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朝“霞云观”而去。这是幕晨雪第二次出城,比起佟江一路小心谨慎的,她倒是轻挑车帘,欣赏起了车外风光。
南宫书墨一早就乔装易容的骑着马跟在后面,“风叔,‘霞云观’那边可都打点好了?”
“主子放心,我们的人一早就派出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进道观蹲守!”
“但愿一切顺遂!”平时的南宫书墨冷静异常,就算是自己遇险,也从未如此紧张过。虽嘴上不愿承认,可心里明白,只怕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小女子,早已超出他的负荷。在他心中刻画出了无法抹灭的痕迹。
幕晨雪轻车简骑,虽比幕府诸人晚出府有近一刻多钟,却早一刻进了“霞云观”。佟江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平安到了,回城时再小心些,等平安将人送回幕府,就算是功得圆满了。
“佟舅,我自己进去就好,你守着车小心别让幕府的人瞧见!”佟江只来过幕府两次,可难保不会有那记性好的下人,将他认了出来。
“是!”佟江虽心里有些犹豫,可想着道观中多是修行之人,小姐又换了男装,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而且既然小姐做此安排,许是有着什么原因,他只要依命行事就是了。
霞云观建在半山之上,整体布局虽算不得辉宏磅礴,可殿宇绚丽,景色幽雅,倒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之感。过了牌楼,进了山门,灵宫殿、玉皇殿、七真殿等殿阁山房少说也有二、三十处。灵芝、仙鹤、八卦、八仙等图案随处可见。碑记、碑刻更是屹立成林,看的幕晨雪眉头深锁,嘴里直泛苦。
道教修行讲究“清静无为、离境坐忘”若这清云真人,真是一心修行之人,只怕她今日要无功而反了。
寻了个小道士请其代为传话,片刻的功夫,幕晨雪就被请进了一处山房之中,院中花木整洁,屋内清香缭绕,幕晨雪差点儿就绝望了,可仔细观察,却发现这屋中竟然摆着不少的金器。看来这清云真人只怕未必就如外间所言是个一心修仙之人。
“真人,就是这位施主有丹方想要进献!”小道士带着幕晨雪行礼,禀明来意即退了出去。
幕晨雪先行一礼,“见过清云真人!”这才上下打量起此人。一身道袍,头带紫阳巾并未着冠,下颚处一缕山羊胡子,不细看倒还有几分飘然物外之感,可那双透着算计的单凤眼,算是出卖了他。幕晨雪暗松一口气,看来今日此行,未必会无功而返。
“听我那徒儿说,施主小小年纪就一心向道,难得的很啊!只不知施主这丹方由何而来?”一句话就问起了丹方,这清云真人倒是贪心的很。
幕晨雪心内暗喜,脸上却一派认真,“不敢有瞒真人,小可原是南方人士,祖父年过半百之后,一心修道成仙,散尽家财这才觅得此丹方!”
“既是如此贵重之物,不知施主为何要将此丹方进献于本真人?”这清云真人虽动心,可也知平白而来的好处,必有蹊跷。
“真人无需担忧,小可虽随祖父修行,可家中只得我一子,俗事尘缘未了,只怕此生与仙无缘。祖父如今已驾鹤西去,这丹方若只放在小可手中,倒不如将其进献给真人,泽被苍生救人于危,倒是一件功德!”幕晨雪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到清云真人面前。
清云小心接过,看了一眼,不过是张普通的宣纸,不由得有些失望。可打开细看,整个身子像是被雷击一样,颤抖个不停。
☆、第三十六章,借丹成事
幕晨雪以献丹方为名求见清云真人,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好在这清云真人并非真心修仙之人,眼中贪婪之色尽显。
其实所谓的丹方,不过是幕晨雪从前世所习《黄帝内经》中选出,固本培元养精蓄锐的药方,再加入老中医口耳相传的偏方而得,说白了就是大补之药罢了。
这清云真人不知是见识浅薄,还是幕晨雪的丹方中所用药材堪称名贵,竟视若珍宝的兴奋莫名,“施主这丹方并非原方,应是手抄之物!只不知此丹可有名字?”
