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人能做得了这样的灯塔。”
“——走进黑夜,你也终将融于黑夜。”
……
叶野霆这次发烧比上一次情况乐观,在医院待了一周多就退了烧,昨天已经回到瑙林。
门一开,戎其朗就见到门后站着的是脸上洋溢着笑容的戎天若,还有些奇怪:“什么事这么开心?”
戎天若大摇其头,把戎其朗拉进门:“今儿咱俩生日啊,你看你又给忘了——等着你呢。”
戎其朗这才想到,哦,又到七夕了。
他一向来不太在意生日这回事儿,倒是戎天若一直重视,而且她不按公历过,就觉得七夕这日子有意思又够浪漫,年年都在七夕过。
他们走进餐厅——叶野霆和8 巴顿已经在了——戎其朗就看到桌上摆着一个精美的蛋糕,装饰点缀基本都在侧面,顶上本身是干干净净,就是满满当当插了两排“HAPPY BIRTHDAY & HAPPY VALENTINE’S DAY”的字母蜡烛。
戎其朗看着头大,无奈:“生日快乐也就算了,后面那是什么?弄那么多蜡烛,你也不嫌麻烦。”
戎天若笑得得意,蘧蘧然挨个儿点蜡烛:“我乐意!难得过单身情人节,值得纪念——哎巴顿,麻烦你把灯关了吧。”
“好的,小姐。”
灯光暗下来,戎天若也把蜡烛点好了,拍拍手道:“好了!”然后拉着戎其朗一起许愿吹蜡烛,最后因为蜡烛太多,叶野霆也跟他们一起拔。
叶野霆在戎其朗旁边,一边小心仔细地取出蜡烛以免把蛋糕表面弄得太过糟乱,一边轻声对他们道:“祝你们生日快乐。”
戎天若噙着笑:“谢啦。”
戎其朗下意识地看向他,叶野霆也正看着他,眸子专注明亮,带着隐隐期待。
戎其朗点了一下头淡淡道:“谢谢。”
拔完蜡烛,戎天若从蛋糕上切了四块下来——剩下的大概就不打算要了——分给在场的四个人。
把蛋糕给叶野霆的时候,戎天若笑着道:“要说起来,你的生日才是正经‘Valentine’s Day’,我们的是‘Chinese Valentine’s Day’。”
叶野霆好像有点走神,一时没反应过来,困惑地“嗯?”了一声。
“2月14日呀——你看我们三人都出生在情人节里,也够有缘了。”戎天若笑着扬扬眉。
叶野霆也笑了笑:“嗯,确实。”
戎其朗却沉默了,类似的话,叶野霆也曾在他自己生日时说过。
各人的蛋糕吃得差不多了,厨师也已经将正餐推出来,巴顿则拿出已经醒好的红酒分别倒在戎其朗和戎天若的高脚杯中,又另外给叶野霆准备了柠檬水。
这时,戎其朗的手机响了。
“稍等——喂?”戎其朗站起身从桌边走开,走到僻静处。
“先生,王渊声说想见您。”是看守王渊声的人之一。
“他有什么事?”戎其朗皱了皱眉。
“他说……要送您一份生日礼物,是您一直想要的东西。”
“……”戎其朗心念电闪,大约猜到了那会是什么,他的唇角绷紧了一瞬,很快放松,“好,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装逼文案是“不要温柔地走进那个良夜。” ( ?° ?? ?°)?
P.S. 老虎是朗朗他爹做大哥时候养的昂……(一个狂霸拽的汉子
预告一下,明天更的一章信息量会比较大!
