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嬴远将军当真与我同出一门?青山道长近日可好?”
遇到远道而来的同门,还是个这么威风帅气的,姜唐当然是心下欢欣的了,不过这事儿还得问清,倒底青山道长是先收的谁?
还有,如果青山道长是嬴远的师父,而嬴远又是嬴展飞的义子,那青山道长难道也是嬴家军阵营的?她到这平山县来,貌似偶遇收了自己为徒,难道是早有成算?
话说青山道长自打那年走后,也就捎回来过两三回信,可信上却都没有回信的地址,让她想写回信都不成!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当师父已经把她给忘了呢!
“……师父她老人家一切都好,这些日子蛮兵祸害到了平山县,小师妹家里如何?令尊可还好么?”
嬴远略沉吟了几息便顺溜地接下话去。
“嗯,都挺好的。”
姜唐随口应着话,心里却在想,难道青山道长是有什么事儿了?
怎么这位便宜师兄提到她的时候还犹豫了下?
她有心再多问几句,却见有几个亲兵策兵而来,“远将军……”
一看就是有军务要报的,姜唐便拉着郦星河退开到一边,表示不打扰这位便宜师兄处理正事儿。
郦星河望了眼正跟亲兵说话的嬴远,语意微凉,“传闻嬴远将军是边关的孤儿,被嬴大将军收养长大,一身绝学尽数传于义子,将来这位远将军多半会继承嬴大将军的衣钵……”
余下的话都不必多说,既然嬴远是师从于嬴大将军,那青山道长又是怎么回事?
而武功传承,特别是有名头的如嬴展飞这般的教徒29 ,那肯定不可能一弟子二师父这种,都说师恩如父,这拜了俩师父,是听谁的不听谁的呀?
所以嬴远是姜唐师兄这件事,岂不是多有可疑?
姜唐被他这般一点,心中当然也是疑云丛生。
不过她来自现代,一个学生拜几个师父这种在她看来,倒不算太奇怪,只是这件事,回想起来,就透着诡异啊……
总觉得好似答案呼之欲出,可又缺着重要的一环,倒底是怎么回事呢?
姜唐还在皱眉苦想,那头嬴远已是打发了近卫,朝着姜唐走来。
“小师妹,听说那蛮兵几个贼酋带着二皇子逃进了包家庄院,不知你对包家庄院一处的地形可是熟悉?能否指点一二?”
之前近千蛮兵占领着包家庄子的时候,姜唐都敢进去当刺客,如今嬴家军占尽优势,她有什么不敢去的!正好还能再练练手!
如果是之前包家庄子的佃户都还在的话,包家庄院里头的地窖暗室什么的还能躲藏得下人,可如今换成了蛮兵,就算是嬴九曾经在庄院里住过,也不过是客居几日而已,当然不会多熟悉地形,所以躲进庄院这一步,完完全全是臭骑!
至少轻骑蛮兵在平地上,还有个移动灵活迅速的优势呢,如今优势全无,论近身格杀,自然还是嬴家军各方面都碾压对方,姜唐这个指路的都没费什么力气,不到一个时辰,一场歼灭战就基本结束。
“你们,你们都别过来!还不放下武器!本,本世子是皇室册封的嬴世子!你们的小主人!你们竟然敢欺主犯上?!”
赢九一手死死地揪住二皇子的衣襟,另一手抓着蛮刀抵在二皇子的脖子上,喊得色厉内荏,“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就弄死二皇子!”
二皇子之前看到嬴家军士兵冲进来,还以为是华炎军兵,激动地嚷嚷着救驾,然而嬴九点出了这些人都是嬴家军之后,二皇子的神情就复杂得一言难尽起来。
郦星河大概能明白二皇子的心情。
之前在宴席上,二皇子还跟诸人大言炎炎地说朝廷准备引蛮治嬴,也不失为一步好棋呢!反正华炎朝地大物博,英才济济,没了嬴展飞这个有二心的,难道还寻不出能治得了狄国的武将?
然而言犹未冷,这才几天,就变故丛生,又是狼狈逃难,又是沦为人质,如今反而要靠着被他称为有二心最好全灭的嬴家军来救,这张脸……往哪搁?
