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壁完本[古耽]—— by:凌岫池

作者:凌岫池  录入:12-20

“至少,他的化身是同意了的。”
“你觉得,苏无相能代表冥域之主?”
“在冥域,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苏无相和冥主的关系。苏无相等于冥域之主,这是大家心里默认的事实。”
“那你为何还要背叛她?”
“你们见过孙不逊了。”沈映凉语气肯定,始终应答自如。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本来是想要帮她的,因为只有殷玄佾知道阴司狐的魂魄在哪里。但是后来,我在永昼宫的时候,机缘巧合,竟然让我找到了她的下落。而为了让阴司狐活下去,我必须要牺牲掉殷寂言,因为他和裂魂有着相似的属性,裂魂对她阴司狐造成的致命伤害,只有殷寂言能够填补。但事实上,殷玄佾的心血已经和殷寂言的本体融合,是不可能提取出来的,所以,在阴司狐和殷玄佾之间,我只能选择一个。”
两人说话间,手上暗劲已然交往数次。尽管噬鬼妖的纠缠让他也有些吃力,蔚苍雩没有了无相封灵阵的限制,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而沈映凉内伤甚重,加上之前推殷寂言下天地炉的时候,地火无情,难免灼伤自身,体力大不如以往。白皙的额头冒着细密的汗,执鞭手颤抖得厉害。
蔚苍雩失笑道:“上次选择殷玄佾,所以这次选择阴司狐?很好,一人一次,很合理。”
“苍雩。”沈映凉对他的玩笑话并不在意,内中缘由究竟为何,也不足为外人道。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姜沅瑾阻来这里,我一点都不意外。可你,我就不懂了。”
“他是明渊胜地的人。”
沈映凉双眸微睁,略惊讶,随即了然,道:“原来是你的人,难怪呢……”她顿了顿,又接道:“可是,殷寂言若死,对你不但没有影响,而且,只要他一死,压制你千年的无相封灵阵就破了,你可以重获自由,百利无害。况且,他是殷玄佾的人,你又为什么如此维护?”
忽然一声惨叫爆发。
他转头寻姜沅瑾,后者正将冰碎刀狠狠地捅进姜扬黎的左肩,并一点点地拉锯着,看似要把他的整个左臂切下来。
蔚苍雩微微拧了拧眉,最终还是没阻止,只是闭眼叹了口气。他转而对沈映凉道:“殷寂言呢?”
“呵,他在天地炉里,已经近十个时辰了吧。”
沈映凉说得倒是轻松,却想到什么,忽然变了脸色,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她仔仔细细地将蔚苍雩打量了一番,脸上尽是疑惑之色,喃喃道:“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殷寂言已经可以视为死亡,但蔚苍雩仍没有恢复迹象,无相封灵阵并没有随着殷寂言的死而破除。
就在她走神之际,蔚苍雩猛然发力,积蓄已久的灵力爆发,附在他身上难以甩脱的噬鬼妖尽数被震裂断开,金色的龙筋如有生命般,用力一绞,沈映凉的白鞭经不住这股力量,断成几截,无力地掉落在地。蔚苍雩手腕灵动,龙筋击打在沈映凉身上,犹如锋利的长刃割划而过,又似被滚烫的烙铁焚烫,血肉绽裂,深可见骨。
这一切仅仅发生在极短的时刻,眨眼间的工夫。
偏偏在这时,沈映凉的内伤被激发,新旧伤叠加,使她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地,大口的鲜血不可遏制地从口中漫出。
蔚苍雩慢慢收回龙筋。那物什缩成细细一圈,绕在他苍白细瘦的手腕上,看着就像一个简洁朴素的金镯。
沈映凉狼狈地咳着血,怎么也止不住。
“果,果真,咳咳,比炖汤……要值得多呢,咳咳,哈哈哈哈……咳咳咳……”
姜沅瑾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凶狠又残忍,全然不顾姜扬黎的嘶叫,强硬地卸下了他一条手臂。姜扬黎的脸因痛而十分地扭曲,连喘息都困难,几乎要晕死过去。
姜沅瑾冷眼默默看了片刻,突然一抓起他的头发,拖着他向天地炉的方向走去。
“既然如此,不如把你也丢进去,给他做个陪葬!”