“正是,原方是祖父的遗物,父亲虽不向道,可却及孝顺,将其视为传家宝。小可只得将丹方抄录,还望真人体谅!至于这名字,祖父倒是提到过,说是叫‘长生丹’。只可惜祖父得此丹时年过半百,多年奔波身体早就煎熬成疾,可服了此方,仍活过百岁,方才驾鹤西归!所以小可也拿不准这丹方的成效如何?”幕晨雪可不会把话说满了,不过看这真人也不过40岁左右,如果保养得益,再活个三十年也不成问题,到时她早就离开幕府,寻自己的幸福去了,根本不怕谎话被猜穿。
“虚无之乐,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万事万物有始即有终,施主先祖以高寿之龄入道成仙,已是大成之境!”清云真人虽有贫念,可也不是那不学无术之人,讲些粗浅的道理还难不倒他。
幕晨雪当然也会跟着附和,“真人果? 患斗欠玻】删捶 绷礁鋈擞至牧艘换岫獠偶绽肟男〉朗坑惺吕幢ā?br /> “禀师傅,幕大人携夫人欲为其子应考求签,特请师傅能亲自为其解签!”
“庆王府的幕大人!”看来这幕府诸人倒是这霞云观的常客,清云真人面露两难之色,虽说幕晨雪不是什么贵客,但只此一方就足以让他无法得罪。而幕大人官职不高,可民不与官斗,让人等的久了也不好。
“清云真人,小可与那幕大人府上的一位小少爷有着数面之缘,原想着这些日子入府探望的,却不想府上正在为其修建院落,倒不好前去打扰!”幕晨雪像是随意的在说着,可心里紧张的很,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即不能说的太露骨,又要让这清云真人明白。斟酌再三这才继续往下说。
“可如今却被这科考一事耽搁至今,可叹我入伏之后就要离开幽州,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而幕府府规森严,他以庶子身份,又不得离府见客,只怕我与他是无缘再相见了!”
清云真人听的眉头一皱,仔细打量着幕晨雪的表情,见其一脸的惋惜,眼神中并未见闪烁不定,倒不像是在讲假话,这才一捻颚下的山羊胡须,笑了起来,“这事倒不难办,此事交于本真人就是!”
幕晨雪一脸惊喜,起身连连向清云真人道谢,倒让清云放下了心中的存疑,只当是两家小儿竹马之交深厚随口一说。他送个顺水人情,又不损失什么。
“既然真人有客要见,小可家中还有事,也不便久留,就先行告辞了!”清云亲自将人送出山房,这才命徒弟将幕大人请来。
幕晨雪并未在暗中打探,怕自己露了行藏,反而坏了事。低着头快步出了霞云观直接坐着马车回城。
霞云观山门处,南宫书墨目送着幕晨雪的车驾远去,“主子不回城?”风五以为主子会亲护幕小姐回府的,可如今却在霞云观停了下来,只派手下人暗中相护。
“风叔,幕小姐懂医一事已然是迷团重重,如今对药理丹方又有涉猎,若无高人指点,以她之处境又怎会如此。我只是好奇幕小姐口中的师傅会是何人?至于那个杜撰来的祖父,也只有清云那种贪婪小人才会相信!”如果之前南宫书墨是因情所乱,这才不愿深究,如今倒是多了几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若真有此人,只怕也是在暗中维护着幕小姐。属下只是想不明白,除非幕小姐于此人有大恩?不然这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风五想的比南宫书墨要深。
“是啊,不为名利,不求回报,这样的人除了风叔外,只怕早已绝迹!”南宫书墨这话说的风五心头一热。
“属下原也只是报恩,当不得主子如此夸赞!”
“风叔,想办法将那丹方抄录一份,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丹方?难不成真有什么长生不老之灵药!”主仆二人心里早已明白,不用再多说什么。风五得了命令,又折回霞云观之内。
幕晨雪午时刚至,就已平安回到幕府,比上次偷跑出去还早了几个时辰。程姨娘和江妈一直提着的心这才能放下。
“女儿幸不辱命,平安归来,娘亲可以安心了!”幕晨雪拉着程姨娘的手进了屋,接过江妈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这才将出府的经过略讲了一下,细节并未详提,只说事情办的尚算顺利,至于成败与否,还要等大夫人回府方知。
幕辰峰听说姐姐回来了,高兴的哪里还能坐的住,拉着幕晨雪问东问西的打听个不停。
“九弟别急,等你去了县学,天天都可以出府,到时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能见识到!”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正该活蹦乱跳到处玩耍的时候,却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成日与诗书为伴,也亏得幕辰峰能耐得住性子,不然只怕一早就被关出病了。
“五姐,县学的事晚些再向父亲提吧,后院如今事多,若是再生出事端,只怕大夫人那里又要使什么诡计!”这话哪像是出自六岁稚童之口。幕晨雪爱怜的摸了摸弟弟的头,“姐姐答应过你的,九弟只要相信我就好!”