冲进屋内的赢家军士兵听着他说什么嬴世子之类的话,都不由得面现犹豫,齐齐看向嬴远。
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二三十岁左右,那嬴大将军换子奇案都是听说过的,但都没见过这案中真人,如今看来,各人都是心中雪亮。
你说这换人的幕后人也够缺德的,换什么不好要换个蛮子的孩子?
长成这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咱华炎的种啊!
这让大将军怎么认?
不过,虽然瞧着这个悬案主角怎么看怎么义愤,恨不得上去就弄死丫的,但转念一想,不管怎么说,这人也是在大将军府里养过好几年的,要如何处置,怕还是得将军说了算,再说,那被换掉的孩子在哪儿,说不定还得从这假货身上找线索呢不是?
嬴远目光如冷电般地打量了嬴九和二皇子一番,听到嬴九这番话,冷笑。
“什么嬴世子!你也配姓嬴?”
嬴九这人脸皮奇厚,放在旁人面前,比如狄国人或是京城那帮子睁眼说瞎话的王公贵族,让他高声大喊出他姓嬴,就是正牌的世子这话他是极敢的,然而唯一令他底气不大足的,就是对着嬴家军了!
听说这嬴远不过是在翼州城要饭的小叫花子?被嬴展飞给瞧见,动了恻隐之心这才收进了府里,收为义子?
哼,一个低贱的小叫花,也不是亲生骨肉,就能得到传承!他呢?他错哪儿了?打小就在将军府里养着,凭什么嬴展飞就不待见他?就因为他的长相?
“你,你就是那个小叫花子吧?这回我母亲怎么派你来了?”
嬴九脸皮抖了几抖,终于还是咬牙说出了令旁观的姜唐都觉得无比恶寒的话来。
“退后!不然我就宰了他!”
那些个塔拉部的勇士也不知道逃出去几个?
格尔特的尸身就倒在门口,来的三个首领都折在了这边,不知道他回去塔拉部,还能不能东山再起?
幸好他手里还有二皇子人质,不如就要上一匹快马,他赶往京城跟狄国大军汇合……二皇子么能带上就带,不能带就丢给嬴家军……啊呀,他怎么忘了,嬴家军既然出现在这儿,那京城的狄国军队主力,只怕也………不行,他得独个儿逃,直奔边境才是!
嬴远浓黑的眉毛连稍都没动一丝儿,声音冷洌中还带着点嘲弄。
“抓着个人说是二皇子,谁信?”
义母被他们害得骨肉分离,伤病累累,又因为他们这些皇室只知争权夺利,全不顾边关百姓疾苦,十几年军饷全无,边关将士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想尽了各种法子也才勉强自给自足而已,不然若是有钱有粮,他们嬴家军早就把狄国给灭啦!
如今蛮兵堂而皇子入侵中原,还不是要靠嬴家军!
只他们嬴家军打仗,为的是天下的老百姓,可不是那些尸位素餐的皇族们!
所以二皇子死不死,好稀罕么?
第104章军民鱼水
嬴远说出了那句话,站在他身后的将士们都笑了。
“远将军说得没错!”
“狄国蛮子杀了我们这么多华炎百姓,还想全须全尾的逃走?做梦!”
被这个假冒货抓着的是二皇子又如何?
这些年皇室用那个狄国假货来恶心边城军民也恶心得够够的了,不是说皇室待嬴九好得很,如待亲子侄么?
既然是亲子侄,又怎么会抓着亲如兄弟的二皇子,还来威胁嬴家军啊?
肯定是假的嘛~
说不准两个都是狄国人穿了华炎国人衣裳在这儿一唱一和地演戏呢!
有本事就一刀下去嘛~
“远将军,我,我,就是二皇子!你们不能见死不救……藐视皇族,这是大逆不道之举!”
二皇子本来羞愤得都面目无光,闭着眼睛装死,想着无论如何,嬴家军总会救下他这个二皇子的,毕竟关系再差,嬴展飞不是还没反叛吗?
可谁知,这伙人居然装傻充楞,全无半点看重他性命的意思!
他才不到双十年华,锦衣玉食的皇室贵公子,连亲都还没成过,哪里舍得下这繁华世界,大好富贵?当然要替自己的小命竭力盘算了,感觉到横在脖子前的刀刃又欺近肉里几分,吓得他发出崩溃大叫……
嬴远也不答话,冷笑着望了嬴九一眼,就那般地直直走上前去,完全无视嬴九的威胁。
“滚开,滚……啊!”
