼梯扔了枚□□,轰然炸开的光亮炸毁了楼梯,也炸死了上面的两个士兵。
眼见牺牲一名队员,楼梯断了虽然能再拖一阵,被攻破却是迟早的事,武道果断对凉夜和另一名队员说:“你们快去后面帮忙布置,我再拖一会儿。”说完又掏出一支微冲,双枪齐开。
冲上前的敌人暂时被火力压得不敢冒头。凉夜等人马上跑向办公室后门,那边还连着一个饲料间,面积稍小,能利用的地方却很多,进来后就安排了两个人在那里布置,掩护到现在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不多会儿时间一楼又多了十几具尸体,大多是帝国士兵,也有好几个自己人。武道打光了两个弹夹,换子弹的间歇敌人突破炸断的楼梯马上就要攻到二楼,武道见状朝一楼扔下□□,也跑向后门。
此时长夏前后的尸体已经多到几乎挡住他的视线,身上带的弹夹打光了大半,心里正焦急时终于看到武道的信号,借着烟雾的掩护和幸存的两三个同伴压低身形小心往饲料间方向靠近。
推开饲料间的门一股粪臭味扑面而来,不及掩住呼吸就听到武道的声音大喊:“闪到边上!”
长夏等人下意听从指令急忙退到墙边,门口的烟雾里冲进几个帝国士兵,进来后同样皱紧了眉,趁他们错愕的功夫,悬在头顶用来装饲料的食槽里突然泼下满满一瀑黏稠的鸡屎,毫无准备的士兵们当场石化,接着砰砰一阵枪声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冲天臭气熏得长夏他们赶忙往里跑了几步,这才看清里面已经有了几个浑身泼满屎中枪倒地士兵,武道等人站在二楼的走廊,手里举着倒空的食槽。
长夏等人齐齐朝他们竖起拇指。
刚松口气,鸡舍间的烟雾渐渐消散,剩余的帝国士兵全涌进饲料间。武道把食槽砸向他们,拖延几秒钟让长夏等人找好掩护。
又一波子弹仿佛从天而降射向门口,长夏这才发现原来是凉夜蜷在顶棚下的钢架横梁上向下开火。
前面的尸体为后进来的帝国士兵提供了掩护,他们窜进来后迅速躲在饲料箱背后举枪和长夏等人对峙。
没多久他们也发现了横梁上的凉夜。
凉夜的位置十分有利,头顶上空容易瞄准,还能借助钢架间的遮挡掩护。打在钢架上的子弹噼里啪啦溅起火花,凉夜沉着地趴在空中继续和他们交火,长夏知道这小家伙八成是还没反应过来,不禁为他捏把汗,然而他马上发现了一件更棘手的事,打到现在他们带的子弹马上就要见底,在人数上他们依然十分不利。
其他人却好像没注意到这点还在挥弹如雨。
凉夜专注地朝下面扫射,忽然颊边一凉,子弹离他的眼睛只差了几公分堪堪擦过,一撮发丝从空中飘落。凉夜转头看向横梁另一边,一个帝国士兵也爬了上来,向他开一枪不中后快速匍匐向他逼近,接着又是一枪。
凉夜下意低头避开子弹,视线一垂看到下面离他一米左右距离是一条传送带,通向专门用来处理刚出生的小公鸡的粉碎机。此刻电源断开,一人高的粉碎机里锯齿状的刀片安静反射白炽灯亮光。凉夜毫不犹豫,马上翻身松手,稳稳落到下面的传送带上。
看到这一幕的长夏心跳几乎停止,呆立的瞬间一枚子弹穿过他的手臂,在身后绽开一朵血花。长夏吃痛,马上捂住手臂躲回掩体后,心脏怦怦乱跳。
借助粉碎机掩护的士兵见凉夜掉到传送带上,冷笑着按下旁边的按钮,轻微的嗡嗡运作声后,传送带开始缓慢滚动。趴在上面的凉夜像只小兔子似的无辜地随后倒退,离粉碎机越来越近。
“快往前爬!”长夏向他大喊一声,凉夜听到急忙照做。
凉夜上方的士兵趁机向他开枪,却碍于钢架的遮挡不易瞄准,于是向前爬了爬。
下面的士兵将运速档位调到最高,同时启动了粉碎机,隆隆的机器轰鸣和尖利的刀片摩擦声让人牙齿都开始打颤。