而且终于和好辣!~\(≧▽≦)/~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戎先生,生日快乐,”王渊声面带微笑,双手松松地交握放在跷着的腿上,“目前呢我拿得出手的礼物不多,先将那副画送给你,聊表心意——如果有朝一日你在感情里感到彷徨疑惧、不可克服的时候,就去那副画里找解脱吧。”
“谢谢,”戎其朗没有将他狗屁不通的建议放在心上,言谢后就目光沉沉地看他,“但是没有必要跟我玩儿这些虚的,直接进入正题吧。”
王渊声一点点敛了笑,坐在椅中仰视着戎其朗,不疾不徐地问道:“戎先生,你还记得么,在你和叶野霆分手后,你曾做过一个关于他的梦。你说在梦里,你亲手给他打上了烙印……用的是最古老、最残忍的手段,在他哀嚎时,你也感受到烙铁加身的痛楚,却依然心如铁石、不为所动。”
戎其朗沉默不语。
王渊声点点头:“我确信其实那时你就已经不堪重负,可是你拒绝我对你进行根本治疗,只接受流于表层的缓解和疏导。”
“我知道你的‘根本治疗’是什么,我还不至于要用到那种非常手段。”戎其朗断然道。
——王渊声不仅是著名的心理学家和治疗师,更是世界最顶尖的催眠师之一。
王渊声笑着又点头:“当然,我尊重你的意愿。只不过,我知道你后来瞒了我……一件更为严重的事——我猜不到具体是什么,但我知道它令你开始害怕自己。到底是什么呢……我真的很好奇,戎先生。”
戎其朗戒备而冰冷地回答:“你认清楚,你已经不是我的心理医生。”
戎其朗当然清楚记得,他当初是如何坚定地下了那个决定,并且不动摇地执行着,不厌其烦、日复一日地分析、调试、修改,像不断重复一个折磨人的梦境。
最后,他终于得到了那枚芯片——只要将它置入足以乱真的人造机体,他就能拥有一个“全然为戎其朗打造的叶野霆”,一个远胜本人的优越版本。
并且,如果有需要,他随时可以对那份“人格档案”再进行改良。
但是当那位完美的、无暇的、尚未被赋予“生命”的3D打印技术的伟大作品,如新生儿般□□地呈现在戎其朗眼前时,戎其朗一点点踏入了无边际的不真实感之中。
他着魔般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那看似鲜活的皮肤,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或是一丁点由胸膛里传出的搏动——他僵硬的手指覆上那双形状优美的柔软嘴唇,轻轻抬了抬,靠近鼻端……当然也没有呼吸。
戎其朗在一瞬间崩溃了。
他一把推倒了这具无可挑剔的躯壳。他终于清醒过来,自己做下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他后退好几步,撞在坚硬工作台上,颓然坐到了地上,连声音都在颤抖,痛苦至极地将脸埋在了手掌之中,分不清到底是自语还是对谁倾诉:“我无法继续了,我不能再继续……我怕我是疯了……”
半成品毫无反抗能力地跌倒在地,像具姿势狼狈的尸体,大睁的漂亮双眸空空洞洞,了无生气。
戎其朗遽然抬头,死死看着它,恢复了冷静,重新站起来,脚步沉重但没有迟疑地走了过去,伸手捏紧了工作服兜里那个需要指纹解锁的保护壳——里面装着他以从一个仍存在于这世上的独一无二的灵魂上剽窃、攫取来的碎片重组捏造而成的他的寄托。
他站定,自上而下俯望进那双可怕又动人的眼睛里——
他妄图做造人的上帝,却在那双眼里看到了一个近似魔鬼的倒影。
……
戎其朗亲手抱着那堆已经有了美丽形状、堪称艺术品的昂贵材料,走过了置放已淘汰和被废弃AI的“埋骨场”,进入了最早被实验室人员们戏称为“天堂之门”的分解炉所在之处——每一位优秀的AI创造者,都是严谨而不乏浪漫情怀的人,连销毁自己的心血,他们也要风趣一把。
他轻柔地将那个半成品放到传输装置上,摆成一个规规矩矩的姿势,甚至帮它拨顺了头发,抚下了眼帘——
戎其朗看了它几秒,从口袋里拿出了保护壳,捏着人造人的脸迫使它半张开了嘴,将那小东西塞入了两排整齐的白牙之间,然后帮他合上牙关。
……
几分钟后,戎其朗启动了程序,退开几步,静静地看着这无情的庞大机械苏醒过来,温柔而无差别地向这个难以挽回的失败产物敞开了毁灭的怀抱—— 一如对待所有巨大的、无可救药的错误。
……
