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道:“我想和父亲谈谈。”
别说肖山了,刚子都掉眼泪了,他连连点头:“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刚子带****出去。
两个人坐下。
肖宇看着犹在激动中没有恢复的父亲,他把手中的照片推到他面前:“这是病逝前一年的母亲,那时候她刚查出来癌症,她说趁着还没有什么变化赶紧拍张照片,以后变难看了就不拍了。”
肖山双手颤颤的拿起照片,欲语泪先流:“阿梅。”
☆、第312章 想通
照片上了她已经褪去了他们最初相识时候的青涩,但是照片上的她依然美丽可爱,他颤抖着手去摸她的笑容,伸到照片上,指下却冰凉一片,他们已经天人永隔了呀。
心中的悔意转化成针刺一般的疼痛,他捂着胸口,紧紧的盯着她的笑容,这二十年来,魂牵梦绕的就是她的笑容,现在总算看到了。
他老泪纵横:“这照片可以送我吗?”
人越老,记忆力越不好,他真害怕有一天自己老糊涂了,连阿梅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肖宇点头:“可以。”
肖山拭了拭眼泪:“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两个。”
“人已经死了,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呢?”他干巴巴的说道。
“你妈她走的安详吗?”
肖宇摇头:“不好。那时候医疗条件还不发达,她常常疼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我支了小床睡到她身边.。。”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哽咽的厉害,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他掉泪,肖山也跟着掉泪。
他把床支在母亲的床边,她一翻身亦或是疼的呻吟,他都能听得到,赶紧起来陪着她,看着她忍受着痛苦,恨不能是痛自己身上,可是最多的时候他是在害怕,他真怕呀,那时候他才十六,没有了母亲他该怎么办?
母亲疼的睡不着,他就恐慌的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止住眼泪:“那时候是李叔陪在妈妈身边,虽然身体上难过,但是精神上她还可以。她最遗憾的事情不是嫁给了您,而是遗憾没有在最好的时候遇见李叔。”他觉得他应该告诉他,母亲一惊不再爱他了。
肖山红着眼睛:“应该的,应该的,我应该去拜会李应时,也要多谢谢他这么久对你们母子的照顾。”
“李叔没有儿子,我是打算给他养老送终的。”
“应该的,应该的,”他还说这三个字:“孩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放心吧,我留给你的钱,你就是十辈子也花不完。”
肖宇拒绝:“钱财是身外之物,更何况我不缺钱。”
肖山点头:“你做的很好,比我想象的要好的多。”
过了很久肖宇才低声道:“让我在短时间内接受你。有点不太现实。但是我可以试着去谅解。”
肖山喜极而泣,真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天。
“这么多年了,除了您当着那女人的那面踹我那一脚。时常出现在我梦中更多的是,我们一家三口,坐在桂花树下面,喝茶聊天。我小的时候多调皮啊,总是惹得妈妈打我,但是打完他又后悔了。”对于他来说,这些幸福的记忆少得太可怜了,每次他妈妈打的时候,他总是会躲在父亲身后,让他拦着母亲,当年的他高大健壮,简直就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却变成了面前这个满心惭愧的小老头。不,是看上去满心惭愧的小老头。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当年的一步错棋,你一定有一个快乐的少年时期。”
肖宇摇头:“这都是过去的事情,回去我想了很久,如果母亲还在世的话,或许她也会让我试着接受你。”
肖山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在江北呆了这么久?就是奢望有一天,他会原谅他。可是等的时间越长,心里的失望也就越来越大。觉得她不会原谅他。是要我原谅,渐渐又变成么?渴求见他一面,真没有想到他今天竟然会这么说。
肖宇却很平静:“人这一生,做一个决定,可能就会让余生不一样。您别误会我不是在指责您从前怎么样,我是在说我自己。”
肖山惊愕,又听到他说:“所以我不想让将来的自己后悔。宏景经常告诉我说,我只是陈家的外孙,一个外字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宏景不喜欢和表哥打交道,所以我觉得她也不想让我和表哥走的近。”
“但是这次我去了北京,才明白,如果我自己不强大,只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我是孤家寡人,我是死是活,那都无所谓。我敢说如果我一直这么懦弱下去,宏景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我。即便是因为她我也要强大起来,我虽然比她大,但是您应该了解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她都比我成熟,比我理智。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关爱,相处这么久一直以来都是她付出的比我多,因为我,她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这一次我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您你可以怀疑我是在利用您,不过都没有关系,这一次我必须要坚强起来,要强大起来。”
肖山欣慰的点头:“孩子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几分,但是只要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去支持你。你放心,咱们家虽然不敢和陈家争日月,但是咱们有钱呀。自古以来,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他们还敢怎么样。”
肖宇听到‘咱们家’三个字,鼻子一酸,咱们家,与他来说多么遥远的一个词,他的家向来只有他一个人,除了宏景他能和谁讲咱们家?