姜扬黎嘴里发出痛苦的叫喊,却丝毫无力反抗,任由他一路拖行。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闪出,定在姜沅瑾的侧前方,并未完全挡住他的去路。
姜沅瑾对姜媱的印象,大概只停留在很久之前,初得冰碎刀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姜氏弟子都有资格配有姜媱打造的武器,而姜媱也有权利决定自己所铸兵器的归属。姜沅瑾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在姜氏之中并不起眼,也没有什么倚靠。结识姜清和,实属偶然。然而就是这个偶然,让姜沅瑾前半生的人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姜清和带着他去了天慧山姜氏剑庐,并且让他选挑兵器。他一眼便相中了冰碎。冰蓝色的细长刀身,泛着丝丝冷意,就像一个孤傲高贵的冰雪美人,一刹那间,抓住了他的眼球和心魂。
但他并不知道,其实这把刀最初是姜媱给姜清和打造的。因为姜清和的冷月剑断了。
姜媱本是不同意的,但这把刀既然是要给姜清和,而他又同意将其送给姜沅瑾。最后姜媱还是把冰碎亲手交给了他。
那时姜媱脸上的表情与如今几乎一样,冷漠,淡然,疏离,没有一丝悲喜。哪怕如今,他们在这边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做着与她目的相悖的破坏,她依旧如一潭死水,激不起半点波澜。
姜沅瑾紧了紧手中的刀,刃尖上闪过一丝寒芒,十分危险的气息。
“我只是提醒你,”姜媱半边脸被长发遮挡,只半边露出的一只眼睛无所畏惧地与他相视,“天地炉一旦封口,就无法再打开,除非铸熔完成。天地之火能将精石玄铁在极快的时间内煅烧融化,他断无生机。”
姜沅瑾闻言不置可否,手腕翻转间,将冰碎往两人面前一横,道:“姜媱,冰碎算是耗费了你不少心血。但你真的知道,它的威力到底如何吗?”
姜媱凝视着这柄极漂亮的长刀,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姜沅瑾笑了笑,收回刀,丢下姜扬黎,绕过姜媱,向着天地炉走去。
“那,不如我们就来看一看吧。”
巨大的响动震彻山野,冲天的烈焰从破裂的炉口汹涌而出。被强行劈开的炉顶碎得四分五裂,残骸中闪着点点冰蓝色的光。
姜媱千年不变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的眼中映出跳跃而炽热的火光,似是有什么,在她眼中也渐渐燃烧起来,变得温暖、鲜活而热烈。
冰碎断了。断得十分彻底,无法修复。但她一点也不难过。她甚至不为费尽心思开启的天地炉提前被毁坏而恼羞成怒。
她看着姜沅瑾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跃进炉中。紧接着看到沈映凉挣扎着,拖着重伤的身躯,没有一丝犹豫地跟着跳进。
她默立片刻。
随后,恢复了那张无悲无喜的脸庞,带着昏迷不醒的姜扬黎,转身离去。
姜沅瑾很久没有见过殷寂言的本体了。
一块刻画满血红色符咒的玄色巨石。
遥远的最初,一切都未发生。他第一次踏入悬解空谷,冲破层层障碍,首次看清它的庐山真面目。
那时的他远远地瞧着,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击破它,粉碎它,毁灭它。
而如今,他与它近在咫尺。
布满裂缝的石面上插着两柄剑,剑身几乎完全没入。
他的手还未触及,双剑倏然不安分地躁动起来,猛烈地晃动。石身的裂痕愈发得深。
终于,双剑挣脱巨石而出,顷刻间合并,幻化成一道人影。
那人影闪身接住跟随姜沅瑾跳进来的沈映凉,头也不回地冲出炉口。