王渊声见戎其朗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适时地出声拉回他思绪:“其实,戎先生,我在还没有见过叶野霆本人的时候就已经对他很感兴趣。”
戎其朗的视线回到他身上。
王渊声言笑自如接着说:“我通过与你的交谈而认识了他,每次你对我提起因为他而产生的困扰和体会,我对他的兴趣就更浓一分。”
“我一点一滴了解了他,但都是间接的,这太慢,也不够完整,”他的语气十分镇定淡然,“我想好好地、全面地拼出他的那副拼图,让他一字不漏地讲述他所有的故事,我要挖掘出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让他不着寸缕地暴露在我眼前。”
然后他勾起一个笑瞅着戎其朗,目光洞若观火:“别告诉我你不想——戎先生,你比我更想这么做。”
戎其朗只觉王渊声的笑意病态而刺眼,却几乎让他生出无所遁形的错觉。
“‘独特’于我而言是最难能可贵的美丽,而更美好的事,是一丝一缕地剖析它、品味它。我是个喜欢独赏美丽的人,不能容忍有第二个人享用,所以我宁可在最后打碎那份美丽——那个“蜕变”的过程也许不轻松,但你不了解,假若美丽与痛苦伴生,那又是另一种无双的极致……抱歉,我善做主张,但戎先生,也正是因为我的好奇,我才误打误撞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是个棘手人物,我大费周折,还不得不用了一些极端手段辅助……但好在最终还是成功‘打破’他并且给他做了深度催眠。我清洗了他的记忆——我要他不再过分特别、要他脱落他的刺、要他泯然众人,那份特别只要完整地保存在我脑海中就足够。”
戎其朗大惊之下,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无力地问:“他的……唤醒词呢?”
王渊声低笑一声摊摊手:“唤醒词?我为什么要给他留那种东西,我就没打算反悔过。”
戎其朗只觉遍体生凉,连怒火也被冻结。
王渊声停顿一下,稍稍调整了坐姿,含着一两分不知善恶的笑意,望住戎其朗继续徐徐道来:“不仅如此,后来我又在他脑海里灌输、根植,教他记得自己爱惨了一个人。我没给过他名字,也没给过他任何一张脸,只不过捏造了一个虚假的模糊影子,呵……结果你们重逢之后他代入了你,我不仅给你们机会由头来过,还放你们在这样高的起点,是不是一份很棒的礼物?不过你可以猜猜看,他现在对你的感情,到底是昔日真实、顽强的残留,还是我王渊声一手为他炮制的假象?”
戎其朗发指眦裂,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亟待将王渊声从椅子上提起痛揍,王渊声就着被揪住领口的姿势摇头轻咳了一声,哈哈地笑了起来:“——你以为真相会是这样?”
他抓着戎其朗的手腕,不慌不忙地止住那愤怒的拳头,嘲讽地看着戎其朗坦白承认:“不……他仍爱你是因为我无法完全抹掉他关于你的记忆和情感……这就是顽强的残留。我没能完胜。所以,不必再猜疑了……他爱着你,无比真实,无比固执。”
戎其朗大睁着被千情百绪焦灼得微微发红的眼,将王渊声掼在地上,神情可怖地大吼:“闭嘴!省省你的阴谋诡计!”
王渊声并不发怒或惧怕,他吐出一口气,撑起身子半坐在地上,拿过椅子上的东西,朝戎其朗脚下将这个刚才一直藏在身后的小盒子在地上滚了过去。
它撞到戎其朗的鞋,停下了。
一个黑色皮质的小盒子,模样简约,品质上乘。
“给你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戎先生,”王渊声说,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在‘捕捉’到叶野霆之后在他身上发现的,打开看看,你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
戎其朗动作僵硬地捡起了那个盒子,冰冷的心魂一点点沸腾,惶恐和希冀一齐喷薄而出——他无法相信,他不敢相信。他的手在无法自控地发抖。
然后戎其朗缓慢地、小心而珍重地打开了它,里面没有什么求婚戒指,却有一张降书,上面是叶野霆的字迹:
“I’m all yours.”