调档后不管凉夜爬得多快都比不过传送带的速度,扭头就能看到粉碎机大张的圆口。而头上的士兵也离他更近了,举着的枪口放了下来,笃定地等待凉夜掉进粉碎机里。
同时响起了两声枪声。
武道的大口径□□打翻了横梁上的士兵,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头朝下径直落进粉碎机滚动的刀片里,不等发出惨呼就被搅成血肉模糊的烂泥。
另一枪是长夏开的,十分准确射进看好戏的士兵后脑,打中后长夏不顾横飞的子弹急忙跑过去关掉传送带,只差一点凉夜就要掉下去了。
长舒一口气,长夏躲在机器后面对武道说:“我们只剩五个人了,子弹也不多了,撤吧。”
凉夜在他们的掩护下快速从传送带上爬下来,几人艰难聚到一起,期间又牺牲了一个同伴,剩下四个人火力全开且打且退,武道殿后扔了手里最后一枚□□一枚□□,从一早摸清的后门迅速撤退。
本来打算乘来时开的车再兜转一阵,然而他们的车旁守着两个帝国士兵,过去肯定会被发现击毙。几人无奈又绕回来,在追喊声里跑进草丛直奔山林里。
*
长冬拍拍深川,叫醒他去前面轮岗。放眼整个队伍,只有他敢这么做。
好在大少爷没什么起床气,眨了眨眼,从行驶中的卡车上跳下来,打开前面的车门干净利落又跳了上去。
天已黑透,车队开着前灯,照亮一小片山路。
长冬和深川带着十几个幸存士兵在赶回霜降的路上途径一个战俘营,花了点时间解放了里面一百多名盟国战俘,缴获了一些枪械和粮草,战果颇丰。大家默认深川是新队伍的老大,深川也自觉把自己的副连长转正,带领手下一个半连的兵力分乘六辆卡车,他和长冬打头,中间的车装武器和粮草,后面几辆运兵,专挑僻静的小路,日夜兼程,还有几十里就到霜降地界。
长冬躺在刚刚深川躺的位置,白天一直集中精力值岗,此刻躺下来想到马上就要到家了,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道长夏怎么样了,分开将近半年,却觉得像隔了一辈子那么远。担心哥哥情况不好,又担心哥哥情况好的话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
迷迷糊糊将睡未睡,忽然感到车停了下来。
前面车厢有人喊他,长冬跳下车。重重夜色里,对面依稀出现一群人,还有车声不断驶近。
深川治军严格,手下一群人虽是饱受磨难的战俘,经过几日休整已6 重现出军队特有的肃杀锐气。车队停下来后,深川比个手势,后面车上马上下来一队士兵,步伐整齐有序,两人抬着一台重机枪置于队前,两人持火箭筒,其余的人按战术队形提枪而立。
对面的人群渐渐跑进车灯的照射范围,看到前面停了一个车队慢慢止住脚步。打头的几人头发凌乱,衣服上星星点点满是血迹,隐约还有股臭味,以至于长冬和深川一时没能把他们认出来。待对面适应了车灯的强光,挡光的手从脸前放下来时,两人周围的空气几乎凝滞住。
☆、笑颜百景
17.笑颜百景
看到仿佛从天而降的军队,长夏和凉夜也惊呆了,还是武道最先反应过来,认出他们身上盟军的军装,举起双手喊,别开枪,自己人。
深川抓住凉夜,其他人被请到后面的车厢。追来的帝军车队进入射程后,没等他们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打成一蓬血雾,顷刻间车队像被开肠破肚,急忙倒车试图逃跑,深川派两辆车追了上去。
颠簸的车厢里,深川攥紧凉夜的手腕,口气却十分平静地问:“怎么搞成这样?”