巨石上,数不清的裂纹,从两个空空的洞眼中延伸。殷红粘稠的液体从洞中汩汩流出,受到高温的炙烤,很快在石面上结成红色的斑驳。
泪水还未凝成泪珠便在眼眶边蒸发,他的心情,已无法用悲痛来形容。姜沅瑾的手触摸到石面,“嘶”地一声,肉掌被炙烤,血肉模糊,焦黑一片。
但姜沅瑾不想放手。他突然很后悔,为什么在殷寂言来找苍雩的时候自己没有见他一面。在宣府,他躲在暗处默默看着殷寂言的那一晚,竟成永诀。
宿命,这就是宿命啊。
命运安排他们站在对立面,让他们不得不相杀。只有一方的死亡才能换取另一方的生存。
其实一开始,他就清楚地明白。可是事情的发展,是谁都无法预料的,哪怕做了最周密的安排,滴水不漏,也无法阻止意外的发生。
意料之外的感情,却成为彼此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
殷玄佾和宣央央坐在渺无人迹的谷底。两人有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有时候是长久地沉默。
蓦然,地面开山裂石一般震动起来,遍野浮动的卐字印竟然开始自行消失。
“又,又怎么了?”宣央央有些惊慌,与旁边的殷玄佾互相搀扶着踉跄起身。
殷玄佾扫了一眼四周,一字字道:“封印,破了。”他向宣央央招了招手,道:“你过来我这边,站着不要动,别害怕,也别担心。”
宣央央连连点头,照着他的话,紧张地站在他身边,大气不敢喘。
那是一个让宣央央一生都难以忘记的场景。
巨大的龙骨拔地而出,盘踞在山谷之上,完完全全遮盖了天空。整片山谷之地,只有他们所站立的那一寸土地是完好,其他目之所及,皆向下沉降凹陷数丈之深,让她简直要错觉自己是站在一处山峰之巅,响彻四野的龙啸,四散乱走的灵力威压,震得她心口发疼,摇摇晃晃站不住脚,索性双膝及地跪坐下来。
龙骨缓缓在上空盘旋,天际聚满乌云,闪电一道快过一道,雷声一记响过一记。过不多时,龙头似有所觉,朝着一个方向发出震天的吟啸。末了,却偏过头,空洞的眼眶准确地对向两人所站的那处孤地。
只见龙骨忽然向下俯冲而来,整个骨架在过程中逐渐缩小,直到龙骨在他们四周围绕时,已然只有两、三丈长。
宣央央的心方才转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时还没放下,倏然两人腾空而起,惊得她一个没忍住,尖叫声破口而出。
而被龙骨带着腾云驾雾的感觉,也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蔚苍雩站在天地炉前,在耳畔传来破空而来的龙啸时,他闭上了眼。
快接近时,龙骨周身迸发出一阵金芒,夺目绚烂如九天耀阳。它从蔚苍雩的天灵处俯冲入体,一瞬间,他的表情异常痛苦。同时,他的全身也开始散发出耀眼的金光。许久之后,才渐渐柔和下来,直至淡去。
蔚苍雩仰起脸,长长地一呼一吸后,才重新睁开眼。骨身与魂魄分离上千年,再行融合,竟感觉有些不习惯。
他转过身,面对来人。
殷玄佾和宣央央站在一起,靠得很近。这让他想起方才在悬玦空谷,他都没看向自己这边,并且始终背对着自己,去安慰、拥抱着这个如今站在他身边的女子。
明明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心里却还是难受了一下。他看着殷玄佾,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边走边斟酌着怎么开口,却听那人淡淡地先道了句:“恭喜,重获新生。”
“你也是。”他干巴巴地回应。
“我?”殷玄佾自嘲一笑,“我这种如蜉蝣一般的新生,也值得贺喜吗?”
蔚苍雩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却卡在喉间,没发出半个音节。
殷玄佾也不在乎,却是问道:“他呢?”