“五姐,你真好!”幕辰峰红着脸扑进幕晨雪的怀中,这些日子后院发生了太多事,他早不存要去县学的念头,不想给娘亲惹麻烦,不想看姐姐受罚。可姐姐竟然时时将他的事放在心上,这会儿他早不记得当初五姐对他的不好,满脑子都是姐姐关爱的眼神,疼惜的爱抚。
幕晨雪搂着幕辰峰,她的付出有了回报,这个热热小小的身体,全身心的依靠着她,这就是亲情,她很享受这份幸福。
☆、第三十七章,脱困
幕晨雪回府后一直等到申时初,内院才传出人语吵杂之声。甚至能隐约听到大夫人训斥下人的声音。
没得大夫人命令,幕晨雪还不能出去打听消息,只能守在后院耐心等待。好在她并没有等太长时间,隔墙外下人房处即传来车夫议论之声,“老魏头,大夫人为大少爷求的可是下签?还是这次科举会有什么意外?怎的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刚才大夫人训斥下人的声音几个车夫也听到了。
“这倒也不是!”老魏头年纪并不大,不过四十出头,可长的很老气,所以府上人都如此称呼他。此人至10岁起,就在幕府当车夫,如今也有三十年了,所以幕谦或是程氏出府,坐的都是他的车。消息自然也比别人灵通。
“我听老爷的意思,应该是求了支好签,只是解签的时候,那位霞云观的清云真人提到了府中破土动工,竟然说什么不破不利,是极好的兆头。老爷怪大夫人乱说话,竟然停了后院的工期,影响了幕府的运势什么的,具体的我也没听的太清,总之这些日子你们也小心些,少说多做省得被大夫人纠出错处,无妄受罚!”
之后的话幕晨雪没有细听,因为她想要的效果已然达到,高兴的回屋等着刘管事上门。果然没用一个时辰,刘管事就亲自来后院传话,说老爷下了令,他已经和工匠们商量过,明儿会继续开工,让程姨娘等人早做准备,白天不要出门。
“五姐,你真利害!”幕辰峰双眼闪着崇拜的光,看着这个无所不能的姐姐,他甚至有种感觉,无论遇到什么难事,姐姐都能解决的很漂亮,办的很妥当。他再也不用怕大夫人,怕八哥儿了。
“姐姐能做的不过是些小事,等九弟长大了,姐姐还需要你来保护的哦!”被人崇拜,幕晨雪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后院诸人欢天喜地,幕晨雪特意做了一桌好吃的来庆祝。而内院上房却是阴沉沉的,丫鬟们连大气都不敢喘,垫脚蹑手的,只怕被大夫人听见什么声响,又要被骂被罚。
大夫人阴着一张脸正在和乳娘商量,“这清云真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灵,怎会知府内正在修建屋舍,还说是什么不破不利的好兆头。惹得老爷因着停工一事,又对我起了怨怼的心思。这才回府,就去丁氏那个贱人那里,连饭都不留下来吃!可恨!”大夫人气得狠了,随手将茶杯丢了出去。
乳娘一边命身边的丫鬟,把地上的碎瓷扫了,免得被老爷看到又生出什么事端,一边安慰着夫人,“那清云真人并未来过府里,想来这好兆头必是确有其事。夫人只想着一切是为着大少爷好,心气自然就平了。又何必和老爷争执一时的,让那岂子小人平白的得了便宜!”