他最不愿过的就是八月十五和春节,他有时候开车经过车站,都不愿意看人们开心的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回家的笑脸,他的家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更没有人说咱们家。
“宏景是个好孩子,你能遇到她很好。他们家也很好,家庭和谐,姊妹亲热团结,你很有眼光。你也要好好待她,千万别像我一样,让将来的自己后悔。”
肖宇很惭愧,他是沾了前世自己的光了,若不是他就是前世的长缨,那么她怎么会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
“刚子。”肖山朝外面叫道,“把陈倩的资料拿来。”
看着肖宇惊讶的眼光:“这两年来我一直注意着你这边的事情,我知道你和陈倩的始末,也知道她伤你很多。”这时刚子进来了,把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给他。
这回换肖宇颤抖着手了。
☆、第313章 接受
提起她来,他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他想起自己的脸庞贴在地面上,那种冰冷的绝望,生不如死的难过,如果不是表哥去救他,说不定他真的就死在那里。他紧紧的握起拳头,那是他的噩梦、他的仇恨,如果金光集团的事情完结了,他想再借着他的手把陈倩除掉,让他能高枕无忧。
“我知道这是你心中的一个疙瘩,你放心,我都处理好了,她从这边一出境,我就派人盯住了她,她去了越南,整了容,改了身份,想从头开始。”说到这里,他冷笑,脸上带出了狠戾,他怎么可能留着这个祸害再去伤害他的儿子呢?他又转向肖宇,狠戾变成了温和:“一个月之前在混战中她被警方误杀了,不用再担心她再来打扰你的生活。”这仇他替他报了。
误杀了?这就完事了?
他看着他温和的笑脸,脑子有一刻钟的凝固,那一段时间每逢想起来他就恨的要死,这是多么大的耻辱,让他时时刻刻的铭记在心里,一想起来就有千万般想报仇的感觉。
竟然误杀,这是在小说还是在演电影?
他机械的翻着文件,这是翻译成中文的卷宗,从这个案件的计划,参与人员,事情经过,写的一清二楚,他不知道这个陈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竟然和毒枭走到了一起,若不然也不会就那么容易的出国了吧。鬼知道他知道她出狱之后有多么担心,现在他记忆中的她已不是当年那个清纯的小女孩,他对她的记忆都转成了仓库中的冰冷。
他抬起头,惊愕的看着他,他到底做什么买卖,这样的东西也能拿的到。
肖山好像读懂了他的心声,和蔼的道:“别乱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当你有钱了,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都会自然的找上你的,大概陈良平会知道这些。”
肖宇皱眉,这个他有点不相信,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有些东西听说了,能信,有些东西能信吗?
“如果你感兴趣,以后我可以慢慢的教给你。”
肖宇摇头:“不用了,我并不是没有上进心,也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肖山点点头,论做生意,他确实能行,但是还是不够狠。想做人上人,不够狠能行吗?