“嗯,长夏哥哥说要出来救人,但是我们人少,就这样了。”凉夜很是言简意赅。
说了那么多次想念他家少爷,结果真见到了反而什么反应也没有,八成是反射弧还没绕回来。长夏这么想着接过凉夜的话,简单把霜降被轰炸,建立集中营和他们逃出来的事还有晚上的计划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躲避对面长冬灼热的视线。
见面后长冬一句话也没说过,就只是看着哥哥。
长夏的眼神故意和他错开,镇定地说着话,心里却坐立不安,还要忍住不让旁人察觉出来。很怕长冬突然做出些什么,还好没有。
刚放下心,长冬忽然叫过来一个卫生员,指指长夏的手臂。车厢里昏暗,只有门口漏进的一点光,长夏衣袖上的深色血迹尚未干涸,还在渗出血。卫生员撕掉半只袖管,检查下伤口,确认子弹没卡在里面,打开急救箱开始消毒包扎。
伤口不严重,但是一直没得到有效处理流了许多血。长夏因失血过多脸色有些发白,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跳,又因为长冬的举动砰砰加快,眼神闪躲着不敢看对方。
很快,车队开到了望家大宅,留守的几个帝国士兵不堪一击,地堡里眼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焦急不敢上来的几十人终于被解放出来。
长夏和凉夜被强制留下,现在人手充足,武道挑了十几个强健敏捷的人和深川带来的军队浩浩荡荡出发了。
长冬不在身边,长夏终于自在了些,又忍不住担心他们能否顺利。尽管做足了准备,算上里面的人数他们还处于优势,但是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谁知道森白少校会不会有了什么防备手段呢。
一直到后半夜,窗外终于传来汽车引擎声,长夏跑到窗边,车队浩浩荡荡开了回来,后面跟着帝军装甲车,运输车,皮卡,吉普,各式各样混杂其中,还有许多人走路回来,挤满楼下的花园。
寂静的夜晚马上热闹得像庆典时的夜市。长夏跑下楼,看到武道和一群人走进来,得意洋洋对旁边的人说:“看没看到森白的脸色?气得铁青,可惜这一枪还是偏了点”长夏抓住他问:“成功了?顺利吗?”
武道脸上灰扑扑,神色却很兴奋:“救出来不少人,但是没想到森白这么心狠手辣,在营区里埋了地雷,最后引爆时许多人被炸死炸伤,还有救的都躺车里呢。”
被救回来的人忙着把伤者从车上抬进楼里,长夏想去帮忙,突然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深川,大少爷的脸上难得没有笑,长夏被他严肃的神情看得心里一凛,不由问道:“怎么了?”
“交火时突然发生爆炸,长冬为了救人被炸伤了,跟你说一下。”
长夏愣住了,见到长冬后虽然一句话没说,但他心里是偷偷松一口气的,弟弟还完好无缺他就放心了,没想到几小时后会有意外发生,几乎颤抖着问:“严重吗?”
“就在那辆车里,你自己去看看吧。”深川向不远处的一辆车扬扬下颌,然后问,“看到凉夜了吗?”
“他在楼上睡着了。”
心砰砰跳着向长冬所在的卡车越走越近,尚未做好心里准备,忽然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员被担架抬着从他面前走过,长夏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撞到车门口,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
长夏回头,看到长冬皱眉躺在车厢里,身上的伤口被粗略处理过,缠满绷带,右侧渗出斑斑点点血迹。似是伤得很重,车被碰了颠簸下都让他皱紧眉头。
“正好,可以帮忙抬下伤患吗?”
听到有人说话长夏才注意到长冬旁边坐着个年轻姑娘,姑娘友好地朝长夏笑笑,唤他帮忙。
长夏找来一副担架,和姑娘一起把长冬抬进楼里。
几乎被搬空的主楼里此刻灯火通明,人满为患,下午的枪战打碎了大部分窗口,冷风呼呼灌进室内,幸好深川他们搜刮到许多帐篷正好派上用场。长夏抬着担架小心翼翼想找个地方把长冬放下来,然而到处都是人,都在找地方凑合一晚。上到二楼碰到深川,对方给他指了个方向:“去我卧室吧,刚把帐篷搭好,正好长冬受伤了你可以照顾他。”
“咦?”一起抬担架的姑娘疑惑地朝长夏看看。
深川向她解释道:“他是长冬的哥哥。”
“原来如此!”姑娘突然欠身对长夏说,“长冬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真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