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刘氏一下子就抱住了贾瑚,紧张地问,“瑚儿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贾瑚乖乖的摇摇头,又想到娘亲看不到,说:“没有。娘亲,怎么了?”
贾刘氏先是松了口气,又绷起了神经,回道:“没事。瑚儿,你父亲呢?”
“父亲还在书房,他叫几个人送我回来的。”贾瑚总觉得在自家还那么多人跟着,有点怪怪的,不过他也觉得安全多了。
贾刘氏放开贾瑚,严肃的对他说,“瑚哥儿,接下来娘要跟你说的事很重要,你一定要记住,知道吗?”
贾瑚好奇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最后,敌不过娘亲关心的眼神,贾瑚挫败地点点头。
好笑的看着小孩儿微红的耳朵,贾刘氏沉吟片刻,说:“以后你无论去哪里,身边至少要有三个人跟着,不要去池塘那边,不要跟不认识的丫鬟婆子走。”
贾瑚睁大了眼睛。
贾刘氏看着他的眼睛,“瑚哥儿,答应我。”
知道娘亲是为自己好,贾瑚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再次搂住贾瑚,贾刘氏有些哽咽地说,“瑚哥儿,你可是我的命根子……你不能出事。”
夜里,贾赦问妻子:“瑚哥儿睡着了?”
贾刘氏温婉地笑道,“八成是在书房里累着了,早早就睡下了。”又嗔道,“大爷,瑚哥儿才这样小,可别逼得太紧了。”
贾赦说:“我正要跟你说呢。我看瑚儿也大了,你平时管家又辛苦,不如给瑚儿请个先生?”
对于丈夫混不吝的性子也有些了解,贾刘氏并不打算反对,只是含蓄地表示,“这件事总要跟公公商量一下。”
贾赦也觉得有道理,就先略过不提。问,“白天瑚哥儿说的可是真的?”
一想到这个,贾刘氏就有些咬牙切齿,“没错,八成是以为瑚哥儿听到了她们对大房的诋毁,才眼神不善地看瑚儿。”她这个弟妹心眼也未免太小了!“而且,恩侯,你说过……”
“今天查出来王氏怀的是男胎?”贾赦沉思。这胎八成就是贾珠了。不管他,反正是个短命鬼。
贾刘氏点点头。
贾赦安慰她,“不用担心,贾王氏刚嫁过来,又没管过家,手还伸不了这么长。只是要辛苦你了……”说着手又不知道摸到哪儿去了。
贾刘氏还在感动,就感觉到两只贼手,不觉脸上羞红。
叫了两次水,腰酸背痛的贾刘氏享受着丈夫的按摩,模模糊糊的睡去了,临睡前在想,看来真得找几个心腹帮她管事了,她最近真是太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看吗?有人看吱个声QAQ
☆、父亲
“你来做什么?”贾代善不客气地问。不是他小看这个儿子,实在是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平时见到他可是怵的很,更别提来书房找他了。
贾赦抖了抖,原谅他,他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娇生惯养的他见到上过战场的父亲总是怕怕的,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从这点来说,也许贾宝玉是遗传了他大伯父的?呵呵。
怀着一颗伟大的爱子之心,贾赦鼓起勇气说了一下给瑚儿请先生的事,就缩在一边等候发落了。
贾代善扫了一脸受气小媳妇表情的贾赦,哭笑不得。他沉吟片刻,道:“让瑚儿去家学吧。”
不行!贾赦一下子想到家学的混乱,他怎么能让瑚哥儿被那些人带坏呢。贾赦也不怕父亲了,极其坚决地说:“不行!瑚儿不能进家学!”
贾代善惊讶地看着贾赦涨红了的脸,莫非家学有什么不妥?这样想着,贾代善也不禁问了出来。
贾赦语塞,他知道后来家学的混乱,但是现在的还真不了解。贾赦顿觉失策,他应该先了解下现在家学的状况的。
支支吾吾了片刻,眼看着贾代善就要变脸了,贾赦灵光一闪,大喊道:“自从六叔(贾代儒)成为家学唯一的先生,贾家家学再也没有出过哪怕一名秀才!”