“我想用解决张金光这个麻烦,来换取陈家支持我和宏景的婚姻,您觉得呢?”他说道。
肖山心中难过,若不是他混蛋,他们肖家的儿孙,怎么会让别人来管呢?还得拿着条件去换,但是这个苦涩又不能不往下咽,这都是他做的孽,谁让他肖山欠他们家的呢?不过没有关系,很快就会转变了。
“我让刚子跟你走,可以吗?”他问道:“他手中有人,处理事情比你自己要容易,你没有可用的人,做事情来麻烦。”
肖宇犹豫,“那您觉得陈家需要我们来处理吗?我回来之前已经提醒过表哥,金光集团的事情,我想他现在已经安排人手去查了,大舅的实力应该不小,会需要别人的帮助吗?还有我手中的资料往他们手中一放,谁会相信这份资料的可信度呢?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他们肯定会问这个东西的来历,到时候我该怎么回复呢?”
肖山也沉默了,他们陈家十分痛恨他,若是知道肖宇站在他这一边,肯定会对肖宇施加压力和教育吧。他神色黯然,肖宇毕竟是他的儿子,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他们陈家可是毫无关系呢?
孩子做事情仔细是好事,但是太瞻前顾后了,也不好,他欠缺的多了,比起宏景来还不如,如果他是正常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怎么会是这样的性格呢?都怪他呀。
“别怕孩子,你只管大胆的往前走,有爸…我在你身后,你不必害怕。”
看着他鼓励的目光,他心中又是一酸,有人站在身后的感觉真好,这种感觉和表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是完全进入心中的感觉,把心里填的满满的,和宏景那种甜蜜的感觉也不一样,这是一种踏实的感觉,有他站在他的身后,他觉得全是满满的力量。
一转眼,又看见他手中的母亲的照片,刚升起来的感动,顿时又跑的无影无踪。难道真的因为他这点小恩小惠这十几二十年的怨恨就要扯平吗?
他深吸一口气,心情渐渐的平静,脸上的神色也沉寂下来:“谢谢,这件事算我欠你的人情,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将来一定还你。”
肖山除了自责,还是自责,谁让他自作孽不可活呢,时至今日只用两个来形容最恰当了,活该!
反正人情已经欠了,他索性道:“麻烦您安排人协助我处理这件事情吧?”
肖山点头,“让刚子跟着你,他手中有人又跟我多年,他是我最信任的。别不敢和陈家谈条件,和他们有怨恨的是我,和你没有关系。”
孩子刚和他亲近,他不敢把话讲的太清楚,陈家糊涂啊,富贵在天,何必和一个孩子过意不去呢?不过这也是他们确实无人可用,拉拢一切可用的人。
肖宇不笨,听了肖山的话,却若有所思,他似乎遗失了什么。
一时间茶室静默起来。
时间将近中午,些许的阳光招进来,屋里本来就暖和,这么一照,虽然没有暖和几分,但是依然觉得温暖。
他和宏景一大早没有吃早饭就赶回来,半晌又喝了一肚子的茶,现在心情平静下来,还真有点饿呢。
他看看时间:“不打扰你了,快到中午了,我下午再来。”
肖山激动道:“中午咱们一起吃顿饭吧。”
肖宇犹豫,“要不还是算了,宏景还等着我呢。”
肖山失望下去,随即又高兴起来:“要不叫上宏景,咱们一起吃?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爱喝面条,尤其是你妈..”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不敢说下去。和他在一起就忍不住想起阿梅来,但是一提她,恐怕他的怨气就会升起来吧。
☆、第314章 吃饭
最终肖宇还是没有在他那里吃饭,肖山再怅然又能怎么样呢!如今他能做到,这种地步,他已经够欣慰的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循序渐进的来吧!
“刚子,进来”,他喊道。“要20个人过来,都要最好的。”
刚子惊讶的看向他:“董事长,您也知道现在咱们集团内部是什么情况?调20个人出来,其他怎么办?”