威胁和人质,也只有在对方重视人质的性命时才有用,嬴远这般举动,令不管是劫持者还是被劫持者都感到巨大的无望,特别是嬴九,他竟然顾不上威胁二皇子的性命,而是慌乱地挥刀朝嬴远砍去!
赢九这些年在将军府长大,身边还有皇室派来的好几个或明或暗的眼线,他要学琴棋书画这些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可要想习武么那就是大事了,狄国派来的暗线能抽着空教他狄国话什么的就不错了,指点他拳脚之类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是以嬴九不算是文弱小子,但也不过会几下花拳绣腿,可想而知他挥出去的这几刀能有多大的威力?
嬴九只觉被捏住的手腕如被火钳给钳住了般,骨□□裂,忍不住疼叫出声,而嬴远这位战场上打拼过来的年轻将军,连眼也不眨一下,出手飞速,已是将嬴九的双臂关节给卸了下来,那把蛮刀便叮当落地……
旁边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嬴九给捆成了棕子。
二皇子倒是见机行事,身子向旁一滚,这才总算离开了十来步之远,没了性命之忧,此时才松了一口大气,瞧着嬴九被绑的窘样儿,不由嘲讽大开。
“嬴九,你不是吹嘘自己才是正牌的小将军,如今又如何?”
嬴九双眼瞪成了铜铃,满腔愤恨正无处宣泄。
“华二,老子是不是正牌,不是你那母皇最清楚?”
这么多年,他在京城打着嬴家招牌,边城那边从不承认,可也没有派人来京城暗杀过他。
这回见了格尔特,听了不少当年的计谋,虽然格尔特告诉嬴九,他其实是狄国塔拉部一个花帐女奴所生,但嬴九自我认定,当初的计谋,那当真是死无对证,也许嬴展飞自己也弄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她的孩子,所以这些年虽有疑虑仍未下狠手,可今日一见嬴家军,这嬴远出手如此狠辣不留情,他就觉得那点希望也要糟……气急败坏之下,还有二皇子来撩,他不反咬一口,枉为狄国狼神之后。
二皇子语意一噎,面皮骤然烫得快要燃烧起来,他毕竟还年青,心虽黑,但皮还薄点,没到他母皇父亲那般皮厚心黑的境界,特别是当着这许多嬴家军的面儿,一时只觉无数目光似针扎般地射来,心中气极恼极,拾起地上的蛮刀就朝嬴九砸去。
“你这蛮子贱种,满口胡呲,我,我母皇也是被你给骗了……”
哪知他这一刀也没落下去,便被嬴远轻巧地夺下,将蛮刀扔给了旁边的近卫。
“二皇子还是消停些的好。”
嬴远的语气冷冰冰的,半点敬意也无,瞧也不瞧涨红了脸的二皇子一眼,而是指了两名侍卫,“你们贴身保护二皇子!”
说是贴身保护,可那语气里的鄙视冰凉,跟说是随时监视又差得了多少呢?
“你!”
二皇子气得快要吐血,旁边被绑着棕子的嬴九忽然发出一阵大笑。
“华二,你瞧着吧?这回不光你,还有你那虚伪的一对父母,只怕都要走霉运了哈哈哈……”
看着嬴家军将最后的一百名蛮兵也迅速歼灭,而嬴九和二皇子这两条大鱼都落入了嬴远之手,姜唐的心情是振奋的。
有嬴家军这面旗帜在,她最担心的事大概是不会发生了。
“嬴远师兄才打过一场恶仗,我们就不在此打扰了,先回山上去了。”
姜唐想着跟郦星河出来也挺长时间的,还是赶紧回去告诉村民蛮兵被灭的好消息去。
而且嬴家军千里迢迢地赶来杀蛮兵,粮食补给定然未及,就算包家庄子里有粮食,那也得费工夫做不是?更何况蛮兵在这儿数十天,早不知道把那些存粮给糟贱成什么样了。
“正好,我也想去拜访下师父提过的姜叔……”
姜唐眼睛转了几转,也没想明白,这嬴远要拜访自家老爹的缘故来,然而嬴家军才为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解决了蛮兵这个大祸害,她能拒绝人家这个小小的请求吗?