蔚苍雩明白,他所指的是殷寂言。
他默默地带人来到天地炉口处。天地炉中的火已经熄灭得差不多,余温仍在,走近时有一股热浪扑面。
炉底,一块墨黑的巨石静躺。石面上,浮现着一条龙纹,沿着碎裂的缝隙,盘绕其上,深刻入石,犹如覆盖着巨石破碎的伤口。
“咦?好奇特的石头……盘龙石。”宣央央轻声道。她并不知晓那意味着什么。
殷玄佾一言不发,愈发深重不稳的呼吸显示着他内心的波澜。
最终,他却只道:“这样,也好。”
殷玄佾转身欲走,蔚苍雩叫住他:“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可我没有什么想同你说。”殷玄佾说得漠然,脚步却还是停了下来。
蔚苍雩快步来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双眼,道:“当初我不是故意要针对你,但有些东西不是属于你,在其位谋其事,所以我必须替他们向你讨回。”
蔚苍雩说的是千年以前他与殷玄佾之间的矛盾,也是他们最后决裂的引火索。
殷玄佾笑得有些无所谓:“都这么遥远的事了,你现在拿出来说,有什么意思?”说罢便要离开。
蔚苍雩扯住他,紧紧抓了他的手臂,抿了抿唇,片刻才道:“但是,有一样东西,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给你。”
他将手贴在心口,感受着胸腔中的跃动。他眼中似乎还能看见,不久之前,姜沅瑾浑身是血地从天地炉中出来,将血红剔透的晶石状物交给他。而后,没有牵挂,义无反顾地跳入炉中,再也没有出来。
他重新将自己的龙心取出,拖于掌上,鲜红而炽热。
殷玄佾的眼底开始有波澜泛起,他难以相信般地看蔚苍雩。
“只有这个,是我能给得起的。”他慢慢把龙心送到殷玄佾的胸口,晶红之物很快隐没进入。
宣央央瞥见,觉得此物有些眼熟。
“苍雩!你……”心口位置突然而来的冲击震荡,硬生生卡住了殷玄佾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蔚苍雩失去了龙心,但与刚才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脸色看上去依然正常。
“只要不离它太远,我就没事。在谁的身上,都没关系。”他口气平淡,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事不关己。
他笑了笑,面上露出轻松之色,好像解决了什么大事一样:“现在,我可以说,恭喜你,重获新生了。”
殷玄佾颤着手,贴在自己心口,隔着蔚苍雩的手,感受着微小的跳动。
他慢慢地,握紧了那只手。哪怕握得太紧,会捏碎骨头,也不想再放开。
“哎,你们看……”
宣央央对与蔚苍雩和殷玄佾两人之间的事,她完全是一头雾水,但也不想去细究,不去做打扰。她第一次来天慧山,对面全然陌生和诡异的场景,心有戚戚。一个劲地环望着四周,过一会儿又盯着炉底的盘龙石。
忽然,她睁大了眼。
炉底的那块墨色盘龙巨石,竟闪着微弱的红色光芒。
那两人闻言一看,蔚苍雩脸上浮现惊异之色。
“怎么?”殷玄佾道。
“或许,”蔚苍雩拿下背上的细长包囊打开,抽出一幅封合的卷轴,“还是,能再抢救一下的。”
他咬开手指,将血痕沿着轴处从头抹到尾。骤然间,长卷自行展开,内中一片雪白。他一放手,卷轴向着炉底翩然落去,并愈发得延展开来,最后将整个盘龙石覆住了。
随后卷轴又自动卷起闭合,待回到蔚苍雩手中,又同初始时候一样大小,轴处的血迹不见。
而躺在炉底的墨黑色盘龙巨石,也没有了踪影。
尾声
明渊圣地常年都是极昼天,没有日升月沉,一望无尽的穹顶永远都是那般透白。
殷寂言仰躺在湖边临水的一块大石头上,头搁在边缘处,漆黑柔顺的长发未束,大半都垂下浸在了水中,四肢随意伸展着,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水花,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白晃晃地天空。
之前无意中藏在身上的龙心碎屑成了他和姜沅瑾的救命符。蔚苍雩又一次救了自己。
这个始终?1 约好挥邪氲憬磺榈母吒咴谏系奶焐瘢淮斡忠淮蔚匕镏约褐厣6较衷诹簧行欢济挥谢崆卓诟怠?br /> 他自醒来后就一直待在明渊圣地,但蔚苍雩很少进来。姜沅瑾要比他醒得早一些,把一切事情都完完整整地同他讲了,这回是真的毫无保留了。
在得知姜沅瑾代替自己成为封印的主镇之灵的时候,殷寂言几乎在那一瞬间丧失了言语的能力,连一句为什么都问不出来。但其实不必问,原因为何,自己心里隐隐已有答案。
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上他的头发。
“怎么了?觉得无聊吗?”
殷寂言动了动眼珠,看着近在咫尺的姜沅瑾,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与平静,就像当时他向自己说着那些让他震惊万分的真相时那样,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关的人。
“没有。”他将手伸向脑后,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只手,把它放到胸前,护宝似的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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