肖山却笑了:“这是我自己亲手建立的,亲手将它毁掉,我也不会心疼,没有关系调出来吧,也好给小冬小春他们兄弟俩腾位置。”
刚子坚持道:“董事长,完全没有必要,只要调给我5个人就够了,大不了就是这边时间延长一点。”
肖山摇摇头:“孩子现在开始信任我,我不能让他失望,要给就给他最好的。这二十个人一定要挑可靠的,愿意过来的,将来就跟着孩子。”
刚子眼睛睁大:“董事长!”
“我钱也够了,名气也够了,走到这儿就很好了。从明天开始你就跟在他身边,适合的给他点提醒。”
刚子低声道:“董事长我不愿意离开,让大力去怎么样。他是下一批人当中最优秀的人,也是最值得培养的。”
肖山摇头:“不要轻敌,他背后的人涉黑,保护好孩子。”
刚子还想说什么,肖山一扬手制止了他的说话:“把我带回来的东西带着。别让他去找陈良平,费事,让他带着东西,去找他大舅。你在旁边要适时的提醒,条件一定要提的,他经历太少。又没有经过多少世事?虽是亲大舅,这也不好说,别打了水漂,有你在他身边长眼正合适。”
刚子即便是再不愿意,但是董事长发话了,他只能去执行。
“如果近期就要开始的话,那我恐怕不能陪回来陪你过年了。”他一个人多凄凉,往常都是一大群人,突然剩下他一个,他心里无比的难过。
“我的心愿已经完成了大半,就是现在去死也没有关系了。”
“董事长,”刚子惊叫道,“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许再提。少爷已经回心转意,您还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呀!”
肖山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知道还能撑几年,撑一时算一时吧,看到他们现在这样,我我就很满足了。”
他们又商议了很多东西,刚子才默默的退出去准备安排。
肖山却坐不住了,穿了外套出去,刚子听见动静赶紧跟过来,肖山摆摆手:“你去忙你的我随便走走。”
肖宇从茶社回来直接去了宏景家,他默默地敲开了门,是宏景妈妈开的。
“阿姨,好久不来了。”他换上一副笑脸。
王丽荣一脸惊喜:“快进来,快进来,我刚才还在想,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家来吃饭,这不就来了,你先坐,一会儿就吃饭了。”
“宏景呢?”他四下看看,没有看见她的人影。
“她表姐听说她回来了,做了点东西,让她带回来吃,一会就回来。”
肖宇哦了一声默默的坐在沙发上,他转头看向厨房,宏景妈妈正在不停地忙碌着。如果他的妈妈还活着他们一家也会这样的吧!不过没有关系,有宏景,将来这样的生活他也会过上的。
宏景果然回来的很快,看到他在沙发上坐着,很惊讶。她把东西放到厨房,然后转身回来:“你怎么来了?”
“听说去你表姐那里了,生意还好吧?”
江宏景苦笑:“生意是挺好的,表姐夫却不想让她开了,表姐不愿意,这不两个人正冷战吗?”
肖宇惊讶:“做的好好的为什么不做了?”
江宏景看了一眼厨房,压低声音:“有空再说吧。”
“我又去找他了,和他谈了。或许很快我就要离开江北去北京,估计又要很长的时间,不过你放心等这次完事儿了,我们一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你原谅他了?”她惊讶。
“还谈不上原谅,我想了,我不靠他的关系,我找谁的关系呢!你支持我这样做吗?”
江宏景点点头:“我等你回来。”
肖宇咧开嘴笑了。
她也笑了,在她的心里,她还是希望肖宇和他的父亲能亲近的,她不希望他的人生有过多的遗憾。能看得出肖山身体并不好。风俞静而树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前世的经历告诉她,一定要善待父母。生恩大还是养很大,这个问题就像鸡生蛋、蛋生鸡一样,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对于个人来讲,还是要去尊敬自己的亲生父母,至少会让自己心安理得,至少将来也不会有遗憾。肖宇能这么快转变她很欣慰,这次的刺激,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