原只是逗逗儿子,看他能想出个什么理由来,贾代善惊悚地发现确实如此。家学可是一个家族的根基,贾代儒这么做,是不是还在怀疑当初是嫡支阻了他的前程?因此报复贾家?贾代善瞬间阴谋化了。
贾赦可不知道老爹在想什么,他只是沾沾自喜,自己还真是聪明啊。啊,要为提供了灵感的,贾家自贾代儒后的第一个秀才贾珠点赞~
回过神来,贾代善复杂地看着这个大儿子。
贾代善知道,大儿子年幼的时候,他在外征战,加上后来对他一身煞气的害怕,大儿子和他一向亲近不起来。贾代善很重视嫡长,发现贾赦长于妇人之手,完全被养废了时,内心的失望难以言喻,所以他才会不自觉地把期许的眼光放在会读书的次子身上。
但贾代善发现自己做错了。
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当听到妻子一次又一次在自己面前夸奖小儿子,贬低大儿子时,他就有这种预感,而在妻子有一次试探性的提出让小儿子承袭爵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偏向给别人一种讯息:他不满意贾赦这个嫡长子,他看重次子胜过长子!
这让他一直被蒙蔽的眼睛看到了真实。他看到:贾政一点儿也瞧不起他的哥哥,永远都在用一种谴责、充满胜利的眼神看着被史氏责骂的贾赦;史氏总是偏心贾政,动不动就用孝道来压制贾赦,替贾政谋取他不该得的东西,看贾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仇人——一个谋取了她儿子应得的东西的仇人;就连他最宠爱的贾敏,也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哥哥瞧不起;还有家里的仆人,他仔细观察,史氏的陪房赖大家的瞧见贾赦的眼神都是鄙薄,似乎认定贾政才是最适合也一定会成为这个家的主人……然后毫不意外的,他在贾赦的眼里看到了怨恨。他的大儿子,他的承爵人,怨恨着这个家。
不得不承认,贾赦的怨恨是完全有道理的。
贾赦的确是读书比不过贾政,不,两个儿子都一样废物。不过贾赦也不会给家里招祸。贾代善从没想过要让贾政承爵。贾代善打算把贾赦带去军中历练,再请旨去对付一直不安分的西边小国,让贾赦混个资历,以后承爵也不会降得太厉害。为此,哪怕是太医说他的暗伤再添新伤,有碍于寿命,也顾不得了。
就在这时,贾赦出乎意料地告诉他,他看中了刘家的小女儿,他要去求娶。
贾代善同意了。我死前至少要看到嫡长子娶亲。
然后在夺嫡的关键时刻,贾赦假传他的命令,导致刘家一直支持的四皇子登基了。
那时,贾赦已经娶亲了。刘家长女是四皇子侧妃,已经诞下四皇子的长女,四皇子登基,刘家长女被封为淑妃。而淑妃是整个皇宫唯一有女儿的妃子,也是唯一没有儿子的四妃,更是拥有长盛不衰的帝宠的宠妃。据说,贾刘氏就是淑妃一手带大的,两人感情深厚。
贾赦不需要去军中了。一个宠妃的妹夫,一个瞒着长辈及时投资了新帝的人,更妙的他还是一个纨绔,文不成武不就,只有一个爵位,他完全不需要再做什么。只要继续过他那种大错不犯,小错偶尔的日子,他就能一直安稳富贵下去。
贾代善觉得,也许自己母亲的教育,是成功的。
有了圣心,有了作为宠妃亲妹的妻子,而且他和妻子还琴瑟和鸣,恩爱无比,完全没有婚前好色荒唐的名声——本来贾赦就不好色,所有都只不过是史氏搞的鬼。贾赦承爵人的地位没有人能动摇。就是史氏,也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在刘氏面前数落贾赦。
贾赦稳固了他的地位,得到了美好的人生,贾代善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贾代善不需要去做什么了,多做的事,只会让新皇忌惮贾家。
我这个父亲真的很失败。
贾赦自从假传了贾代善的命令之后,贾代善就感觉父子之间就仿佛有了一种隔阂,他不问,贾赦就不说,父子两个之间的话题,从来都小心的避开了这个雷点。
贾代善决定不管他们了。新皇登基,他辞职了,以身有暗疾,无奈回家休养的理由,这让新皇对贾家这一家子都很满意。一对识时务的父子。新皇不会介意让贾赦只降一等承爵的,如果贾赦能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又不危险他的统治的功绩,他甚至可以让他原位承爵。父亲不降等,儿子也不降等,也是一段佳话。
贾代善搬到了梨香院,没带妻子。他不管妻子和二房了。他原打算教养孙子,只是想到贾赦可能不愿意,贾政儿子还没生出来,生出来了,他也不会再给二房压过大房的机会。大儿子和他媳妇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一点贾代善在静养的日子里已经深有体会。坐看史氏和二房作死,这是很符合贾代善心境的一句话,尽管他不是穿越的。
贾代善一脸复杂地看着这个大儿子。他突然觉得很心酸。当年小心翼翼地抱起还是个睡得流口水的小婴儿的贾赦的时候,他就发誓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嫡长子。他没能做到。
贾代善有些唏嘘,现在曾经的小婴儿也成为一名父亲了。他在为自己的儿子争取。
看到贾赦一边不知道在嘚瑟什么,一边努力看他,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的样子,贾代善突然想笑。他满足地喟叹,他是个父亲,也是我的孩子呢。
贾代善咳了咳,贾赦一激灵回神了。
“父亲?”