显然不能啊……
不过嬴远只带了一个亲兵就上了山,倒是令姜唐心下松了口气。
上山的路上,姜唐忍不住以青山道长为话题,拉了不少话,不过嬴远倒是口风很紧,言简意赅,姜唐费了半天工夫也没套出多少信息量来。
倒是对嬴家军如今在边关的形势起了兴趣。
原来嬴家军自打不听朝廷调令之后,军饷是半个大子都没了,幸好当初弄死姒荣,抄了将军府之后,弄到了不少财富,嬴将军自己家里人口少也没啥花销,便一毫不沾地全拿出去,一小部分当做抚恤赔给了那些被拐卖的孩童家属,余下的全充做军费,这样也顶了两三年……然而此后朝廷不光不发军饷,连那些粮食布匹之类的物资都限制往边城运送……边城那地方本来田地就不多,农户生产的粮食只略有盈余,要供给近十万大军的吃住显然不可能……
那些年边城当真是过了一段苦哈哈的日子,幸好后来将军也想了法子,自己组建了商队,把边城的土产运到邻近的地方卖出,再换些军粮物资回来,这商队不能走华炎朝的繁华富裕之地,都是去的边远山匪出没之地,商队不仅要做生意,还要跟出没的当地山匪厮杀拼斗,起先挣得不多,这些年商队的队长们习惯了,倒也磨练出来一些个办法,倒是比往年光景强了不少……当然了,总的来说,嬴家军还是一个字。
穷!
这点光从嬴远被磨出毛的袖口和半旧的外袍就看得出来了。
将军尚且如此,更何况普通军士。
姜唐耳中听着,心里也有了谱。
回到青崖村,先前人心惶惶的众村民听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简直炸开了锅,哭的笑的,跳的叫的,各种各样。
“老天有眼啊!”
“我就知道嬴将军不会看着这些蛮子祸害中原的!”
“咱们总算能睡个安稳觉啦,嬴大将军又救了我们的命啊!”
有不少老人听姜唐说嬴远是嬴大将军的义子,都稀罕地围了上去,还颤微微地给他行大礼,要叩谢恩人嬴家军。
嬴远这位冷面小将军,此时在众人的拥簇之下,难得的脸红了,不过幸好他肤色深倒也看不大出来,只是窘得拿眼直向他的师妹求救。
“各位快请起,莫要折杀小子,小子也只是奉将军之命来此,当不起众乡亲的大礼。”
姜唐笑眯眯地看够了便宜师兄嬴远的好戏,这才开口免除对方的尴尬。
“大娘大爷,大哥大姐,这回嬴家军来了三百多位将士,那可是为了杀敌赶路,好几顿饭都顾上吃了,大家要是有心相谢,不如赶紧回家去做些馒头汤饼啥的送下山去啊……”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称是,都着急忙慌地回家去做吃的。
嬴远要去拜访姜丰年,自然要去姜家,为此还婉言谢绝了村长刘三才的盛情相邀。
姜家院里如今住的人多,不缺粮食也不缺做饭的,先前就留了姜唐和郦星河的饭,此时听得好消息,更是杀鸡切肉,齐齐动手,整治出了一桌好菜。
村长家送来了几碗腊肉,旁的人家有送鸡蛋鸭蛋的,有送白面大馒头的……林林总总地又堆了一桌。
跟着嬴远的小亲兵精干黑瘦的,眼瞅着这么丰盛的饭食都悄悄地咽了几下口水。
第105章和谈特使
不管是嬴远,还是小亲兵,吃饭的速度简直是飞快,如风卷残云,箩筐里堆成小山般的馒头和饼子居然都被一扫而空,嬴远身为将军,大概还略有矜持,只吃掉了五张饼,四个馒头便罢了,小兵则包圆了桌上所有剩下的食物……
看得众人都直了眼。
嬴远笑笑,“见笑了,这些天急行军,没吃过热食了……”
小兵憨憨一笑,抿着嘴跟着姜家人一道收拾盘碗。
心想,这一年都啃的是杂粮饼子来着,这么油水足足的一顿,能顶上半年啦!
“青山道长的信?”
待屋内只有姜丰年父女二人时,嬴远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恭敬地双手递与姜丰年。
姜唐摸了摸鼻子,说起来,青山道长是她的师父啊,在青崖村住着的时候,也跟老爹话都没说过几句,这冷不丁的,居然托嬴远带了封信给老爹?而不是自己这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