……
夜深人静时,戎其朗回到了瑙林。
他已依照承诺,还了王渊声自由。
戎其朗将车子停在前庭里,但没有立刻下车——他在情天恨海中颠荡煎熬了太久,一夕释然,散尽了清怨与怅恨,连同所有对错也一并被带走;留下的满怀深情尽化作浓郁得散不开的惜爱,从心脉之中汩汩洇漫而出,浸泡着他四肢百骸——他恨不得立刻见到叶野霆对他倾诉,却又愧怍到无颜面对叶野霆、有口难开。
大门开了,有人走出来。
戎其朗的注意力被拉过去,并且立刻就拉开车门下了车——是叶野霆。
“好好的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冷不冷?”戎其朗又惊讶又心疼。
叶野霆却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站住了没有再近,脸上无甚表情,只缓缓地说:“不要再躲我了。”
戎其朗的心像被重重凿了一下,哑口无言。
“不要再躲我了……我不是你的陌生人……”叶野霆重复道,深深看着他,那双眼瞳黯然,眼底渐渐地涌上痛苦和愤怒。
“你一直躲着我,究竟为了逃避什么?你不敢面对我的现在,还是害怕回忆你我的过去?”叶野霆低吼,质问他,声音既悲且怒。
戎其朗看清他眼里氤氲着的湿意,什么也来顾不及想,迈前一步将叶野霆牢牢抱紧,悔恨不已:“别说了……别说了,是我不好,让你难过。”
“不……不好的是我,你能不能,别丢下我……”叶野霆被他抱住,锐气骤然崩碎、情绪失控,无助地瑟瑟发抖,在戎其朗怀里失声哭泣,哽咽着道,“我知道我以前不好,如果我曾经伤透你的心,我愿意用余生来好好弥补……但别从我身边逃开,戎其朗,别现在就否决我。”他紧紧揪着戎其朗的衣服,用力到指节泛白。
戎其朗百感交集,泪水霎时间满眶,又忍不住的心痛自责:“傻子……”
他稍稍将叶野霆放开一些,伸手温柔地拭去他脸上泪水,凝视着那双令他沦陷过、沉溺过、投降过的眸子,苦笑着说:“我的心早已交在你手里,拿也拿不回来,我去得了哪里?”
叶野霆不敢置信地注视着他,才被擦干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攀着戎其朗的手腕,边哭边笑着剖白:“我爱你,戎其朗,很爱很爱你。”
戎其朗被叶野霆对他吐露的那个字震撼了。
——有人为他如痴如狂,有人为他虔心守护,有人为他舍生忘死,却也无一能够得到他的真情。
可最终,戎其朗得到了。
“……我爱你,叶野霆,”戎其朗慢慢眨眼,凝固的表情逐渐软化,他认真肃穆、字字清晰地重申了一次,“我从未停止过爱你。”然后他温柔地、深深地吻住了眼前人。
——如果是叶野霆,他甘愿为他此生都执迷不悔。
熄了灯的房间里,戎天若自上而下、眼神幽寂地看着月色中动情拥吻的两人,轻轻放下了挑开窗帘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缺爱又偏执的人谈恋爱风险很大哟,迟早有一方被逼到穷途末路(x
话说我上一章夹带的星座设定被get了吗23333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这天,戎其朗突然接到了一个来自黎正毅的电话。
戎其朗有些意外,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跟黎正毅有私下的联系。
黎正毅对贺蔚琳评价颇高,戎其朗婚变之后他还一度感到遗憾。
后来他从女儿口中得知戎其朗与叶野霆在一起,恐怕之前还从别处也听到过风言风语,于是质问叶野霆到底有否在戎其朗有家室时试图插足,叶野霆竟供认不讳。
因此黎正毅认定是叶野霆破坏了戎其朗的婚姻,深以为耻,震怒到几乎不愿再让叶野霆进家门;后来黎正毅逐渐地也与戎其朗断了私交,偶有碰见,态度也很疏离。
戎其朗猜想大抵是他和叶野霆在一起,让黎正毅多少也鄙夷了他。
“黎总,有什么事吗?”戎其朗接起来,口吻客气有礼。
“大朗……”黎正毅却用一个暌违已久的称呼唤了戎其朗,然后他短叹一声,“我们很久没联络了吧?”
“……”戎其朗不知如何接话。
“黎沁和黎觉都以为我还生着野霆的气,连他发生这种大事他们也不敢在我面前提起,”黎正毅的声音有股苍凉的味道,“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哪里这么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