贾代善装模作样地摸了摸才蓄了不久的胡子,说:“瑚儿你们先教着,实在不行我来教,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家学,你去叫上东府的敬哥儿。”
贾赦乖乖的回了哦。就被贾代善赶走了。
贾赦边走边腹诽,搞得我好像多想来这似的。敬大哥,大伯死了才不到两年吧,敬大哥就想去炼丹了,你倒是关心关心啊。梨香院一点人气也没有,里面一个老头子啥也不关心。也不关心你孙子,对了,明天就把瑚儿送到父亲这里,想到这贾赦不由高兴起来,这样自己和采芙(刘氏的小字)也可以解放啦。
贾赦虽然每天都检查贾瑚的进度,但是他真的很厌烦读书。而且采芙最近精神不太好,贾瑚要是能被贾代善接手,那就太完美啦!
一想到以后可以不用再看那些烦人的书,贾赦就动力满满。他先是去东府拜见了正在守孝的贾敬,说了家学的事,回来的时候就差不多到老太太叫吃的时候了。贾赦直接去了荣禧堂那边。
吃完饭,贾代善一直在等贾赦开口,可是这小子怎么也没说到点子上。傲娇的老太爷拂袖而去。
晚上回到大房的地方,刘氏好奇地问,“公公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
贾赦嘟囔,“谁知道呢?”
“不是你今天去梨香院找公公了吗?”刘氏很无辜,大家都在想是不是你惹到他了啊。
贾赦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刘氏羞道,“你看哪呢!”
贾赦这才洋洋得意地放过她,说起正经事。
“公公愿意教导瑚儿?”刘氏听到眼睛一亮,一位国公的教导还是很有分量的,况且贾代善并不是什么大老粗,他是一位儒将。“那你用完晚膳就该说啊,万一公公改变主意了怎么办?”刘氏一碰到儿子的事就容易丧失理智,她扑过去?div align="center"> ×思稚庖幌隆?br /> 贾赦不以为意,反而叽咕,这女人力气太小,得好好补补。他嘲笑道:“父亲哪里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采芙,我只是想和你先商量一下。”说着,深情地看着刘氏。
刘氏被感动了,“恩侯~”然后两人滚作一团。
刘氏不忘说,“明天记得说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已经被热情的赦赦扑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早发,明天可能会晚点更。么么哒
☆、通灵宝玉
“敬哥儿,今秋你就要出孝了吧,可有什么打算?是回翰林院还是谋个外放?可要伯父出力?”贾代善一行人正朝着贾家家学那里走去。
按理说,是该叫人派车,从宁、荣二府到贾家家学乘马车也要一刻钟。只是贾代善不欲众人知晓,也想借这个机会到外面走走,和贾敬贾赦聊聊天,就没让人准备马车,而是徒步而行。
此时正是暮春之际,天气既不闷热也不会让人觉得寒冷。一行三人走在宁荣街上,慢慢交谈。
闻得伯父的询问,贾敬郁郁地说:“侄儿想着倒不如不做官了。”
贾代善挑了挑眉毛,将将要发怒,又忍了下去,“敬哥儿,你怎么想的?”