大夫人心里明白,可女人没有不嫉妒的,大夫人看程姨娘是一百个不顺眼,一想到最碍眼的人不但有银子花,甚至还要有新屋子住了,就算心里再明白,可仍怒气难平。
“这建屋子的事,只怕我是再说不上话了,老爷直接吩咐了刘管事。可我胸口憋着气不出不快,乳娘可有什么好主意?”大夫人将老爷对她的不满全怪罚在了程姨娘身上,却不想她所遇到的这些事,都是因自己嫉妒而起。只一心的想着不能让姨娘庶子们顺心。
“夫人伺候老爷这么多年,就算老奴不说,夫人也早就摸清老爷的脾气,这事还得夫人先服个软,老爷自然就会留在上房!至于程姨娘那里,这建屋的事夫人不管也罢,那九少爷不是还在家学吗?那夫子这些年拿了夫人那么多好处,还不是只要夫人一句话的事!”在大夫人的乳娘看来,只有大夫人生的嫡子嫡女才是府中的少爷小姐,庶出的和奴才们没什么分别,所以建议大夫人去调教九少爷,这样更能让程姨娘痛心难过。
“这倒也是,老爷生辰宴时就是九哥儿多话,想来也是在家学没学好,夫子罚的太轻了!”大夫人眼露凶光,很赞成乳娘的提议。
幕辰峰在自己屋里温书,莫名的身上一冷,还以为是外面变天了,哪里会想到已是着人惦记上了。
他是没有想到,可幕晨雪却想到了,之前大夫人突然发难,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虽然亡羊补牢,可也对大夫人多了提防。命芳华叫来方砚,“方砚,明儿家学复课,你陪九少爷去时且记,处处留心夫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等回来时禀告于我知!”
“是,奴才记下了!”方砚虽入府时间不长,可后院发生了什么,他还是知道的,这位五小姐年纪比自己的妹妹还小,可处事果断、心思细腻,连大夫人故意刁难都能化险为夷。别说是九少爷崇拜五小姐,比起程姨娘,他也从内心对五小姐佩服。
幕晨雪虽提防着大夫人对幕辰峰出手,可事情总是会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诡计与谋略,进攻与防守,这样不安定的日子将会伴随幕晨雪一生。只是她这会儿还不自知罢了。
南宫书墨揣着风五抄来的丹方回到庆王府,“风叔,这丹方你可寻大夫看过?”
“回主子,大夫说从没看过这样的药方,看不出是治什么病的,不过其中几味名贵药材倒是有固本培元之效。而且千金难求甚至及为难寻。属下认为以幕小姐的为人,就算是权宜之计不得以拿出的方子,应该对身体也没什么损害才是!”
“以幕小姐的为人当是如此,可这方子连大夫都看不出,倒是不得不查了!”南宫书墨又把方子仔细看了一遍,这才交给风五。
“属下会寻名医,并打听方子的来处,主子为何不向幕小姐打听一下其师承来历呢?”
“当初她没说,只怕我问了她也不会如实相告,我不想逼她对我撒谎!”南宫书墨早将幕晨雪视为重要的人,虽不愿她对自己有所隐瞒,可更不愿她对自己说谎。他这一生几乎都活在欺骗和谎言当中,最不能忍的就是自己最在乎的人欺骗自己。
“主子!”风五想再劝两句,见主子闭上着眼已陷入沉思,只得行礼退了出去。
☆、第三十八章,重罚
幕府后院工匠们复工后干的是热火朝天,幕晨雪虽然对新屋落成有着期待,但并没有挂在脸上,反而是弟弟幕辰峰每日都会跑去看上几遍,整日里挂着兴奋的笑容,连去家学的路上都是一蹦一跳的。
以往在家学,只有八少爷幕学爱开玩笑说些闲话,连夫子得了空儿也会应和个几声。可这几日大夫人心里烦闷,连着八少爷的话也少了起来,而大少爷科举在即,夫子忙着那边,对于八少爷和九少爷的功课自然就松懈了下来。
二老爷的儿子幕煜一向是陪着大少爷幕鹏的,这几日却趁着休息的空儿,反而来寻九少爷幕辰峰聊些家常,问些后院的趣事。
看着坐在一旁聊的起劲的二人,幕学越看越不顺眼,刺人的话冲口而出,“妾侍住的院子修的再好也不过就是下人房,有什么好得意的!‘顺才’你说本少爷说的可对?”顺才是八少爷的贴身小厮,自然是顺着八少爷的话接。