听到这,贾赦插嘴道:“别呀,堂哥,你可是我们贾家唯一的进士,你要出家了,咱家在朝中可就没什么人了。”
“你要出家?”贾代善这下忍不住了,骂道,“荒唐!你好不容易考了个进士,怎么就想出家?”
贾敬惊疑不定地看了贾赦一眼,贾赦讷讷地解释,“我这不是看到你书房里都是些道家典籍么……”
贾敬释然。
贾代善也平静下来,笑骂道:“你这孩子,听风就是雨的,唬了我一跳。”又问贾敬,“敬哥儿啊,你因何不愿再做官?可是在朝中有什么难处?”
贾敬连连摇头,只是苦笑道:“侄儿让伯父担心了,侄儿并没有什么难处,只是和同僚相处不得法罢了。”说着,又对贾赦感激地说:“倒是要多谢恩侯了,刘家兄弟在翰林院对我照顾良多。”
贾代善是什么人,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是被排挤了。自来翰林院都是清流的地界,那些文人一向瞧不起勋贵,况贾家又只有贾敬一个人在里头,难免独木难支,饱受煎熬。他叹了口气,这他也无能为力啊。
贾赦倒不觉得那些叽叽歪歪的文人哪里值得敬佩,世上最尊贵的唯有那些龙子龙孙,但看两朝夺嫡,不知道有多少所谓的书香世家断了传承,就连他那未来的妹夫林如海那样的人物,最后还不是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他开口道:“我说堂哥,你就是想太多了,跟那帮文人有啥好相处的?他们自命非凡,不过是眼红你的爵位罢了,真有能耐入内阁的人,都瞧不起这些小把戏。”
堂弟说的贾敬何尝不懂,只是那些人要给你下绊子,有的是办法。贾敬只是看向贾代善,贾代善善解人意地说:“赦儿,你可别小瞧那些翰林院的文官,——我记得敬哥儿做庶吉士已经满三年了吧?”
贾敬点点头,说:“出孝后也就差不多要决定去处了。”
“那你可是要留在翰林院?”
踌躇片刻,贾敬才说:“伯父,我是想外放的,只是放心不下珍哥儿……”
贾赦了然,忙说,“爹,我正要跟你说呢,不知道爹是否愿意教导瑚哥儿?瑚哥儿大了,我和刘氏都有些力不从心……”后面在贾代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消逝无音了。
羡慕地看着父子两个,贾敬又觉得有些开不了口,毕竟伯父在静养。
“敬哥儿不如把珍儿也带到伯父这里?珍儿也还没考童生吧?”
可不是!守孝后贾敬检查贾珍的功课,发现不仅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学过的都忘了个精光时那是火冒三丈,强压着贾珍读了两年书。
三人就这样说定了,贾珍从此过上了和比他将近小十岁的堂弟读书的日子,几乎可以遇见,贾珍被贾瑚比过去之后的悲惨人生了。
到了家学,看到家学里学生的数量很多,年龄又参差不齐,大的连十五六岁的都有,小的才四五岁,都在一个教室上课,一个老师根本管不过来。而且大部分人都是一副无心向学的模样,这些人大多数是来附学的贾家亲戚,贪图族里免费提供的笔砚和糕点,把家学弄得乌烟罩气的。
没想到家学如此不堪了,贾敬有些羞愧,毕竟贾敬才是贾家的族长。两人探讨了许久,最后拍板要再请几个先生以及对家学进行一些改革。
各自回去以后,贾代善勒令贾赦向妻子打听刘家的家学是怎样的制度。接下来几天,贾代善都拉着贾赦频频造访宁国府。最后家学改造好时已经是盛夏了。
家学请了三个先生,一个决意不再考的老举人,两个秀才,加上贾代儒,一共四位夫子。原有的学生按年龄被分为两批,十三岁以上的,由贾代儒带着,继续之前的课程,反正他们过一两年就要出去了。其他的又按进度分为启蒙、四书、进学三个班,三个先生各教一个班。每年有一次考核,通过了的进入下一班,三次没过的退学。
在家学整顿期间,贾瑚和贾珍也在贾代善的书房碰面了。
贾珍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长得唇红齿白,因为一直都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还算老实。见到才四岁的贾瑚,他老气秋横地说:“你就是瑚堂弟吧?我是你珍大哥哥,以后我会照顾你的。”说着还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显然是被贾敬教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